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249 扒堤泄洪(2 / 2)

别逼朕登基 庄九儿 2461 字 1天前

公文八百里加急发出,若无意外,应已于昨日抵达荥州。

但荥州此时究竟有没有完成泄洪,长安尚无人知晓。

王永山道:“若公文再度丢失,荥州没有及时泄洪,会当如何?”

欧阳楠道:“上流不分洪,下流便要承担极大压力。罗沙河故道蓄洪能力强,且作为泄洪区,附近村庄应当都已经移了出去?”说着,看了看王永泰,又看了看王永山。

事情是王家办的,办得如何,欧阳楠也不清楚。

王永山端着热茶盏,将水面吹得微皱,回避目光,不准备回答这一问题。

欧阳楠便继续道:“让洪水流入罗沙河故道,是把损失降到最低的办法。但若不泄洪,让洪水继续奔流下去,万一在下游某一处发生溃决,那么洪水会袭击哪座城市,又会造成多大灾害,可就完全不可控了!”

“而最可怕的情况,便是黄河发生大改道,夺淮河而入!一旦如此,那么黄河与淮河之间那一大片广阔的平原,都将瞬间被洪水吞没!而那里有着几十万顷的良田,住着上百万的百姓,后果不堪设想啊!”

黄河大改道,数百年难能一遇,而每发生一次,都将带来人间地狱。

王永山头发湿透,几缕碎发不断垂落,挡在眼前。

“黄淮之间的平原?”他用手掌将头发捋了上去,总算有话说了,嗤之以鼻道,“那不就是颍州、檀州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欧阳楠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欧阳大人年事已高,想来是已许久不闻窗外事。”王永山道,“如今颍州、檀州,早已不是我盛国的地界。那颍州在叛军手中,檀州在吴军手中,我们又何必替他们操这份心!还要扒荥州的堤,替这两州分担压力,欧阳大人未免也太慷慨了吧?”

“……我……”欧阳楠愣了愣,说道,“我倒是知道这事儿。但颍州、檀州,自周朝起,便是我们北边的领土,而我们盛国,是直接继承了周朝的衣钵,与周朝一脉相承。如今不过暂时丢给了别人,丢了也不过一两年,王大人何故说这不是我们盛国的领土?哪怕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吗?”

“一旦黄河改道,后续治理便会相当麻烦,水系一紊乱,下流便会频繁被淹。明明有泄洪区可以泄洪,又为何非要给将来埋下这么大一个隐患呢?”

王永山别过脸去,说道:“若真大改道,就当是以水代兵了,又有何不好!”

“王公子,你怎可拿上百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欧阳楠气得直发抖,说道,“且我已有言在先,洪水会在哪里发生溃决,完全不可预料!荥州若不泄洪,开封第一个遭不住!且改道只是一种可能,万一不改道,淹的便是实打实的我朝领土,这风险,试问王公子可承担得起吗?!”

张叙安这才出面调停,说道:“颍州、檀州自然是我朝领土,不过暂时被奸人所占。两州良田不可被淹,一旦淹了,良田变沼泽,难以耕种,往后税收便要受巨大影响。”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此次洪水太过凶险,荥州段必须泄洪。汤飞宇。”

一员将领起身抱拳,说道:“末将在!”

张叙安抛给他一块金腰牌,说道:“我命你率三千骑兵,日夜奔袭,即刻前往荥州督办此事。若荥州尚未收到公文,你立刻扒堤泄洪,便宜行事!”

汤飞宇远远接住了,道:“末将领命!”

商定完泄洪一事,张叙安仍心中不安。

鹭州一役后,他本以为裴兴邦会请旨班师回朝,可裴兴邦最新军报中却要求蓄力再战。

二十万大军在外,他没有一日睡上过安稳觉。

张叙安触觉敏锐,收到那军报后,便觉出一丝不对劲,已命裴兴邦立即班师,鹭、襄、颍三州丢了便丢了,他也没办法。

但裴兴邦若抗命不从,拒不回朝。

那便说明——裴兴邦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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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

大雨堪堪停歇了一日,桑宜民便紧急调集农夫两万,对河堤薄弱之处进行了修补。而一入黄昏,雨便又开始掉了起来,雨势迅速变大,灌入河流。

这几日,几处分支河堤已发生溃决,滚滚黄水奔流而入,一眨眼间,便已淹没了十几处村庄,百姓伤亡不计其数。

桑宜民一边派出官兵堵住决口,一边转移受灾区幸存百姓,一边又向荥州派出驿使,责问荥州为何还不扒堤泄洪!

七日前,他向长安发出第一封水报,禀明水位已淹没警戒线。

而长安答复,荥州会向罗沙河扒堤泄洪,届时,开封的压力将大大减轻,叫他稍安勿躁。

三日前,他又向长安发出了第二封水报,禀明水则碑已被彻底淹没,而荥州却迟迟不泄洪!开封汛情已是十万火急,水势若迟迟不减,则为保开封主城,他只能向附近村庄泄洪,请圣上批准他便宜行事!

而圣上回复,荥州马上便会泄洪,叫他巩固附近堤坝,稍安勿躁。

桑宜民彻底陷入了绝望。

天光破晓,桑宜民满身泥汤,回到了州府。

他浑身脱力坐在了公堂门槛上,望着水帘般从屋檐倾泻而下的大雨,脱掉了布靴,将满靴子混着污水的泥沙倒了出来。

他脱掉了袜子,撸起了裤腿,光脚踩在了地砖上,脚底、脚背、小腿上满是被泥沙划出的伤痕,可这算不得什么。

灾区百姓、前去抢救的官兵,他们身上的伤比他要严重千万倍。

而不知坐了多久,外头传来一阵急蹄,驿使在门外勒了马。

桑宜民忙站了起来,与飞奔而入的驿使对上了目光,试图从驿使眼中寻找一丝希望,却无果。

待得驿使跑到面前,桑宜民问道:“怎么样,荥州怎么说?”

驿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热泪划过面庞,说道:“回老爷!荥州府说,他们完全没有收到长安的任何指示,不敢擅自扒堤泄洪啊!”

桑宜民一时如坠冰窟,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句:“那圣上回复我的奏疏,你给他们看过了没有?圣上金口玉言,说荥州会往罗沙河泄洪?”

驿使道:“给荥州府看过了!可他们说,在收到正式公文之前,他们不敢有任何动作!”

桑宜民“呵—!”的一声笑了出来。

荥州府为何不肯扒堤泄洪,他又怎会不知道?

他又在抱什么希望?

驿使用手臂猛一揩泪,说道:“是小的无能,未能劝服荥州府泄洪,老爷,”说着,他抬头望向桑宜民,泪流满面,“雨还在下t,河堤快要撑不住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桑宜民沉声道:“被淹的十几个村庄,灾民马上便可转移完毕,一旦转移完,我便要向该区泄洪。”

“否则,开封绝保不住!”

此事并未获得朝廷允准,朝廷若真追究起来,擅自扒堤,便是诛九族的罪过!

但为了开封几十万百姓,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