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锦茹也气鼓鼓地捞起桌上的花瓶,朝他砸过去。
徐景声过来时,看到两人追着谈轩明打,只当是谈轩明做了什么轻薄她们的事,捞起一把椅子便加入战斗,誓要将这浪荡子打成猪头。
乔舒云半扶半拽地带着卫辞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谈轩明被虞悠悠范锦茹徐景声三人围攻的场景,而云洛则坐在一旁嗑瓜子看热闹。
乔舒云一问,才知具体缘由,难怪谈轩明明明武功远胜虞悠悠,却还能被虞悠悠三人追得抱头乱窜。
这是自己犯了错还被抓了个现行,不敢还手啊。
她没有出手阻拦,谈轩明这爱调戏美人儿的坏习惯,是该灭一灭了。
第六十六章 极乐园
等到虞悠悠三人追累了, 谈轩明身上也挂了几道彩,乔舒云才悠悠开口,揭露了谈轩明的女子身份。
虞悠悠和范锦茹顿时追着谈轩明又是一顿胖揍, 徐景声自诩男子汉,不能和女子动手,便自觉退出了这场战斗。
等到几人闹够了, 卫辞才让大家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虞悠悠三人得知他们要去矩州, 都想跟着一起去。
卫辞自是直接拒绝了, 虞悠悠知道他们不够信任她, 被拒绝后不再坚持,直接告辞离开。
徐景声和范锦茹却是死缠烂打要跟着他们一起,卫辞只好将他们带到隔壁空房间, 交给他们一件重大的秘密任务, 那就是,回京帮他留意俞贵妃的动向。
他怀疑,俞贵妃之所以给卫穆吹枕边风召韩凌薇入宫,其实是冲着他来的。
徐景声和范锦茹得到秘密任务, 心里顿时生出雄心壮志,拍着胸脯跟他保证, 定会完成任务。
自然也就不再纠缠着要跟他们一起去矩州了。
收拾好东西后, 卫辞一行人向韩烨提出告辞, 韩烨没有挽留, 让下人送他们离开清风门。
出了清风门, 卫辞点了几名暗卫一路护送徐景声和范锦茹回京, 自己则和云梨等人一起往西南方向行去。
得知卫辞离开, 韩凌薇心下有些怅惘, 这一别, 恐怕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了。
然而,当下人来报,说巢燕七窍流血时,她心里的怅惘瞬间化为愤怒!
巢燕死里逃生,他竟还不肯放过她,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再次对巢燕下了手!
她忙让人请了阮鹤弦给巢燕医治,阮鹤弦诊断后给出结论:“并未伤及性命,只是以后恐怕,都无法言语闻声并且视物了。”
“这不就等于是五感尽失?那巢燕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凌薇冲口而出。
阮鹤弦闻言微蹙眉头,他出生时父母虽用朝霞丹保住他的性命,但体内仍有残毒。
起先父母还能帮他压制住残毒,他虽坐着轮椅长大,却依旧乐观生活。
直到有一天,残毒无法压制,他开始五感尽失,无法视物、无法言语、无法闻声、甚至连食物的气味都闻不到,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
那段时间对他来说简直暗无天日痛苦至极,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偷偷出了谷,想要死在谷外,随便哪一个地方,只要不被父母妹妹发现他的尸体就好。
后来,他凭着记忆,去到谷外的一处湖边,一个人投了湖。
被湖水淹没的那一刻,他心想:他终于解脱了,愿来世能做一个健康之人。
然而,当他呛了水无法呼吸,生命即将到达终点时,他后悔了,他拼命挣扎,想要活命,可越挣扎越往下坠,直到一只纤细稚嫩的手抓住他,带着他游上了岸。
他得救了,救他的人,就是和他定下娃娃亲的韩凌薇。
从那以后,他暗自发了三个誓,一个是珍惜生命再不轻易寻死;一个是好好学习医术治病救人;最后一个是,今生今世,他都要珍视韩凌薇,报她的救命之恩。
所以,她要退婚,他尊重她的意愿;她被圣旨强行征召,他也愿意和她重新结亲,帮她渡过难关。
韩凌薇话说出口,才记起他少时也曾五感尽失过,连忙道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阮鹤弦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又道:“即便五感尽失,能活着总是好的。我会尽量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她恢复一些。”
“那就有劳你了。”韩凌薇感谢道。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不必如此客气。”阮鹤弦和声道。
韩凌薇微微一愣,是啊,等过两日父亲请的帮手到了,就会亲自送她和阮鹤弦回药王谷完婚,届时,她和他就是真的夫妻了。
巢燕五感尽失的确是卫辞吩咐暗卫下的手,他只答应云梨,不再取巢燕的性命。却没答应,不让巢燕生不如死。
去往矩州的路上,云洛功力一日比一日低,容貌也日渐发生变化,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
乔舒云等人看了十分惊奇,这世上武功果然无奇不有,竟能让人返老还童,也能让人日渐衰老。
到了矩州,一打听,才知渭南王开了间极乐园,号称无论什么人,只要给足银两,都能在极乐园寻到极乐。
这个极乐园一听就有猫腻,卫辞于是不急着亮明身份,只想办法,搞了张入园贴,让已经变成中年模样的云洛扮成富商,带着他们进极乐园。
为了方便行事,乔舒云和谈轩明一样女扮男装,跟着云洛去极乐园。
卫辞还是头一次见云梨穿男装,她容貌清丽,不似谈轩明那般英气,即便扮上男装,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子。
果然,刚进极乐园就被管事拦了下来。
云洛直接甩出一张银票,鼻孔朝天道:“爷带爱妾来涨涨见识,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管事又看向另外两人,问:“那这两位是?”
“这是我两个儿子,这都看不出来?”云洛不耐烦道。
管事心想,这骆姓富商容貌寻常,两个儿子倒是一个比一个俊。
不过,这带儿子来极乐园和带爱妾来极乐园的他都见过,同时带儿子和爱妾来极乐园的,倒是第一次见。
但也难保,有的人就有这癖好。他们极乐园提供的不就是满足人各种癖好的服务吗?
管事领着他们进了园,介绍道:“我们极乐园有春色园、博戏园和望舒园,不知骆老爷想去哪个园子?”
“这几个园子具体有什么好玩的?”云洛背着手问。
“这春色园里,有许多美人,只要您需要,男女老少任您挑选。博戏园里,有许多新奇的赌法,保证您见都没见过。至于望舒园,最近刚出了一种比五石散还厉害的七仙散,只需轻轻一吸,就能飘飘欲仙。”管事详细介绍道。
乔舒云听了直皱眉,什么七仙散,不就是让人上瘾的慢性毒散吗?长期服用对身体损害定是极大。
还有那春色园和博戏园,不就是青楼和赌场?甚至比寻常青楼和赌场更荼毒。
四人于是先去逛了望舒园,见望舒园里烟雾飘飘,每个人神色呆滞,如行尸走肉一般,可见七仙散的危害。
见所谓七仙散和真言散并无相似之处,四人便又去了博戏园,博戏园里的赌法确实多种多样。
云洛坐下来赌了几把,卫辞在旁指点,让他赢了一些银两。
乔舒云和谈轩明在场中转了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四人于是又去了春色园,到了春色园,才发现,园中竟然还提供不满十岁的男童女童。
乔舒云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掀了这春色园。
管事见他们连逛了三个园子,却既不吸食七仙散,也不点美人,只在博戏园小赌了几把,忍不住对三人起了疑心,正要赶他们出去,就见骆二公子开口了。
“我怎么听说极乐园不止这三个园子?吴管事,你莫不是嫌我们带的银子不够多,故意欺瞒我们?”卫辞沉声质问。
吴管事恍然,忙道:“在下怎敢欺瞒几位贵客,这极乐园地上的园子确实只有这三个,不过地下还有个斗兽场,就是稍稍血腥了些,几位贵客如果不介意,我这就带你们下去看看。”
几人于是去到地下斗兽场,看了几场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和虎狼之类的猛兽搏斗,虽然管事声称场中搏斗之人,都是极乐园花钱和官府买来的死刑犯,乔舒云看了还是觉得心理不适。
卫辞见她脸色不大好看,正要带她离开,就听见管事说,待会儿会有一个月才有一次的好戏上演。
几人这才重又坐了下来,过了片刻,看到台上一名壮汉被喂了药后,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且问什么答什么。
乔舒云才知,他刚才被喂的,就是真言散。
围观之人却比先前看斗兽时更兴奋,还纷纷下注,赌这名壮汉能坚持多久。
原来,渭南王购买真言散,竟然是为了这种用处。
可一个月一次,渭南王哪儿来的这么多真言散?尤其是十绝门制作真言散的那位已经被处置的情况下。
四人离开斗兽场,将管事制住,对他进行拷问,才得知,斗兽场用的真言散是经过稀释的,所以才能用到现在,但也很快要消耗完了,准备拿别的药替代。
“极乐园可曾将真言散卖给别人?”乔舒云问。
“极乐园自己都不够用,怎么可能卖给别人?”吴管事摇头道。
“关于真言散,你还知道些什么,通通说出来,不然我就将极乐园剩下的真言散全都喂给你。”乔舒云继续逼问。
吴管事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之前有一位客人,看了这场表演,很是不屑一顾,像是曾经用过真言散。”
“是谁?”乔舒云连忙追问。
“说是宜州一位富商,可您也知道,客人来极乐园都会隐藏身份,我只记得那人身上穿着南疆服饰,身边还跟着一位特别奇怪的仆从。”吴管事说。
“怎么个奇怪法?”乔舒云问。
“那个仆从好像是个哑巴不会说话,而且动作有些僵硬,就像是、就像是一具被控制的傀儡。”吴管事回忆道。
“南疆、控制傀儡,难道是灵蛊寨?”谈轩明猜测。
灵蛊寨?乔舒云倒是听说过这个门派,听说是用寨中独门饲养的灵蛊控制傀儡。
若傀儡已经成年,即便用灵蛊控制也会十分僵硬。
但若以幼童为傀儡,早早地将灵蛊幼体种进幼童体内,随着幼童一天天长大,灵蛊也会深深地扎根在幼童体内,所制成的傀儡就会越来越灵活。
此法极为残忍,灵蛊寨也是江湖中有名的邪派,只是因为过于隐蔽,一般人寻不到其所在之地,才没有将其铲除。
既然有了新线索,乔舒云等人自然是要去灵蛊寨探一探的。
只是在那之前,得先将藏污纳垢的极乐园摧毁。
第六十七章 重任
渭南王虽然只是个闲散郡王, 但却早早地投靠了太子卫昭,极乐园赚的银两,想必没少孝敬太子。
即便卫辞亮出燕王世子的身份, 渭南王也未必会同意关停极乐园,或者表面答应关停,等他一走, 再重新开业。
当然, 卫辞可以搜集渭南王的罪证, 治渭南王一个死罪。但这么做, 一来耗费时间太长,二来容易招来卫穆卫昭等人的忌惮。
于是,他决定, 不亮身份, 换一种方法摧毁极乐园。
不过,这种方法需要一个演技轻功俱佳的人去实施。
卫辞把计划说出来后,云洛和乔舒云同时将目光投向谈轩明,卫辞也笑着看向谈轩明:“看来, 能担此重任的,非谈兄莫属了。”
谈轩明:“……”
“他们俩就算了, 云老头, 怎么连你也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谈轩明委屈控诉。
“他们俩一个不方便露脸一个不会演戏, 那要不然, 让老头子我去?”云洛反问。
谈轩明一时无言以对, 只好扛起了这个重任。
翌日, 谈轩明做好易容, 大摇大摆地进了极乐园, 去望舒园吸了半个时辰的七仙散, 而后摇摇晃晃地离开极乐园。
出了极乐园没多久,就开始当街说胡话:“皇帝老儿暴虐无道,就该趁早禅位给太子,太子正直仁善,必会是一代贤君……”
“等太子即位,必会重用渭南王,到时候将极乐园开遍各州,让大家都能享用七仙散!”
“七仙散,那可是个好东西啊,大家不信,就去极乐园尝尝,尝完之后,我们每个人就都可以当皇帝了哈哈……”
短短几句话,包含了大量信息,街上许多人都围了上来,想听到更多秘辛。
极乐园管事连忙派了人去抓他,谈轩明却滑不溜手,很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渭南王得到消息后,大为惶恐,一边递信去太子府解释,一边让极乐园自查,确保不能有任何不法的罪证,以免被扣上谋逆的罪名。
这时,却又收到消息,说是极乐园起了一把大火,园子里好些人趁乱逃跑了。
渭南王心道糟糕,这场大火一起,就坐实了他毁灭证据的罪行,当即不再犹豫,彻底关停极乐园。
不过,即便极乐园关停,这件事,终将成为三皇子党攻讦太子党的一大罪证。
极乐园的事解决,卫辞一行人离开矩州,准备前往南疆。
路上却意外遇见了敖锐,敖锐看到谈轩明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愣了一瞬,才认出来,这老头竟然就是先前的清秀少年云洛,而且,他现在竟然丝毫内力也无。
不过,没有内力正好,不能阻止他带明萱回去了。
敖锐一把拉住谈轩明的胳膊,沉声道:“跟我回去!”
谈轩明甩开他,淡声拒绝:“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去了。”
“是不是因为上次月姑姑把你丢下,你生气了?其实后来月姑姑特别后悔,幽冥教的危机一解除,她就回去找你了。”敖锐好声好气地劝解。
“跟这件事无关。”谈轩明否认道。
“那你是因为什么不肯回去?”敖锐不解。
“外面的世界这么广阔,我不想回幽冥教做一名被束缚的圣女,很难理解吗?”谈轩明反问。
“你不想做圣女,我可以去跟父亲还有长老们说。明萱,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敖锐语气恳求道。
“教主和长老们不会同意的,你不必再劝了。”谈轩明冷声道。
“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敖锐冲动道。
谈轩明看到他眼中的情意,她沉默了下,说:“敖锐,我对你只有兄弟之义,并无男女之情!”
敖锐一脸受伤:“不、我不信,是不是因为我是少主,你才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身份无关。”谈轩明打断他,“你走吧,再不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敖锐心有不甘,想要强行将她带回去,一旁乔舒云却默默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他自知不是她的对手,再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放弃。
他带着人转身离开,却并未走远,而是一路暗中尾随他们,想要寻到机会将谈轩明带回去。
这日中午,乔舒云一行人在野外河边小憩,把马拴到树上,卫辞吩咐暗卫们去河里叉鱼,准备待会儿烤着吃,自己则动手在树下铺了一层绒毯,方便云梨坐下休息。
突然,乔舒云发现云洛身上的气息猛地攀升,从毫无内力到最底层的黄阶,再到玄阶地阶天阶,又跃升至化境合境涅境,最后停留在了圣境。
由于功力增长得太快,他的容貌还停留在白发苍苍的老人阶段,没能及时返老还童。
不知为何,乔舒云突然觉得,此刻的云洛极其的危险。
她一手抓住卫辞,一手抓住谈轩明,飞速地往后退,又出声示警在河边抓鱼的暗卫,让他们赶紧退远一些。
卫辞和谈轩明正不明所以,就见坐在树下闭眼休憩的云洛突然睁开眼睛,眼神里充满凶戾之气。
他站起身,只是怒吼一声,方圆百丈之地竟都炸了开来。
乔舒云连忙带着众人继续逃跑,然而,没一会儿,云洛就追了上来。
几人连忙拿出武器抵挡,谈轩明一边抵挡一边试图唤醒云洛:“云老头,我是谈轩明啊,您老不认识我们了?”
云洛听了非但没有丝毫反应,出掌还愈发猛烈,谈轩明手中的折扇、卫辞手中的长刀,瞬间被毁,二人也被掌风击得倒飞出去。
唯独乔舒云手里的霜云剑还能抵挡一二,她没法去查看卫辞和谈轩明的伤势,只能运转叠浪决全力应对,并试图将云洛带到相反的方向,好给卫辞等人争取逃命的机会。
然而,云洛似乎清楚她的意图,又忌惮她手中的剑,非但没和她纠缠,反而转身攻向倒在地上正要爬起来的谈轩明。
远远跟着的敖锐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见云洛要杀谈轩明,他连忙抽出鞭子飞身上前抵挡。
乔舒云清楚地看到,云洛似乎对敖锐手中的幽龙鞭也有所忌惮,她连忙持剑加入战斗,并喊话让卫辞谈轩明赶紧带人逃命。
卫辞没有听她的话离开,云洛虽忌惮这一剑一鞭,但境界上的巨大差距,注定她和敖锐坚持不了多久。
他得想办法救她。
他拿起玉笛,吹奏了一首《安魂曲》,幸运的是,云洛听了曲子,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也渐渐停下手来。
卫辞不敢大意,一边循环吹着曲子后退,一边让暗卫将身受重伤的云梨等人带走。
直到暗卫将云梨等人带着走远,他才停下吹奏,追上云梨他们,一边疗伤,一边在高处观察云洛。
却见云洛清醒过来后,仰天悲啸一声,还一掌又一掌地击打着自己的胸口。
乔舒云担心他这样打下去性命不保,当即决定回去劝阻他。
卫辞等人只好跟了上去,好在,这次云洛没再朝他们出手,而是长叹了一口气道:“还好,你吹的那首曲子对我有用,不然,我恐怕又要亲手制造一出惨剧了。”
“又?”卫辞敏锐地抓住这个字眼。
“没错。先前我同你们说,云家后人背叛祖训和歹人合作,却被歹人灭了门,其实是假的。云家百余口人,是被恢复内力时失去神智的我亲手杀死的。违背祖训的人,是我,我是云家最大的罪人……”
云洛说着眼流热泪,满脸悲怆。
乔舒云等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云洛跟他们撒了这么大一个谎。
“您老真不够意思,怎么还说谎骗我们呢?而且,您明知道恢复内力时会失去神智,为什么不提前告知我们一声?我们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啊。”谈轩明埋怨道。
“不是我有意要骗你们,而是等我容貌恢复少年,就会失去这段记忆,自然也就无法提前警示你们。”云洛说。
乔舒云恍然,原来云洛不是骗他们,而是失去记忆后,自己错以为云家后人是被歹人杀死的。
“您老究竟练的是什么功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缺陷?”她问。
云洛看了她一眼,说:“我违背祖训,练了《九转长生功》。”
乔舒云大惊:“可是九转长生功不是被放在封印之地吗?”
“封印之地的是下半部,而我习的是上半部。”云洛解释。
“那到处寻找天璇后人并抢夺白泽匣和清晏玉珏的幕后之人,该不会是您老吧?”乔舒云有种恐怖的猜测。
“不,不是我。”云洛摇摇头,“我只有恢复内力时会短暂地失去神智,其他时候的记忆应该并未出错。而且,此前十年,我一直都在深山里闭关。”
乔舒云放下心来,不是他就好,却听云洛继续道:“但我猜测,四处寻找天璇后人并抢夺白泽匣和清晏玉珏的幕后之人,应该和我一样,也练了《九转长生功》的上半部,所以,才急切地想要去封印之地拿到下半部。”
“那幕后之人也和你一样,会返老还童?”乔舒云忙问。
“不,《九转长生功》上半部练出来的效果因人而异,幕后之人不一定会返老还童,也不一定会失去神智凶戾杀人。但如果让他拿到下半部,就不一定了。”云洛道。
“您老的意思是?”乔舒云不解。
“当年的九大至宝里,《九转长生功》是被争抢得最厉害的,但其实也是最危险的。因为一旦练成,不但不会脱圣成神,还会彻底化作恶魔,到时候,整个人间都会变成炼狱,所有人都会成为恶魔吸取养分的食物。”
云洛沉声说完,又道:“这也是,当年的天璇十八义士,为什么要拼命阻止世人争夺九大至宝的真正原因。”
乔舒云等人一时陷入沉默,这个消息太过沉重,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幕后之人已经拿到了好几个白泽匣,若是让他找到封印之地,拿到《九转长生功》的下半部,那么,离人间变成炼狱,就不远了。
最后,还是云洛打破了沉寂:“我还知道有一家是天璇后人,我得赶在幕后之人动手前赶过去,让他们尽早迁走隐藏起来。”
一行人于是分成两队,谈轩明跟随云洛去寻找天璇后人示警,乔舒云和卫辞则继续前往南疆,探查灵蛊寨,敖锐受谈轩明所托,为他们引路。
幽冥教和灵蛊寨同在南疆,这才对灵蛊寨有所了解。
若无敖锐引路,靠乔舒云和卫辞两人自己去查,恐怕猴年马月都找不到灵蛊寨的所在之地。
事不宜迟,一行人顾不上养伤,纷纷上马,奔赴各自的目的地。
第六十八章 弟弟
敖锐将他们带到谅州白鱼山, 给他们指了路,便原路折返,想再去寻找谈轩明, 担心云老头会再次失去神智杀人。
乔舒云和卫辞带着暗卫继续往前,翻了几座山,误入了一片迷林, 林中满是瘴气。
这瘴气与寻常瘴气不同, 他们事先准备的瘴气丹竟不管用。
暗卫们倒下了好几个, 乔舒云也有些头晕目眩, 卫辞见她不舒服,忙让她坐下歇息,自己则加速运转寒冰阑雪功, 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加快破解迷阵的进程。
乔舒云带着部分暗卫守在原地,用内力驱除体内瘴毒,突然, 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哨声。
以为是卫辞遇到危险了,忙往卫辞离开的方向寻去, 却见卫辞正带着暗卫破阵, 并没有遇到危险。
卫辞看到她过来, 有些疑惑:“云梨姐姐, 你怎么过来了?”
“你刚才, 有没有吹紫竹哨?”乔舒云问, 她怀疑他又在捉弄她。
“没有啊。”卫辞摇摇头, 又担心道:“你听到哨声了?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幻觉?乔舒云虽中了瘴毒, 但应该还没到出现幻觉的地步。
她仔细回想了下, 刚才听到的哨声,确实和之前听到的,有细微的差别,应该不是卫辞吹的。
不是,卫辞,还会是谁呢?
这哨子她只给两个人做过,一个是辞,还有一个是,嘉佑。
难道,嘉佑还活着?
这时,哨声再次响起,乔舒云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循声找去。
卫辞虽不明白她为何会那般激动,但还是带着暗卫们追了上去。
乔舒云一路循着声音出了迷林,见到了在林边独坐的一名少年。
他脖子上戴着一串早已枯黄的枫叶花环,手里拿着一支已经褪色干裂的竹哨,一遍又一遍地吹出单调干哑的哨声。
乔舒云霎时潸然泪下,哪怕十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弟弟乔嘉佑。
他手里拿的那支竹哨,应该是他六岁那年,她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她没敢叫他的名字,怕眼前的景象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她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想要亲手触碰他一下,看看究竟是幻觉,还是苍天保佑,真的让他活了下来。
卫辞带着暗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云梨泪流满面地,朝着一名陌生的少年走去,而那少年,明显看着不太对劲。
他忙上前拦住她,劝道:“别过去,小心有诈!”
乔舒云抓住他的胳膊,无比欢喜道:“卫辞,我找到弟弟了,你看,那就是我弟弟嘉佑,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乔舒云说完丢开他的手,快步朝弟弟走去。
他看到她走近,将哨子放回衣领内,站起身来,而后,不由分说地朝她狠狠拍出一掌。
乔舒云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卫辞快速将她拉开,又一掌将乔嘉佑击倒在地。
“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重的手?”乔舒云一把推开卫辞,担心嘉佑受伤,想要上前扶他起来。
却见他非但没吐血,连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木讷地起身,再次朝她袭来。
乔舒云隐约看到他眼中似有黑影划过,她不敢真的出手伤他,只能一味地躲闪,试图唤醒他:“嘉佑,是我啊,我是姐姐,你不认识姐姐了吗?姐姐来找你了……”
他却恍若未闻,一招比一招狠厉。
乔舒云试图点他的定身穴,却发现点穴对他无用,只好随手捡了根树枝抵挡,对招时,一不小心,将他脖间戴的枫叶花环弄断了。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枫叶花环,手下动作停了一瞬,随即,仿佛露出了一丝愤怒的表情,发疯一般地朝她扑过来。
这时,卫辞终于编好绳索,和暗卫一起,用绳索将他捆了起来。
乔嘉佑被捆住手脚后,挣扎了一阵,见挣脱不开,才安静下来。
乔舒云上前探了下他的脉,这一探,她惊得跌坐在地。
嘉佑体内,竟然,竟然种了蛊虫!
似是为了映证她的猜测,远处有鼓声响起。
本已经安静下来的乔嘉佑,听到鼓声后,疯狂地挣扎起来。
眼看就要被他挣开绳索,乔舒云当机立断,拎着他飞得远远的,直到听不到鼓声才停下来。
她再次为他探脉,确定他体内确实有许多蛊虫,想到灵蛊寨用幼童制作傀儡的残忍方法,她一时又痛又怒,想要立刻冲到灵蛊寨,大杀特杀,毁掉寨中所有蛊虫,为嘉佑报仇!
却又担心,母蛊一死,嘉佑也活不成了。
只能暂且带着嘉佑远离灵蛊寨,摆脱灵蛊寨的控制,去外面寻找大夫,看看能不能帮他驱除体内蛊虫,救他一条性命。
卫辞见她一路带着乔嘉佑往山外去,他没有阻拦,只沉默地带着暗卫跟上。
乔舒云没想到的是,还没出山,嘉佑的身体就日渐衰败,脸色也渐渐发黑。
难道是,不能离母蛊太远?
她坚持带他出了山,到了镇上,找到一家医馆,大夫把完脉直摇头:“他早就死了,现在只是一具被蛊虫驱使的傀儡罢了,救不活的。”
乔舒云不信,他还知道戴枫叶花环,知道吹竹哨,怎么可能早就死了?他一定还活着!
这时,乔嘉佑却突然暴起,挣脱绳索,狠狠拍了大夫一掌,要逃出医馆去。
乔舒云忙追上去,将他敲晕,带回医馆。又给大夫喂了解毒丹,输送内力疗伤,大夫才悠悠醒转。
大夫平白遭了无妄之灾,自是不肯再留他们,只好心告诉她:“若是离母蛊太远,用不了多久,他这具身体就会彻底枯败。”
乔舒云只好带着嘉佑离开,临走前给医馆留了些银两算做赔偿。
为了保住嘉佑的这具身体,她决定折返回灵蛊寨,将母蛊拿到手,种在自己体内。
这样,她就可以带着嘉佑离开,去寻找神医为他诊治。
她想过要用体内的昙幽精血为嘉佑起死回生,但一来不知道这精血能不能救活嘉佑,二来,谈轩明用她的精血救了她一命,她体内的昙幽精血,自然要留给谈轩明,以防哪一天她也遇到性命之忧,而不能私自用来救嘉佑。
去灵蛊寨的路上,乔舒云停下歇息时,会暂时将嘉佑手上的绳子松开,以免他太过难受。
哪怕明知他现在只是一具感知不到痛苦的傀儡,她也还是想把他当做正常人一样看待。
这晚,乔舒云打坐调息时,一睁眼,发现嘉佑竟然捡了些叶片,认真地编起了花环。
想到十一年前,她去走镖前,他答应她,要给她编一顶最漂亮的枫叶花环。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早已经不记得她,哪怕他早就变成了一具傀儡,却还是记得给她编花环,也还是记得将竹哨好好保存下来。
可是,在他一遍又一遍吹竹哨向她求救时,她在做什么?
她非但没有去救他去保护他,还在燕王府守护另一个人,另一个根本就不需要她来守护的人。
如果,如果她早点找到他,蛊虫兴许还没有彻底吞噬他的性命,那么,他就不会死,不会变成一具完完全全被蛊虫操控的傀儡!
乔舒云一时心神震荡,后悔莫及,她不配做姐姐,她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爹娘,她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
一旁,卫辞发现她不太对劲,忙担忧道:“云梨姐姐,你怎么了?”
乔舒云冷眼看向他,寒声道:“走!从今以后,不许再跟着我!”
卫辞愣了下:“可是你之前答应过我,让我留下来的。”
是,她是答应过让他留下来,可现在,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提醒她,她这个姐姐有多么失职,提醒她,在嘉佑被种蛊虫备受折磨时,她却一无所知在他身边做婢女!
“我改变主意了。”乔舒云冷声道。
卫辞看出来她是认真的,忍不住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乔舒云打断他,“怕你去挑动战火让天下大乱?你尽管去,反正幕后之人迟早要毁灭世界,这人间终究要化为炼狱的。”
卫辞见连这个理由都不管用了,只能死皮赖脸道:“我不走,除非你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乔舒云说着,抬手就朝他狠狠拍了一掌。
卫辞猝不及防,倒飞出去,吐了一大口血,却仍想回到她身边,他就不信,她真的能狠下心来杀了他。
暗卫们连忙拦住他,强行带着他退远了些,劝阻道:“世子,云梨姑娘现在心情不好,您还是先离她远些,等她心情好些了,您再去找她也不迟。”
卫辞何尝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有多痛多苦,她突然改变主意要赶他走,就是因为,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乔嘉佑的守护,她心里自责难安,才不想再看见他。
可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得陪在她身边。
但暗卫们说的对,他要想长久地陪在她身边,就得先保住性命。
他听从劝阻,没再靠近她,只坐在远处能看到她的地方,打坐调息,尽早把身上的伤养好。等真的到了灵蛊寨,必有一场硬仗要打。
夜半时分,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直觉,睁眼一看,只见远处打坐的云梨,周身似乎缭绕着黑气。
她这是,走火入魔了?
第六十九章 噬心
见云梨走火入魔, 卫辞正要上前,却见远处来了一行数十人,穿着苗人服饰, 当中一人敲了两下腰鼓,被捆绑的乔嘉佑开始疯狂挣扎起来,而云梨还闭着眼睛, 似乎对这些一无所知。
担心那些人对云梨不利, 卫辞急忙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酉仡徕见自己的傀儡旁边有一名女子在打坐, 武功看不出深浅, 便对父亲辰仡徕道:“爹,之前定是此女抢走了我的傀儡,您快杀了她, 帮我把阿枫抢回来!”
辰仡徕点点头, 没有直接动手,而是先用汉话质问道:“姑娘闯我灵蛊寨的地盘,抢我儿
子辛苦炼制的傀儡,是不是该有个说法?”
见该女子依旧闭着眼睛, 不予理会,辰仡徕心中生怒, 一吹口哨, 身后一名身材高大的傀儡便纵身上前。
随行之人也纷纷放出各自傀儡, 朝该女子围攻而去。
卫辞赶到半路, 见十余名傀儡围攻云梨, 而云梨还坐着不动, 忙高声示警:“云梨姐姐, 小心!”
只见云梨突然睁开眼睛起身, 一剑斩断了好几名傀儡的身体, 只是,她身上缠绕的黑气似乎更盛了。
等卫辞赶到的时候,云梨已经和灵蛊寨的人陷入混战,见云梨似乎因为走火入魔功力大增,且见人就杀不分彼此,而乔嘉佑已经挣脱绳索,加入围攻她的队伍中。
担心她会误伤乔嘉佑,卫辞拼着被乔嘉佑打上几掌,将他强行带出围攻队伍。
一时半会儿寻不到绳索,只能暂时摆了个法阵,将他困在其中,也防止灵蛊寨的人把他带走。
做好这些,卫辞正要带着跟上来的暗卫上前帮忙,却见灵蛊寨数十人都已经倒在了云梨的剑下,唯独为首之人还活着,不过,也已经断了一腿身受重伤。
眼见云梨要将这为首之人也杀掉,卫辞连忙出声制止,不想她听到声音,却将剑尖指向了他。
见她眼中满是凶戾之气,和上次云老头一样,卫辞忙拿起玉笛,吹起了安魂曲。
片刻后,乔舒云恢复清醒,看着四周散落的尸体,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好在,看到弟弟还完好地站在远处,她松了口气,用剑尖指向辰仡徕,逼问道:“说,我弟弟体内的蛊怎么解?”
辰仡徕很是惊讶:“你是镖局那个逃掉的女娃?”
“十一年前,平顺镖局灭门,果然有你灵蛊寨的参与!”乔舒云怒不可遏。
辰仡徕却闭上嘴巴,不肯再说一个字。
卫辞连忙拿出上次从极乐园顺走的最后一份真言散,喂给了辰仡徕。
见辰仡徕面露痛苦,乔舒云才继续逼问,首先问的自然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除掉我弟弟体内的蛊,让他活过来?”
“用银叶草、血蟒枝和蛇脱花一起烟熏,可以除蛊,但蛊一除,你弟弟很快就会变成一具腐尸。”辰仡徕受不住痛苦,如实答道。
“那要怎么样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乔舒云急切问道。
“想让他像人一样继续活着,得尽快把我儿体内的母蛊移出,种到活人体内,不然,母蛊一死,他同样会变成一具腐尸。”辰仡徕答。
“当真没有既能除蛊也能保住他性命的办法吗?”乔舒云逼问。
“若你早来两年,兴许他还活着,可现在,他已经死了,只剩一具被蛊虫操控的驱壳罢了。”辰仡徕摇头道。
乔舒云心下一沉,早来两年,若她能早来两年,弟弟就还活着,两年,只是两年时间!
卫辞见她周身气息不稳,担心她再次走火入魔,忙问辰仡徕:“说,如何把你儿子体内的母蛊取出来?”
“便是取出来了,也只能种在我们灵蛊寨的人体内。”辰仡徕说。
“为何?”卫辞不解。
“非我灵蛊寨人,贸然种入母蛊,每日都会经受噬心之痛,一般人受不住的。”辰仡徕答。
乔舒云听到此处,坚决道:“废话少说,快将母蛊取出来!”
辰仡徕只好吹了段口哨,引出了儿子尸体里的母蛊。
看到母蛊从辰仡徕儿子的眼角爬出来,乔舒云正要伸手去抓,却见卫辞抢先一步,将母蛊抓在了手中!
她忙抓住他的手,却见他手上已经没有了母蛊的踪迹,只余手心一个细小的伤口。
这是,母蛊已经钻进去了?
“你干什么?谁让你这么做的?”乔舒云大发脾气。
卫辞笑了笑说:“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再赶我走了。”
乔舒云一怔,忙松开他的手,问辰仡徕:“可有法子将钻到他体内的母蛊引出来?”
辰仡徕摇摇头:“除非他死。”
乔舒云没办法,只好转而逼问道:“我弟弟为什么会落在你们手里?镖局还有没有其他人活着?”
“应该没有了,当年镖局所有人都被我们杀了,我见你弟弟极为适合炼制傀儡,才将他带了回来。”辰仡徕答。
乔舒云有些疑惑,当年她检查尸首时,明明看到一个和弟弟差不多身形的男童尸首脚腕上戴着弟弟的银脚镯。
难道是她出去走镖的那天,镖局来了个和弟弟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弟弟又将银脚镯送给了他?
“当年参与镖局灭门的,还有哪些门派?领头的又是谁?”乔舒云继续逼问。
“领头的具体是谁我、我不知道,只知道、是、是江湖上一位德高望重之人。”辰仡徕断断续续地答。
“究竟有哪些门派参与,你还知道什么线索?”乔舒云追问,却见辰仡徕直接咬断舌头断了气。
乔舒云微微皱眉,真正中了真言散的人就算再痛苦也不会自己咬舌求死。
“应该是极乐园的真言散稀释过,又加了些别的药在里面,效用大减了。”卫辞猜测。
乔舒云心想,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又断了,江湖上德高望重之人,究竟是谁?
能同时召令轩辕门那样的名门正派和灵蛊寨这样的邪派,还能让轩辕门掌门宁死也不肯说出他的名字?
不过,辰仡徕虽死了,灵蛊寨却还有人活着,看来,还是得去灵蛊寨走一趟。
乔舒云先去看了看弟弟,见他被困在阵中,呆呆地坐着,知道这阵必是卫辞布的,防止她刚才误伤了嘉佑。
想到母蛊现在在卫辞体内,她抓起他的手腕,探了下脉,却探出他中了毒,伤势也加重了,忙扯开他的衣领看了看,果然看见他胸前有几个毒掌印。
“是嘉佑打的?”她问。
“云梨姐姐想看我的身体,也不用这么粗鲁吧,衣裳都快被你扯坏了。”
卫辞拢上衣领,开了句玩笑,见她脸色冰冷,忙正色道:“没事,我已经服了解毒丸,这些毒掌印只是看着厉害,不妨事的。”
“刚才那人说母蛊入体会有噬心之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乔舒云问。
“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他定是骗人的。”卫辞笑着说,实则心口痛极了,似是那蛊虫在一点点吞噬他的心脏。
可为了她,他甘愿忍受这些。
乔舒云有些狐疑,难道刚才那人真的骗了他们?不然他若有噬心之痛,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多观察了他片刻,见他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才放下心来。
先前本是下定决心,要赶他走的,可现在,母蛊在他体内,她也只能带着他一起了。
一行人寻了块干净的空地休整了一夜,第二日才继续往灵蛊寨去,路上采集了大量的银叶草、血蟒枝和蛇脱花,准备用于攻寨。
昨夜那一战,乔舒云发现,灵蛊寨的人本身并没有什么战力,基本全靠傀儡作战。
只要傀儡失去战力,摧毁整个灵蛊寨便不在话下。
到了灵蛊寨附近,卫辞设了一处迷阵,放出从辰仡徕身上搜来的信号弹,只等灵蛊寨的人自投罗网。
副寨主辰仡徕带着数十人出去后一去不返,寨主本就召集了寨中青壮准备出去搜寻,这会儿看到求救的信号弹,当即率众出寨相救。
谁料,先是陷入一处迷阵,紧接着大量烟雾吹来,傀儡体内的蛊虫纷纷跑了出来,傀儡自然也都倒在了地上。
傀儡倒下后,又吹来一股毒烟,一行人很快全身酸软无力……
接下来,乔舒云等人露面,将这些人全都拿下,并挨个进行逼问。
可惜,没有了真言散,逼问出来的有效信息并不多,只知道灵蛊寨是和殷雷宗的一位邱长老有私交,才得以加入其中。
这些灵蛊寨的人,为了炼制傀儡,手下不知沾了多少人的性命,乔舒云没有留手,逼问完,便要将他们全都斩于剑下。
卫辞不想让她沾染太多杀孽以免再次走火入魔,便制止了她,让暗卫们代劳。
至此,灵蛊寨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卫辞没有要她们的性命,只将寨中剩下的傀儡体内的蛊虫也都逼出来烧掉,又一把火烧了蛊池,才带着寨中的蛊术典籍离开。
一行人离开南疆,四处寻找名医为乔嘉佑诊治,卫辞一路上也在钻研那些蛊术典籍,想要从中找到救活乔嘉佑的办法。
乔嘉佑既然还记得编花环,记得吹竹哨,就说明,他还有一丝人的意识,应该还有救活的可能。
可寻了好些名医,都无能为力,且都建议他们去药王谷求医,说是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救活一具傀儡的话,也就只有药王谷了。
想到韩凌薇现在应该已经嫁进药王谷做了少谷主夫人,乔舒云不免有些担心,药王谷会不会因为之前的恩怨不肯施救?
但无论如何,为了救活弟弟,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她也必须去药王谷走上一趟。
不管药王谷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她都会尽力一试。
第七十章 求医
药王谷外谷, 阮鹤弦、阮鹿烟兄妹二人正在为远道而来的病人诊治。
不过,轻症患者自有谷中其他大夫看诊,诊治不了的重症患者, 才会交由阮鹤弦和阮鹿烟二人诊治。
兄妹二人配合默契,一个把脉,一个写药方, 不过半日功夫, 便已经看诊了上百名重症患者。
不过, 即便如此, 队伍依然排得极长,一眼望不到头。
排队求医的人就算再心急,也知道药王谷的规矩, 不敢闹事插队, 也不敢大声喧哗。
突然,人群一阵喧哗,只见一名容貌娇艳的女子提着食盒走到阮少谷主身边,耐心地等他看完手中的这位病人, 才递了帕子给他擦手,接着, 又打开食盒, 拿出饭菜碗筷, 盛了两碗饭, 分别递给阮少谷主和阮小姐。
“谢谢嫂嫂!”阮鹿烟道谢。
众人这才知道, 这位貌美女子就是阮少谷主新娶的夫人。
“少谷主和少谷主夫人真是郎才女貌啊!”
“岂止是郎才女貌, 少谷主慈悲心肠, 少谷主夫人又像天仙一样貌美, 他们俩简直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眷侣啊!”
“少谷主夫人还亲自出来为少谷主送饭, 可见他们夫妻十分恩爱呢!”
……
众人纷纷夸赞。
阮鹤弦一笑置之,韩凌薇却有些脸红,等兄妹俩用完午膳,忙收拾了食盒回内谷去。
众人见少谷主夫人走了,一阵惋惜,又窃窃私语说起了闲话。
“哎,你们知道吗,少谷主夫人出嫁那日,不但少谷主弹了一首《梅花三弄》迎亲,少谷主夫人的前夫、也就是燕王世子,还亲自吹了一首《神化引》为她送亲,那场面,不知有多风光呢!”
“不愧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连和离再嫁都这般传奇。”
“若是燕王世子或是阮少谷主,无论哪个能为我奏一曲,我就死而无憾了!”
“你醒醒吧,人家不但是江湖四大美人之一,还是武林盟主的千金,岂是咱们这些升斗小民能比的?”
“唉,也是,我还是先把我这头疼之症治好吧,也不知这药王谷诊费贵不贵?”
“放心吧,阮少谷主菩萨心肠,从不收诊费,药费也比外头便宜。”
……
阮鹤弦对众人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依旧认真把脉,阮鹿烟却忍不住喝了一声:“安静,莫要喧哗!”
众人这才停止议论,安安静静排队。
过了片刻,韩凌薇再次出来,陪在阮鹤弦身边帮他打下手,两人时而相视一笑,满是温情,阮鹿烟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烦躁。
韩凌薇背信弃义解除婚约,和离被皇帝征召才又想起和药王谷结亲,她心里根本没有兄长,嫁给兄长也只是权宜之计,不定哪日就会再次背叛兄长,离他而去。
兄长先前出谷迎亲,她再三劝阻,也没能劝住他。
兄长将韩凌薇娶回来后,她想办法试探了下,发现韩凌薇听到卫辞的名字时还是会露出些许异样,可见她心里分明还放不下卫辞。
阮鹿烟很担心,兄长一片痴心,会再次被辜负。
突然,人群再次喧哗起来,她抬头一看,才知队尾新来了几人,而卫辞和云梨正在其中。
众人看到新来的几人中,有两人容色极为出众,忍不住议论道:“这二人论容色论气度,竟然不输少谷主和少谷主夫人!”
“这两人身份应该也不一般。”
“再不一般,还不是得和咱们一样,老老实实在这儿排队?”
……
阮鹤弦和韩凌薇自然也发现了卫辞云梨二人。
阮鹤弦只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回视线,继续为病人诊脉。
韩凌薇则面露惊讶,她还以为,自上次一别,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时隔几个月,竟又重逢了。
为免阮鹤弦误会,她忙收回视线,没有多看,继续帮他打下手。
只是,或许是因为心有不安,连着出了几次错。
阮鹤弦瞥她一眼,没有责备她,只温声道:“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
韩凌薇点点头,起身回了内谷,心里不断唾骂自己,明明已经决定放下他和阮鹤弦好好过日子,为何一看到他还是无法平静以待?
乔舒云和卫辞带着乔嘉佑排在队尾,原本过了午时药王谷便不再放人进来,卫辞暗中塞了银票,才得以进来。
因着母蛊现在在卫辞体内,卫辞又习了御蛊之术,现在倒是不用再绑着嘉佑,也不用再担心他突然暴起伤人了。
只需给他些树叶鲜花,他便能安安静静地编花环,十分乖巧。
来药王谷求医的人实在太多,三人一直排到天黑,才终于轮到他们。
“阮少谷主,我弟弟体内被人种了蛊虫,不知可否帮他除掉蛊虫,救他性命?”乔舒云带着嘉佑上前说明情况。
“蛊虫?先让他坐下,我把脉看看。”阮鹤弦说。
乔舒云心下一松,看来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忙带着嘉佑在椅子上坐下,又将他的胳膊抬到桌上,方便阮鹤弦诊脉。
阮鹤弦把了下脉,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中的不是寻常的蛊虫,是灵蛊寨的灵蛊?还是在许久之前种下的?”
“没错,应该是十一年前种下的。”乔舒云答完,急切地问:“这种情况可还有救?”
阮鹤弦沉思了下,问:“母蛊在谁体内?”
卫辞闻言走上前,道:“在我体内。”
阮鹤弦便让他也坐下,给他也把了下脉,才收回手,道:“你非灵蛊寨之人,体内种下这母蛊,可是会时刻有噬心之痛?”
卫辞犹豫了下,他一直瞒着云梨说没有什么噬心之痛,可在阮鹤弦面前,若不说实话,会不会影响他的诊断?
阮鹤弦看出他的犹豫,道:“如实说。”
卫辞只好如实道:“刚种下那几日,的确时刻有噬心之痛,后来我习了灵蛊寨的御蛊之术,发作便没那么频繁了,几日才会发作一次。”
乔舒云听了心下一惊,原来他说没有噬心之痛是骗她的,为了让她相信他没事,这么多天以来,他竟然从未在她面前露出过半分异样!
阮鹤弦点点头,正要开口,韩凌薇却突然走了过来,讥讽道:“世子受这噬心之痛还能照常生活,可巢燕却被你害得近乎五感尽失,再也无法正常生活了!你让人对巢燕下手时,可曾想到过你也会有今日?”
乔舒云听了十分讶异,卫辞不是答应过她,不对巢燕下手吗?他是什么时候对巢燕再次下手的?
卫辞抬头看了韩凌薇一眼,平静道:“只要阮少谷主能够救活嘉佑,我可以自毁七窍,和巢燕一样,做一个五感尽失之人。”
韩凌薇惊了下,她方才走过来时,听到卫辞说什么噬心之痛,还以为他是来为他自己求医的,可原来,竟然不是吗?
她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少年,看容貌,竟和云梨有几分相像,难道这个叫嘉佑的,是云梨的弟弟?
他为了给云梨的弟弟求医,竟然甘愿自毁七窍?
阮鹤弦默了下,开口提醒道:“能不能救活他我不知道,但你若是任由体内的母蛊继续噬心,怕是很快就会性命不保了。”
“我的性命不重要,只要能救活嘉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卫辞毫不在乎道。
“救他和救你是两回事,你确定只需要救他?”阮鹤弦问。
虽说医者仁心,但他不救一心求死之人。
“两个都要救。”乔舒云抢在卫辞前面答道,“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您尽管提。”
卫辞心下一暖,看来他的努力,并不是全无回应。
“派人对巢燕下手的是我,无论需要什么代价,我愿意一己承担。”他坚定道。
阮鹤弦看了二人一眼,虽说凌薇是因为他们俩才被迫和离受了情伤,可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他们。
对卫辞,是因为在音律上惺惺相惜。而对云梨,他似乎隐隐有种亲切感。
先前在清风门没有近距离接触还没觉察到,这次离得近了,才意外地发现这一点。
大抵是因为上次迎亲遇到敌袭,她及时出手相助,才会如此吧。
阮鹤弦没有多想,只淡声道:“药王谷治病,从不收诊金,只收药费,当然,若是所需药材太过稀有难寻,就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说完,让下人带他们去外谷客舍暂住,外谷建了许多客舍,方便这些需要长期就诊的病人暂住。
卫辞虽是燕王世子,但他既来药王谷求医,便也只能是当做普通病人看待。
阮鹤弦转动轮椅回内谷去,阮鹿烟匆匆跟上,韩凌薇则落在后头,向云梨道了句歉:“抱歉,我刚才并不知道是你弟弟来求医。”
乔舒云摇摇头:“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巢燕……”
“巢燕的事我自会向下手之人讨债,与你无关。”韩凌薇打断她,扫了卫辞一记冷眼,才转身回内谷去。
乔舒云默了下,到底没说什么,按韩凌薇的说法,这是她和卫辞之间的事,她的确不该插手。
卫辞见她没有因为巢燕的事责备他,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因为他体内种了母蛊,她对他宽容了许多。
两人带着乔嘉佑去到客舍暂住,乔舒云单独住一间,卫辞则和乔嘉佑同住一间,方便照顾他,也避免他出去生事。
灵蛊太过棘手,阮鹤弦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的救治办法,得知卫辞手里有灵蛊寨的蛊术秘籍,忙借了来,日夜钻研。
卫辞虽不通医术,但毕竟习了这些天的御蛊之术,对灵蛊寨的灵蛊有了些了解,便时常同阮鹤弦一起探讨解决办法。
十余日后,阮鹤弦给了云梨两种解决办法。
一种是,解决卫辞体内的噬心之痛,让母蛊适应他的身体,在他体内长久地存活下来,这样一来,卫辞也可以一直通过母蛊操控乔嘉佑体内的子蛊,让乔嘉佑以傀儡之身存活。
另一种是,拔除乔嘉佑体内的子蛊,将他放进药王谷特有的冰池,浸泡药汤,再辅以针灸,看看能不能把他救活。
当然,此法十分凶险,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救治成功,也需要长达数年时间,才能看到他苏醒。
至于卫辞,则只需要用秘术慢慢消耗母蛊之力,至多月余时间,便能彻底杀死母蛊,再无后顾之忧。
这个选择对于乔舒云来说,太过艰难。
若选第一种,嘉佑虽能一直作为傀儡存活,可等到蛊虫彻底吞噬他的意识,让他连编花环和吹竹哨都忘了,他就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了。
而若选第二种,很可能子蛊拔除没多久,嘉佑就会变成一具腐尸。她就真的失去这个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