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256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2 / 2)

别逼朕登基 庄九儿 4081 字 1天前

阮迁道:“拿来吧!”

李青端着盘子走过来,弯腰给阮迁闻了闻,问道:“怎么样,香吧?”说着,往后一撤,“嘿嘿,不给!”

阮迁池子里泡得舒服,就是不想起来,说道:“你过来!”

李青:“你过来!”

阮迁:“你过来!”

李青:“你过来!”

阮迁道:“你别逼我过去扇你!”

李青端着盘子左右扭屁股道:“你来呀!你来呀!”

大家吃饱喝足,便又下水嬉戏,一个个三四十岁、五大三粗、满身刀疤的汉子,在水里吃着喝着闹着,高兴得像一群小孩儿。

周祈安给他们安排了洗浴一条龙,见将领们玩累了,慢慢地安静下来,公公便走了进来,问道:“各位将军,是否要安排推拿呀?”

“推拿?”将领们面面相觑,“来吧那就!”

“是。”公公说着,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有三十多个太监排着队走了进来,这些太监受青州师傅指点,手艺好得不得了,没一会儿便把大家都按睡着了,鼾声在殿内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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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宣政殿内。

殿门开敞,一道悠长的光打了下来,照在王永山身穿囚服的后背,在寒冬腊月,竟让他感到灼热。

那光线向上蔓延,越来越细,直打到了周祈安的大腿上。

周祈安坐在阶前,身后是把巍峨的龙椅。

他手中攥着本厚厚的案卷,一边一目十行地扫下去,一边挑着重点念出来。

“正统二年七月十一日,开封水位触及警戒线,开封知府桑宜民发出了第一封水报。水报八百里加急,隔日便递进了宫里,废帝与朝臣商议过后,要荥州立即向罗沙河故道泄洪——但这封公文却在半道上失踪了。”

“正统二年七月十六日,开封水位再度上涨。开封知府桑宜民,得知荥州并未泄洪,于是向长安发出了第二封水报。”

“水报隔日送抵长安,废帝、张叙安、工部、户部、兵部尚书,还有你,等等等等,聚在政事堂商讨此事。商讨过后,张叙安派出汤飞宇率三千精骑,去往荥州督办此事。但汤飞宇和这三千精骑,又在半道上失踪了,为什么?”

王永山被反绑双手,跪在了大殿中央。

他低着头,头发凌乱地冠在头顶,两缕长发垂下来,彻底挡在了脸前。

周祈安合上案卷,起了身,阴影长长地打了下来。

“因为你派人杀了驿使。”他说道,“而这汤飞宇,背地里在替你们效力。”

“张叙安那么精明,当然知道大坝拆不下来的症结在哪里。他刚在鹭州吃了场败仗,绝经不住这场水患。大坝必须拆,他必须得派一个背景干净,没沾过你们王家的人,以保证这件事能办下来。”

“可当时,他已经让渡了太多利益,让你们在朝中安插了太多的人,一眼望去,根本无人可用。他千挑万选,选了个寒门出身、看似老实的汤飞宇,可这人也早已被你们买通——张叙安好不容易做一回人,结果被同样不是人的你,给搅黄了。”

王永山跪在地上,不言一语。

周祈安走上了銮金台阶,垂眸望着那把龙椅。

他转回身,玄色衣摆云墨般翻涌,他在这世间最高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手扶向龙头的瞬间,浑身宛如一阵t电流穿过,又逐渐平息下来。

昏暗下,他如一尊佛陀,审判着脚下的罪人。

“七月二十一日,黄河在开封段发生溃决。”

“洪水瞬间席卷了开封,又因溃决发生在凌晨,百姓逃无可逃,伤亡惨重。开封府四十一万人口,”他目光锐利,望向王永山道,“如今只剩下十八万。这二十多万条人命,你准备如何偿还?”

王永山自知大限将至,早已是油盐不进。

他撇嘴一笑,说道:“你杀了我吧。”

“只杀你一个,岂非太便宜了?”周祈安道,“那二十多万条冤魂,都在地底下等着你呢,我送你九族一块儿下去吧?”

王永山再是槁木死灰,听了这话,也无法再无动于衷。他可以身死,但王氏百年家业又怎可毁于一旦?他开口辩解道:“若不是我王家修葺河堤,此次洪涝,又会死多少人!”

他要站起来,却又被侍卫按跪了下去。

他被迫跪伏在地,脸贴着地砖,如困兽般咆哮道:“诛我九族可以,周祈安!你先把银子拿来!”

“修葺河堤一共用了多少银子?”周祈安道,“我一分不少地拨给你。”

“陪葬。”

听了这话,王永山彻底慌了。

修葺河堤,王家功劳足够世人歌颂千秋万代!王家哪怕是被灭了九族,也手有余香。可周祈安一旦拨了这款,王家就只剩遗臭万年了。

王永山说道:“你在荆州之时,我便有意投靠你,想把我妹妹嫁给你,是你先拒绝我!”

“你在洛阳之时,我再度派人与你联络,要助你攻入长安,而你再次拒绝!”

周祈安高坐明堂,不应声。

他不愿接受王家的帮助,这几年来,他早看清了王家的行事逻辑。他们拿出的所有好处,必得在背后加倍地讨回来。

王家此番修葺河堤,到了后期,已经彻底跟张叙安玩成了买官卖官。王家一口气往各衙门安插了上百个自己人,这些位置要么有权、要么有油水,若无此次政变,王家可一点都不亏。

“不就是在泄洪的事情上动了点手脚嘛!”

他挣扎着,脸颊在地砖上摩擦。

“又有什么大不了!”

“荥州不泄洪,开封就一定不会被淹吗?开封不被淹,下游也一定不会被淹吗?”

“你凭什么把天灾都算到我一个人头上!这二十多万条人命,你休想扣到我头上!我不认!我死也不认!”

周祈安沉默许久,见殿外的天已经暗了。

他撑着膝盖起了身,说道:“让他在罪状上画押,王家一家满门抄斩,把这案子,张贴在全国告示栏上示众。”

///

麟德殿内,晚宴热热闹闹地开始。

歌舞起,众人推杯换盏,大位空悬,周祈安、周权二人对坐于两侧上首。

将领们洗去了一身疲乏,晚上又有美酒吃、有歌舞看,心中虽藏了事,心情却也还不错,都在兴头上。

李青脸颊喝得绯红,眼皮也有些耷拉下来,大家吃吃喝喝、氛围欢快,他见高堂主位也摆好了筵席,便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句:“这上面……是有人要来吗?”

话音一落,众人皆看向他。

整场宴会以来,大家遮遮掩掩、心照不宣、唯恐闹出不快的事,就这样赤裸裸被搬上了台面。

阮迁用一脸“我他妈真想抽死你”的眼神看向他,说道:“你觉得呢?秦王、燕王往这儿一座,还有谁能坐上面?”

李闯说道:“去把大帅请回来!”

“请回来吧,请回来吧!”

“那咱们还活不活了!”

“哈哈哈哈—!”

李青也看向阮迁,怔了怔,忽然朽木开花般灵机一动,说道:“我这不是……以为太后娘娘也要来……”

周祈安放下了酒盏,开口道:“其实这位置,我是给大哥准备的。”

听了这话,李闯会心一笑,静待好戏。

周权老神在在道:“不用了,燕王。我在这儿坐着挺好,上面酒菜都凉了,爱坐你自己上去坐去。”

周祈安一脸“大哥此言差矣”的表情,说道:“大哥是大哥,这位置大哥不坐谁坐啊?”

话音一落,现场无人再敢接话。

这二人就在现场,无论站哪一边都有一半“站错队”的风险,没人敢表露自己内心的偏向。方才还有些微醺上头的将领们,也一下清醒了过来。

周权不擅演戏,这“三推三让”的戏码像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干脆开门见山,说道:“当然是你坐。”

“我出去打仗,你负责在大后方处理政务,这是我们一开始便确定好的分工,这是其一。”

“清丈田地、计口授田、改革税制,这些政策都是你在带人推行,鹭州扭转战局的那一战,也是你打的,这一年来,我们所有人的军粮、军饷也是你一手筹备,这位置你当仁不让。这是其二。”

听到这儿,有人欢喜有人愁。

周权那侧,有人面上已经显露一丝难堪,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甚至为这一两年的拼命感到不值。

也有三五将领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心中有愧。”周权说道,“若坐了这位置,百年之后实在无颜去面见老爷子。待得天下安定之日,我便解甲归田,找个山清水秀之地归隐,做个闲王,也好好养养我这一身伤病。”说着,又看向了李闯,“到时候,闯爷跟我一块儿去。”

李闯愣了愣,而后“哈哈哈哈—”地笑着点头,说道:“好好好,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祈安忽然泪流满面。

这眼泪一开始有真有假,只是几杯浊酒下肚,又听周权说到“心中有愧”“一身伤病”,心里一触动,眼泪便再也止不住,白皙的脸颊哭得通红。

“那个,”李闯开口道,“我也讲两句!”

“周祈安、周康康、周贤弟,”他说着,面颊绯红看向了周祈安,道,“老哥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说句实在的,你确实也比你大哥适合,你大哥也表态了,那这个位置你就坐!”

“但你不能忘了今天,不能忘了你大哥的恩情,过十年,过一百年,也不能忘。”

“我知道,我知道。”周祈安掩面痛哭,鼻涕眼泪流了一脸,哽咽道,“在座的,不在座的,我都记着呢。没有各位,便不会有我今日,大家放心,我一定好好封赏大家!”

将领们也跟着哭了,说道:“好!”

李闯刚刚满肚子感慨,这么一打断,忽然便想不起来了,支吾了片刻,说道:“那就别等了,咱们把燕王抬上去!”说着,起了身,招呼大家都过来。

“好!”

在一片乌央乌央的混乱中,周祈安被众人抬上了高堂。

///

正月十六日,周祈安即位称帝,改国号为永安,与民更始。

山河肃立,九重宫门次第洞开,广场两侧百官跪伏。

周祈安一袭黑色衮冕,冕旒垂在面前,随仪仗队缓缓自行过,珠玉轻击,发出悦耳声响。

“拜—!”

“吾皇万岁!”

“拜—!”

“吾皇万岁!”

“再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祈安登上銮金台阶,走向龙椅,太监捧出了传国玉玺,沉甸甸地交到了周祈安手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