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说话 宝宝
人类又一次如期而至。
鲛人趴在暗礁上, 手中抱着一个巨大的珍珠,面对着朝他而来的船只,百无聊赖地朝钟意挥了挥头发。
本以为鲛人是在用珍珠磨爪子, 但是停靠好船只过来后,钟意却发现并非如此, 珍珠上什么划痕都没有,干净一片。
而在人类靠近后, 鲛人把珍珠推了推, 圆滚滚的粉色珍珠就在两人注视下“咕噜噜”滚到钟意脚边。
只是它太滑了, 又擦着鞋子的边缘而过, 眼看就要落下礁石跌进海里, 钟意伸手一拦,把扑过去截住珍珠的鲛人与珍珠一同捞进了怀里。
把投怀送抱的鲛人往怀里摁了摁, 钟意在鲛人控诉的目光中拿起珍珠放到一旁, 将袋子里的鱼肉倒出来。
“蓝鳍金枪鱼。”钟意摸摸鲛人的脸颊, 确认伤势已经完全痊愈, 避开鲛人伸过来的爪子, 在鲛人不解的目光中, 把提前处理过的鱼肉递到鲛人嘴边。
鲛人愣住, 试探着张开嘴巴, 咬下一口。柔软细嫩的肉质在口腔融化, 细密绵软,每一片肉都含有适度的脂肪, 鲜嫩多汁而清甜。
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合心意的事物, 甚至还不用受伤,鲛人狭长的眼眸眯起,露出一点笑来。
他要接着下一口, 钟意却按住他,说道:“说一句话再给你吃。”
自从知道鲛人会说话之后,钟意一直很想多让对方开口一些,但是鲛人似乎不喜欢开口,只有少数那么几次对白,内容也很简短。
现在看到鲛人似乎对于这份食物很满意,他便想借此要挟对方开口。
鲛人皱起眉,蓝绿色的竖瞳盯着钟意看,直勾勾的眼神中出现些兽性与不满,他对钟意咧开锋利的牙齿,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冲上来扑食。
但是拿着食物要挟鲛人的人类却丝毫无所畏惧,甚至毫无防备地低下头捣鼓什么,把自己白皙的后颈全然暴露在鲛人的面前。
打开录音机后,钟意再次抬头,对上鲛人冷锐的视线,语气带着轻哄:“说话就给你。”
鲛人的喉咙开始发出威胁的低哼。
钟意却掰着他的嘴巴,手指在鲛人的脖颈上下滑动,还摁了摁对方滚动的喉结,轻柔剐蹭的动作让鲛人感觉有些不适。
明明发声器官都是正常的,为什么不爱说话?钟意不解,再次道:“说话好吗?”
鲛人甩了甩脑袋,没能把脖颈上的手指甩掉,还使得钟意的动作越发用力,禁锢与挣扎之中,鲛人的脖子泛起一点点暗蓝色的指印。
刺痛感让鲛人忍不住呲牙,近在咫尺的食物不能入口,他舔了舔口腔残留的鱼肉味道,眼眸上挑,尾巴拍起大片的藤壶。
钟意看到鲛人忍不住亮出了利爪,却仍然面不改色。
他将食物往鲛人嘴边抵了抵,在鲛人猛地张嘴时又拿开,只一瞬间,鲛人张开的牙齿咬下空气,看着钟意的眼神充满暴虐。
“说话。”钟意任由鲛人把自己的白大褂撕成一条条的形状,甚至还抓着对方的手放在了背心上,“随便撕,撕完之后说话。”
感受到隔着薄薄的衣服传来的柔软肌肉,鲛人恶狠狠地挠了一下,把黑色的布料撕出五爪的形状。
凉意传来,钟意连头都没有低,感受到顺着口子灌进去的海风,却没有疼痛感传来,预想中的血液流淌也没有出现。
“说话。”他伸手抓住鲛人的手腕,放在嘴边咬了咬,“不再用力些?”
鲛人盯着钟意被撕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吃不到肉,手腕传来温热的感觉,还要被人类用言语挑衅,他眼中的幽绿盖过冰蓝色。
挥出爪子的瞬间,鲛人在人类下意识闭眼之时露出得意的笑容。
等待的攻击没有落下,钟意只感觉到怀里突然变空。
“扑通”一声响起,纷纷扬扬的水花落在他身上,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只剩下波荡的浪潮。
暗礁上空空荡荡,鲛人在他闭眼的瞬间,挣脱了他的怀抱跃入了海中。
钟意快步走到礁石最边缘,眼睛睁得很用力,但是入目所及,除了时不时翻涌的浪潮,剩下只有空荡荡一片。
一望无际的大海将鲛人的行踪完全隐藏,什么也看不见了。
垂放在身侧的手指握起,手中的鱼肉被攥着从指缝流出,低垂的黑色湿发耷拉在眉骨,遮住了钟意眼眸中的神情。
男人在暗礁边缘站了很久,久到腥咸的海风透过漏风的衣服,把他吹得浑身冰凉。
倒影在海面的银辉如同浮鳞,像极了鲛人的长发与尾巴,他却始终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浪潮汹涌,又过了很久。
确认鲛人逃离了自己,面无表情地退回暗礁中心,钟意眨了眨自己睁得有些酸涩的眼睛,将藏在鱼肉最里面的礼物盒拿出来,正要丢弃,却突然听到“哗啦”一声。
再一次被浇了满身水的男人抬头去看,就见到抱着一只巨大沙丁鱼的鲛人笑得满脸得意,扬起的下巴湿漉漉地往下淌落血水。
鲛人把沙丁鱼丢上暗礁,想要坏心眼地砸钟意,发现没能成功之后慢吞吞地撑手上岸,正要拧一拧自己的湿发,就看到避过了沙丁鱼的人类径直朝他而来。
嗅到了有些危险的气息,鲛人的尾巴骤然绷起,有些警惕地看向眼眸黑沉而深邃的男人。
下一瞬间,他感受到阴影覆下,男人的面庞贴过来,带着暴虐的撕咬,钳制着他下巴的手指格外用力,像是在传递怒火又或者是什么他不懂的情绪。
鲛人的喉咙被迫滚动呜咽,尾巴不停去拍打力道大到像是要把他咬死的人类,撑着礁石的手指因为滑腻的石面而有些难以受力,不停地打滑,最后被人类一把抓住,环在了他的脖颈。
猛然被改变动作的鲛人失了支撑的力道,惊慌失措地揽在钟意后颈,而后感觉到自己突然腾空,被钟意拖着尾巴抱到了礁石的中央。
敏感的部位被男人滚烫粗大的手掌摩挲,用力地碾压着尾巴每一片鳞片,鲛人的喉咙发出呜咽,身躯颤抖着,看起来非常可怜。
但是人类却没有丝毫怜惜。
钟意放开被他咬得不停舔唇吹气的鲛人,冷冷盯着手中的冰蓝色鱼尾,思考要从哪里下刀才能将它们完整剥离。只是这次他没有带上刀具,没有办法立刻执行。
感受到如有实质的目光,鲛人把尾巴缩了缩,想要收起来,却被人类强硬摁在原地,只好被迫接受抚触,在钟意无意中按到某一个角落后,眼中闪过无措。
冰凉的鳞片滑腻,钟意从上至下摸索了好几遍,沁冷的感觉才勉强压下怒火。
他把那个碍眼的沙丁鱼丢到另一块礁石上,将袋子拖过来,推到鲛人面前:“吃吧,不用说话了。”
鲛人看着金枪鱼肉,又看了看钟意,再看了看沙丁鱼。
他本来也没有很想吃沙丁鱼,捕猎只不过是因为不满人类的行为,想要证明自己不吃这一口也饿不着,钟意的威胁是毫无效果的。
此时明明获得了成功,但是鲛人看到钟意绷着一张脸的模样,又觉得有些迷惑,面对再次回到手中的食物,竟然第一次涌现出抗拒和茫然的情绪。
“不想吃?”钟意以为鲛人是拒绝他的投喂,冷声询问。
鲛人摇摇头,还是看着他。
那就是不想看见自己了。
钟意认为自己意会了对方的意思,闭了闭眼,控制自己不要再做激怒鲛人的事情,而后笑笑,拿起礼物盒转身离开:“行,我走。”
鲛人眼睛微睁,狭长的眸子盯着钟意的背影。
人类把一个漂亮的盒子丢进海里上了船,海风吹起他脏兮兮白衣服的一角,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眼看着船只要被他推进海域,船桨也被拿了起来。
心中涌起陌生的情绪,鲛人有些着急地拍了拍尾巴,掀起的大量水花落在人类身上,却没能停止对方的脚步,反而让男人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眼见船桨挥起,钟意真的要离开了,鲛人的面上浮现难过,耳尖竖起,胸腔震了震,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宝宝。”
鲛人太不爱说话了,即使知道很多文字的发音,但是因为说的太少,加上人类的发音太过拗口,在表达时多少有些没那么标准。
他眨了眨不知道为什么发酸的眼睛,重复:“钟意……宝宝。”
钟意推船的动作停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却听见下一瞬间,什么入海的声音。
胸腔中沉寂的什么突然震动了,他转身看见了朝自己游来的身影,银色的长□□浮在水面上,与月光撒下的影子重叠,那双冰蓝色与幽绿交织的双眼被大海的水光浸染,盈满水意。
鲛人游到他身边,手指扒住围栏的一处,抬起头喊钟意:“宝宝。”
手中的船桨突然失了力道,落在海面上,仰着面庞的鲛人被黑发的男人狠狠地摁在船边,落下灼烫又无法躲避的亲吻。
长驱直入的舌头烫得不行,尤其是在鲛人的伤口处,更是留下难耐的触感,对方的亲吻非常霸道,与温柔典雅的长相截然相反,从没有过伴侣的鲛人根本不是对手,只能难以招架地被动承受。
手臂在不知不觉间环上了人类的肩膀,鲛人的利爪不小心撕裂了钟意的衣服,好在专注的男人应该没有发觉。
鲛人偷偷地把撕扯下来的黑白两色布料扔掉,在人类来势汹汹的亲吻中难耐,却又悄然感到安心。
他主动回应钟意,冰凉的舌头轻轻地勾缠,吮了吮男人的舌根。
在含糊之间,鲛人轻哼:“宝宝。”
“哗啦。”
在朝着一侧倾斜的力道之中,不堪重负的船只彻底翻倒。
第42章 你的名字 “瑟莱昂,我的瑟莱昂。”……
湿漉漉的鲛人与人类爬回了暗礁。
钟意固定着又一次遭遇不测的小船, 将它卡在礁石群中,回过头就看见鲛人抱着被他捡回来的礼物盒盯着自己。
鲛人不停地舔舐自己灼烫发疼的唇瓣降温,口腔微微张开, 红艳艳的一片落在钟意眼中。
钟意皱眉,摩挲着他的唇, 声音暗沉:“又想要亲吻了?”
鲛人对于亲密行为的需求如此高,倘若不是遇到他, 难道也要这么去勾引其他人类么?
男人的眼神深邃, 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湿淋淋头发上滴下来的水落到鲛人的唇瓣, 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鲛人忍不住用舌头将其舔进口腔。
钟意的眼眸一沉,将偏爱勾引的鲛人掼进怀里, 手指揉着他颤动的耳垂, 把鲛人的唇舌都含进口中。
这一次没有之前那么来势汹汹, 但是唇瓣已经被亲到破皮的鲛人非常敏感, 抱着的礼物盒落下, 纤细的手臂支撑在钟意的胸前不停颤抖。
漫长的亲吻结束, 鲛人想要把舌头吐出来透透气, 却又被攫取空气。
真的受不住的鲛人眼尾爬上湿红, 整个人都滚烫一片, 他怀疑自己会在人类的怀里被煮熟。于是手指拍打钟意禁锢着自己的肩膀,尾巴贴着钟意的小腿不停摩擦, 想要凭借对方裤腿上的海水降温。
起初是有效的, 但是随着摩擦的次数变多,反而越来越滚烫,于是被灼烫到的尾巴又颤颤巍巍收起来, 很是可怜。
“不要了。”鲛人红着眼睛拒绝钟意再一次俯下来的面庞,手指挡着自己的嘴唇,只露出来一双水润湿透的漂亮眉眼。
蓝绿色的竖瞳失了锐利,只有在过度刺激下蔓延开的水意和潮湿,湿湿的睫毛扑动,看起来还有些没缓过来,睨着钟意的眼神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讨好:“不要了。”
他重复着,余光瞥到什么,用尾巴把落在旁边装满鱼肉的袋子拖过来,扒拉到钟意面前:“我饿了。”
钟意这才放开不停索求自己的鲛人,把袋子打开,让人在自己怀里正经坐好:“乖一点,不要再勾引我了。”
感觉自己有点没听懂钟意的话语,但是鲛人没与钟意争辩。
不擅长言语的鲛人清楚自己是吵不过人类的,但是他隐约有些察觉什么话语能够让对方高兴,于是指指袋子,又指指钟意:“宝宝,我饿了。”
此时鲛人只想着人类高兴了就不会追着自己亲吻,因此喊得很卖力:“宝宝。”
钟意瞥了眼得到满足之后开始撒娇的鲛人,摸了摸他垂在自己胸口的长发,在他的催促下拿起鱼肉喂到鲛人嘴边。
一番折腾后鲛人的确感到很饥饿,终于吃上食物后他的眼睛忍不住微微眯起,面对面撑坐在钟意的大腿上,尾巴与男人修长的双腿重叠贴合,手指按着钟意的小腹。
钟意投喂的速度不紧不慢,很有耐心地等待鲛人吞咽完毕之后,检查确认口腔里没有东西了,这才接着下一口。
他想要改变鲛人狼吞虎咽的习惯,缓慢的动作使得向来飞速进食的鲛人有些不满,但是看着钟意漆黑的眼睛,又下意识没有表达出来,只是一连声地喊“宝宝。”
交叠纠缠的鱼尾在腿上扫来扫去,鲛人的手指闲着无聊,扣着男人腰腹背心上的洞玩,时不时戳一戳随着钟意用力时鼓动的腹肌,在硬邦邦的腹肌上挠过。
鲛人太不安分,钟意手上的速度只好稍微变快了些。
以为是自己的情话起了效果,鲛人的耳朵动了动,将“宝宝”两个字当成了投喂加速器一般,一时间整片礁石群都在回荡鲛人或高或低、或长或短的呼喊声。
等好不容易喂完金枪鱼肉,钟意收起袋子,准备把鲛人推开,却看见鲛人又把落在一旁的礼物盒拿了起来。
这东西鲛人之前研究过,但是不知道要怎么打开,暴力摧毁的话盒子就坏掉了,里面的东西也有可能会粉碎,此时只能求助钟意。
钟意的动作顿了下,拿过了盒子。
这盒子是一种比较精细的锁扣,不难开,但是对拥有利爪的鲛人的确有一番难度。
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去把这个捞回来,但是既然都拿回来了,里面的东西给鲛人也不是不行。
“咔哒”一声,盒子在钟意手中被打开,期待地注视盒子的鲛人看见了一条形状像海草的东西,他有些嫌弃地拎起来:“丑。”
“……”钟意口中的话语咽了回去。
鲛人又扒拉了一下盒子内部,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之后,有些迷惑地看向钟意。
年轻男人难得语塞,不知道要怎么解答鲛人的诧异,只是把发带从鲛人手里拿了回来,声音淡淡的:“不喜欢就算了。”
鲛人皱起眉。
他盯着钟意平静的面庞看了很久,从男人漆黑的眼睛看到挺直的鼻梁,再看到抿着的嘴唇与绷起的下颌。
鲛人手指戳了戳钟意的喉结与锁骨,在钟意低垂眉眼看过来,并且抓住他作乱的手指后,速度飞快地把钟意手中攥着的发带扯了过来。
钟意只觉得眼前一花,来不及震惊第一次发现鲛人的速度如此之快,就看见鲛人举着发带对照着月光看了又看,歪着脑袋的模样仍旧是不解的。
凭心而论,从人类的审美角度来看,这真的不是一条丑陋的发带。
以冰蓝色为主调的发带在月光下纯净且深邃,冰丝的材质带着海水独有的清冽质感,抓在指尖的时候是沁凉的。其中有几道幽绿色的痕迹,在鲛人抖动间泛起粼粼波光,被他纤细透着淡蓝色光泽的白皙手指抓着,在月光下摇曳生姿,交织出如梦似幻的纹理,如同海浪的波纹。
但是可能鲛人的确不太喜欢,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到了一边,与他那堆珍珠搁置在一起。
钟意也没有勉强他,只是注视着鲛人的一举一动,对方似乎很喜欢这个盒子,尝试把珍珠塞进去,结果珍珠太大盒子太小,最终只是徒劳无功。
忙碌半天的鲛人把看不懂的东西收起来,小小的盒子也被放下,将之前推给钟意却被拒绝的珍珠又扒拉过来。
他捧着粉色的珍珠,送到钟意面前,这个珍珠真的很大,饶是鲛人也得双手捧住才行,于是他所有的重量全都压在了钟意身上。
眼疾手快地将滑溜溜差点从身上滑走的鲛人揽住,钟意低头看着鲛人手里的珍珠,有些迟疑:“……这太大了,恐怕戴不到头上。”
他看了一眼硕大的珍珠,与鲛人纤细的头发,语气不赞同,然后得到了鲛人上挑斜睨的一眼。
“给你。”在钟意的调教下,鲛人终究还是学会多开口。
钟意愣住,看着仰面凝望自己的鲛人,搂着鲛人腰肢的手指力道收紧,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给我做什么?”
“你喜欢。”鲛人没有忘记钟意向自己讨要了两次珍珠,因此在捕食的时候特意将这颗珍珠给他带回来了,“你喜欢,送给你。”
夜色很静,海风带来浪潮“哗哗”的声音,月光倾洒在鲛人曼妙的身躯上,淡淡的光辉将钟意也笼罩。
光影落在礁石群上,投影出鲛人趴在高大男人身上的影子,影子中的珍珠晃了几下,猝不及防地滚落,随着嶙峋崎岖的礁石边缘滚落,掉进海里。
“咚——”地一声。
光影中,鲛人倾身想去捡起来,却被男人的手指禁锢住扯回身上,随后,影子猛然转换了位置,鲛人被高大的男人压在礁石上用力亲吻,口中的呜咽与尾巴挣扎最终化作无力的勾缠与轻哼。
鲛人有些不舍地偏过头瞥了一眼掉进海里的珍珠,随后又被覆在他身上的男人按着下巴把脸转正。
钟意低头打量着身.下的鲛人。
初次见面时,对方的矜持与傲慢非常有欺骗性,虽然现在仍旧矜傲,但是相处得越久,就越会发现他实际上是无比纯真的,对于人类可能存在的恶意与手段完全懵懂,甚至会轻易沦陷在人类少得可怜的好意中。
然后眼巴巴地献出自己。
钟意舔舐着鲛人的下唇,胸腔颤动几下,竟然发出很轻微的笑声。
对于这样温柔的亲吻,鲛人并不算太抗拒,双手环着钟意的脑袋,有些舒服似的滚动了几下喉结,尾巴轻拍着礁石,很轻,甚至没有把藤壶带下来。
钟意的唇瓣在鲛人的面庞反复流连,吻过湿漉漉的额发,红润的眼尾,轻颤的眼睫,小巧的鼻尖以及殷红的嘴唇。
在鲛人的红唇上逗留了片刻,他甚至没有用力,只是抵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他的亲吻的鲛人就主动张开嘴进行接纳。
无奈又拿人类没办法的鲛人迎接着对方的亲吻,舌尖相触,温凉与滚烫相触,他一下又一下地吞咽涎水,然后被钟意坏心眼地全部夺取。
好不容易降下来点温度的口腔再一次被烈火点燃,鲛人的眼尾开始沁出泪意,他很生气,但是又无法发火。
鲛人知道,这是伴侣之间的亲昵行为,不论怎么样也不应该指责对方,于是只能默默地忍受,努力地把自己的尾巴伸进海水里,汲取些许冰凉。
冰火两重天之下,鲛人的身躯开始发抖,钟意注意到了,好心地把鲛人往怀里拉了拉,将他耷拉在礁石边缘的尾巴拖了上来。
“……”鲛人被钟意按在礁石的中央接受亲吻,浑身滚烫,大脑缺氧,听到人类低喘着的询问声。
“你的名字是什么?”在发现鲛人爱上自己后,钟意面对他时越发游刃有余,声音也总是沉稳的,此时却透出些许自己都无法察觉的迫切。
钟意知道,认识人类的语言,同时作为一族首领的鲛人肯定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只是他此前毫不关心,也不觉得有知道这个濒死的生物的名字的必要。
但是,此时他却没来由地想要知道对方的名字。
或许是为了在完成实验后纪念对方,又或者是因为什么说不上来的原因。总之,他现在想要知道鲛人的真实姓名。
“……”晕乎乎的鲛人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轻声发出呜咽,被钟意咬住唇瓣,抵着想要吞咽涎水的喉结。
“我的鲛人。”钟意的唇齿在鲛人喉结厮磨,眼神很缱绻,“告诉我你的名字。”
“瑟莱昂。”鲛人被逼迫得眼中流淌泪水,又被温热的唇瓣抿掉。
钟意咽下鲛人的眼泪,思绪在“竟然不是珍珠”与“好甜”之间游离,最后于再一次落下疾风骤雨般的亲吻之前低笑着重复:
“瑟莱昂,我的瑟莱昂。”
第43章 宝宝 死了
或许是人类说话时特有的温柔。
不知为什么, 鲛人听着钟意呼喊自己的名字,似乎带着一种很特殊的感觉,和族人呼唤的时候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忍不住颤了颤眼睫, 冰蓝色的睫毛在人类的揉搓与亲吻下有些难受,带着一种陌生但是让人想要战栗的感觉。痒意传来, 但是浑身都被禁锢的鲛人没办法缓解,只好不断地眨动眼睛。
鲛人那漂亮的蓝绿色眼眸在忽闪的睫毛下更显灵动, 钟意凝望着瑟莱昂羞涩又直白的注视, 对方的眼睛真的太剔透, 什么情绪都潜藏不住。于是他沉凝着, 吮咬着对方细嫩的皮肤, 在鲛人的面颊上留下牙印。
“瑟莱昂。”钟意轻唤他的名字,反复着。
只是, 鲛人没有被呼唤名字就要回应的习惯, 甚至对于名字这东西他们也不是很在乎。
因为对于鲛人来说, 族人们发出的不同韵律的声波更方便他们辨认彼此, 拥有名字也不过只是一种模仿人类的行为罢了。
所以他只是盯着钟意开合的唇瓣, 眼神有些好奇, 想要研究他声音为何如此特殊。
钟意的吻又一次落下, 贴在他的喉结, 舔舐的感觉让鲛人忍不住发出轻哼。于是人类的笑声便与鲛人的声音同频:“回答我, 瑟莱昂。”
不愿意说话没关系,可以学习。
钟意现在对于鲛人还算有耐心, 只是手指按着鲛人想要闪避的动作, 颇为认真地提醒:“你要回应我。”
鲛人只好“唔”了一声,尾音是上扬的,像是在疑问这样可以么。
“不够, 不行。”钟意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教导鲛人人类礼仪的一天,压着鲛人的喉结,“这样是不礼貌的。”
“瑟莱昂。”钟意呼喊。
鲛人:“唔。”认真回应的语气。
但是人类仍然不满意:“不对,你要呼唤我,瑟莱昂。”
鲛人觉得好麻烦,人类的名字真的很难发音,但是对方的眼神很幽深,似乎不接受自己的拒绝,他只好拍了拍尾巴,戳着钟意的胸膛进行回应。
瑟莱昂:“宝宝。”
“……”这不是钟意想要的答案,但要是鲛人只愿意这么呼唤,他也勉强可以这么接受。
感受到束缚自己的力道变小,鲛人眼睛亮了亮,尾巴在钟意的小腿上勾了勾。
人类似乎也很喜欢听自己说情话。鲛人这么想着。
情话似乎像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适用于所有场所的好东西,鲛人决定了,以后只要钟意说话就喊宝宝。
钟意又试了几次,低沉的“瑟莱昂”与悠扬的“宝宝”在礁石上反复回荡,他奖赏给了听话的鲛人几个亲吻,而后撑着礁石准备起身。
却没想到,在支起手的瞬间,眩晕感如同汹涌的潮水涌来。
钟意怔住,稳了稳身形,然而脑袋昏昏沉沉像裹了一层厚重的棉花,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他摇了摇头却无济于事,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所有的事物都变得影影绰绰,难以辨认。
意识到什么,钟意皱了皱眉,没想到长期熬夜的后遗症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他不想在这时候晕倒,但是随着眩晕感加剧,双腿已然变得绵软无力,突突地跳着的太阳穴伴随着如针扎般的剧痛。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在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的瞬间,钟意下意识抓住什么稳住身形,手中的触感温凉细腻,他看到了鲛人瞪大惊悚的眼神。
钟意晕倒了,最后的意识竟然是——第一次看到鲛人把自己狭长的眼睛瞪得这么圆。
被人类火辣辣的亲吻弄得晕乎乎,鲛人还在利用涎水与冷空气降温,尚且来不及为对方终于满足准备起身而高兴,就看到钟意的身躯在空气中晃动。
他疑惑地去看,就发现本来面色红润的男人瞬间面色发白,亲得红彤彤的嘴唇也褪去了颜色。正茫然之间,人类的面庞就在他面前放大,双眸在瞬间紧紧闭上,而后攥着他的手砸在了他的身上。
这实际上是很痛的一下,丝毫没有设防的鲛人被砸得脑袋磕在暗礁上,但是他没有顾得上喊痛,而是轻轻地推了推身上的人类。
此时此刻,他还是迷惑的,随着时间的推移,钟意还是没有反应,使得鲛人本就睁大的双眼更加无措。
“宝宝?”瑟莱昂拍着尾巴,亲了亲人类的嘴唇。
向来会把他按着狠狠索取一番的人类这时候却没有丝毫动静,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身上,只有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锁骨,往下淌落的水渍在吹拂的海风下有些冰凉。
身上的人软乎乎的,似乎没有了意识,怎么戳弄都没有反应。鲛人并不畏惧冰冷,但此时在冰凉月光的笼罩下忍不住轻轻颤动了一下。
瑟莱昂捧着钟意的脸,在他面上舔舐、哈气,又伸手指想要扒拉钟意的眼睑。他对于操纵手指进行精细的工作仍然不熟练,动作很慢,但是收起的利爪却没有伤害到对方。
费劲地弄过了好久,昏迷的人类被他扒拉得不停地翻着白眼,但是却始终没有醒来。
“宝宝?”鲛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撑着人类爬起来,尾巴蜷曲着将他环在怀里,在钟意身上到处捏了捏,都是软乎乎的,没有一点力气。
瑟莱昂眨了眨眼睛,耳尖耷拉下来,银发拱在钟意的肩窝,他不停蹭着钟意,把钟意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从脑袋到脖颈,从胸膛到尾巴上。
之前摸到自己就一阵亢奋的男人还是没有睁眼,就算把他的手放在尾巴中部也是没有任何反应,鲛人有些难为情地挺了挺尾巴,但是没有用,对方没动静。
“宝宝。”鲛人盯着钟意安静的面庞,看了半天,最终意识到:
——“死了。”
他们族群那个被巨大玻璃割裂身体,以至于没能熬过长夜的鲛人在死亡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鲛人有点难过。
他知道人类很脆弱,却没有想到这个人类死得这么快。
“死了?宝宝?”瑟莱昂迷茫了,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抱着毫无动静的人类,唇瓣抿起,低头贴了贴钟意的嘴唇,“钟意?”
死掉的人类还是热的,温热身躯贴在怀里让喜凉的鲛人不舒服。
但是瑟莱昂却没有将他放开,只是把男人比自己大上一圈的身躯揽得更紧了一些,又想到什么似的,把上次给他擦嘴然后被钟意遗弃,而他捡起来塞进暗礁缝隙的白色衣服翻了出来。
衣服被海水冲刷得很干净,就是有些湿漉漉的。
鲛人知道钟意似乎不喜欢海水,学着他平日里拧干衣服的样子,把白大褂上的海水一点点挤掉,然后摊开铺在了钟意身上。
月光照耀在暗礁上,衣服纯白的颜色被投影在黑发男人的面上,更显得他满面惨白。鲛人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银色的长发如流水铺撒在男人的身上,与他漆黑的头发混迹在一起,瑟莱昂等待钟意的心跳彻底停止。
他决定等人类彻底停止呼吸之后就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族人。但是在离开之前,鲛人遵循自己的意愿与钟意的喜好,呼唤了人类很多声。
“宝宝。”次数太多,鲛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他的学习能力其实是很强的,此时模仿着钟意之前呼喊他的腔调,低沉而忧伤。
一声又一声,不停呼唤的鲛人有些累了,声音也越来越轻。
月光越来越亮,然后渐渐变得黯淡,几乎要消失,海平面出现灰紫与橙红的颜色。喊“宝宝”喊得缺水的鲛人舔了舔自己干渴的唇瓣,疑惑于人类心跳怎么维持了这么久,似乎还变得越来越强劲了。
但是说到做到的鲛人没有放弃,仍旧在呼喊,甚至帮钟意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宝宝,死吧。”
“死吧。”他想到什么,以为钟意可能是不放心自己,回忆起那个鲛人彻底回归大海的怀抱之前,他的伴侣的话语:“我会照顾好自己。”
“……”意识刚刚回笼就听到鲛人惊悚的话语,本来还想听听瑟莱昂能喊多久的钟意终于睁开了眼,对上鲛人发红的眼睛。
鲛人的目光没落在他面庞,而是看着海平面,口中话语继续:“我会寻找新的伴侣。”
“……”
鲛人族对于伴侣结伴时的忠诚非常看重,不会容许背叛的行为存在。但特殊情况除外,因为他们同样不是会沉浸于悲伤的性格,对于寡妇和寡夫来说,寻找新的伴侣不是件稀奇的事情。
当时那个鲛人临死前,就拜托瑟莱昂的小姨,上一任鲛人首领帮他的伴侣寻找新的伴侣,当时那个被托付的鲛人哭着点头,所以瑟莱昂也重复着:“我会幸福。”
“……”
钟意磨了磨牙齿,感觉到怒气汹涌,猛地钳制住鲛人开合的唇瓣,将蓦地愣住的鲛人脑袋按下来。
睡过一觉的男人精力十足,力气也变得很大,把鲛人的嘴唇啃得红润破皮,这才堵住了对方喋喋不休另寻新欢的宣言。
瑟莱昂又被人类给烫得脑袋发晕,但是更晕的是他的思绪。
他下意识地迎合着人类的索求,只是脑海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死掉的人类又复活了,而且看起来非常生气,亲吻的动作像是带着惩罚,几乎要把他的舌头揪住不放,热得他又开始掉眼泪。
冰蓝混合幽绿的眼眸浸润了水光,看起来很难过,钟意捏着鲛人的耳朵,把他有些萎靡的耳朵尖拉扯得竖起来,而后坐正,把鲛人给圈在怀里,恶狠狠地刮过他尾巴上的鳞片。
“没死,活着。”面对瑟莱昂泪眼朦胧的双眼,钟意只得解释自己的“诈尸”,“人类需要闭眼睡觉,我刚才睡着了。”
其实不是睡着,是晕过去了,但是没必要给鲛人解释这么多,他又不懂人类熬夜太多会晕倒。
鲛人把手撑在钟意小腹,呜咽着承受对方的纠缠,涎水顺着滚动的喉结吞咽,他点点头,有些坠着,变得笨重的心脏似乎又变得轻盈起来。
鲛人族对于睡眠的需求很少,就算是睡觉,一般也会睁着眼睛,以至于鲛人根本没想到钟意是睡着了这一茬。
此时听到解释以后,他眉梢扬起,很高兴似的用下巴蹭钟意的脖颈,唇瓣弯了弯:“宝宝。”
又重复着念叨:“宝宝,没死。”
第44章 死里逃生 不用害怕
钟意虽然没死, 但也知道自己再不好好休息可能就离死不远了。
于是他安抚了缠人的鲛人半晌,终于满足了鲛人的索求,在对方凝望的目光中驾船离开。
瑟莱昂看着在海浪中摇晃的船只渐行渐远, 张着通红的嘴唇哈气降温,被摸得滚烫的尾巴浸在海水里, 身上的皮肤都是昳丽的一层粉。
等视野中再也看不到人类的身影,他手指勾起自己垂落的银发把玩, 百无聊赖之间想到什么, 把被与珍珠塞在一起的发带拿了出来。
鲛人还是觉得这个东西不好看, 比不上圆润发光的珍珠, 但是想起钟意把他给自己时深沉黝黑的眼眸, 忍不住歪了歪脑袋,最终手指收紧, 研究起了这个玩意儿。
……
钟意回到陆地上, 见到内部被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塔楼, 怔了一下, 在无比光洁的地面上走过, 看见累瘫在角落的小灰团子。
系统很累, 很想哭, 看见始终没能加载完成的宿主各项数值之后更想哭了。
但是面对钟意冷淡的目光, 它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嚎啕咽下, 暗自怀念自己的上一任宿主。
瞥了一眼系统,看在对方安安静静且没有威胁的份上, 钟意对他的态度其实已经比最开始好了许多, 甚至没有把他从角落里揪出来,让他滚回系统空间。
他走进底下实验室。
实验室也被清扫得很干净,除了他严令不能触碰的正在使用的实验器材, 其余一应物品全都被系统进行了更换,桌椅锃亮,新材质的灯毫不刺眼,洒下柔和的光辉。
钟意感到满意,将临走前鲛人赠送给他的许多珍珠中,挑选了一个最不起眼和丑陋的丢给毛球。
系统还以为钟意终于打算对它下手了,心中哀鸣着宿主杀我,想要躲避,却在看清直冲自己而来的是什么以后忍不住愣住。
小灰球细细的四肢抱着一个硕大的珍珠,看起来呆愣愣不大聪明的模样,钟意淡淡移开视线。
他又观测了一番各种样本,不出意外,没有丝毫收获。
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钟意没太多情绪,只是思考着如何使实验更进一步,又上了卧室。
卧室被整理得更加整洁,硬邦邦的木板床被换成没见过的材质,看起来很软,窗帘与家居等物都是崭新的,冰蓝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但很漂亮,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闪着波光,让钟意想起鲛人在他怀里用尾巴拍着水花的模样。
而破碎镜子也被更换了,钟意看到镜子中没有分裂变形成无数个碎块的年轻人影,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与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看清自己的模样。
眼睛、鼻子、嘴巴……看起来和以前一致,但又多了些许不同,艳红的唇瓣上面有暧昧的齿痕,锁骨一片抓痕,是鲛人承受不住时挠出来的,没有见血,但是稍微有点红肿。
而钟意知道,在衣服遮蔽的胸膛。后颈、背部、小腹等地方,这样的红痕只多不少。
手指扯了扯背心上破损的洞口,钟意将背心扯下丢掉的动作顿住,最后与脏兮兮的裤子一起丢进了洗衣机。
听到洗衣机转动的声音,系统抱着珍珠傻乐的模样突然停住,它悚然睁大自己的眼睛,有些颤抖地打开系统空间,就看见好不容易加载到60%的数据再一次卡顿,然后于心惊胆战之中回退。
下一刹那,【数据加载中…1%…】的天杀浮窗再一次亮起,小毛球露出呆滞神情。
【……】系统终究是忍不住呜咽,哭着哭着想要擦擦眼睛,发现怀里重重的,又低头看见珍珠,露出笑容。
好大的珍珠耶!
系统本以为钟意会继续做铁人,却没有想到对方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个活人,竟然在洗漱过后换上睡衣睡觉了。
睡衣也是系统新购置的,秉持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它给钟意按照鲛人的审美买了不少新衣服。
睡衣同样,是冰丝材质,贴在身上柔软又冰冰凉凉的。钟意躺在床上,闻到新的洗发水的淡淡海盐味,在温凉的包裹下沉入了睡眠-
这一次休息竟然消耗了不少时间,当钟意醒来看到外界已经黑沉的天色后,忍不住皱眉。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沉,睡梦中鲛人纠缠着不让离开的画面一挥而散,他坐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而后匆匆换上衣服。
系统想要劝他穿新衣服,但是钟意却没有动,目光略过那些色彩斑斓的漂亮服饰,认为有另一个人比自己更加合适,最终还是穿了老三件。
与商家约定定期送来的鱼肉已经被放在了楼下的小储藏室,那些在麻醉中醒来后的渔民面对钟意再也不敢穷凶极恶了,对他言听计从。
钟意拎起袋子就走,守着珍珠睡觉的系统发现他的行踪,也连忙跟了上来。与宿主分开一个夜晚已经是极限,再来一遭它在上个任务世界攒的能量恐怕就彻底耗光了。
皱了皱眉,钟意最终没有让它滚蛋。
船只再一次入海,年轻男人划桨的速度比之前每一次都更快。此时海面平静,像是黑色的绸缎,在微风轻抚下,泛着粼粼波光。
钟意把白大褂袖子撸起,海风拂过他垂落的头发,乌黑的发丝随风飘动,深邃的黑色眼眸望着遥远的方向。
但是夜晚海上灯塔照明的范围有限,钟意的视野中根本看不清礁石的位置。
系统见状,思考了半天,摸了摸大珍珠,最后选择拿出个板子,决定帮钟意一起划桨。
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下,看着小东西看似在帮忙,实际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的动作,钟意皱起眉,正要驱赶,却忽然察觉异样。
海腥味弥漫,伴随着船只上处理好的金枪鱼的血腥味,在风中荡开。
海面突然泛起一阵诡异的涟漪,一条体型巨大的鲨鱼正迅速逼近,三角形的背鳍锋利得如同黑色匕首,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所经之处留下一道细长的白色水痕。
钟意的眼神瞬间警惕起来,顾不上哇哇乱叫的系统,神情凝重地走向船尾,双手紧紧握住船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片海域有太多掠食者,而他行动太过匆忙,竟然忘记了把袋子的封口系好。
他飞速拿起装着鱼肉的袋子,远远掷进海里,但是却没有想到鲨鱼并没有如同预想中那样离去,而是继续朝着他的方向而来。
钟意绷紧下颌,这才注意到袋子没有系紧,而渔民的处理也不够仔细,随着船只行进的过程中,袋子中的血水已经流得到处都是。
鲨鱼越来越近,猛地从水中窜出,月光下,巨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岳,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一排排尖锐如匕首的牙齿,散发着冰冷的寒光,直奔小船而来。
钟意眉头紧锁,肌肉绷起,将船桨狠狠砸向鲨鱼头部。伴随着沉闷的声响,鲨鱼被击退数米,可它只是短暂停顿,便扭动着布满利齿的身躯,再次发起攻击。
船身被撞得剧烈摇晃,海水如汹涌的瀑布般涌上甲板。
鲨鱼再次高高跃起,庞大的身躯裹挟着千钧之力扑向小船,钟意躲避不及,被鲨鱼的尾巴重重扫中。
单打独斗的人类完全不是这种深海巨鲨的对手,更何况钟意根本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器,这个小小的船只也无法抵挡太多攻击。
钟意摔倒在甲板上,后脑勺磕在船板上,鲜血顺着额头汩汩流下。
这一下撞击极重,若不是他眼疾手快稳住了船只,恐怕下一秒就要侧翻。血液很快便模糊了视线,浓烈的血腥味在口鼻间蔓延,让钟意几近窒息。
钟意紧紧盯着鲨鱼,他有心继续搏斗,但是撞击的这一下引发了脑震荡,他的头脑眩晕,眼前有重影,几乎连对方的攻击都看不清。
“……”他看到漂浮在海面上装着鱼肉袋子,鱼肉已经沉没,只有袋子在漂浮;又看到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对方的牙齿锋锐,可以将他拦腰截断。
海面上的一切都像是幻影,波光粼粼的月光在漆黑夜幕中倾洒,隐约幻视银色的长发,冰蓝色的尾鱼。
在可能直面死亡的瞬间,钟意想到可能拍着尾巴等待投喂的瑟莱昂。
但是他可能等不到自己了。
刹那间意识到自己在这汪洋之中的渺小,钟意怔了怔,随即轻笑,没想到这一次的死亡竟然会如此突如其来。
系统已经在他的呵斥下返回了系统空间,紧张地盯着外界的情境大气都不敢出。
眼见鲨鱼的攻击越来越迅猛,顶着小船,钟意的力量压制不住,在船只终于翻倒的瞬间,系统下定决心要用最后的力量救宿主,却看到千钧一发之际,海面突然炸开一道巨大的水花。
鲛人破水而出,柔韧的身躯带着极其强大的力量,皎洁的月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边。
【是主角!】系统仿佛劫后余生的受难者,嚎啕大哭,它差点要被宿主吓死。
而真正死里逃生的钟意心跳剧烈起伏,原本因失血涣散的眼神瞬间有了焦距。
他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看到鲛人的银发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如同一匹肆意飞扬的绸缎,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对方冰蓝色的鱼尾拍打着海面,溅起层层晶莹的水珠,每滴水珠都如同璀璨的钻石,在月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鱼尾上的鳞片细密而精致,似锋利的刀片,在海水中散发着幽冷的寒光。
瑟莱昂接住了人类只差一瞬就要翻滚而出的身体,冰蓝色透着幽绿色的眼睛里流转着神秘而危险的光芒,愤怒的情绪犹如深海中闪烁的磷火。
他将钟意放回扶正的船只上,顺着洋流推远,而后裹挟着汹涌的水流迅速冲向鲨鱼。
钟意在眩晕中瞪大眼睛,手指扒着船沿。
他看着鲛人修长的手指瞬间化作锋利的爪子,每根指尖都闪烁着寒光。眨眼间,鲛人已与鲨鱼缠斗在一起,周围的海水被搅得如同沸腾的大锅,形成巨大的漩涡,在月光下翻涌咆哮。
钟意漆黑的眼神闪烁着光芒,倒映着月光下搏斗的身影。
鲛人动作迅猛而精准,每一次出击都伴随着海水的轰鸣,巧妙地避开鲨鱼的攻击。明明他的身躯并没有鲨鱼庞大,甚至都没有钟意健壮,但是攻势却无比凌厉,带着嗜血与一往无前的声势,利爪在鲨鱼身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鲜血迅速在海水中蔓延开来,将周围的海水染成了诡异的红色,鲨鱼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疯狂地扭动着身躯,试图摆脱鲛人的攻击。
它张开血盆大口,向鲛人咬去,带起一股刺鼻的腥风。
钟意的心脏狂跳,盯着受到浪潮与鲨鱼攻击席卷的鲛人,紧紧攥着船板的手无比用力,骨节泛白。
瑟莱昂看他一眼,冷冰冰的竖瞳没有任何情绪,但是钟意却莫名感受到对方是在安抚自己。
下一刹,鲛人凭借敏捷的身手和强大的力量轻松避开攻击,顺势绕到鲨鱼身后,用尾巴狠狠抽打鲨鱼的侧腹。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闷响,鲨鱼的身体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凹陷。
一道又一道的抽打冲破海浪,在海面上回荡,震得海水泛起层层涟漪,甚至在鲨鱼身上形成深可见骨的伤口,于是钟意第一次意识到鲛人对自己是有多么宽容。
鲨鱼疯狂挣扎,却被鲛人扼住咽喉,撕碎鱼鳍。
冰蓝色的鱼尾瞅准鲨鱼的伤口进行搅打,在鲨鱼翻滚间猛地伸出利爪,穿透了对方坚韧的皮肤。鲨鱼挣扎着却无济于事,数息之后,巨大的身躯缓缓沉入了海底,带起一片浑浊的血水。
之前在系统空间看到影像时钟意没有什么感慨,直到此刻直面现实,全程目睹了鲛人与鲨鱼之间的战斗,看清对方是怎么成功袭杀了庞然大物,沸腾的血液仿佛在逆流,钟意的心脏鼓动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的眼前眩晕,但是仍旧不肯就这么昏过去,而是死死盯着鲛人的面庞。
解决掉鲨鱼的鲛人游到小船旁,冰蓝色混合幽绿色的眼眸看向钟意,在月光下歪了歪脑袋,对着他露出笑容。
鲛人收起还沾染着血液的利爪,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钟意头上的伤口,漂亮的眼中,兽性的虐杀情绪渐渐褪去,倒映出钟意此时的模样。
狼狈不堪,怔愣,满脸血,看起来甚至透着傻气。
“宝宝。”月光下,鲛人的眼中倒映着破碎的星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人类,抱着他的脑袋亲亲吻了吻。
“不用害怕。”
第45章 我需要你的保护 陪我回航
受伤的人类被鲛人带回了礁石。
钟意感受到额头上来自鲛人轻柔的抚摸, 片刻之后对方低头,舔舐掉他头上的血液,动作很慢, 搂着自己的动作很用力。
他明显感受到自己此刻由于受伤而发热,因为长期熬夜免疫力下降的身体滚烫一片, 但是向来讨厌热意的鲛人却没有躲避开,冰凉的唇瓣与舌尖贴合在伤口处。
失血带来的眩晕让钟意没什么力气, 但是他还是仰头去看鲛人。
钟意很亢奋, 想要将这个明明单薄, 却在面对庞大敌人时无所畏惧身影的每一寸都烙印下来。
在这一刻, 他为鲛人目眩神迷。
曾经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杂乱。
实验、标本、肢解、观察、掌控……各种各样的念头汇聚在一起, 扭曲变形,最后剩下唯一一个目的。
——他要使这美丽又强大的存在只属于自己, 不惜一切代价。
专心致志的鲛人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 抽空低头亲了亲应该是在索吻的人类:“宝宝?”
鲛人一触即离, 钟意愣了愣, 胸腔忍不住震动。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平日里按着鲛人的亲吻或许包含着一些误解, 但是这并不重要。
钟意手指勾着鲛人冰凉的银发, 在手指尖进行缠绕, 一圈又一圈, 而后收紧, 在他的手指尖勒出痕迹,血肉绷着, 通红一片后又泛白。
在指尖感到疼痛的片刻, 已经摸清鲛人性格的人类想好了要给他布置下什么样的陷阱。
于是向来处于主导地位的人类靠在鲛人的怀里,看起来非常的脆弱。
瑟莱昂忍不住摸了摸钟意的胸膛,确认对方的心跳没有变得微弱这才松一口气。
钟意任凭对方的手指摩挲, 抓住鲛人的手腕,贴在自己的面颊,说:“瑟莱昂,我很痛,或许我会死亡。”
系统在空间里平复自己惊慌过后的情绪,并且时刻注意着宿主的状态,听到钟意的话语之后,它懵了一下,看着手中只是脑震荡加失血的报告,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系统的眼神自然没有出问题,深知自己伤势的科学家只是依偎在鲛人的怀里,失血的苍白面庞仰望着鲛人,黝黑的眼仿佛幽深辽阔的大海。
大海之上什么也没有,却照进了冷冽碎银般的月光。
银发鲛人将怀里的人类抱得更紧了些,蓝绿色的眼眸有着担心和无措。他搜索过钟意划来的船只,因为鲛人的伤势已经好了,因此钟意并没有带来药箱,他无法救治对方。
人类此时大概是很痛苦的,身躯在他怀里颤抖着,勾着他头发的手指很用力,但是又缓缓散开,眼中倒映着的不知道是月光还是泪光。
鲛人分辨不出来,只好摩挲钟意的面庞与脖颈,更努力地为他进行舔舐:“不死。”
瑟莱昂不期然想起上次抱着人类的“尸体”,坐在礁石上看海面时自己的心情,空茫、迷惑、哀伤,因为太过突然,没有真实感。
但是这次却不同,人类对他发出预告,他便被迫早早要接受或许伴侣会死在他怀里的结果,于是密密麻麻的酸涩攀升在心脏。
钟意撩开鲛人垂落挡住眉眼的长发,看见对方纯净眼眸中的难过,身躯因为兴奋而战栗,收紧手指,声音很轻:“对不起,你知道的,人类太过脆弱了。”
人类流露出抱歉的目光,眼神却很亮,倒影着鲛人伤心的模样。
钟意凝望着鲛人,引导着对方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而去。
——人类太过脆弱,很可能会在严重的伤势中死去,需要返回岸上治疗,但因为太过脆弱,在这样的伤口下他是无法独行的。
这是钟意的剧本,准备按照计划引诱鲛人与他同行。
听到他话语的鲛人抿了抿唇瓣,狭长的眼眸轻压,冰蓝色的眼睫扑闪,竟然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
是的,人类太脆弱了。
这是鲛人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此时听到人类用愧疚的话语进行叙述,却让他变得静默,尖尖的耳朵动了动,眼睫微颤。
“是我没保护好你。”在钟意耐心的等待中,瑟莱昂开口。
他是鲛人族首领,身负保护族群的责任,却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伴侣,是他的错误,瑟莱昂的面颊贴在钟意的心脏,聆听对方的心跳:“我本该保护好你。”
焦急等待却努力维持平静的钟意怔住,在他的预想中,鲛人应该要说的是“别死”、“我该如何治好你”等之类的话语,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下一步引导,然而鲛人却犯规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没有按照他想象中的话语进行回答呢?
钟意瞳孔骤缩,呼吸急促。鲛人没有按照剧本进行演绎,却使得他的心脏高悬,又重重落地,血液都开始沸腾。
瑟莱昂没有注意到钟意的神情变化,舔舐着钟意的眉眼,唇舌被血液弄得很烫,但是没有退开,只是更加轻柔。
在一下下的安抚中,他想:他的人类是如此脆弱,但是他却放任对方独自穿梭在危险的海面,等待着对方一次次越过风浪而来。
“对不起。”瑟莱昂开口,在可能要失去伴侣的须臾间,鲛人忽然明白了一些曾经懵懂的情感。
那是被偏爱之人的索取和驻足等待。
或许他在和钟意的相处之中,缺少了许多的主动,导致对方需要付出更多的东西,时间、追求、药剂、食物,以及爱。
甚至差一点为此丢掉生命。
在开口之间,鲛人感受到有温热的水渍落下,流进他的发里,滚烫无比,于是他抬头,看见钟意面庞的湿润。
“没关系。”人类在他的怀里哭泣,又似乎是在大笑,扬起下巴,眼尾浮现红色,“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只是有些难过。”瞬间根据鲛人的回应调整剧本,钟意漆黑的眸泛起雾气,“等我死了,你是不是要找新的伴侣,然后保护对方?”
钟意没忘记之前昏迷时听到的话语。
无比深刻,在这时候拿出来诘问,为了引出鲛人更多的情话和承诺,但是他也不确定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是“认同”,还是“反驳”?
会不会为了他放弃族群的准则?
瑟莱昂怔住,伸手接住钟意的眼泪,剔透的泪珠落在他的手心,一滴又一滴,汇聚成一小片汪洋,倒映出他的眉眼。
鲛人其实没想到这个,此时面临伴侣的询问,本该顺应族群的习惯进行回应,最后却沉默半晌,摇摇头。
钟意眼尾红晕扩散:“你爱我。”
“瑟莱昂,你爱我。”于是人类露出笑容来,“你只能保护我。”
钟意内心狂喜,深邃的眼神像是海水编制成的罗网,无意中有条搁浅的游鱼落了进来,被捕捉住,最后竟然没有离开。
人类柔柔弱弱地将手放在鲛人的胸膛,仰起面庞:“你要保护好我。”
鲛人想说自己还有族群需要保护,但是族群暂时不知道在哪,可能濒死的人类的眼神又无比固执,仿佛他不答应又要哭泣,于是只好点头答应。
“如果有传说中的下辈子,也要保护好我?”钟意循循善诱,眉眼贴着鲛人的面庞,苍白的嘴唇与他相接。
瑟莱昂张开嘴,收起锋利的牙齿,迎合人类温热的唇瓣,水声响起,舌尖纠缠,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人类有些跳跃的问话。
鲛人显然是听不懂这种只存在于人类世界中的传说,钟意便抚摸着他不断滚动的喉结,唇舌厮摩间讲述了有关于转世来生的神话。
是夏国版本的,人类死后会有来生,作为伴侣之人很有可能在下一辈子再次相遇。
鲛人眼中露出茫然,钟意咬着他的下唇再次询问:“下辈子也要保护我吗?”
这次听明白了他的问题,瑟莱昂皱着眉,他觉得这样子的故事很缥缈,看到人类眼中期待的眼神,还是顺应着点了点头。
“保护你。”
鲛人的眼睛在月光下波光粼粼,满满当当地盛放着黑发黑眸的人类,真挚又诚恳,口中吐露着要保护他的决心。
得到鲛人的许诺,钟意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扩大。
他温柔地亲吻瑟莱昂,在瑟莱昂习惯了温情脉脉的瞬间,又狠狠咬下,看着鲛人吃痛的模样,眼神露出罗网住猎物的笑来。
钟意吮吸着鲛人的唇瓣,将对方混合着血液的涎水全部吞进肚子里。在鲛人似懂非懂却坚定的颔首中,他的思绪高.潮,眼神有些恍惚,想起自己搬来这处海滨城市的原因。
其实算不上什么非常刻骨铭心的记忆。
钟意的父母是夏国人,一个出身不凡,一个却只是孤儿。因为家族的插手与拆散,他们不得不私奔,变卖了所有东西,逃来这个陌生的国度。
这个国度没人认识他们,他们住进狭小的房屋,得以放心相爱,诞下爱情的果实。
于是钟意出生于不算富裕的家庭,没得到太多东西,但是父母爱情的见证者。自出生起,便目睹他们相拥、接吻、舞蹈、依偎,共同面对一切,心血来潮时会唱唱歌谣。
一首轻柔的安睡曲,母亲教给钟意的歌谣,是用来哄父亲入睡的。
而钟意在狭窄房子中,算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又抽离在他们的爱情之外。
从出生到十二岁,在稀薄的关心中学会独立,并且在十二岁那年街道升起的大火中,看着父母在火海中互相寻找,互相保护,在滚滚的火焰中忘情地相拥。
在即将被火焰吞噬的瞬间,那对爱侣仍旧独自构成世界,互相承诺下辈子再见。
——他们的爱情轰轰烈烈,在大火中也是炽热的,比火光还要灼烫。
于是无人寻找,在没人关注的角落里,独自躲在废墟之中的钟意便知道了,要如何进行对于伴侣的验证。
只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可以验证的对象。
在自救后,钟意因厌恶火焰而转换过不少住处。
每个城市都有很多人因为钟意独特的长相表达过爱慕,但是他们什么也不懂,在钟意问下辈子的时候,眼中是敷衍的应答,虚伪的甜言蜜语。
或许是把这个当成了情话,以及钟意对于他们决心的考验,却不知道见过爱情的人类对于他们单薄的爱慕有多么厌恶。
在疲惫的辗转之后,他来到了这座潮湿的海滨城市,不再报任何希望。
他沉迷于能够给自己带来刺激感的实验,因为过分痴迷,以至于亲手解剖了自己的心脏,就为了看看那对夫妻诞下的生命是否也像那场大火一般炙热。
倘若没有意外,钟意的这辈子应该也是如此——在意兴阑珊之后。
但是生命的轨道在某个节点遇到了引导他偏离方向的存在。
人类遇到了鲛人,而鲛人回馈了他渴求的情感。
钟意摸着鲛人上挑的眉眼,在对方冰蓝与幽深相接的眸中看见扬起唇瓣的人类。人类黑黝黝的双眼满是喜悦。
他没有找到同类,但是眼前的这个异类却对他许诺了来生。
鲛人摸着他的湿发,收起利爪,动作很轻。他不理解人类交错扭曲的情绪,只是凭本能回应,受人类的喜悦而感染,也随着钟意弯起眉眼。
但是相比或许存在,或许不存在的下辈子,瑟莱昂更加看中现在。
“别死。”听着钟意有力的心跳,鲛人的声音轻轻的,喉咙发出震动,他不想寻找新的伴侣。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钟意应了声,他自然不会死,“应该不会死,而且我还有药剂。”
“宝宝。”鲛人发出喜悦上扬的音调,他有心询问关于药剂的事情。
看出他的想法,钟意勾起唇瓣,不急于立刻给出解答,而是转换话题:“陪我看日出吧,好吗?”
鲛人答应了。
于是双方依偎着,在月光下的海中孤岛中轻声絮语,鲛人安静地舔舐人类的伤口,陪着他等待日出。
在海天交接的尽头,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大海宛如一块深蓝色的绸缎,静谧而深沉。
潮湿的海风裹挟着一丝咸涩,海平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周围的云彩开始被染上淡淡的橙红。随着时间流逝,平静的海面铺就了金色的大道。
而在天光之中,人类的心跳仍然沉稳。
鲛人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目光却凝望怀中的人类,日出对于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地方,还是钟意的伤势更让他在意些,那里还在流血。
“药剂……”日出看过了,鲛人想要询问关于药剂的存在,他想要帮钟意取来,话音尚未落下,就被人类按着头颅落下轻柔的吻。
钟意抬头,眼眸满是日出的碎光,将他漆黑的眼眸照影出轻微的光波,熊熊燃烧着,是一汪火海。
他看着鲛人,语气兴奋,眼前阵阵晕眩,被他压低的嗓音无比柔和,双手攀附在鲛人的后颈:“想要救治我?”
鲛人不解他为什么要询问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点头,被人类死死按住攫取唇瓣,口腔滚烫,感受到钟意纠缠攀升的气息,对方燃起的双眸凝望他。
“药剂在我的家里。”钟意循循善诱,发出邀请,“陪我一同回航好吗?”
“你知道的,我太脆弱了。”人类原本卖惨的目的便是这个。
不过他本来仅仅想把鲛人骗回去,回去后做什么尚且不可知,却在得到鲛人意料之外的回应之后,有了更加势在必得的期待。
“和我回家吧。”钟意说,“我需要你的保护。”
第46章 双腿 朝塔楼而去
听到钟意意料之外的请求话语, 瑟莱昂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
本来他没有这么快能做出决定,然而钟意期待的目光太过灼热, 同时还时不时扶着脑袋,看起来很脆弱的模, 这些都催使着鲛人尽快给出结果。
瑟莱昂扬了扬下巴,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空空荡荡, 族人的踪影不知道在哪;又低头, 看看怀里殷切的人类, 对方苍白的面庞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像是很需要自己。
半晌,鲛人舔舐着人类的伤口, 做下决定:“可以。”
钟意的双眼亮了。
望着人类熠熠生辉的眸子, 瑟莱昂轻轻颔首, 但是有一点他需要提前与对方进行说明。
——那就是, 他可以陪着人类回家, 但是等到对方的伤势痊愈之后, 他会再回来这里。
作为一名首领, 族群是他的责任, 他需要和自己的族群汇合。
听到瑟莱昂的话语之后, 钟意面上狂喜的笑容淡了一瞬,眼神变得幽深, 但是掩饰得很好, 没有被鲛人所察觉。
看着鲛人将大难不死的船只侧翻,有些笨拙地清洗上面的血迹,黑发男人垂下眼睫, 睫毛掩盖了眼眸中的暗芒:【系统。】
【我在!】第一次这么郑重地被宿主召唤,等待数据加载等得昏昏欲睡的系统一个激灵,立刻回应。
于是听到钟意的问话:【瑟莱昂的族人在哪?】
【在……】
以为宿主想要帮鲛人找到自己的族群,系统立刻就要回答,又听到人类淡漠的语气:【你能让他们死在海域里么?】
系统瞬间卡壳,想要哭天抢地:【不能的宿主!我没有这个能力!而且我们不能杀人啊!】
【鲛人不属于人类。】钟意的语气很平淡,【他们是鱼。】
他基于自己近期的实验结果得出结论,自认为非常客观,并且完全没有将杀死鲛人和杀死人类划上等号。
系统感觉头痛,给宿主做家务都没让它这么头痛,但也只敢小心翼翼询问:【主角也是鲛人,你认为他也不是人类么?】
钟意看着在海水中拍打尾巴的鲛人,日出的金橙色光芒洒在对方身上,将他银色的头发都染上了暖洋洋的颜色,海水因为他冰蓝色的尾巴而波光粼粼,看起来无比漂亮。
钟意没有犹豫,便回答:【他是人类。】
【……】明晃晃的双标!但是系统不敢骂人。
而在静默中,钟意已经在鲛人的帮助下上了船只,船上的血水已经被洗干净了,经过海风的吹拂,再也闻不到任何血腥味。
看了眼因为担心宿主伤势,让他好好坐着,自己推船只入海的鲛人,系统的眼角疯狂抽搐:【这是主角的族人诶。】
它想要提醒自己的宿主不要作死。
根据它的前辈传授的经验来看,灭族是不共戴天之仇。
而这么多天下来,系统已然明白宿主对于瑟莱昂必然是不同的,不希望他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它的提醒很隐晦,却听到钟意理所当然的话语:【是的,所以呢?】
系统有些怀疑宿主是在故意涮自己,但清楚钟意和恶趣味满满的上一任宿主不同,不是喜欢逗弄系统的性格,又想到钟意的生平,反应过来什么。
【对于主角来说,族群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失去族群和亲人或许相当于失去生命。】系统掰开了揉碎了和钟意解释。
它意识到,出生在那样一个家庭,或许钟意真的不了解家庭、亲族对于一个人类的重要性。
果不其然,钟意发出质疑:【怎么会呢?】
他的父亲脱离家族,只为了和伴侣在一起,可见家族并不是个必要的存在;他从小就学会自力更生,失去了家庭依旧过得很好,因此家庭也不是什么必要之物。
所以死了不是正好?
族群灭亡,他的鲛人就只完完整整属于他一人,而不是所谓的等他伤好了就返回暗礁。
系统感受到宿主有些飙升的情绪,没说话了,这些天的观察,它发现宿主并不是个容易因为他人话语动摇的性格。
它再怎么说也没有用,只能寄希望于宿主自己能够意识到差别。
系统翻了翻恶人世界剧情线,看到上面的“科学家以谎言进行实验,血洗鲛人族群,首领瑟莱昂孤身流浪”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反正它是恶人系统,言尽于此已经是好心。
……
日出时分早已经有勤劳的渔民起床撒网,好在钟意住的地方偏僻,而礁石往这边的一片海域因为太过凶险,有渔民听说最近有鲨鱼出没,已经很久没什么人来这里了。
钟意坐在船上,看着鲛人在水里,划船不用船桨,全靠尾巴摆动,激起一层层的波浪,推动船只向前。
他一只手扒在船檐,伸手触碰海水,打捞把玩着鲛人漂浮在海面上的长发,湿滑的触感在手中转瞬而过,感受到轻微拉扯的鲛人回头看他,狭长的眸中浮现询问的意味。
钟意摇着头,翻阅在他命令之下,系统发来的鲛人族群目前的坐标。
族群大部队被海上风暴吹得偏离,还找错了方向,以至于和这边距离很远。
但是意识到错误后,已经准备从另一片海域往这边而来了,按照这个行进速度,最多十几日就能抵达。而在他的预料中,他疗伤最多也就需要这么些天。
也就是说,鲛人很有可能一回到暗礁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族群。
天光太盛,钟意忍不住伸手挡了挡光芒,看着画面里一群鲛人往这边遨游的模样,黑眸没有太多情绪,只有一片冰凉的冷意。
让系统设置了鲛人族群抵达的提醒,钟意没再关注这些尚且构不成威胁的游鱼,只是看向瑟莱昂,声音关切:“累吗?”
鲛人摇头,于是钟意对于鲛人这个族群强悍的体能有了新的了解。
一边要游泳,一边要带动这艘船以及船上的成年男人,游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有感到疲惫?不愧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生物。
他眼尾弯起,盘算着要如何在数十天后获取那些鲛人的样本进行研究。
瑟莱昂不知道被自己保护在身后的人类都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耳朵竖起,冷锐的眸子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保证不会有其他的掠食者伤害钟意。
好在这一路上无风无浪,一切都很顺利。
船只抵达岸边,钟意让系统检测周围的人影,而后对鲛人伸出了手:“这边都是陆地,我抱你回家吧。”
鲛人的尾巴在海洋之中无往不利,但是在陆地上便成为了最大的障碍,钟意此举没有太多想法,也不是因为想要抱鲛人,只是真心实意地关切。
年轻的男人弯起嘴角,尽管面上有伤痕但还是不掩俊美,甚至因为失血,面庞还流露出一种东方人特有的破碎美感,看起来更加真挚温柔。
他凝望着鲛人,确切地说是凝望鲛人的尾巴。
钟意并非没有抱过鲛人,在前段时间每次鲛人喝下药剂之后,他每天都在鲛人昏迷时将他抱起放进船只,迅速划桨,然后次次半路看到鲛人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