周祈安不禁问道:“这个褚景明, 究竟是什么路数?”
怀青道:“他爷爷褚雲能征善战、忠肝义胆,是当年南吴开国的头号功勋。”
“岂止是功勋,当年褚雲手握四十万大军, 只要他愿意, 如今南吴皇帝是姓陈姓褚, 恐怕都不一定了。”
“当年南吴刚开国没多久,他们的祖皇帝便驾崩了, 留下一个十四岁的小儿。那祖皇帝与褚雲兄弟相称,两人情深义重, 祖皇帝临终之前便打了张感情牌, 把那幼子托孤于褚雲。”
“褚雲也没趁人之危, 拥立了那小儿当皇帝,自己退回了老家岳阳做了个藩王,后续还帮那小皇帝打了好几场仗, 从无二话。”
周祈安说道:“看来也是仁义之辈。”
“对。”怀青应道,“褚雲长子,也就是褚景明的爹了, 昏庸无能, 极其好色,可偏偏生了个褚景明。”
“听说当年褚景明刚出生,他爷爷把他抱在怀里, 看了一眼便说了句‘此子肖我’,从此便带在身边养大, 不让他与父亲接触,免得有样学样。”
“褚景明也没让他爷爷失望,精通十八般武艺,骁勇善战。而且, 他似乎非常了解盛军几大名将的用兵路数和性格!”
“盛军常年与北国交战,无数场大仗,双方如何交锋,早已经传得家喻户晓,在沙盘上推演几番,便能揣摩出将领的决策风格,褚景明是知己知彼。”
“可褚景明从没打过仗。他今年年初一锅端了徐忠大半旧部的那场仗,是他生平打的第一场仗你敢信?”
大帐内渐渐暗了下来,勤务兵进帐点了灯。
帐外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士兵们架起了篝火,准备烤羊。这是周祈安为怀青准备的接风宴,也是为士兵们准备的犒劳宴。
篝火的热浪阵阵涌进了帐中,周祈安坐在圈椅上,说道:“再是天赋异禀、天纵奇才,一个从未实战过的小儿,又如何能打得过身经百战的老手?真有这样的小天才?”周祈安笑得和蔼,扇了两把折扇,“我不信。”
“等等,”怀青忍不住纠正道,“褚景明虽年轻,但也不小了,比你还大五岁呢。”
用“小天才”来形容褚景明,怀青有点接受不了。
周祈安不在意,继续道:“哪怕他第一次是运气好,打了盛军一个措手不及,可褚景明跟大哥对峙半年,双方多次交锋,却分不出个高下——第一次运气好,次次都能运气好?恐怕他背后少不了高人指点吧?”
怀青看着不知何时变得如此老练、锐利的周祈安,半晌没能说出话。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他背后的确有高人指点。”
“他爷爷给他留了两个老部下,一个叫杨弘寿,一个叫杜广良,两人年已耄耋、白发苍苍,上不了战场,可他们是褚景明最好的军师!”
“当年南吴割据打天下,最后有两场仗打得最为惨烈,一场发生在襄州,一场发生在檀州,之所以惨烈,是因为双方都要死保这两州!”
“结局你已经知道了,大周获胜,这两州如今是我们的版图。可你知道双方为何都要死保这两州吗?”
周祈安一知半解,说道:“愿闻其详。”
“来。”说着,怀青走到了沙盘前。
这沙盘雕刻得栩栩如生,北、盛、吴三国版图都囊括其中,山脉是凸起的t,刷了绿漆,川流是凹陷的,刷了蓝漆。
怀青看了半天有些绷不住了,说道:“……你这沙盘比大哥用的还要好。”
这是卫吉找能工巧匠制作的,周祈安“哈哈”笑了两声,收了折扇,说道:“改天送两个到襄州!”
“先替大哥谢过。”说着,怀青在一处立了一面小旗,说道,“这儿,就是南吴国都金陵,可以看到离咱们的檀州很近对吧?”
周祈安道:“相当近了。”
“有一句话叫‘守江必守淮’,吴国若拿不下淮河流域,他们的国都缓冲纵深不够,便要面临极大的威胁。而大周死守檀州,便是要给将来留下一道攻克南吴的命门。”
“可南吴败了,没能拿下檀州,所以如今,他们只能在国都四周囤积重兵,可以说他们一半以上的兵力,都用在了守卫国都上。”
“在看这儿。”说着,怀青在襄州立下一面小旗。
周祈安道:“这我知道,襄州是盛国的南大门嘛,必须死守。”
怀青“嗯”了声,说道:“当年大周还想继续南下,攻下荆州,只可惜没能如愿。一旦占据了荆州,大周便可顺长江向东,直接把兵运到金陵……当然,这也只是可能。但南吴自然要掐灭这个可能,于是他们保下了荆州,两国自此休战。”
周祈安站在沙盘前,捏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攻下荆州,从荆州走水路向东,这是曹操当年的进军路线。不过赤壁之战,曹操大败,这个我知道……”他思维跳跃,又道,“但我发现,这荆州离褚景明的老巢岳阳还挺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