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兵荒马乱。

就连坐在前面驾车的车夫，都感觉到了车厢里闹腾的动静，忙勒住马头回首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诡异的沉寂。

车夫觉得不对劲，刚要喊人过来，就听苏成德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制止了他：“行了，咱家没事！好好赶你的车去吧！”

但车夫听这声儿，总觉得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当真不要紧吗大人？”

过了片刻，车内的苏成德似乎平静了许多，说话声音也正常了，“无事，你过来些。”

他撩起车帘，瓮声瓮气地吩咐道：“等下叫管家过来，跟他说今晚有贵客上门，记得准备好酒好菜。哦对了，叫人把我那间卧房也打扫出来，被褥枕套都要换全新的，不得有半点怠慢，要是有人敢偷奸耍滑，咱家肯定饶不了你们，听到没？”

车夫诺诺应是，一回头，吓了老大一跳：“大人，您这眼怎么青了？谁揍的？”

被当面揭短，苏成德居然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还乐呵呵地摸了摸眼睛：“自己磕的，不要紧，不要紧。”

这一看就是被人揍的吧！

但既然自家大人都这么说了，车夫自然也不好吱声，却对车厢内坐着的两位“贵客”身份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难不成，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官宦子弟？

“怎么看上去更严重了……”车厢内，殷祝瞧着苏成德脸上顶着的大乌眼青，语气也不由得开始心虚，“你看看你，话说得好好的，干什么非要扑上来揍人呢？君子动口不动手，知道不？”

“是是是，陛下教导得是，”苏成德脸上挂着迷之微笑，就跟之前的殷祝一样，无论对方说啥都觉得如听仙乐耳暂明，“奴才下次一定谨言慎行，绝不鲁莽行事。”

他的态度发生如此之大转变，还要多亏了殷祝情急之下的那一声“苏成德！你忘了朕当年送你的那一尊翡翠金佛了吗？”硬生生把苏成德定在了当场。

当然，也有宗策的一份功劳。

他下意识横手挡在殷祝身前，把扑上来要揍人的苏成德推了个屁股蹲不说，眼睛还撞上了车厢内的装饰，这才没一会儿功夫，就肿成了熊猫眼。

但对于如今的苏成德来说，这些都不叫个事儿。

在殷祝一口气说出了好几个他们之间才知晓的秘密后，苏成德满脸怒气顿时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以及回神过后的喜出望外。

方才有多瞧这小子不顺眼，他现在对殷祝就有多热情，一路拉着殷祝的手就没松开过，就连宗策都被挤到了边上。

“陛下，您是不知道，自打您走后，老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殷祝瞧着苏成德老泪纵横的模样，诚恳道：“看出来了，比从前至少胖了一圈。”

苏成德一哽，又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一茬，继续抹着眼泪说道：“每年清明，奴才都会带着人过来看您和宗大人，可这两年奴才渐渐上了年纪，还在担心要是等以后老了，走不动了，只剩下宗大人一个孤零零地待在这儿，可怎么是好。”

“没想到啊，老天有眼，叫您活了过来，奴才也终于有机会再侍奉您一回了……”

“我现在不是皇帝了，不需要你侍奉，”殷祝笑道，和他干爹对视一样，“这次回来，就是想来看看你们，记得别走漏了消息，否则我怕有人会多想。”

“您放心，”苏成德用力点头，“奴才明白！陛下是有大功德在身的人，经过神仙点化才能重活一世，这件事，奴才一定守口如瓶！”

“倒也不是……算了，”殷祝本想要解释，但转念一想，觉得还不如就叫苏成德这么以为吧，“反正不必搞那么大的排场，我和守正在这镇上也待不了多久，你继续干自己的事就行，不必陪我们。”

但苏成德说什么也不肯答应，非要让他们在府上多留几天，还说再过几日就到清明了，不少人都会前来帝陵祭拜，到时候大家还可以齐聚一堂，共叙旧情。

殷祝眼前一亮。

“宋千帆也来吗？”

苏成德笑眯眯点头，一副贫道死了道友自然也跑不了的心态：“宋大人与陛下情谊深重，自然得来。”

宗策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殷祝是心动了。

果然，殷祝立马一口答应下来，说准备到时候在宋千帆面前上演一出大变活人。

宋府。

“……夫君？”

饭桌上，王夫人看着自家夫君突然面露菜色，不禁担忧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宋千帆定了定神，方才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兴许是错觉吧，“大约是来了阵穿堂风，总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待到饭后，还和自家夫人商量起来：“马上清明了，叫人多准备一些纸钱，再扎些纸马纸人纸房子什么的，等祭拜的时候烧给陛下吧。”

王夫人应了一声，又踌躇着问道：“那，这些还是准备两份吗？总感觉，这样是不是不太吉利……”

宋千帆沉默良久，轻叹道：“还是老样子，有备无患吧。自打新帝登基，宗策离开旧都后，我总觉着，他怕是等不了多久，就会去找那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