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阿风摇摇头:“有一点……阿白, 我有一点累。”
“对了。”她转移话题,“齐长老寻你都说了些什么?”
她本以为齐长老只是贺凤臣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安排的幌子。没想到方梦白竟微微凝眉说,“是萧朗。”
阿风:“萧朗?”
方梦白干脆与她肩并肩躺下:“正是。他不满那日落败, 故意将你行踪透露给玉绮罗, 私通外敌, 已犯下大过。按门规理当废除修为,逐出宗门。”
阿风:“齐长老找你谈这个,他怎么说?”
方梦白神情凝重, 斟酌开口,“萧朗是十八峰中曹峰主的弟子, 曹峰主出面保他,门中不得不给他个薄面。”
阿风一愣:“难道就这样算了?”
方梦白莞尔:“怎会如此,依门规还是要逐出宗门的,只没废掉他修为。”
没废掉修为。阿风心中大感不妙。
“怎么?觉得不公平, 不解气。”
阿风摇头:“我还没这么记仇, 就是觉得是不是有点……放虎归山,斩草不除根?”
方梦白一呆,忍俊不禁:“嗯……斩草除根?还说你不记仇?”!她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龙傲天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吗?
“万一他得到什么奇遇, 神功大成,回来报仇怎么办?”阿风一脸纠结。
方梦白闻言, 收了笑,正色道:“不会的。”
阿风急地坐起来:“怎么不会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方梦白淡淡道:“逐出宗门, 便已表明太一观的态度。出了太一观,能否活下来自然全凭他本事。”而他跟贺凤臣显然不会让他活下来。
只不过这事,没必要跟阿风去讲,免得她为背一条人命而不安。
想到这里, 方梦白又露出个安抚的微笑,“不必担心,托他福,我记忆恢复□□成,以他本领,再修炼一百年也赶不上我。”
阿白生性谨慎多疑,绝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角色,阿风见他语气如此笃定,信了也有七八分。
她将信将疑,躺回床上。
方梦白拍拍她肚皮,“不是说累了?累就歇息罢……我不闹你。”
阿风松口气:“多谢你,阿白。”
方梦白吹熄了灯,阿风闭上眼。
哪知道才了却了萧朗的心事,贺凤臣的事又浮上心头。
抱住被子,阿风纠结地翻了个身。
不想了。睡吧,或许睡着就好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今天的事只是为了救人。贺凤臣的毒如今已经解了,明天,她一定调整好心态,跟阿白好好过日子。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方梦白醒来,动作放得很轻。
阿风却还是觉察出了他的动静。
“阿白,你醒了?”她困倦地睁开眼,看到床边一个柔黯的影子。
“嗯。”方梦白在她额角烙下一吻,“时辰还早,你继续睡。”
她要……她要什么来着?阿风大脑卡顿了一秒,陡然清醒。
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不睡了。”她跳下床,拿起床边的衣服,“阿白,我帮你穿衣服吧。”
方梦白微讶,有些受宠若惊地弯了弯眉眼,“多谢。”
他并非没觉察出异样,她这两日的改变,似乎是那天她去丹鼎峰会见许抱一开始。跟许抱一见一次面,便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吗?
亦或者,她去见的人根本不是许抱一,而是贺凤臣。
但他并不准备追究,他与阿风已经为蜃魔眼的事争执过一次,她有些怕他。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将她逼得太紧,至少,得等二人离开太一观之后。
夫妻生活需要经营。
方梦白寻思,驭妻也如调鼎,火候至关重要,大火爆炒,小火慢煎细煨,是门细致的功夫。
阿风认识他的时候年纪还太小,太年轻,受不住诱惑也很正常。
这也好比放风筝,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要松。
戒急用忍,握算于心,抓大放小。
倘若……她真有二心,也得假寐以诱敌,才不致打草惊蛇。
在他逼迫之下,她已经在他跟贺凤臣之间选择了他。
她重情,贺凤臣又极会挑逗引诱,她舍不得他,偷偷去见他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阿风怀揣着补偿的心理,卖力讨好,方梦白看破不说破,有意纵容。
这几天下来,他二人倒似乎真的回到了从前小夫妻蜜里调油般的日子。
入了秋,雨水渐多。
贺凤臣一直在等待阿风的联系。那日阿风回去之后,他不相信她会无动于衷。
可她当真如水滴入海,头也不回。春梦了无痕,贺凤臣缓缓抚摸冰凉的枕衾,只觉从未有过的深入骨髓的凄清。
这一切,仿佛只是他一个过分旖旎的梦。
在跟她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他自觉跟她变得亲密。他常常想起她,看到一朵野花,他会想起她,想这花若能在她鬓边,一定好看。
看到头顶的蓝天阳光,他会想起她,想她这样好的天气在做什么。
看到路边一颗古怪的石头他也会想起她,想与她分享自己的发现。
此刻,看到帘外的潇潇夜雨,他仍想起她。他不相信她会如此铁石心肠。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贺凤臣踌躇一二,翻出前天自己捡到的小石头,对着传讯玉牌,一点点画下石头的样子。
阿风收到贺凤臣消息的时候,方梦白已经歇下。
玉牌发出亮光,她心里一突,忙用手挡住光,扭头瞧了一眼方梦白。
方梦白合眸安眠,呼吸极为绵匀。
阿风这才扫了眼玉牌上的内容,果然是贺凤臣发来的。
她不太想看,将玉牌倒扣下来。
可她连早睡早起,少吃一口都做不到,自制力实在薄得像纸。
不出一会儿,阿风就毫不意外陷入了动摇。
他是不是要给那天的事一个交代?
看一眼,就看一眼。她这样想着,飞快看了一眼。
没想到贺凤臣画了一副小画。阿风左看右看也没能看出深意。
这只是块石头而已。
阿风:……
倘若贺凤臣发来的是别的信息,她还已读不回。
可为什么他要发块石头给她?阿风简直好奇得要命,这石头到底有什么深意吗?
她没忍住:“这是什么?”
贺凤臣的回复极快,似乎一直守在玉牌前:“石头。”
阿风:“我知道是石头,但你为什么要发块石头给我?”
这次,贺凤臣隔了一会儿才给了她回复。
“因为它很圆。”
阿风:??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
好像,确实,很圆?
贺凤臣又接着说:“它很圆,很少有这么圆的石头,我想让你瞧瞧。”
阿风有点呆,有点感动,又有点无语:“……我看见了。谢谢你想到跟我分享这些,二哥。”她狠狠心,“但是,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贺凤臣又久久没有回复,就在她以为,他已经明白了她意思之后。
下一秒,贺凤臣语出惊人: “阿风,我要死了。”
阿风:“?”
“你的毒不是才解过?”
贺凤臣没有否认:“是。但此毒如今已深入我筋脉肺腑,一次之功尚不能拔除。”
阿风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
“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如今已不是处子,要不你去找别人吧。”
还没等贺凤臣回复,阿风又飞快写下一行字,“我睡觉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罢,阿风飞快地关闭了传讯玉牌。
这一晚上阿风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一早,趁着方梦白去净室洗漱的时候,阿风飞快拿起玉牌又看一眼。
玉牌上空空荡荡,她心里一沉,贺凤臣没有回复。
方梦白:“在看什么?”
少年吐气如兰,嗓音犹如鬼魅,忽然而至。
阿风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反压下玉牌,“没什么。”
“阿白,你今天不去修炼吗?”
往常这个点,方梦白穿戴整齐之后,总要去行道峰的武场之上修炼。
或许是因为她被捉那事,方梦白在修炼上的刻苦更胜于往常白倍,对待自己冷酷到自虐,只求能有朝一日彻底恢复修为与记忆。
可今日,他却迟迟不曾动身。
闻言,少年扬唇一笑,笑容暧昧神秘:“今天不去,你可知晓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风不解:“什么日子?”
方梦白故作伤感叹口气:“你连这日子也忘了吗?”
阿风一愣,瞧他神色,福至心灵:“是结婚纪念日?!”
“正是。”方梦白遂笑道,“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只留下来陪你。”
阿风有点触动,可又不可自抑地想到贺凤臣,出轨一事仿若梦魇,自此,头顶便像笼罩了一片无时无刻不存在的乌云。
令往日高兴的结婚纪念日,似乎也变成她背叛婚姻的罪证。
她不愿方梦白看出蹊跷,强打起精神问,“阿白,你有什么安排吗?往常都是你最会安排的了。”
方梦白想一想,问:“阿风,你去过九宫城吗?”
九宫城?好像是太一观治下的城池,就在山脚下不远。
阿风摇摇头:“还没呢。”
方梦白微微一笑,顺势托出自己的安排:“我前几日在九宫城订了一桌席面,今日咱们便在这城池里好好逛一逛如何?”
他几日之前便有此心,阿风既感动又愧疚,忍不住扑到他怀里:“阿白,你真好。”
方梦白抚摸她长发,柔柔叹息:“阿风,你这些时日当真改变不少。”
阿风抬起头:“改变……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方梦白眯起眼,像只猫儿,“嗯……变得更黏人了,自然是好的。”
等阿风吃完早饭,方梦白便带着她去了九宫城。
背靠这仙人界第一大观,九宫城经营得极为繁荣,鳞次栉比的高楼重檐舒展,翘角若飞。
城中居住的大多是依附太一观而生的凡人与杂役。居民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人流中,也不缺云游到此的修士,下山闲逛的太一观弟子。
方梦白牵着阿风,夫妻俩走马观花。
看过了穿城而过的蜿蜒河水,拜过了城内的寺庙道观,挤在人群中见过了杂耍。
从人群中出来的时候,阿风的玉牌又想了,她心里一紧,预感到发消息的人,忍住没看。
玉牌在腰间佩囊里微微发烫,响了好几次,阿风都没理。
方梦白安排今日的约会,未尝没有修复二人之前关系的意思。
阿风想要全身心投入约会,可玉牌的出现,仍打乱了她的步调。
接下来,她总有些心不在焉。
之后夫妻二人去了方梦白他订的酒楼饱餐了一顿大餐。
饭后,慢悠悠地边走边消食。
不少散修们沿着河岸摆出小摊子,用传音石大声招揽顾客。
“天汉海千年珊瑚玉!”
“流霞河的万年水精!”
“上品的聚气丹嘞,一颗便抵得一甲子的修为!”
可能是瞧见她突然有些兴致缺缺,方梦白带着她来到摊位前挑了挑。
“老板,这支簪子怎么买?”
修真界的簪子并不单单只有妆饰之效,就比如方梦白手里拿着的这支白玉莲花鸳鸯簪,其实是个小巧的护身法器。
修士抬眼,见面前的少年生得文文秀秀,说话细声细气,又牵个姑娘,便有意往高了叫卖,“这位道友好眼光,这簪子不止能护身,更请符箓师刻纹,又增福之效呢,不贵,也就三千中品灵石。”
三千中品灵石?阿风一下子就来精神了,倒吸口冷气,默默把方梦白往旁边一扯,低声说:“阿白……他看我们情侣故意往高了叫价呢。”
方梦白安慰说:“无妨,让我来还价。”
说着转身就对半砍:“一千五行不行?”
阿风眼睁睁拿出堪比她妈的砍价技巧,颇为耐性地讨价还价起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极限拉扯,磨得嘴皮子都快破了。
那小贩实在没招了:“一千七,一千七,不能再少了,再少生意没法做了。”
方梦白吐出口气,正要付钱。
一道熟悉的冷清的嗓音却插入二人之间,“这位道友,这支簪子怎么卖?”
方梦白一顿,阿风一愣。
“二哥?”
眉目如昼,雪衣冷清,长身玉立闹市风中,正是贺凤臣无疑。
阿风却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见他眉目淡泊,羽衣道冠,大袖翩翩。阿风却忍不住想到他褪去衣裳时的细腰薄背,块垒分明的腹肌,延长的人鱼线,修长双腿,挺翘臀肌,床榻间作诸的媚态。
她要强调,她真不是好色,只再看到衣冠俨然的贺凤臣,总有种怪异感。难怪说男人喜欢床下圣女,床上荡1妇,这谁不喜欢?
那修士见他通体气派,衣着虽低调却华贵,劈手就从方梦白手里抢过簪子,诉苦说:“原本三千中品灵石,这道友非要还到一千七,唉,我本来是不想做这桩亏本买卖的,但见他带个姑娘……现在怎么办?要不你们两个商量一下?”
方梦白向那小贩挑眉:“……这位道友。”
阿风一见贺凤臣,就忍不住低下头,心里砰砰乱跳。
头顶,传来贺凤臣冷冷清清的嗓音:“三千中品灵石,道友,原价卖给我。”
方梦白微笑:“贺道友,好久不见,先来后到,这于理不合吧?”
贺凤臣淡淡道:“交易未成,选择权在那位摊主手上,道友也不能强买强卖。”
那摊贩一听哪有不肯。
贺凤臣又道:“你卖的东西,我都要了。”
他出手几位阔绰,方梦白面色一变。
这是她出轨之后,正宫和情夫的首次见面。
阿风根本不敢吭声,恨不能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生怕贺凤臣再语出惊人,她扯了方梦白就想走。
“阿白……让给二哥吧,我们走吧。”
贺凤臣闻言,垂下眼睫:“为何要走?”
第72章
贺凤臣反问:“你我三人多日未见, 难道不打算好好叙旧吗?”
方梦白哪里不知道他方才故意表现自己财大气粗,反衬他抠门计较。
他哪里会给他好脸色,不禁微笑, “贺兄见笑, 今日是我与内子成亲三年的纪念日……”
贺凤臣面色显而易见苍白了一些, 喃喃:“是么?”
他沉默半晌,抬起头,目含淡淡讥诮:“那便祝二位, 中途不会出什么岔子,能百年好合, 白头永偕了。”
他说话时虽没看阿风。但阿风心虚地感觉到这话就是对自己说的。
那卖货的修士也愣了:什么叫中途不会出什么岔子,有这么祝福人的吗?
方梦白笑道:“阁下的祝福倒是与旁人有些不同,不过,你的好意在下领受了, 阿风, 走吧。”
阿风跟着方梦白走出一段距离,鬼使神差回头一望。
贺凤臣仍伫立在那摊位前,脊背似乎比她方才见他时更为挺拔孤瘦, 也寂寞。
她不禁侧着身子,摸出玉牌瞧了一眼。峻丽寒瘦的笔迹, 一句一句,都在诉说着连日的思念。
姿态之低, 哪里还有昔日的骄傲?只不过满纸情长, 也没得她一字回复。
贺凤臣仍不厌其烦,絮絮诉说着。
“阿风,我近日新学了一曲,待你过来, 我弹给你听,可好?”
“常做梦梦到你,梦你回信,醒来仍似石沉大海,鱼雁断绝。”
“为何仍不给我回信呢?阿风,你当真这般铁石心肠?既取我元阳,复弃若敝屣,何忍薄情至此?难道你还在生我那日的气?倘如是,谨在此向你谢罪,求你原谅,惟乞你片语慰怀。”
“阿风,我常在想,若使我先方梦白遇你,你我是否也会成一对恩爱夫妻,共画眉之乐?”
一句又一句,直白的,毫不吝惜的爱意表达,让阿风鼻子有些酸酸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离开草市之后,方梦白想想,摘了几根柳条,又采了一大捧野花,用衣裳兜着,为她编出个精巧的花环出来。
编完了,少年还有些不好意思,“送你……阿风……抱歉,我囊中羞涩,不能同贺凤臣竞逐。”
阿风一时心疼这个,一时又感动这个,眼花缭乱,颇有些晕头转向。
她忙将注意力从玉牌上挪开,看向眼前的花环。
这花环用料虽简单,可编功一点也不容易,阿风一看就喜欢上了,成婚三年,他对自己好不好,她还不清楚吗?哪里又会计较这个。
“谢谢你,阿白,我很喜欢。”
方梦白微微一笑,俊脸微红,将花环如王冠般珍重戴在她发顶。
阿风品出点贫贱夫妻的淡泊朴素的甜来。
夫妻二人紧紧牵着手,一直在城中逛到天黑。
既然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自然要玩到尽兴。
华灯初上,九宫城内各大酒楼纷纷打出招牌,放出伶人揽客。
伶人们载歌载舞地穿过街心。琵琶声动,笙箫歌声里,满头插花的女伎们飞舞着裙摆,不断将巧果儿一类的小零嘴抛出。
原本就拥挤的大街,愈发壅塞难通,可阿风却偏偏又在人群中瞧见了贺凤臣的身影,同之前的形单影只不同,如今他身边竟多出个女修。
那女修身材高挑,胸大腰细,杏眼朱唇,光彩夺目。
二人正偏头交谈些什么,举止在她眼里颇有些暧昧的亲密。
阿风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猛地想起自己之前建议他找别人解毒……
虽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却忍不住猜测,这会不会是贺凤臣找到的新对象?
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若他有意,根本不愁解毒对象。
明明是她主动跟他保持距离,可见贺凤臣当真有了接触对象,她心里反倒五味杂陈,七上八下。
她更没想到,贺凤臣竟然找了个姑娘,看来,他的性取向的确已经调理好了。
她心里一乱,不自觉就松开了跟方梦白的手,两人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阿风!”方梦白忙隔着人群呼唤她。
阿风瞧见方梦白。
方梦白也瞧见了她,想挤过来,但伶人的队伍路过,人流太密,乐声又大,根本无计可施。
无奈之下,方梦白只能朝她比个方向,示意去南边的酒楼汇合。
阿风顺着人群,想往南走。但人太多,她挤着挤着,就被挤乱了方向。
也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正要跌去,一双手准确地将她接入怀中。
阿风仰面,看清了对方的脸,“二哥?”她愣愣。下意识望他身侧,空无一人,那女修不在,她心里一刹欢喜。
贺凤臣闻言却轻轻推开她:“嗯。”
“方梦白呢。”他一瞥她身边空空如也,口气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淡客气,“他没同你在一起吗?”
阿风见他语气极为生疏,心里更觉不是滋味:“我……人太多,我跟阿白被挤散了。”
她反问:“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凤臣道:“随意走动。”
他态度太冷淡,阿风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干巴巴道了句,“没曾想,二哥也会凑这样的热闹。”
贺凤臣淡淡一哂:“毕竟我命不久矣,这样好的风光,日后恐看不到了。”
阿风:“……”
她被他刺得汗流浃背。
他这是在暗示她吗?怎么可能……他刚刚身边不还有个大美女女修?
她对这女修在意得很,到底没忍住,趁势开了口,“二哥,吉人自有天相……再说,我方才瞧见你身边似乎有佳人在侧。”
贺凤臣看了她一眼:“你看到了?”
阿风心里一紧,仰面一笑,故作欣然,“没看清,但也能瞧出是个大美人。”
贺凤臣淡道:“的确生得很美。”
阿风心里仿佛被蜜蜂蛰了一下,有点笑不下去了。
“她……她是太一观的弟子吗?”
贺凤臣:“是。”
阿风将心一横,“我好像未曾见过这位道友。”
贺凤臣:“她是我一位师妹。”
阿风有点问不下去了。
在贺凤臣注目之下,她已经快要维持不住体面了。她问一句,贺凤臣就答一句。她若不问,他便就这样安静瞧着她。
她也不知道她的强颜欢笑被他看进去了几分。但她的确已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我……阿白还在等我。”阿风抿了抿唇角,转过身,“我先走——”
她话没说完,手腕一沉。
“二哥?!”错愕之间,已被贺凤臣拉入怀中。
少年胸阔背薄,呼吸间满是他淡淡的清雅芬芳。
“二哥?”阿风眼前有点发晕,心脏也不由自主咚咚直跳。
贺凤臣一只手按住她后颈。
挺拔的鼻尖与她相对,目色在灯火映照下呈现出琉璃般淡雅的色泽。
“不再问了吗?”他吹气如兰。
阿风整个人都僵硬了,“什么意思?”心跳得又急又重,紧张中又因为他的霸道,生出几许窃喜。
贺凤臣指尖淡淡轻扫她额发:“……见我与旁人在一起,急了?你与玉烛夫妻恩爱,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阿风这才后知后觉:“你!你是故意——”
她话没说完,贺凤臣垂眸咬住她嘴唇,未尽之词被他吞没于唇齿交融之间。
好一会儿,才解释说,“她没曾想会在此遇见我,只是过来同我打个招呼。”
阿风悲伤地发现她竟然会感到惊喜甜蜜。
贺凤臣最初还是只是轻吮她舌尖,但很快,开过荤的人便有些欲求不满,箍紧她腰身不断将她往怀里嵌。
阿风惊喜之后,瞥见人来人往,又有些害怕。
万一阿白找来了……而且这么多人,贺凤臣名气又太大,保不齐就有认识他们的。
“二哥……”她吃力地别过头,避开他的亲吻。
贺凤臣喘着气,凤眸微红,眼波冷斜:“又后悔了?”
“不是这样的,这里人太——”
贺凤臣捏住她后颈,置若罔闻,又咬了上来。
“这里人太多了……”阿风好不容易,才从交缠的舌尖中说出这句话。
贺凤臣顿了顿,攥紧她腰身,顺势将她往暗巷中一带。
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暗巷空无一人。
她被他推到墙上,抵在墙角亲,贺凤臣的吻细细密密从她唇瓣、脖颈、锁骨一路有向下趋势。
她心跳得太快,手脚也有些发软,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他不得不一遍遍,耐心将她提起,修长如玉的指尖抚摸过她的脊骨。
这种缓摸小动物般的感觉,让她她身子发软,仿佛无根的浮萍,情急之下,只能随处攀抓。
手指顺着少年纤韧的腰身游走,指尖勾到他乌黑的长发。扯得贺凤臣被迫仰面,吃痛得蹙着眉哼一声,“嗯……”
吓得阿风赶紧松开手,“二哥,对不起。”
可一想到他刚刚故意诓她吃醋,她就又有点羞恼:“你刚刚故意——”
贺凤臣停下来,横她一眼,眼儿又媚又嗔,“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之辈,若不让你有点危机感……你又怎会主动撞上来?”
阿风的脸顿时红潮滚滚:……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怎么了?她穿越之前,一口气推十几个角色,说出来吓死你。
贺凤臣嗔了她一句,便又低头去纠缠她的舌尖。
阿风吓得慌忙去推他的头:“别……别在这里……”
贺凤臣闻言,分开嘴唇,不轻不重咬她锁骨,“那你还理我不理?”
阿风眼泪都冒出来了,忙不迭点头,“理理理,理的。”
贺凤臣追问:“那我的传讯?”
阿风点头如捣蒜:“回的。”
贺凤臣确认:“立刻回?”
阿风:“立刻回。”
得到想要的回答,贺凤臣满意了,直起身,扶她起来。
阿风的腿都有些站不住。
贺凤臣看了她红肿的双唇一眼,却不满足。他从袖中摸出那只发簪,插入她鬓发间。
“阿风,三日之后,藏月山……再救我一次吧。”
第73章
那根簪子阿风没敢戴, 跟贺凤臣分别之后,便匆匆塞到了袖子里。
她来到和方梦白约定的酒楼。
飞檐翼翅,灯火煌煌, 青衣书生站在灯火灿烂之处, 提着一包刚买的糕点, 左右张望等待。
他唇角微漾着一抹温润的笑意。
阿风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胀。可甜蜜之余,她心里那股恐惧跟愧疚感, 竟很淡了。
是跟贺凤臣的一而再,再而三冲淡了她的愧疚吗?她应该为自己方才的行径感到羞愧不安的……阿风心里有些惘惘的。
正巧, 方梦白那双四下睃巡的秀目瞥见她。
“阿风!”少年惊喜一笑,眼里倒映的灯火宛如星河。
阿风定定心神迎上去,犹豫了一下说,“刚刚人太多了。”
方梦白忙拨开人群走过来, 心有余悸, 吁出一口气,“是太多了,一下子给我挤到个糕饼店门口。我看那门前排了长龙, 心想一定好吃,你瞧, 绿豆糕。”他眼波含笑,献宝似地将糕点递给她。
她惦记着贺凤臣的事, 哪里有心思吃绿豆糕, 意思意思取了一块吃了。
方梦白见她没胃口,也不失落,包起来说拿回去等她晚上饿了再吃。
两人汇合之后,方梦白再不敢令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接下来,一直到回太一观,他的手都紧紧握着她的。
回到洗青山的时候,已是亥时了,方梦白打了热水,叫她去洗澡。
阿风:“我待会儿再洗,你先洗罢。”
方梦白温言:“那我先去了。”
眼见他一转身去了净室,阿风做贼心虚,慌忙将袖子里的簪子取出,环顾室内,琢磨着到底该往哪里藏。
上锁的抽屉里?不行。梳妆盒?也不行。床板底下?好像也不行。
想了半天,她实无他法,只好还是往芥子囊里一塞,随身存放。
她挑挑拣拣半天,方梦白洗完澡出来了,擦着满头长发,喊她去洗。
阿风抱着衣服,犹豫了一下,把玉牌也带着,进了净室。
贺凤臣仿佛跟她心有灵犀似的,她衣服刚脱到一半,他就发来了讯息。
“我去求过师尊,自明天之后,你都可以去丹鼎峰寻师尊修炼。”
阿风一愣:“修炼?”
贺凤臣悠悠道:“嗯。玉绮罗一事……是我斩草未除根。这世上没有人能时时护在另一个人身边,我,包括方梦白,纵有此心,也无能为力。师尊人很好,你跟她修炼,能学到很多,对你日后大有裨益。”
阿风大为感激:“谢谢你。”
贺凤臣不以为意:“不必多谢,我亦有非分之想。”
阿风:“……”是她想的那个非分之想吗?
下一秒,贺凤臣就作出了解答:“方梦白近来看你甚紧,这借口,足够应付他了。”
还真是她想的那个非分之想啊。
她捧着玉牌,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跟贺凤臣聊了半天。方梦白过来喊了两次,她忙着回复贺凤臣,下意识搪塞说:“等等!”
等等,又等等。
方梦白瞧着紧闭的净室门,心里一沉。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阿风实在有些心不在焉。
是因为见到了贺凤臣吗?
结婚纪念日这个说法还是阿风提出来的。但自她提出之后,方梦白一直认真对待,从不敢轻忽。纪念日前几天便翘首以盼,满怀欣喜了。
方梦白慢慢放下擦头发的巾子,心里起了疑,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没再催。
等阿风终于从浴室里走出来之后,他也没主动开口。
阿风出来瞧了一眼方梦白。
他正倚着床头,捧着本书在看,神色极为专注。她什么也没想,顺势爬到他身边躺下。
动作很轻,仍惊动了他。方梦白合上书,嗓音柔柔:“阿风?你洗好了?”
阿风转身调整了一下枕头:“嗯。”
方梦白看在眼里,心里难掩失望。往常纪念日当晚夫妻两个自然浓情蜜意,水到渠成,巫山云雨,晓夜不休。
阿风明显没想起这事。她心思全不在他身上。
阿风摆好枕头,正要睡觉。方梦白却突然拉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阿风?”
阿风一回头,猛被少年妩媚情态吓了一跳。
烛火下,少年乌发柔披,目波盈盈,妖姿多态。
她愣了一秒,老夫老妻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登时有些口干舌燥。
方梦白浅浅一笑,转身去放下帐子,“今天是你我的好日子,却见你一直在看玉牌,到底是谁人给你传讯?”
乍闻“玉牌”关键二字,阿风心头狂跳,含糊道:“没什么。”
所幸方梦白仿佛随口一提,并未逼问。
帐子落下,床榻之间便成一方幽暗私密的小天地。
方梦白挽发解衣,叹了口气:“阿风……”
阿风呆呆瞧着,心里仿佛蚂蚁爬过一般的痒,心跳得极快。这时候,什么贺凤臣,早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方梦白将她仰卧在榻上,垫个枕头。
光线昏暗,愈发显出少年温润如玉,皎然生光,呼吸交融,帐内如春。
阿风根本不敢看方梦白的双眼,直到感觉到腰被他双手扳住,腿被合拢拘在怀里。
春1宵帐暖。
阿风渐渐有些吃不住了,偏方梦白正抵门前,她忍不住打个哆嗦,“……阿白,不行!”
方梦白抿去她鬓间乱发,一边款摆沉腰,一边耐心安抚:“阿风……你可以的……”
不够。还远远不够。
成亲三年,多少次骨血交融的亲密无间,却从未如今日这般贪婪不足。一定要至深深处才行。
这种不容毫发,已经到头的感觉,吓得她头皮发麻,指尖发软。可方梦白仍推进不停。
方梦白停腰,让她缓了一会儿,呼唤她神智,“看我,阿风……”
“喜欢我吗?”
她怔怔对上他一双荧荧秀目:“喜……喜欢……”
“我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对不对?”
阿风怔怔:“是、是。”
“阿风,让我跟你再近一点,看着我……”他柔声哄她吃得更深。
少年仿佛个不请自来的恶客,在门前踟蹰盘桓,时不时耐性屈指叩门,拳头大的耐心轻敲。
阿风又羞又怕,泪如雨下:“不行,真不行,会死人的……”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恐惧,方梦白顿了顿,到底还是从门前挪开脚步,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哄,“好了……不会了……是我错,没事了……”
许是见真吓着她了,这一次方梦白没再勉强她,草草便结束了这一场,取了帕子将她肚皮擦干净,便抱着她轻拍她入睡,“睡吧。”
第二天,方梦白摆下早饭,阿风见晨光里温润鲜洁的他,还不禁有点发颤。
方梦白将筷子交给她。
她有点迟疑。
方梦白一愣,顿时漾出个软笑,“抱歉……昨日吓到你不是?”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阿风双颊冒烟,羞耻地差点筷子都拿不稳了。
她能感受到方梦白落在她发顶的视线。
蛇一般的。
她生怕他又折腾她,也不顾羞耻,忙抬眼说:“真不行!你本来就生得……”
其实夫妻成亲三年,因少年生得太迥异于常人,一直以来,便不曾真尽兴。
而自蜃魔眼起,方梦白似乎动了意,频频逗留叩门。
方梦白没吭声,她还当他不悦。
她一抬头,少年晨光里蔼然微笑,目色温暖,却不置可否,“下次再试试……阿风,我想与你再贴近一些……”
近到……若能有个孩子便好了。方梦白若有所思。
他们结婚不过三年,她年纪尚小,他从前从不曾考虑,更不想有个孩子来打搅他二人。
可如今,眼见妻子这些时日心不在焉,叫他如何不齿冷,心里如何不发沉。
方梦白不动神色,只温和瞧她吃饭。
阿风喝完一碗稀饭,想到昨天贺凤臣的来讯,犹豫一下,还是跟方梦白说了。
方梦白果微微蹙眉,“阿风,你知晓……我们早晚要离开,并不希望你跟太一观的人走得太近。”
“可是……许掌教亲自指点,这样好的机会,我不想放弃。”她将昨天贺凤臣的话搬过来,“就算夫妻,你也不能把我绑在揣兜里成天带着……若再遇到玉绮罗那事,至少我能打得过她。”
方梦白不言。倘若仅仅只是许抱一亲自指点也就罢了,可丹鼎峰也算贺凤臣的地盘,他不信那死鸟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阿风说得也并无道理……也罢,许抱一是当世名家,总不能因噎废食。
方梦白思量再三,终是苦笑叹了口气:“也罢,阿风,是我想岔了临行前,能得许抱一指点也好……”
他虽让步,可心里却另有一层幽微的心思曲折暗藏。
方梦白又夹个包子到她碗里,“待会儿不是要去修炼多吃点。”
若阿风当真另有二心……与贺凤臣不清不楚……
撂下筷子,方梦白心念转了几个来回。
既然阻不得阿风修炼,便只能借此机会,放手一搏,引蛇出洞了。
方梦白那厢不动声色,一如既往温和体贴,等阿风用完早饭,主动将她送到了丹鼎峰,见到了许抱一。
因贺凤臣约的是两日之后,所以头两天,阿风暂时抛开一切,专心跟着许抱一修炼,在许抱一的指点下,修为几乎一路突飞猛进。
等到第三日,她正在练剑,贺凤臣主动找来丹鼎峰。
第74章
许抱一跟阿风都惊讶。
许抱一:“小凤儿, 你怎么来了?”
贺凤臣没有看阿风,朝许抱一行礼,平静道:“师尊, 徒儿想借用阿风半日的时间。”
许抱一一愣, 旋即笑开, “借用?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要问你小师妹的意思。”
阿风愣愣。
贺凤臣便转身,耐心问:“可以吗?”
他神色自然, 容色冷清。
阿风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淡定的……
许抱一不明所以, 可她心里清楚,所谓借用,其实就是要去解毒。
有种长辈眼皮子底下开房的感觉,羞耻得她脚趾抠地, 仍不得不回复:“没问题……”
贺凤臣便点了点头, “师尊,阿风我带走了。”
许抱一摆摆手:“自然阿风愿意,不必问我, 你们自去便是。”
一路上,贺凤臣步履匆匆, 行走在前,阿风跟在他后面, 见他脚步快而稳, 脸不禁红得发烫。
这么着急吗?她腹诽。
一直到藏月峰,阿风这才意识到不对,这似乎不是去山顶那座小院的路。
她愣愣:“二哥……是不是走错了?”
贺凤臣闻言,回眸瞧她, “嗯?走错路?没有走错,你要去哪里?”
阿风支吾:“不……不去房里吗?”
贺凤臣一顿,看她的视线多几分古怪莫名:“现在不回房……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二人又走几步,终于来到藏月峰的山巅。
贺凤臣驻足,轻声说,“便是此处。”
阿风循他视线望去,不由愣在原地。
自打进入仙人界之后,她以为已经见识了足够多的奇景。
可眼前景色,却还是令她呼吸一滞,耳目为之一新。
云川一十八峰,在此处尽收眼底,千山万仞,群山间浮着一轮皎洁无比的明月,玉盘一般。
月华如水,云海柔漾,明月放出万般精神,可近在咫尺的人,其素雪秀丽,可与明月争辉。
贺凤臣拉着她在一棵老松下坐下,语气淡静,“我幼时心情不好时,常来此地望月。”
阿风还停留在震撼之中:“二哥你带我来这里?”
贺凤臣淡淡说:“我幼时见过的明月,也想让你看到。”
他轻描淡写一句,却令阿风心头一震,指尖都发痒。她不敢表现出来,慌乱低下头,“你心情不好?”
“不,”贺凤臣摇摇头,低声说,“该说……太高兴了……高兴到无所适从。”
阿风指尖又泛起细密的痒。
贺凤臣此时转过脸来,瞧她一眼,薄薄一哂,“不过有人方才似乎志不在此。”
阿风:“……”这什么话?说得好像她才是急色的色魔。
事关自己节操,阿风红着脸急忙申辩:“是你太让人误会!也不说清楚,说得我好像是色中饿鬼……”
贺凤臣并未反驳,顺她话道:“嗯,我才是色中饿鬼。”
阿风:“……”
风吹云走,月华云海波涛滚滚。
贺凤臣的微凉的指尖,与她五指相扣。阿风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不知不觉,也放松下来。
二人依靠一棵老松,依偎在一起默默享受此刻的宁静。
在本以为搞黄色的时候突然搞纯爱,对她而言,不得不说是绝杀。
“阿风……”贺凤臣突然低低开口。
“啊、嗯?”她茫然抬起脸,下一秒,目光突然凝住,再也移不开视线。
月下,贺凤臣倾身凑近,眼睫动动,吹气如兰,“想亲我吗?”
阿风看傻了。
她怀疑贺凤臣在勾引她。
葱白指尖挽起白玉脖颈的乱发,贺凤臣竟偏头微微一笑,眉眼甚为慵媚。
他要她主动亲她。
他要她主动犯错。
他要她神智清明地背叛。
阿风愣愣看着他,见他月下光彩浮动,肌骨莹润,乌发油黑,仿佛有着漂亮皮毛的狐狸精。
阿白。阿风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方梦白目波澄鲜之态。
可这一次,却再也无法阻止她堕落了。
她心跳得极快,犹豫一下,缓缓俯唇。
本来她只想一触即分,孰料,坠入狐狸的陷阱,哪里还容她脱身?
下一秒,她就被贺凤臣按住后颈,双舌狠狠交缠了一番。
贺凤臣松开她,拉开一道银丝,低声继续诱哄,“……继续,你自己来。”薄唇半吐舌尖一点红艳。
这也太挑战她节操了……
贺凤臣也不催她,道冠半偏,衣衫不整,檀口轻启,斜溜一双凤眼。
阿风从头皮一下子麻到腿。
她惊异地瞧着他。难怪进入仙人界之后常有人刻意以“放荡”等诸般词汇来侮辱他。他们这还是没瞧见他如今媚态。
阿风鼓起勇气,含他舌尖,贺凤臣登时反哺进来,其霸道哪里还有方才的媚态。
阿风被亲得头晕眼花,连声抱怨,“这不公平!”
贺凤臣不解:“何处不公?”
“你让我自己来的……”
贺凤臣不以为意,淡然而驳:“嗯……略施手段……谁让色胆包天?”
对上她指控的目光,贺凤臣摸摸她微肿的唇瓣,“既有色心,便合该被我吃干抹净。”
“不行,你要让我亲回来。”她小声说,不知不觉间,早已乐在其中。
贺凤臣不置可否。
她主动亲他,他也不反抗,不回应。当真任由她的舌尖勾连他的舌尖。
“嗯……”贺凤臣喘息着,包容她乱窜的小舌,享受地眯起眼,抚摸她长发,“哈啊……重一点。”
阿风没亲脸红,倒被他叫得脸红:……好放1荡,竟比她叫得还大声。
可她并不讨厌,甚至见他迷醉餍足,还有些……掌控的成就感。
贺凤臣的反应热切,她大受鼓舞,这种让清冷高岭之花在自己手下被亵玩成荡夫的感觉,让她心脏砰砰直跳。
贺凤臣被她亲得无处可躲,微微后仰,领口滑落,露出长白脖颈,雪白胸膛。情到浓处,他有些不满被亵玩的身份,主动揽过她的头,寻她的双唇。
阿风还没玩够,避了一下,“我来,你等着就好……”
“好放1荡,二哥……”她低声。
贺凤臣不置一词,舌尖攻入她唇齿,三两下,便抢回主动权,将她亲得晕头转向,乱七八糟。
这才抹着她唇瓣,施施然问:“是谁放1荡?”
阿风:“……”
贺凤臣见她羞得无地自容,便不再逗她,捏她下颌,待要再亲。
突然,他动作一顿,飞快将她揽入怀中,整理她凌乱发丝、裙摆。
“二哥?”阿风愣了。怎么做到一半整理仪表起来了?
贺凤臣乌冷凤眸微动,刹那间便恢复那股冷艳的高不可攀姿态:“阵法被触动了……”
阵法?阿风这才想起藏月峰是有贺凤臣设置的阵法的。
阵法被触动,意味着有人上了山……阿风心口一跳,或许是做贼心虚,她第一反应便是:会是阿白吗?!
贺凤臣替她整理妥当,自己也轻拢领口,拂袖起身,“走,阿风,且去瞧瞧是何人到访。”
阿风慌忙扯扯袖口,跌跌撞撞跟上贺凤臣的脚步。
在山腰通往山顶的道路上,重重阵法如叠套的光轮一般转动,阻拦着任何不得主人允许的不速之客。
怕什么来什么,阿风还真见到那阵法光芒中熟悉的青色身影。
阿白!她刹那间慌了神,他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下意识想要避让,却被贺凤臣拦住。
贺凤臣施施然主动朝方梦白方向迈步而去,嗓音清朗:“不知方道友到访,有失远迎。”
这下阿风就算想走也来不及了,只能讪讪对上方梦白惊讶的视线。
“阿白……”她唯唯诺诺。
方梦白微微一怔,有些惊讶,但似乎不是十分意外:“阿风,没想到,你当真在这里……”
方梦白的神态语气倒是她意料之外的镇静。
阿风心里一跳,试探性解释说:“对不起,阿白……我还有些行李留在二哥这里……”
……这才短短几天,从刚背叛时的慌乱无措,愧疚流泪,到现在,她竟能面不改色撒起谎了。
她甚至感觉到贺凤臣似乎瞧了她一眼。
方梦白也在看着她。
他二人的视线静静的,是都看穿她的懦弱不堪吗?
方梦白微微一笑,眼里泛出淡淡的倦意:“嗯,我都明白……我见你一直未归,便去寻了许掌教,掌教说你被贺道友带走。”
“可整理好了?有无需要我帮忙之处?行李带上咱们回家吧。”
她哪里来的行李,阿风苦思借口之际。
贺凤臣突然以攻代守,打断了方梦白:“玉烛,你这些时日拦着阿风,不让她与外人见面,我不过找她说两句话,值得你这般如临大敌?”
方梦白微笑回以颜色:“托贺兄那位大姑奶奶的福,阿风吃那样多的苦头,我们夫妻险些分离,难道还不值得我警醒?”
贺凤臣没有反驳:“家中长辈的事,我这个做晚辈的的确要代她向你们道歉。”
“但玉烛你这般紧张,”贺凤臣淡然一哂,“到底防备的是我,还是……阿风?”
方梦白还未回答,阿风心里就突了个寒战:……好个诛心之辞。
她几乎以为方梦白要动怒了。
可方梦白却仍保持了从容风度,镇静姿态,一笑道:“内子年纪太小,少年人性情不定,外头花花世界迷人眼,到头来总要回家的。”
贺凤臣沉默了一刹,倏然转身问:“你我的想法不重要,端看阿风如何作想。”
方梦白便也看向她:“阿风,时间不早了,与我回家吧。”
二人不约而同住了嘴,等待她的抉择。
月色下,一人清雅温润,丰美高华。
一人淡然蕴藉,绰约如仙。
两个人分据一方,颇为耐心,于剑拔弩张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阿风僵硬得额头冒汗。这什么送命题?
一个是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新欢,一个是多年操持中馈的老夫。
她犹豫半晌,还是看向了贺凤臣。
贺凤臣凤眼刹那间爆发出灼灼华光。
方梦白冷眼旁观。
她有些不忍心看贺凤臣的眼睛,低下眼,“时候不早了……那几件行李……也不打紧,先放你那儿。我先跟阿白回去了。”
贺凤臣沉默下来,黑眸里的光熄灭了。
方梦白蛇目荧荧,展靥一笑:“看起来,阿风还是作出了抉择。”
阿风:“……”救命,不就是选择回不回家吗?怎么弄得好像他两个里面非选一个过日子。
贺凤臣一刹落寞,可他又岂肯在情敌面前露短的,很快便又重整精神,淡淡道:“再不打紧,也是你用过的旧物,哪有弃之如敝屣的道理,隔几日,我给你送过去。”
他兴致索然,言语暧昧,意有所指,阿风汗流浃背。
方梦白已牵起阿风的手,拉着她往山下走:“不必。”
下山的路,漆黑而曲折。
但一路上,方梦白并未松开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步伐也很稳,吐息匀长。
阿风掌心冒出汗。
她感觉到少年的气息仍是平静,乃至温和的。
这让她心里更没底了。
犹豫再三还是主动开口,“阿白……你不生气吗?”
“嗯?”少年一愣,纳罕回眸,“我为何要生气?”
他脸上神情不似作为,阿风懵了一秒,“可你不是不想我跟二哥……接触,我没听你的话。”
方梦白想了想,歉疚回:“其实他方才说得也并无道理,阿风。前几日是我紧张过度了,将你锁在院子里,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当真?”阿风愣愣,心里那股空茫之感愈发明显。
方梦白轻轻松开她的手,黑夜遮住了他的眉眼,令他语气也在山风之中变得渺远难辨,他“……或许,我该对你放手才是……”
“阿白!”阿风慌忙打断他。
月夜下的少年,唇角扬起个淡近于无的弧度,仿佛下一秒,就要随月而逝。
阿风慌了神,“别说这种话……”
方梦白:“什么话?阿风?”
阿风:“放、放手什么的……”
方梦白想了想,又耐性指着天上的月亮给她看:“阿风,你瞧这月亮。夫妻之间便如这日月一般……”
他斟酌着说:“有句诗说得很好的。我念给你听。‘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夫妻之间恰如此。从前我总以为夫妻之间是密不可分的一体,如今才晓得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阿风浑如被雷击中,慌得鼻子一下子就酸了:“……你就是生气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不要你放手,夫妻之间本就一体的。”
第75章
方梦白一怔, “抱歉……”他重又握住她的手,拍拍她手背,“是我方才失言, 你不要放在心上。”
阿风泪不自觉流了满脸, 哪里会被安慰到。
方梦白只得将她揽到怀里, 细细吻匀她的眼泪,哄了一遍又一遍,保证再不说类似的话, 方令她止住眼泪。
阿风也确被吓到了,接下来几日, 莫说是去见贺凤臣了,许抱一那儿都告了假。天天寸步不离守着方梦白。
方梦白尽在意料之中。
瞧见她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唯唯诺诺,期期艾艾, 一副怕被丢弃的小狗模样, 他心头微动,感到一阵快1慰的满足。
好几次,他险些不忍心要回身安慰。
但一想到那天她跟贺凤臣月下联袂而至, 便又被嫉妒烧穿了心肺,冷了心肠。
不给她点苦头吃吃不长记性。
他面上仍作无知无觉, 待她愈发细声细气,温柔体贴。
可这在阿风眼里, 简直就像是断头饭。他越体贴, 她便越从他温柔中品味出疏离。
那天方梦白的话的确吓到她了。
她头一次意识到,方梦白的好并不是全无理由的,他的爱也不是设定好的程序,他随时有一天都可能抽身而去。
她既要又要, 忙着哄好方梦白,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对贺凤臣自然也就冷淡许多。
他发来的讯息,她也不太敢回,除了最开始匆匆回复一句,“这段时间暂且不要联系”之外,便陷入了半失联的状态。
这一日,方梦白照例外出去行道峰修炼。
阿风送他出门,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鼓起勇气:“阿白,我跟你一起去。”
方梦白摇摇头,温淡驳回了她的建议:“不必,你在家中等我便可,我会尽早回的。”
他态度温柔,却很有些毋庸置疑的意思。
阿风怕她再三勉强令他不快,只好作罢。
回到屋里,她心下正惘然,忽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
这琴音极为优美飘渺,仿佛天音一般,阿风一愣,心里一跳:……这个声音?难道是——
她循着琴声找去,院子里没找到人,抬头一看,但见贺凤臣坐在屋顶,临风抚琴。
几日未见,他面色又变得苍白,瘦得有些弱不胜衣。
阿风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凤臣平静按弦,抱琴而起,细细观察了她脸上神情一番,脸上掠过一点落寞,或是别的,转瞬即逝:“阿风,不过几日不见,看来,你已不欢迎我……”
阿风有点僵硬:“……”
她承认见到他的第一眼,她的确不是高兴,而是惊乱。
“二哥,抱歉,我就是看到你太惊讶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凤臣落下屋顶,眼帘低垂,语气多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委屈:“……你不理我。”
阿风::“……”
贺凤臣:“我给你发的讯息,你也不回。”
“那日,你后悔了不是?”
“二哥我……”阿风害怕地朝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答非所问,“你不应该来的……你快走吧。”
贺凤臣:“放心,我见他走了才来见你。”
他迫近几步,非要得出个答案来,“你选择方梦白了是么?”
“我……”阿风额角渗出汗来。被贺凤臣瞧见。
他指尖沁凉,皎如玉石,轻轻拂去她额角汗水:“你选择方梦白了是也不是?若你当真选择了他,我再不来打扰。”
他语气清淡,逼问之意却很明显。
再不来打扰。阿风简直被这两人接二连三的分手宣言弄得ptsd。
“我……”她无力垮肩,颓丧承认,“二哥,你明知道我也舍不得你……”
“嗯。”贺凤臣扶住她肩头,轻轻弯腰将头贴在她肩膀。
微凉的乌发如流水般滑落,他歪头轻轻蹭她,情思如飞鸟依人,欣然说,“你能这样说,我很高兴……阿风……”
这人简直是个魅魔。阿风几乎一下子就又动摇了。
贺凤臣慢慢说:“那日我说要送行李来给你……”
阿风一愣:“行李,不是借口吗?”
一支金凤流苏发簪被轻而细致地插入她鬓发,贺凤臣凝视着停留在她发间的凤凰,轻声说:“可以是借口……”
这就是他说的行李?阿风摸着金凤的双翅,心软得一塌糊涂。
贺凤臣见她松动,趁势再接再励,挺翘的鼻尖轻轻蹭她,语气低弱:“阿风……你不理我,我很伤心,也很害怕。”
“怕你不要我了。”
“……我不怕死,只怕你不要我。”
这么个大美人在自己耳边撒娇卖痴,黯然神伤,阿风哪里还硬得起来心肠:“……二哥……我……阿白似乎觉察出来了……这些时日我实在不能见你,请你谅解。”
贺凤臣:“他生气了?”
阿风闷声:“可能……他说没有,但我感觉出来了。”
贺凤臣直起身,语气微冷:“他欺负你没有?”
阿风忙摆手:“这倒没有。”
贺凤臣细观她神情,见她不似作伪,这才罢休。
方梦白前脚刚走,贺凤臣后脚就登堂入室,阿风实在害怕,推了他两把,“二哥,你先走吧……有机会我会去看你的。”
她现在真的佩服那些脚踩好几条船的海王了,光是踩这两条船,就已经让她筋疲力竭,有种随时会翻车的岌岌可危之感。
贺凤臣倒是没有勉强她:“我只是想来见你……我能否亲一亲你再走?”
阿风一愣。
贺凤臣玉白的指尖便已经扳起她下颌,贴着她唇瓣柔声问:“……可以吗?”
都到这一步了,她再拒绝还有意义吗?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贺凤臣便含住了她双唇,轻轻吮了一会儿,舌尖撬开她唇齿。
阿风见他越吻越深,提醒说:“二哥……差不多了。”
到嘴的肉哪里还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贺凤臣眼睫颤动,吻落在她锁骨,“……他已经走了,不会回来的,阿风,再让我亲一亲。”
阿风被他亲得不住喘气,神智也渐渐崩塌,贺凤臣将她一个打横抱起。
等阿风回过神时,就已经被他抱到了床边。
阿风:“……”怎么回事!
她大惊失色在他怀里支起身子,“二哥!”
贺凤臣淡定地褪裤子:“嗯。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不对吧?这能一样吗?!
“这真不行!”她惊慌失色,严词拒绝。
之前好歹是在别处,这在她跟阿白的小家,这能一样吗?
贺凤臣竟当真停手。
她正惊讶于他的好说话之际。贺凤臣却垂下目光,轻声指控说:“你那日选择了方梦白……”
阿风:“我……”
贺凤臣见她毫无主见再次松动,更不会再给她想明白的机会,直接将她衣服也褪了,抱在怀里,两只脚落在两边。
阿风急得扭身:“二哥!”
贺凤臣淡声:“我会快一点。”
阿风:“……”男人能说快吗?
这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阿风:“可是……”
“阿风。”贺凤臣喘了口气,已然不想再听她拒绝,侧头去堵住她双唇。
一吻毕,他这才喘息着说:“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若再不解毒,毒发了,岂不前功尽弃?”
这个理由一搬出来,阿风哑口无言,的确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贺凤臣将她抱在怀里摇了一会儿,又将她放趴在床,自己覆压上去。
他更喜欢这样,像小鸟,手臂如同双翅一般将她轻轻拢在自己怀里。
阿风有些受不住,爬着想逃,贺凤臣追上去,反剪住她手腕,呼吸有些急促。垂头去亲她。
她呜呜哭着,仍想跑,贺凤臣不得已之下,只好扳她腰身,扇了她一记。阿风已然呆了。贺凤臣缓下来,得以握着她腰安然享用。
两个人眼角泛泪,都有些忘情,突然,院门竟被人推开,传来一阵踏踏脚步声。
修士耳聪目明,脚步声方起的刹那,两个人都从意乱情迷中猛然回神。
“二哥!!”阿风吓得心里一突,回身奋力去退。
在这要紧关头,止住可非易事。贺凤臣腰背僵住,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得曳出。
他细细抽气,还没回神,下一秒,就被神力爆发的阿风扛起来,丢到床底。
贺凤臣:“……”
阿风焦急说:“二哥,你先躲一躲,别出声,记得龟息静气。”
贺凤臣垂下眼帘,哪怕平日方梦白再爱净,床底下这种地方也难免多灰。
他生性爱洁,冷不丁滚了个灰头土脸,实在难以忍受。
但比这腌臜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二人这见不得的关系。
方梦白一回来,他只能如见不得光的老鼠,龟缩在床底下。
贺凤臣闭上眼,缓了缓心神,终是遵从了阿风的吩咐,屏住了气息,“我明白的。”
洗青山的小院,平日住着正好,如今可恨太小。
脚步已近到门前,阿风想要再收拾自己,已经来不及,只能匆忙往床榻间一卧,假装自己在睡回笼觉。
“阿风?”少年一进院门,换了木屐,一路温言喊着她名字而来,“今日授课长老告假,我便回来了,你在家吗?”
第76章
“阿风?”四处寻不到人, 主卧也不见踪迹,方梦白来到厢房前。
门没锁,他推门而入。
阿风紧张地裹在被子里, 使出毕生的演技, 适时作出一副困倦不堪的模样, 支起半个身子,“唔……阿白?你怎么回来了?”
少年乍然见她,眉眼一弯, 欣喜道:“今日授课长老告假,我回来陪你。”
“啊……”她干巴巴说, “那太好了……”
“抱歉。”瞧见她倦眼朦胧,兴致不高,方梦白歉疚说,“没想到你在睡觉, 吵醒你了?”
阿风摇摇头。
方梦白顺势在床边坐下, 阿风看他靠近床铺,心差点紧张得呕出来。
方梦白纳闷:“怎么这副表情?见到我不高兴?”
阿风:“没有没有就是还没睡醒。”
方梦白倏问:“做好梦了吗?”
“啊?”
方梦白指了指她脸颊,微笑说:“海棠春睡, 似乎做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梦。”
阿风心里一个哆嗦,忙将手背贴脸, 这才惊觉她双颊滚烫如炭,“我……睡太沉了, 没注意有没有做梦。”
方梦白浅浅弯眸, 目波鲜澄。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阿风总觉得少年的笑脸中透着股古怪。
“那梦里……有我吗?” 方梦白轻轻问。
阿风:“我没做……”
方梦白仿若听不懂人话一般,自言自语:“嗯,没有我, 难道梦到贺兄?”
阿风心头巨震!
“阿白……你怎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说二……贺道友了吗?”她干巴巴说。
方梦白摇头:“嗯……我前些时日不是说是我做错?不应该拦着你正常的人际交往……”
“阿白。”阿风真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了,慌忙打断他,“不提贺道友可以吗?我……不想提他。”
方梦白这才住嘴。
他倾身摸摸她鬓发,又露出个笑脸儿,吐气暧昧:“也好……今日我不必修炼,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良辰,的确要珍惜,不必说他。”
他目光仿佛能将她烧穿个洞出来,阿风预感不妙:“怎、怎么?”
方梦白脱了木屐,弯腰正要将鞋放床底。
阿风亡魂大冒,扑上前抢过,“我来帮你……”
所幸床单垂落下来,足够长。她也没看细看躲在床底下的贺凤臣。
方梦白抬脸一笑,明稚纯秀,“多谢娘子……”
他皮肤白,眉眼有种难能可贵的少年稚气,一笑,愈发显得天真真诚。
可阿风看着他此时接连的笑脸儿,只觉得恐怖。
方梦白牵起她的手,将她手指头放在掌心细细搓揉了两下。
阿风推拒说:“我有点不舒服……”
方梦白顿时停下手,抬起头,关切道:“哪里不舒服。”
阿风硬着头皮胡诌:“有点晕……喉咙也有点痛,可能受了点风寒,你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方梦白煞有其事想了想,摇摇头,“不要紧,我渡你几口真气,再帮你暖暖身子,汗发出来就好。”
于是,不容她拒绝,便将她拉到怀里,毫无预兆地一颠而入。
阿风睁大眼,“唔!!”
方梦白寻到她双唇衔住。阿风还想推开他,却猛然意识到他的双唇是冷的。
……
仿佛一股无形的冷气从脚底板直窜入天灵。
她为这个发现,浑身一个寒战,再也不敢挣扎了。
“怎么了?阿风?”少年用那双冰凉的唇瓣贴着她的唇,嗓音低柔为她渡气。
她嘴唇像爬过一条冰冷的小蛇,吓得手足冰凉,一动也不敢动。
见她没有回复,方梦白也不再管她,吻着她,慢慢动起来。
少年书生,再次踱步到门前,彬彬有礼举拳叩门。
阿风四肢一软,强打起精神,惊慌失措:“阿白,不行……”
少年并未回复,只一下又一下,轻轻扬起拳头,笃笃轻敲,“……为何不行?”
他不疾不许,游刃有余,阿风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不自觉簌簌而落,“会……会死人的。”
方梦白见她真的有些害怕,也未勉强,轻轻一敲,曳去他处。
“喜欢我吗,阿风?”
夫妻几年,他对她了如指掌。阿风的大脑几乎都要融化了。
残存的理智提醒她,贺凤臣还在床底。
可她不得不先应付方梦白,“喜、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