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标记(2 / 2)

“现在通用的Omega抑制药剂都有高几率的排斥反应,虽然危险性中等……”女性的声音道,“如果……”

“由我主导适用的研究,预期六个月,” 容巡冷静地道,“中心实验室的数据权限我同步跟进,将单项最高保密协定和手下几个研究员再签一遍,刚进的医师和实习生都留在外门诊。”

“是,容先生。”女研究人员道。

景默仰了仰头,还是有点懒得不想动,靠着坐在原处。

“醒了?”

容巡听到动静,走过来,低头看向他。

而熟悉的让他喜欢的信息素轻缓地环在周围,景默准备提的要求被直接满足了,越发不想动,下颌微微仰着,不知是在期待什么或者只是习惯这样。

六个月内,都需要他临时标记。

容巡垂眸注视着少年时想。

之前因为时间紧迫,没有犹豫地直接做了,因为景默的状态是在渴谷欠。野生动物本能不会接近对自身可能有害的事物,景默想要,那么他的信息素对景默应该是有效且无害的。

容巡将碰过仪器的手套沿着指根褪下,然后轻轻触了触景默仰起的下颌。

景默一瞬间乌眸眼神有点凶,但是因为那触碰并不是不舒服,也没有往下到知觉敏锐的喉结,所以姑且懒洋洋地没有动作。

猫就是这样的动物,你不知道下一秒他是愿意被你抚摸还是挠你几道爪印。

容巡想。

指尖略微弯了弯,便收了回来。

“检测已经做完,我之后送你回去。”

景默听到“回去”,总算有了反应,手插着裤子口袋站了起来。

他亦步亦趋弓着背跟在身后,见容巡停了脚步还露出不满催促的神情,很难想象他之前站起来就拽着人领口要求信息素的表现。

将白色大衣取下,容巡带着景默向这座白色建筑的通道离开。

虽然没有标志性的无尘服,但是一路行走,都有经过的研究员和医师恭谨地对容巡低头问好。

两人先后走出门的时候,从标识能辨识出这是一所占地不小的私人医院,而所有者同样昭然。

一辆黑色的车已经在门口等候,司机座上是一位研究员,已符合规定地更换了常服,在向容巡致意后,前后座隔板自动升起。

之前因为临时得知容巡要他们做各项准备,内部着实紧迫燃眉地匆忙来往了好一段时间,才临时捉了个实习生去迎boss,现在自然是回复到标准规定。

容巡其实原本不需要牢旁人代驾,只是景默现在的状态他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后座。

而如果在副驾,可能会另一种意义的不安全。

路上,景默往椅背上靠了靠,奇怪的是,明明他今天好像睡了很久了,身体却好像还是很疲惫。

也没什么不好,困的话……至少不会失眠了。

没有被拽着手腕,也没有被当做抱枕靠着睡的容巡低声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近几天内,如果可以,尽量避免释放信息素。”

分化的时间和第一次发忄青期相近,而处于特殊时期Omega性别的信息素也会对Alpha产生异常的诱丨惑性。

他疑心景默那样的状态已经处在发忄青期,不过在临时标记后信息素会稳定地处于安全值内,他本不应产生额外的担忧。

也许……是他的私心。

容巡其实知道自己不必特意提及,因为猫科原本就是谨慎的猎食动物,不处于无法自控的时期不会在外留下可被追踪的气味。

看着景默不知有没有听进,抱着双臂,脑袋往下坠了一点,容巡半阖着眼。

景默不知道他口中的信息素是什么,或许以前听邱桦黎亚他们提过,但压根没有概念,“哦,反正……”你的气味是我的。

下半句脑回路现在完全直线的话没有说出来,被一个懒洋洋的哈欠打断。

稍微意识清醒的时候,不会毫无觉察地握住他的手腕然后把他当一个爬架趴上来。

容巡辨不出自己是否有些微遗憾。

走上楼,容巡看到景默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摸了摸裤子口袋。

没有,景默站在原地,开始愣了一会儿,直线的脑子竟然一时没有得出结论。

被身后的人扶了下肩膀,环住他的手,握住一把钥匙,然后引向门锁。

这种姿势下,很像被从后环在怀里,背部靠在微热坚实的胸膛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角度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明明被带向了自己地盘住所时都没升起危机意识,此时却忽地仰起下颌,然后很凶地对人呲了呲虎牙。

门打开后,头也不回地踱步进去,关上了门。

代其从“备用藏匿点”取了钥匙,然后被凶了的容巡看着那扇门半晌。

不知道自己选择住在少年邻近住所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每日都是看着少年毫不犹豫地从身前走向对面,然后关门。

还是……自己的私心。

这种忽然加强的占有欲,是由于临时标记,还是自己很久以前就压抑着那灰色的部分?

……

这天的梦境很混乱,他看着班上的小崽子们兴奋得像在摇尾巴一样追着一个球,然后一只倒下了于是他顶上。拍着球面的时候,血液像灼烧了一样沸腾起来,他感觉到平时压着不让出来的兽丨形耳朵尾巴的部分都冒了出来。

可奇怪的是,即使是这时候,他也没感觉有多慌。明明老头子也嘱咐过他不要以这种状态出现在人前。

为什么他的精神亢奋躁动不安定到这种混乱的地步,也隐约记得呢?

之前在失眠,身体也有点软的疲惫,可偏偏此时却是安心的。

哦,他扑住了一个人。

他跨压在人的身上制住他,没有让他逃走。四周的场景虚化,只有他和眼前的人是清晰的。

薄荷……让他的意识陷在那片刺激神经的雾气里漫无目的地兜兜旋旋,可是没过多久,视角陡然翻转了过来。

他被压着不让动,在不能暴露的弱点咬了一口 。

那人还接着碰了他的腰,摸了他的尾巴,可恶!

景默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就瞪着天花板。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睡过这样昏天黑地一样的觉了,像是之前缺的那部分都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睡了过来,整个人都有点懵。

而且,脑子里的记忆……

是真的挺乱的,虽然几乎都留存着,除了少部分完全被那种好闻又让人迷糊的薄荷味雾气占满了,记得的其他部分也实在碎得可以,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能接起来一点。

嗯,总之——

是周末的早上,先出去晒太阳。

于是隔壁日行打理绿植的邻居走出阳台门的时候,看见了懒趴趴地躺在沙发上的少年。

也许是视角变了,怎么看那个圆沙发都更像一个……大型猫窝床。

躺在上面的少年在听到门响的声音之后,睁开了眼。

不过像是因为已经暴露了的缘故,这一次没有直接窜回房间里,而是乌眸瞪过来,然后对着他的方向露着虎牙哈气。

虽然没有“吓退”隔着一个阳台的入侵者,但少年似乎也懒得挪位置了,耷下眼皮继续蓬蓬松松地在沙发上晒太阳。

容巡看了一会儿,打理完绿植后,才回到房间里。

景默安稳地躺到近中午,才慢腾腾伸个懒腰,从阳台门回客厅。

他从沙发缝里捞出了手机,解了锁屏,才发现上面几十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景默抓了下侧脑的头发,才点开。

一部分是邱桦黎亚,还有一部分是班委四班学生,最多的还是班群里圈@他的消息,叽叽喳喳噫噫呜呜,活像是一群离了爸爸的鸭崽。

景默有点想把手机随手一甩,最后勉强慢腾腾给邱桦黎亚几个发了短讯告知他昨天下午回去睡了。

这条简讯被迅速转了一遍之后,没费多少时间几个就相信了,因为景默每次在做了累人的事情之后就会回去睡觉,再者景默说的本来就差不多是实话。

出门巡逻完,吃了点橱柜存粮,景默便准备去前几天已经决定去一趟的某人那边了。

这一次景默特意绕开了团子们画蜡笔画的小园那条路线,以避免被人类幼崽一串挂着腿缠住。

走到那栋楼下的时候,景默仰头,向上看了一眼。

应该就是这里了。

景默来的次数并不多,但至少知道地址暂时还没换。

走上楼,他拧开木质门把手时,不出意料地没锁。

推门,景默就闻到了一种很浓烈的酒精味。

像是打翻了几整瓶白葡萄酒,他刚进去的时候皱眉嗅到,还以为会捡着一个衣衫褴褛的醉汉之类的东西。

倒是没有,和前几次来这个地方时一样,一个穿着白T恤的年轻男生正坐在画架前的椅子上,一脚踩着横撑,瞧着画布,看一会儿后往上有一搭没一搭涂两笔。

地上散着些乱七八糟摆放的颜料,有的开了有的没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白色那罐都快用完了。

“什么气味,我还以为你白天喝成了一滩葡萄泥。”

景默进门时,那盯着画布的男生也没侧头转移视线看过去,由着景默以猫科特有的规避障碍的灵巧跨过画室内四散的颜料小格子插着口袋走进来。

“哦,我有的时候画兴奋了是会这样。”白飞踩着横撑,语气并不像很在乎,一边在画布右下角涂了一笔,忽然道,“能闻到,你分化了?”

哦,这是那什么……信息素。景默想时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回应,等于默认。

白飞头发和这个年纪男生最常见的没太大区别,只有颈后稍长了点。

他那件外衣原本确实是白色,因为正反都沾着各种混合的颜料墨水,很难说是白色占的部分多一点还是彩色占得多一点。如果随便拎一个除了景默以外的人站在这里,指不定还能感到一点古怪的设计感。

“你分成Alpha,是应该不喜欢别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白飞耸了下肩。

景默嗅觉灵敏,觉得酒精浓度太高,有点呛人,谈不上讨厌和喜欢那层的观感。

白飞鬃笔没停,倒是侧头扫了他一眼。

“你信息素是薄荷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句。

一般来说Alpha是会对进入自己地盘的另一种Alpha信息素相当敏丨感,尤其是他这类喜欢无意识把信息素扩到常待领域的人——左右这个画室也只有他一个人待,也扰不到旁人。

但可能是和景默认识时间算长的缘故,也可能是他自己信息素浓度太高,感觉到景默走进来,排斥感并不算强,只从那种信息素里感觉到一种……独占欲?

都说信息素给人的观感能更直接地透露出一个人的本性。

在白飞眼里,景默的性格某方面上更接近于是普罗米修斯,埃阿斯那类的,一种近鲁莽的牺牲倾向。

这样的人,骨子里会有类独占欲的东西,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景默摸了下颈后,没确认也没否认,他对这种现在能闻到的气味性质到现在也不算在意,怎么说都行。

“白飞,几天前我跟你说的迟——”他道。

“哦,那个啊,他提的要求不复杂,几个水墨风的动作和图案,快的话一两个星期就差不多了。”白飞一边考虑着又换了个颜色道。

房间里另一侧搁着几张动了笔的宣纸,一些放得一样随意的毛毡,墨水和笔洗。

白飞在画室里很少接外面的“单子”,而且偶尔接的话要价几乎是烦躁的报复性的很高。

如果不是景默这次来问,他一想估计就是和景默那些宝贝小崽子们有关,他大概率是不会理会的。不过这些景默都不知道,只隐约记得白飞以前得过奖,甚至还包括国外的。

“嗯,谢了。”景默点了点头。

白飞扫他一眼,景默关于自己的事是不怎么道谢的,难见他坦直,挑下唇哼笑了声。

“呃,嗯……你等会儿出去吃饭吗?”景默虽然是打算请白飞一顿饭,但是真要让他想去哪里吃,他也想不出来,难道还是去喝鱼粥?不然,去谷锐那混小子的烧烤店支持一下生意?

碰到知识盲区,景默下意识就有些迟疑。

“算了吧,”白飞起身,把画室的玻璃窗上拉,走回原位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懒得出去,等会儿我点个外卖。”

景默于是在“杂物垃圾堆”里慢吞吞捞了个椅子坐下。

白葡萄酒的气味浓度随着画室主人有意控制和打开的窗渐渐降低,景默待在里面也没觉得刚进来的时候那么烂醉感,有点习惯了。

过了会儿,白飞点的外卖来了。

从杂物堆里找出来的桌子不大,一个姑且能用的小圆桌,拆了餐盒放上去也就刚刚好占满。

饶是景默,开始吃的时候也感觉有点怪。

带骨牛排,但是盖饭。苹果奶油,但是炒小萝卜。宫保鸡丁,但是披萨。

景默是肉食动物,素菜也不是不能吃,但是这几样吃起来是真的怪。

白飞进食时表情倒是和以往没任何分别,塞了一块披萨在嘴里。

两个人都不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多说话的人,只是一个是正常地吃,一个是觉得怪地吃。

吃完,景默就插着口袋准备走了,白飞随意挥了挥手。

回到家所在的那栋楼,快走到自己那一层的时候,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抬眼看了看,容巡站在门外,正转着钥匙,略低首在锁门。

和之前见过的时候一样,这人好像就是有明明穿着常服给人的观感一样正经的能力。

不过更正经的制服他都见过,这么看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嗯?他什么时候见过来着?

……昨天?当时说了什么……

景默一边走,一边皱了点眉试着回忆,走到门口的时候,也没想出多少来。现在都已经晚上了,这人又要出门去哪里?

容巡此时已经将钥匙取下,然后侧首看过来。

昨天才刚刚临时标记完,现在整个人就不知道到哪里沾了一身的Alpha信息素气味。

简直像在葡萄酒桶里泡过一遭,打捞上来连绒毛也湿漉漉的,然后毫无顾忌地就这般出现在前喂食者面前。

这让容巡一向克制得很好的理性情绪,出现了一丝瑕疵。

铂金镜架后的眼投来的目光比平常要深黯,景默还在想着昨天的碎片记忆时,忽然感觉到了一道阴影。

容巡注视着景默,他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不同的思绪。

如果他想,他甚至是有两到三种方式威胁这只猫科动物的。

如果你继续带着别的Alpha的信息素,那么往后,我不会再给你安抚。

最不成熟,最为冒失莽撞的一种,甚至对他自己的惩罚更为严重。

可怎么才能让眼前的这少年知道,自己这因不正确的独占欲而所起的迁怒。

景默抬了抬眼,正奇怪容巡明明是准备出门的,怎么还没有下楼离开,就被遮在了一层灰色的阴影里。

修长的臂在他颈侧。

那种薄凉而好闻的气味轻缓地环绕住他,像是要将他笼在一所无形的囚牢里。

“比起这个……你更喜欢酒的气味?”

景默抬头,迎着容巡垂眼投来的注视,乌眸眯了眯。

……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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