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池宴歌不起身,陈序青只好坐下, 把兜里的东西递到池宴歌眼前:“我很好奇, 你不带手机怎么付钱?”
池宴歌说了声谢谢, 把手机接过,话里不像撒谎:“赊账, 还是以前那位老板。”
陈序青:“你怎么会想到去买饮料?不是不爱喝甜的。”
“刚才听你说没带饮料, 想喝。”池宴歌言简意赅。
陈序青抬抬眉头, 视线看向右前方那毛茸茸的狗尾巴草:“那你坐这儿又是干嘛呢。”
池宴歌声音慢悠悠飘来:“扭到脚了, 坐着缓缓。”
陈序青后背绷紧,过会儿, 才不经意转回头看向池宴歌那似乎没有异常的脚, 以前, 同样的招数池宴歌用过好几次,有时真有时假,次次都把陈序青拿捏得死死的,她实在有点拿不准池宴歌话里的真假,便问:“哪只脚?怎么扭到的?从营地到售卖点来回不都是平地吗?”
池宴歌笑笑:“是啊,所以我是骗你的。”
陈序青无语,但也松口气。
池宴歌撑了下长椅边缘,起身,提起被陈序青摆在两人之间的购物袋:“走吧,别耽误你工作。”
陈序青弯腰执意拿走池宴歌手里的购物袋:“我来吧,你也提了大半截路了。”
她们往回走,陈序青走前面半步,池宴歌在后面问她:“真的没时间划船么,今天天气还挺不错的。”
陈序青:“要是秦引笙想去再去咯。”
池宴歌沉默了会儿,在她背后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再开口,语气有点奇怪,关注点也莫名跑到了她跟秦引笙身上:“你跟秦引笙怎么认识的?”
陈序青回头看池宴歌一眼,步子慢下来:“干嘛?”
池宴歌笑了下,像在配合陈序青的步调,走得更慢:“没什么,随便问问。”
陈序青哦了声,扭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回答池宴歌的问题:“秦引笙妈妈是我的老师,我跟她很早就认识了,不过有联系是最近的事,从上海——”
提到跟池宴歌分手的地方,陈序青顿了顿,才继续,“从上海回来之后,她们公司的人联系的我,正好新的一年我们有新的拍摄计划。”
池宴歌神色平静,心中却通过陈序青的描述在对陈序青和秦引笙的关系进展进行判断。
结论稍微放心。
这会儿,池宴歌的脚腕刺疼,多亏陈序青不太回头,她才能皱眉硬撑着在陈序青身后跟着走,她凭过往当医生的经验已经能想象出明天自己的脚腕会有多肿了。
看样子,最好今天结束就下山吧。
两人走回营地,陈序青离开的时候营地是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还是什么样,天幕的风绳和余下的地钉都七零八碎地散落在草地上。陈序青叉着腰在原地叹口气,她左右扫视发现秦引笙不在,便随口问路过的人:“秦老师人呢?”
“喔!她说先去看看能划船的地方!”
“行吧。”
陈序青垂下手,走几步蹲下收捡地钉,她余光里,旁边刚刚坐下的池宴歌起身向她靠近。
陈序青边数地钉边偶尔瞥眼池宴歌,她发现池宴歌走路的动作十分缓慢且僵硬,像游戏里被寒冰射手猛喷减速的脆弱僵尸。
从她蹲着的视角能平行看清池宴歌的脚腕。
发力点和支撑点都在右脚,左脚悬空的频次和秒数都过多。
陈序青捏紧手里的地钉,起身,边说话边快步往池宴歌面前走:“池宴歌,你帮我看看,这钉子剩下的数量是不是不对?”
陈序青快速靠近,把池宴歌堵在原地,让脚伤的人不用再继续走,池宴歌闻言伸出食指在陈序青手心里的地钉中拨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哦。”
陈序青一把握住地钉,手放下,眼睛不经意看向池宴歌左脚脚腕的方向,话也很直接,“脚扭伤了还这样乱走,不怕伤得更重?”
池宴歌:“……”
陈序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还,这么直白。
池宴歌哑口无言的时候,陈序青扶住池宴歌的腰让池宴歌的胳膊撑在自己肩上,而后,不由分说地带池宴回折叠椅上坐下,池宴歌张口想说没事,没等她出声,陈序青就迅速起身回营地车那翻出一个东西。
急速制冻冰袋。
陈序青再次蹲回池宴歌面前,制冻成功的冰袋正散发出丝丝寒气。
陈序青安静地帮池宴歌的伤处做应急处理,她做露营准备的时候就考虑过露营期间会有人出现这种状况,所以她带的东西还算充足,冰袋、绷带和气雾剂之类的都有。
只不过眼前池宴歌的伤势观察下来。
多亏池宴歌闷声逞强,已经到了可以尽快下山去医院的程度。
“其实我不是很严重。”池宴歌说了句。
陈序青没理她,眼睛只盯着冰袋看:“受伤了就说,疼就想办法,严不严重跟你疼不疼有关系吗。”她抬眼,“何况你这还挺严重的,你是医生,不会看不出来吧?”
池宴歌看着陈序青严肃的表情,笑了一下,上身靠近,手想要去拿冰袋:“知道了,我自己来吧,你先忙工作——”
陈序青拒绝:“工作没这事重要。”
应急处理结束,陈序青拧开一瓶水,递给池宴歌:“真的不走?”
“嗯。”池宴歌很坚持。
陈序青双手背在身后,瓶盖被她捏在手上转着玩,对池宴歌好言相劝:“你这脚受伤了也没地可去,还不如早点下山回家休息。”
“嗯。”池宴歌把塑料瓶捏在手上,低头,话挺沉,“没事,你不用管我。”
就很像什么呢,像幼儿园小朋友第一天上学,在门口扒着栏杆哭得眼泪鼻涕满脸都是,还要坚强大喊——我不伤心!我不伤心!呜呜呜呜呜!
陈序青好像是有点于心不忍了,毕竟池宴歌这种疼又不说的样子实在是可怜至极。
也实在是,完全,能踩中陈序青心中最软和的地方。
陈序青叹口气,望向别处,而后说:“不然我陪你去划一次船,然后你就跟乔献下山吧。”
别说,一时头脑发热但没有任何辅助工具,要躲过所有人的关注单独把池宴歌带到划船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不轻松的还有,戴墨镜靠在售票处外的木栅栏上看风景的秦引笙。
陈序青有点发愁,可不能前脚跟秦引笙说怕水不能划船,后脚就躲开秦引笙来划船。
她扶着池宴歌,不好意思地提出:“要不我们直接到上船点吧,拜托别人帮我们买一下票好了。”
池宴歌听完陈序青的话,目光直接望向售票处和售票处旁边的秦引笙,不太高兴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不方便让秦引笙知道你陪我划船?”
陈序青:“嗯,不方便,她知道了,我这一天就白忙活了。”
“……”池宴歌冷冷地嗯了声,挣开陈序青的搀扶,自个儿扶着铁栏杆一瘸一拐先往楼梯下走:“那就一人一船吧。”
陈序青摇摇头,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台样式古早的手持DV机,打开翻盖,推开电源键,不一会儿,亮起具有年代感蓝底白字的“CLOCK SET”。
左手打开镜头盖,放大再缩小焦段,她对准池宴歌没下两阶的背影拍了拍,又扫拍了一圈风景。
没想到还能用。
这是她读大三那年,池宴歌送她的圣诞礼物,失踪好久了,没想到在准备露营装备的时候从一个老旧的背包里翻出来,本来想带着来试拍,阴差阳错还跟送礼的主人碰面了。
陈序青快速从台阶上下两步,走到池宴歌右边,举起DV机——
镜头中池宴歌的侧脸被风抚摸,阳光将池宴歌的五官勾勒成胶片电影里的女主角,女主角绷直唇角,对镜头视若无睹。
手持DV机的人便笑池宴歌:“诶,你连下楼梯都这么勉强,一会儿还想自己划船呢?”
池宴歌看镜头一眼:“不影响。”
“喔。”DV机又调侃,“可是这里的好像都是脚踩船,你真的能行?”
池宴歌不再看镜头,左手撑住栏杆,好像想要加快下楼梯的速度,但一个平衡没把握好,受伤的左脚重重落在地面上,疼得池宴歌深深皱了下眉头,但愣是憋着没出声。
陈序青迅速放下DV机,左手去扶住池宴歌。
算了她还不了解池宴歌?这类的激将法对池宴歌没半点用反而可能真给池宴歌气得不顾一切往下走!
——到时候脚伤更严重赖上我就惨了。
陈序青换个话题,把右手捏着的DV机在池宴歌眼前扬扬:“这个是你送我的,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浪漫”小船游。
第67章 N-讨厌
DV机让池宴歌拿着。
上船的时候, 陈序青先迈步进船舱,转身,接过DV机放在座椅上, 再用上身承力抱住池宴歌的腰扶池宴歌上船,两人的耳发擦过彼此又很快分开,春风一阵阵吹过她们, 带来湖水特有的潮气和河岸泥土草根的清香。
她们上的是一艘白色小船, 船的四周挂着细轮胎,船头立有一个紫色鬃毛的卡通独角兽的头。
船里双人座,座与座之间隔着一个立体梯形放东西的案板,池宴歌脚不方便, 陈序青就自觉钻到了右边的座位, 坐下, 她坐好看眼池宴歌的脚腕,想想刚才池宴歌逞强的样子。
陈序青还是主动关心了句:“你这会儿脚疼吗?”
她问完,看着池宴歌的侧脸, 池宴歌浅声回陈序青一句不疼, 始终低着头, DV机搁在腿上,一只手捏住DV机的翻盖, 另一只手在DV机的按键区域到处试探。
企图开机, 但看上去很不顺利。
陈序青只好伸出左手, 在按键区域左侧上推开关键, 轻松开机。
池宴歌仍然维持着低头的姿态,又去拨弄旋钮, 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一副对这机器的兴趣大于陈序青的样子。
也好, 不用跟池宴歌聊些有的没的。
陈序青乐得轻松,她拿出手机扫描中板上的二维码,现在景区也先进了,买不买票都一样,可以扫码付费启动。
“欢——迎——光——临!”
巨大的机械童声响彻环山湖,这会儿正值饭点,整个小埲山露营区来划船的人就她俩,勉强再算个在岸上售票处逗留的秦引笙。
总之,这夸张的声音把陈序青吓一跳,又尴尬,她赶紧低头,右手稍稍挡着脸,左手一边旋转轮盘,脚下用力,踩动船身往湖心方向出发。
船在临近湖中心的湖面上缓缓停住,一圈圈波纹散开,停下动作的陈序青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紧皱。
池宴歌从DV机里的风景中转头,看陈序青,视线往陈序青手机屏幕上晃了一眼,还是及时抽开:“有事吗?”
“算……吧。”
陈序青迟疑,又锁屏,“算了,不是大事。”
“哦。”池宴歌把DV机举向陈序青,问,“这个要怎么开始录像?”
陈序青指指红色的按钮:“但这个是磁带储存,内存不大,估计最多只能录个两小时吧。”
“嗯,没事,我只是问问。”池宴歌举着DV机左右转转,又问,“在哪儿能回看?”
陈序青伸出左手拿走DV机,边帮池宴歌操作边对她强调:“应该没有东西能看,都删了。”
池宴歌:“我记得你以前拍了很多,都删了?”
“对啊。”陈序青看池宴歌不信,干脆稍微起身,一边膝盖跪在座位上手肘撑在中板顶上,让池宴歌亲眼看她操作,“都是我们以前出去旅游的视频,不想存了,就删了。”
机器系统有点卡,没等陈序青翻到,池宴歌就撇开脸,语气淡淡地说:“好吧,那就不用看了。”
电源关闭。
陈序青合上翻盖,把DV机自然摆放在两人之间。这时候湖面上静悄悄的,能听见山林间飞鸟清脆的啼鸣,陈序青也是好久没这么放松了,她后靠在椅背上,稍稍仰着脑袋,闭眼享受这大好春光。
小船静止在湖心,四周景物辽阔,两人却是这湖面上唯一密不可分的彼此,池宴歌脸看着一方湖水,耳朵却仿佛能听清身边陈序青的呼吸。
被陈序青突然分手是池宴歌意料不到的事情。
不,其实最让她不明白的,是陈序青一定要分手的理由,她不明白,只是一个误会而已,都解开了,为什么陈序青还是那样坚决。
还是,陈序青真如她们复合时说的那样,单纯不想在一起了,就随时提分手。
过重的防御机制掩盖伤心,让池宴歌在回蓝山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麻痹自己赶紧找点事做,不要把所有注意力留在和陈序青分手这件事上。
她过去成功过,总想着,这次也能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去想办法。
越是这么想着,她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就越来越不像样,她又不再像过去那样隔天就有工作非要逼着自己正常,于是,坐在家里,好几次把自己喝醉了,醒来的时候胳膊、腿上全撞得是乌青。
她每次醒来的第一件事都是确认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微信的语音记录,微信的聊天记录,好在她都没有通过任何方式去骚扰陈序青。
也不完全是。
有一天她醒来,通话记录显示她凌晨三点多给陈序青打过一通电话。
唯一的一通。
时长十九秒。
池宴歌现在看着湖面上偶尔被风吹动的波纹,突然就想起了那一通十九秒的电话,记忆断片,她根本不记得那通电话的内容,而在之后平静无波的生活中,她又觉得,可能在那通电话里她什么都没有说,所以陈序青才什么都没在意。
她叹口气,双腿放松,转回目光刚好能看见睡熟了头一歪滑在椅背上的陈序青,连同陈序青的手机也失去力气,从陈序青的手中掉落,砸在舱底。
陈序青被惊醒,坐直,眼神迷茫了半秒,含含糊糊,像从前那样看着她笑:“池宴歌……”
笑也只是半秒,她眼里的陈序青反应过来,迅速敛住神情,低头,弯腰去找那掉落脚底的手机。
池宴歌看陈序青给手机拍灰,扫见屏幕上显示的两条未读消息,她看着陈序青的侧脸问:“你跟秦引笙关系很好吗?”
“关系很好?”陈序青重复,像看路边耍花枪的陌生人那样打量池宴歌,“你哪里看出来的?”
“你不爱陪人出门玩。”池宴歌说,说许蕾给她讲过的话,一股劲冲上她的心头,接下来的话便对陈序青说重了点,“许蕾都拉不动你,你却会陪秦引笙来露营是吗?”
“我请问你不是人吗?”
陈序青下意识反驳,但想到这个类比确实不太对,便纠正,“不是跟你说了,是工作。”
陈序青可没池宴歌那么多弯弯绕绕,再说,来这趟她还不乐意呢,尤其是她刚才在群里催了其他人好久,都说快赶到了快赶到了,一说打视频看看,马上承认还在家里准备,现在她还要莫名其妙地陪前任在这划船?听前任质疑她的露营动机?
搞没搞错啊?
想到这,陈序青终于来气:“不是?你以前说是为了工作的时候我哪次质疑你了吗?”
池宴歌冷硬的神色瞬间松开:“对不起,我——”
“别跟我对不起,不想听,再说了,我跟秦引笙关系好不好。”
陈序青冷眼看池宴歌,“池宴歌,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
池宴歌在下山的车上,乔献开车,池宴歌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出神,她挺后悔话赶话对陈序青说的那些,两人分别时,陈序青连再见都懒得跟她说。
只在她旁边特别友好跟乔献交流,顺带叮嘱乔献记得带病号去医院再看看。
陈序青帮她关车门,她想说话,砰一声,陈序青的冷漠砸了她一鼻子灰。
乔献在旁边唉声叹气:“我都不用猜,你又给人惹到了吧。”
“我只是想提醒她——”池宴歌接了半句,没说完。
不是提醒,是想问问陈序青,能不能别喜欢别人。
但很显然在刚才的状况下,陈序青很有可能会冷笑跟她说,关你什么事。
池宴歌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手里的DV机,走的时候她问陈序青能不能借给她,陈序青像丢垃圾一样抬手,嗯,拿走吧。
下午四点的阳光很好,从前车窗照到池宴歌的腿上,她问乔献:“这种老式DV机有没有隐藏的储存空间?”
乔献看她一眼:“我哪儿知道,我帮你问问我公司的摄影姐姐?”
“没事,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池宴歌捏紧手中的东西——陈序青不可能把所有的过去都删光。不可能。
晚上。
找借口先下山回许蕾公寓洗完澡的陈序青,穿着睡衣在电脑前坐下。
她先点开要提供给秦引笙公司的项目合作计划书,从上到下浏览,在乙方权益处存有疑虑,咬着手指对屏幕思考。
许蕾从外面敲敲房门:“陈序青,那你明天还要上山接她们吗?”
“喔,应该要吧。”陈序青大声回应,“还要帮她们拆帐篷呢。”
“行,明天我一定陪你去,今天真的对——”
“这个计划书的内容我还有点想要修改的地方,等我改好,大家再一起看看。”
陈序青顺利阻断了许蕾的歉意,一点小事,哪里用跟她搬出“对不起”三个字?
说起来。
陈序青放下手,过会儿,手摸上鼠标,把文档窗口关小,从“此电脑”一路点进E盘一个名为“。”的文件夹。
她呼口气,双击,进入界面。
2012、2013、2014、2015……
点进大三的冬天,摇晃的镜头,她的声音,还有在镜头里面无表情比了个耶的池宴歌。
右键,停在删除。
想起分手后池宴歌在凌晨打来的电话,那个人哭着说:“陈序青……我好想你……”
陈序青倒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
分手了也不放过我。
池宴歌,我真讨厌你啊。
【作者有话说】
俗话说的好,不BE的分手越激烈,复合的时候越激烈(x)
第68章 N-啤酒
“我知道给你打电话有点不合适。”
乔献这么说, 接下来的话倒没听出她有哪里觉得不合适,“但你方便今晚过来照顾一下她吗?就一晚?医生说她明天就能自己行动了!”
陈序青的电脑屏幕还暂停在陈序青想删又没删掉的一堆视频文件里,备注分门别类, 细节到每一天的天气如何,但这会儿,她确实有无语到想马上删光光的冲动。
身体坐直在电脑前, 没接电话的左手在桌面上轻点, 陈序青轻描淡写地问:“就没别人能去她家照顾她?”
“她,你也知道啊。”乔献那头听着像在走路,“没别的朋友,家人都在冬青, 要好的医生今晚也值夜班, 我呢, 明早有通告,现在就得去机场了。”
听上去合理至极不是。
“她在家里不出门的话也不是那么需要被照顾吧,扶着墙, 能跳。”
陈序青又不是没崴过脚, 她有年的扭伤可比池宴歌这次的伤重多了, 还不是在家里又上楼又下楼的到处乱窜。
乔献每次都跟池宴歌打一些很没技术含量的配合,陈序青觉得自己这回再上当, 都实在有点傻过头。
“不出门确实是啦。”
乔献关车门, “问题是她出门啦。”
陈序青皱眉, 看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接近晚上十点:“她出去干什么?”
“逛街?散心?做好人好事?谁知道反正我送她下的楼然后我就走了——”
陈序青用鼠标关掉电脑起身,想了想, 把还没收进柜子里的一堆扭伤药膏一股脑塞进挎包里:“你真的是她朋友吗?她那样子把她一个人丢下?一点都不担心?她现在人在哪里?”
乔献哈哈大笑:“我是她朋友但又不是她女朋友, 她自己不听话, 我能怎么办,还能把她拴在家里不让出去?”
陈序青想想也是,池宴歌那性子别说是乔献,恐怕就算是她……
诶,不对不对,怎么顺着乔献的话走了。
“行了,我去吧,她人在哪里?”
乔献:“嗯——我估计她那脚走不远,最多就在她家附近打转吧。”
“好吧。”
“陈序青。”乔献又叫她,“你跟池宴歌确实没有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吧?”
陈序青低头穿鞋,板鞋鞋口松,她不用弯腰就踩了进去,开门,背后许蕾脑袋裹着吸水毛巾出来叫她:“陈序青?你这么晚去哪儿?”
两个人几乎是同频地对陈序青提问。
“朋友家。”陈序青对许蕾说。
然后陈序青走进楼道,她走路太轻感声灯没亮,她便闷头凭着记忆往电梯口走不回答乔献的问题。没想到乔献却十分有耐心,直到她摁好电梯下行键,乔献就跟正站在她背后似的:“到电梯了?现在可以说了吗?我保证不告诉池宴歌。”
——见鬼?!
明知道不可能,陈序青还是迅速回头左右看了看:“不是……乔献你在我身上装监控了?”
“听走路声音能判断啊。”
乔献绝对不是用岔开话题、故意不回答就能敷衍掉的人,她特别耐心,又把话题绕回去,“陈序青,说说嘛,我也好知道以后方不方便再拉你俩一起玩?”
陈序青走进电梯,摁B1,隔会儿,只说——方便。
开车到池宴歌所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陈序青关好车门,站原地,拿着手机想了想,她决定先上楼去看看。
陈序青从负二层坐电梯上行,低头在微信里给池宴歌发消息。
电梯开门声和微信收信声同时响起。
陈序青跟池宴歌对视,下一秒,目光飘向池宴歌手上提着的一堆啤酒。
池宴歌也愣住了,是绝对没想到陈序青会出现的神情,手迅速背去身后,啤酒罐在塑料袋里碰撞哗啦啦一阵乱响,池宴歌的右脚更是在惊恐中下意识往后倒退半步。
池宴歌想跑。
陈序青迅速伸手挡住将要关闭的电梯门,这会儿,旁边还有人要上楼,陈序青便迈了两步走出电梯,顺道左手紧紧抓住了池宴歌的手腕。
池宴歌穿着睡衣,外面只搭了一件浅灰色连帽外套,估计是走热了,两只宽松的袖子原本都挽在手肘处,突然被陈序青这么一拉,右手的袖口滑落,盖在了陈序青的手背上。
陈序青松开手,上下打量池宴歌,气势汹汹地皱眉:“你脚不要了?”
两人重新心平气和地乘电梯上楼,陈序青强制帮池宴歌拎着满满一塑料袋的啤酒罐,手上沉甸甸的重量更让陈序青火上心头,她很难想象池宴歌是怎么一个人瘸着腿走去超市再怎么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走回来。
当医生的人是身体自带修复功能么?
池宴歌又问出跟白天在小埲山上一模一样的话:“你怎么会来?”
陈序青随口答:“我……我东西找不到了,来你家找。”
“哦。”池宴歌轻声回,又问,“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你就别管了。”陈序青提起塑料袋,没好表情地在池宴歌眼前晃晃,“反正没你这玩意儿重要,需要劳烦你这位病号长途跋涉特地去买,你就不知道叫外卖么?”
池宴歌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起初,她下楼只是想散散步,但脚确实很疼,把乔献送上车之后她在马路边站了会儿,好多熟悉的街景让她反复想起陈序青的身影,池宴歌想见陈序青,想打电话给陈序青,又觉得自己这样自私的想法有点烦,她往回走,路过超市,想想,认为自己晚上可能睡不着,就决定买点酒回家喝。
“哦,我忘记了。”池宴歌只能这样说,“下次叫外卖。”
“别下次了。”陈序青挡住电梯门,一手伸给池宴歌,“少喝点酒,你酒品不好。”
陈序青扶着池宴歌回到家门口,密码没换,电子锁应声开锁,池宴歌问陈序青酒品不好是指什么,陈序青开门,把池宴歌往里送,走后一步关门,把一塑料袋的东西丢在鞋柜上。
陈序青看她:“指你给我乱打电话,影响我休息。”
池宴歌立刻想到了那一通深夜打给陈序青的十九秒的通话,这么说,陈序青接到了,并且她可能还跟陈序青说过话?
醉酒的人能说什么。
刹那间,尴尬的感觉在池宴歌一个人的心中散开,她想弯腰换鞋,没想陈序青先她一步蹲下身,冷冰冰指示她:“抬脚。”
很多年前,陈序青扭伤的时候池宴歌是这么做的,所以这会儿,陈序青没多想,只当把当年的照顾还给池宴歌。
进厨房把一塑料袋的啤酒罐放在案板上,陈序青扬声问外面客厅里的池宴歌:“池宴歌,啤酒要放冰箱吗?”
“啊,行。”池宴歌短促又窘迫的声音传来。
池宴歌能喝酒,以及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得会比较多,这些陈序青以前都知道。
不过那个时候池宴歌是主导方,经常是池宴歌变魔法一样拿出一罐啤酒坐她对面打开,呲啦一声。
池宴歌喝啤酒的脸也很冷静,不像陈序青路过烧烤摊会看见的许多疯狂的画面,池宴歌这个人,喝酒也有她自己的节奏,右手捏着啤酒罐,喝两口,放下,眼睛还能保持清醒地专注浏览手机里的工作消息,经常在喝完四五罐后有医院同事给池宴歌打电话,池宴歌依旧在陈序青面前用专业术语对答如流。
所以。陈序青心想,这会儿池宴歌不自在的大概只是主领地被侵犯,陈序青她翻转变成了那个打乱池宴歌节奏的人。
一边琢磨着,一边把所有啤酒罐在冰箱冷藏层摆整齐。
陈序青打量眼前这只堆着啤酒的冰箱,看来自打她搬走后,这冰箱闲置挺久。
她拿起倒在冰箱门内架上的半袋番茄酱,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去年冬天她给池宴歌做番茄浓汤面的时候买的。
扔了吧。
啪。
番茄酱被丢进垃圾桶。
陈序青带着一罐啤酒走出门,见池宴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走过去,站池宴歌身边,把啤酒递向池宴歌:“喏,先喝一罐吧。”
池宴歌接住,两手捧着,头低了会儿,扬手把易拉罐放在了沙发前的矮桌上:“今晚先不喝了。”
陈序青从沙发背后绕了一整圈,离池宴歌最远距离坐下,懒洋洋解锁手机:“怎么啦,我在这让你不方便了,我现在走也行。”
池宴歌:“不是。”停顿,继续说,“你要找什么东西?我先帮你找。”
“番茄酱。”
“……”池宴歌不确定地重复,“番茄酱?”
“嗯。”陈序青也张口胡来,“已经找到了。”
池宴歌:“在哪里?”
在哪里?亏你问得出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刨根问底的?陈序青放下手机,没好气看向池宴歌,比起以前总对池宴歌退让的样子,现在的陈序青在想说的时候都挺直接,声音挺温和:“真的,一点,都听不出,我说的,是借口吗?我接到乔献的电话说她今晚没办法照顾你,所以过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池宴歌出神看着这样的陈序青,突然想起在上海的那天,陈序青也是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地对她讲:“嗯,我不是开玩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所以不想继续了。”
池宴歌低下目光,刚决定,想对陈序青说不用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在家没事。
“呲啦——”
陈序青拉开了啤酒罐,有些像哄小孩似的好脾气对她讲:“行了,想喝就喝吧,我又不会说你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大噶放假快乐!!!
明天没办法碰电脑怕修修改改来不及所以今天先发啦!
后天正常更~
第69章 N-乌青
池宴歌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陈序青, 就不太明白,陈序青怎么会可以跟她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哄她喝酒, 陪她聊天,就好像两人纠缠的过往,不久前的分手都是池宴歌一个人的梦境。
池宴歌接过啤酒, 抿了一口后认真对陈序青说:“你放心吧,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比较——”
“时间早不早我自己会判断。”
陈序青丝毫没有躲避池宴歌的目光,皱眉, 严肃同池宴歌陈述, “但你之后能不能照顾自己, 照顾好自己,这是个非常说不准的事情,除非你现在不喝酒了立刻起身收拾去睡觉, 等确定你能一个人安全完成所有事情并且关灯躺好的时候。”
陈序青坦率笑笑, “到那个时候, 我当然是会早点回家的。”
池宴歌嘴巴里的焦香小麦味苦涩,怎么会完全说不过陈序青:“我一直不睡你就一直不走了?”
陈序青转头看电视, 慢悠悠讲:“当然不是, 我明天还要早点赶回小埲山帮秦引笙她们拆帐篷, 如果你非要坚持熬到那个时候, 我也没办法。”
又是秦引笙。
池宴歌心中确信陈序青对秦引笙没意思,但秦引笙仍像一颗挂在池宴歌心间的悬雷, 让她恐慌, 也说不定哪天就突然炸给她看。
心里不开心, 这会儿,池宴歌没注意控制表情,笑容很明显地冷却:“是么?秦引笙那是什么了不起的帐篷非要你再上山去拆?”
声调冷淡,讽意足,不符合池宴歌性格的咄咄逼人。
再木讷的人都能瞬间明白池宴歌在不爽什么。
偏偏,陈序青看着电视屏幕里的国际新闻,没回头,没答话。
过会儿,才温温声声当感受不到池宴歌脾气似的对池宴歌说:“就普通帐篷啊,只是她们不会拆而已。”
池宴歌的火气便被这场无声无息的细雨浇灭了,可能意识到前一句的态度有点差,池宴歌缓缓心绪,放柔语调:“我知道,她们的帐篷我看过,拆装方法都挺简单的,我想你是不是可以直接发个教学视频给她们,让她们体验自己拆更好?”
陈序青叹口气,拿出手机,翻出跟秦引笙她们的群聊,竖着给池宴歌看,食指上下一滑:“我倒是想啊,发过去的视频和资料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吧,结果今天在山上的状况你也看见了,好在小埲山也不算太远,我过去拆也不算太麻烦的事了。”
“……嗯,那你明天几点出发?”
陈序青算算,回答池宴歌:“秦引笙想在午饭前下山,我早点,明天五点半从市区走吧。”
“行,明白了。”池宴歌放下易拉罐,撑着沙发起身,“我去收拾一下,睡觉。”
“啊?这就不喝了?”陈序青丢下抱枕,去掂量一下易拉罐,几乎满重。
池宴歌站着,低头注视陈序青那掂量易拉罐的动作,隔会儿,笑得有点无奈,想要去撑沙发背发现有点远,又不想蹦跶,便硬用左脚踩了几脚地面,直到让自己右手能完全够到沙发背。她这动作是避着陈序青进行的,所以等她能稳稳站定,她才忍痛回答陈序青的话:“不喝了,可能药效上来,有点困。”
陈序青提着那被遗弃的易拉罐起身,转身,见池宴歌竟然瞬移到了沙发背面,吓一跳:“你怎么过去的?”
池宴歌只笑:“我都说我能照顾好自己了。”
陈序青到厨房倒啤酒,右侧是半开的百叶窗,春夜撩人,舒服的凉风吹得窗叶轻晃,啪嗒啪嗒轻声砸在玻璃上。
没喝完的啤酒倒在盥洗池里,哗哗,打开水龙头,醉人的酒气在水波不断的打旋中逐渐消失殆尽。
——嗒。
空掉的易拉罐被陈序青摆在手边,她撑着池台,目光在水流旋涡中终于沉静下来,想了些事,到听见池宴歌喊了声她的名字,她回神,把空罐丢进垃圾桶。
池宴歌正站在卫生间外的梳妆台前扎头发,宽松的睡衣袖口滑落,露出池宴歌那白皙的小臂,听陈序青靠近,又催陈序青说:“明早要忙,就早点回去吧。”
扎了个丸子头,池宴歌的胳膊刚垂下,手腕被陈序青拉住。
两个人的目光在镜面中对视,陈序青非常不高兴,深深皱眉,在镜子中怒气忍都忍不住的样子对池宴歌重重叹口气。
下一秒,池宴歌的腰被陈序青扶住,人也被陈序青拉着转了个身,后腰被抵在冰冷的台沿边。
陈序青拉起池宴歌的右手,左手轻轻掀开池宴歌的袖子,胳膊上一块块乌青在两人之间尽显。
陈序青这会儿紧紧看着池宴歌的眼睛,总算是露出了好久不见的急躁:“池宴歌,这些伤哪儿来的?”
她问完,放下池宴歌的左手,又去掀池宴歌的右手。
差不多,大大小小,或旧或新的乌青。
陈序青把这只手也放下,两只胳膊撑在池宴歌腰的两侧,把池宴歌环在自己的领地里:“能说吗?怎么伤的?”
看陈序青好像想得特别严重,该解释只是喝醉酒碰的,但池宴歌好舍不得现在愿意跟她近距离独处,愿意只关心她的陈序青。
池宴歌低下目光:“我没事。”
“你这——”陈序青又叹口气,看向墙壁,这一方人为制造的狭小空间里,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该放开。
陈序青没有继续盘根问底,眼睛还是看着墙,声音很低,“痛吗?”
池宴歌心里特别开心,面上还是尽量维持着平静,微表情控制得很好,让自己的声音也显得可怜一点:“嗯。”她回答完,还特意又把伤处的袖口掀开,恰到好处地把自我安慰说给陈序青听,“不过还好只是淤青,慢慢会好的。”
“你。”陈序青气都有点不顺了似的,说一个字,卡半天,才又说,“池宴歌你有空去拜拜吧,手也伤脚也伤,现在全身上下还有一个好的地方没有?”
全身上下是么。
池宴歌非常非常自然地撩起了睡衣的一角,露出右腰的大块乌青,然后回答陈序青的话:“可能没有,我这也撞伤了。”
头顶一盏小挂灯,将暖黄的光照在两人之间,陈序青眼疾手快,把池宴歌的衣服拉好,人也从池宴歌面前立起来,拉开小半步距离:“拜托!我没有要看的意思!”
池宴歌愉快笑了笑,双手反撑在台沿,身体借力继续靠在梳妆台前。
她还是喜欢这样鲜活的陈序青。
避免陈序青之后的胡思乱想,她还是向陈序青坦白:“放心吧,真的没事,之前喝多了在家里自己撞的。”
陈序青听池宴歌一句一句的“没事”就很不舒服,心里烦闷的感觉仿佛被持续拉回到上海的那几天。陈序青说:“池宴歌,没事这个词是给真的没事的人说的,不是有事的人拿来当安慰别人的借口,一点用都没有,你身上的伤是上一秒伤了下一秒就不痛不痒消失了吗?现在都还在痛的地方,能别跟我说没事了吗?”
池宴歌沉下目光,看着陈序青的脸:“那想念一个人我该说不想还是想?”
陈序青:“少来,我没跟你讨论这个。”
“撞伤是我自己撞的。”池宴歌慢慢说,“我确实也没觉得是多严重的事情,对我来说,它等于没事。”
陈序青又要被池宴歌这种理性的疯子搞难受了,只挥手:“哎,行,随便你,反正是你的身体,你说没事就没事吧,收拾好了没,能睡了吗?”
单方面下“逐客令”了。
池宴歌没想到陈序青说的“等你睡了就走”是真的等,她头一次觉得有人在床边盯着这么别扭——陈序青抽了根椅子,像是报复她们先前对话似的,什么也不干,就硬是坐在床边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她睁眼看一次,陈序青就重复一句:“没事,你睡你的,等你睡了我就走。”
自动应答的流畅程度堪比一个专业金牌客服。
池宴歌最近本来就没睡太早,更别提这会儿旁边还坐着个日思夜想的人,能睡得着才奇怪。
陈序青也好似看出她的挣扎,在旁边问她:“怎么?不喝酒睡不着?”
池宴歌哪敢睁眼,只好翻身背对着陈序青,这才睁开眼慢慢呼口气,心里知道不能回答陈序青的话,不然陈序青那有更多的问题问她。
光是看她翻身,陈序青就又在她背后问:“还是不撞点‘没事’睡不着啊?”
池宴歌认栽,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态度诚恳地回复陈序青:“陈序青,我错了,撞伤确实很疼,不是没事。”
陈序青不放过:“哦,那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讲。”
“……要不然,你先走吧,我这不是已经睡了么?”
“哪行啊,乔献千叮咛万嘱咐说今晚必须有人照顾你,你不睡着,今晚就不能算过去,我总不能答应了乔献又不做到吧。”
“那或者,你去外面看电视,在旁边看看手机也行,能不能别一直——”池宴歌压低后半句,“盯着我看?”
陈序青便把房间里唯一一盏台灯关掉:“这样,你还能发现我在盯着你看吗?”
池宴歌:“……”
到最后,池宴歌都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她只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握了会儿,再是床体下陷,那声音俯低在她的梦境前轻声说——
“我走了,晚安。”
三更半夜到家。
陈序青像做贼一样屏住呼吸悄悄拧钥匙开门,生怕惊动许蕾,一开门,没料到客厅灯光大亮。
进门换鞋,许蕾坐在沙发上,笔直:“好啊好啊,我就赌你今晚会回来。”
“你先听我辩解行吗?”
“你就告诉我你朋友是不是姓池?不是分手了吗?不是哭着说恨死她了吗?不是说这辈子不想再见她了吗?陈序青!”
许蕾气吞山河,“你知道那天我在大街上拉你回来有多丢人吗?!啊!!!”
【作者有话说】
分手应该体面~唱!
第70章 N-里外
两周后, 是池恩兰的生日,陈序青开车帮池宴歌搬家,从蓝山搬回冬青。
这回, 陈序青给许蕾提前说了,不过是讲自己以前借住过池宴歌的家所以友好地帮池宴歌搬一下家。
许蕾挥手:“打住打住,禁止掩耳盗铃。”
于是, 陈序青闭麦, 把手中抱着的空鱼缸塞进汽车后备厢。
池宴歌的东西不算多大部分提前走搬家公司运回了,就剩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陈序青一车,池宴歌一车, 留在冬青市的东西就算清空。等池宴歌下楼这会儿, 许蕾靠在车边问陈序青, 你就没想过人池医生那些大家具都能一车搬走,还会搬不走这些小东西,还要特地拜托你帮忙?
许蕾指甲盖敲下鱼缸, 铛啷一响, 池医生对你这意思太浅显易懂了吧。
陈序青刚要讲话。
拉着行李箱的池宴歌从电梯间出现, 衬衫,A字短裙, 薄底长筒靴, 被地下室的穿堂风一吹, 整个人美得飘飘扬扬。
许蕾又嘀咕句:“看看!池医生连头发丝都漂亮得早有预谋!”
陈序青可没想考虑那么多, 说帮忙就单纯抱着帮忙的心思,直接主动迈步上前帮忙接过池宴歌手上提着的挎包, 走回, 打开后车门, 包放进去,又绕到车后帮池宴歌抬行李箱。
整个后备厢瞬间塞得满满当当。
池宴歌注视陈序青关好后车厢的门后,看许蕾:“我们先送你回家吧。”
许蕾摆摆手,立刻拒绝:“不用不用,我今天就在这附近跟朋友有约,你俩走吧。”
两辆车始终一前一后相差不远地行驶在高速路上,到达冬青市时,天已经黑了。
停好车,陈序青走到车后问池宴歌:“要现在把东西拿进去吗?”
“不急。”池宴歌自然拉住陈序青的手腕,带着陈序青往家门走,“先吃饭。”
摁铃,池恩兰来开的门,看见池宴歌和陈序青一块到,回头招呼陈序青的妈妈说你女儿也到了。
陈序青送上准备好的礼物,笑得特别乖巧:“池阿姨,生日快乐。”
客厅里坐着的都是池恩兰相熟的邻里们外加几个池恩兰的旧友,都认识池宴歌,一进门就围拢过来同池宴歌讲话,陈序青本来就属于客人,在池宴歌松开她之后,很自然地绕到了人群外围跟陈以理打了个招呼。
好在这生日会的主角终归是池恩兰,吃过饭,池宴歌被放行,陈序青便说趁有空陪池宴歌去把行李往楼上拿。
走到车后,陈序青伸手准备抬起后备厢的门,池宴歌突然把她的手背摁住,一阵清风吹过,陈序青转头跟池宴歌对视。
那晚过后,陈序青真的贯彻乔献所说的“第二天池宴歌就能自己照顾自己”,狠心,再也没联系过池宴歌,白天碰面,她俩在许蕾面前演得十分客气,路上奔波,刚才又要忙于应对家人的关切,她们这会儿才能算得上真正意义的独处。
夜色中,池宴歌的脸显得熟悉又陌生,还是眉目清淡的模样,只摁住她的手却不说话,徒留她一人听着耳边的虫鸣。
池宴歌近前一步,很礼貌地看着她的眼睛问她:“陈序青,我可以抱一抱你么?”
一楼客厅的灯光从落地窗洒出,照在陈序青身体右侧的庭院空地上,她还没回答,身体已经被面前的人牢牢抱住。
她穿着平底鞋,池宴歌稍微比她高一点,池宴歌的心紧紧贴在她的身前,脸埋在她的耳侧,手也紧搂着她的腰,陈序青被池宴歌拥在怀里,先是有些僵硬地垂着双手,心跳在仿佛空过的一拍后疯狂跳动,她的手几欲抬起又放下,紧张,胸口快速起伏,一时之间大脑无法计算,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一刻给池宴歌回应。
池宴歌的下巴原是搁在陈序青的肩膀上,过会儿,像是贪恋这个拥抱,轻轻蹭蹭陈序青的肩,而后又是将脸深埋在陈序青的颈窝,好似在进一步感受陈序青身上的气味。
感觉到陈序青并没有回应,池宴歌闷在陈序青的颈间,叹息说:“陈序青,当朋友也可以拥抱吧。”
“……嗯。”
陈序青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打败,她深压在心底的对池宴歌的爱意就像气球里的空气,池宴歌用一根针轻易挑破,她拼命用手去捂终究徒劳无功,她抬手抱住池宴歌的后背,被压抑已久的漫天的想念便在她的指缝中肆意流淌,她一口一口呼吸着池宴歌的味道,在这样的黑暗里自我欺骗地和池宴歌拥抱。
池宴歌揉揉她的后腰,双手搂得更紧了些,简单的拥抱变成不放的深拥。
陈序青听着耳边池宴歌的呼吸声,慢慢地,好似她的呼吸也同池宴歌一样,变得急促,变得浓重。
在池宴歌的视角,是能看见客厅里正在推杯换盏的人,而在陈序青的视角,她只能看见庭院里被流光点亮的一物一景。
“陈序青。”池宴歌突然在她耳边,缓缓叫她的名字,呼吸重重地喷洒在她的皮肤上。
陈序青觉得痒,心里也痒痒的,这不舒适的感觉让她推了推池宴歌的腰。
池宴歌抬头,跟她近距离对视,手仍然搂着她的腰,两人身处的庭院之外有辆汽车经过,压过井盖,咣当一声,清脆。
池宴歌的目光很明显地往落地窗那看了一眼,手带了下陈序青的腰,两人完全躲到了汽车的右面。
明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
陈序青很无奈自己没有躲,反而任由池宴歌将她抵在车身上,池宴歌的胳膊垫在她的腰后,代替她跟冰冷的车身接触。
那平日里冷静的眼睛里像裹了一团火,烈烈燃烧,却问她一句不合时宜不像样的话:“陈序青,你最近有跟秦引笙见面吗?”
暧昧的感觉一下子从陈序青的心间消散。
虽然还是被池宴歌抱着,她眼里的情绪却完全冷下来,甚至对池宴歌这毫无理由的试探感到怅然:“池宴歌,你到底想问的是什么?你不能直接问吗?我真的不想再回答你这么无聊的问题。”
她眼里,池宴歌眨了下眼,睫毛盖下的瞬间像一帧电影慢动作。
“我吃醋了。”
池宴歌看着她的眼睛说,“陈序青,我很嫉妒秦引笙。”
这句话,居然是从池宴歌的嘴里直白说出来的。
这瞬间,陈序青心中的悸动比以往更多,比池宴歌情动时看着她的眼睛说喜欢她更多,暗夜里说完不甘情绪的池宴歌又似有羞意很快撇开脸不继续看陈序青的眼睛。
沉默。
她们身后,隔着一辆车身的庭院里有人在说话:“奇怪,她们两个刚才不是还在吗,怎么这么会儿就没影了?”
又是一阵开关门的声音。
陈序青冲池宴歌笑:“好吧,那我明白了。”
但亲密的气氛已经被池宴歌的醋味打断,陈序青抵着池宴歌的肩膀,让池宴歌松开自己。
池宴歌没辙,分得清陈序青是不是真的想让她松手,依照陈序青的意思松开了陈序青的腰:“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陈序青耸肩:“明白了就是明白了的意思,字面意思,你以前经常说,怎么这会儿自己听不懂了?”
“是么。”池宴歌苦笑了下,“原来我说话这么让人讨厌?”
“不是让人讨厌。”陈序青说,“只是故作高深,让人很难理解。”
池宴歌点头,思考了陈序青的话:“很难理解,又只能参与结果,所以跟我在一起才会累,才会决定跟我分手?”
陈序青诧异地扫视了一眼池宴歌,真的有点佩服池宴歌的调整能力,但也很疑惑池宴歌怎么突然就悟了这么多:“怎么回事?你找乔献进修了?”
“没有,最近自己体会了才发现,不能知道喜欢的人每天在忙什么会见什么人心里又在想什么,是一件特别让人难受的事情,怕问多了让对方烦,怕不问被对方忘记,就好像。”池宴歌顿了顿,“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
陈序青笑得挺开心,好像在聊这事的不是自己的前任,纯当朋友讨论:“我觉得,你可能只是最近太闲了,才会觉得一个人不好。”
她说,“池宴歌,每个人都不一样,但你,我觉得很多时候你就是需要一个人做决定不是吗?”
池宴歌愣了下,坦诚点头:“嗯。”
陈序青也点点头:“对吧,有些道理,就算你体会了明白了,但你始终是你,要不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多性格不合分手的人呢。”
“可我们——”
“我们性格不是完全的不合,就好像有时候,我也挺喜欢一个人的,只不过。”
陈序青用拇指和食指捏出两三厘米的距离,“我们两个对‘一个人’的理解程度稍有偏差,池宴歌,可能跟你比起来,我都能算得上挺喜欢粘人的一个人了。”
她说,“我真的努力过了池宴歌。因为喜欢你,我不介意你必须要忙的工作,你要出国我也不会跟你分手,两年、三年、就算你要一辈子呆在那边我也可以想办法跟你在一起,但是我发现,我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准备最终都会变得一团乱,既然从始至终你都可以一个人决定来去,那有我没我都一样不是吗。”
陈序青叹口气,看着池宴歌垂下的目光,压了又压,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坦白出来。
“我要是不喜欢你,我会非常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工作,你很可靠,你的判断基本正确。”
“可惜我喜欢你,我觉得太痛苦了。”
陈序青说完,转身走出黑暗。
……
凌晨,池宴歌呆在自己很早之前买在冬青市的家,她坐在客厅里,四周堆满杂乱的纸箱,陈序青帮她把所有东西送过来之后就走了。
池宴歌便坐在这乱七八糟的屋子里,向来精于思考的人已经发呆了快两个小时,之前不得不出国进修不会这样,知道陈序青又恋爱不会这样,和陈序青再次重逢不会这样,又一次分手也不会这样。
池宴歌总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比困难多,迟早会解决的问题不至于困顿她太久。
陈序青的话让她想通了所有堵在脑子里的事,不开心的过去也好,分手的理由也好……都已经结束,不重要了。
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是陈序青还愿不愿意接受她。
……
陈序青洗完澡,换好睡衣,正倒在床上听歌,池宴歌给她发来微信。
池宴歌:温度有点高。
小图一张红温的电子温度计。
陈序青匆匆赶到池宴歌家,池宴歌开门,陈序青从上到下审视池宴歌,眯眼:“又骗我是吧?”
“嗯。”
“你就笃定我会上当?”
池宴歌摇头:“没有,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说吧,什么事,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我本来想去找你,但你家里有人,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光明正大的事。”
池宴歌笑笑,让开进门的空间:“对不起,可能不是很光明正大,你要是不生气,可以进来听我讲吗?”
这个客厅还真是无处下脚。
池宴歌居然忍得了?
陈序青将就在一张铺开的报纸上坐下,仰视,气势却十足:“你说吧,大半夜把我骗过来,要说什么不光明正大的事?”
池宴歌指卧室:“其实里面我收拾好了,能坐,不用坐地上。”
“……”陈序青撑着地板起身,“下次能早点说吗。”
池宴歌拉她:“你动作太快了。”
往里走的时候,陈序青还是看了池宴歌一眼,伸手摸了摸池宴歌额头确认这次是真的没发烧。
池宴歌说:“我搜了一下怎么确认一个人还关心人。”
“哦,结果呢。”
“撒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谎,只要对方还愿意出现。”池宴歌说,“温度计我放在开水里测的,上面应该显示有五十多度,你没看见吗?”
陈序青:“谢。”
池宴歌继续说:“回来太累了,没打扫,只来得及把卧室整理干净。”
推开门,确实,里外像两个世界,卧室里的被子看上去都像是被太阳晒过一样蓬松绵软,和七年前池宴歌出国前的两人短暂同居的房间一模一样。
不对。
陈序青突然意识到这点,她看向池宴歌:“这房子不是你以前租的那套吗?”
“嗯。”
池宴歌的脸在熟悉灯光的勾勒下显得特别漂亮,她向前一步,背对陈序青脱下衬衫,丢在床尾,只留件黑色的抹胸内衬和短裙。
没看陈序青,说:“这里也是你和我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和好,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