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永安遇刺人怎么会没有想要的嘛!(1 / 2)

第66章 永安遇刺人怎么会没有想要的嘛!

耶律青野将整个营地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他那没心没肺的儿子,被气的又吐两口血。

麻绳专挑细处断,屋漏偏遭连夜雨,耶律青野被接二连三的打击伤到了肺腑,倒在榻上硬是起不来身。

宋知鸢整夜照看,见他短短几日便枯朽了几分,连带着鬓边都添了几丝白发,顿时心痛不已。

他像是突然老了许多,对大兄的愧疚和对养子的担忧压弯了他的脊梁,战无不胜的将军不再意气风发,他的伤已经渐渐好了,但他的心却碎了。

但无论他如何心痛,仗依旧要打,他用厚厚的铠甲盖住伤口,也盖住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战争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等他再出发,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北定王。

宋知鸢也没时间坐在帐篷里伤春悲秋,她转而去协调大陈内的各地粮仓,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这一场仗继续不要命的打,双方都结下了血仇,像是两头发了狠的老虎,扑在一起厮杀,直到一方死亡,战乱方休。

——

而离开了北定王营地的赵灵川负责给这位姑娘带路,姑娘以为他是长安的官,让他直接去往长安去,但实际上赵灵川根本就不认路,他“嗯嗯嗯嗯”的驾着马车,带着这位姑娘东躲西藏,去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迷失在了这无尽的路途中。

——

而战争还在继续。

胶着的战事被记载在书信上,从战场内而出,裹着硝烟与血腥气飞回了长安,踏过平整的青石板砖,路过高飞的楼檐,飘过初冬的腊梅花苞,经过长长的甬道,最后被送到了长公主的案前。

北风吹过檐角下的青铜铃,冬日的麻雀啾啾叫着,迎着正午的太阳,抖落碎金的光影,永安拆开信封的时候,瞧见那信上写满了战报与伤情,血淋淋的一整篇字里,其实就表达了一个意思:要钱。

前方的战士在拿命填战场,后面的粮草伤药都跟不上,人家凭什么给他们卖命呢?

可是长安真的榨不出来钱了,这段时间因为李观棋捞钱捞的太狠,一些官员口中喊着什么“奸臣当道”又要撞柱,再榨下去,就要激起宫变了。

永安无奈之际,李观棋又给她出馊主意:“您去找小侯爷。”

“水为财,坐生金。”

他道:“东水临着倭国,海上贸易频繁,十分富庶,小侯爷手中定然还有一批银子。”

大奉这四边里,最富庶的就是东水。

南疆那边战耗大,没有和平日子,西洲穷的只剩下矿石,北江跟大奉常年互相仇视,局势紧张,从来不通贸易,东水那头却不同,东水那头的倭国贸易常开,是最富裕的地方。

小侯爷之前随随便便就掏出了那么多银子,可见他手里还有富余。

“他肯捐出来渡过国难是最好的,若他不肯捐,我们也可以借,直接当大陈国债。”

李观棋这聪明脑子一转,就突突的往外冒坏水儿。

国债这种东西,什么时候能还呢?谁都说不上,打官腔的可能性太高了,这借了就没打算还。

长公主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始隐隐作痛:“真要这样吗?”

她还挺喜欢这个小侯爷的,怕人家觉得她满身铜臭,又怕人家觉得她每日过去看他,只是为

了他兜里的银钱。

“长公主何须介怀?正是因为您喜爱他,您才向他开口,您是在给他一个向您表忠心、站立场的机会。”

李观棋放软了声音,道:“您想想,自古以来谁家不是如此?以前朝中王爷为了谋图大业娶的正妻,那个不是拼尽身家来给夫君帮忙?今日他为您出力,来日您才能把他尊为丈夫,给他荣宠,为他生下孩子,否则,他凭什么拥有皇室的血脉?”

“您是长公主,眼下战乱之中正是微时,但熬过了这段时间,您定然一飞冲天,大权在握,他现在不扶持您,日后又凭什么共享您的荣光、得到您的尊崇?”

“更何况,小侯爷和您成婚,他能享受到的好处不止是地位提升,还有他的家族。”

李观棋道:“公主福泽绵延,他们家人大可以进大陈各处做官,子孙兴旺,这不是更上一层楼?这对您对他,都是好事,强强联合,才能在这洪涝之中激流勇进。”

在所有人眼里,长公主已经够坏了,但实际上,长公主跟李观棋比起来实在是棋差一招。

长公主做事只是为了高兴,她不会为了一点银钱把人赶尽杀绝,但李观棋却不是,他做事,是为了把人吃骨吞髓,连带着每一口血肉都吞下去,然后高高在上的说:能被吃掉,是你的荣幸。

在这混乱的局势里,谁越不做人,谁混的越好,仁义礼智信这种东西,只有在富庶和平的时候才能冒出来,现在——不值钱的。

他不在乎什么情啊爱啊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要看得见的权力与金钱,所以他说的话总是显得特别有用,给人一种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人说的话,但是莫名其妙的直切要害的感觉。

说个有趣的事儿,朝野中最近还有人背地里称呼李观棋为小贾诩。

缺德但有用,不过一般人不敢用。

但永安不是一般人啊!她也是个没脑袋的,她没有自己的判断,一下子就被李观棋忽悠住了,当即放下手中书信,动身便去跑马场。

——

此时的跑马场已经到了初冬时候,严寒正冽。

这些流民已经被处理的七七八八了,李观棋将一批人送往长安外郊,又将一批人送往东水,别管他们能不能或者走到,都不准在长安继续消耗长安的粮食。

只剩下一批实在是走不动了、随时都能死掉的流民,被心善的小侯爷留下了。

李观棋在长安朝堂里杀来砍去,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对这位小侯爷却有三分敬重,一来是人家有钱,能稳住朝堂局势,二来是永安瞧上了人家,这位以后可能是公主驸马,他不愿意开罪。

眼下,小侯爷就在跑马场里救治剩下的那一批人。

长公主到跑马场的时候,跑马场之中已经空了,原先在这里摆帐篷的流民全都被清走了,只剩下一个偌大的疫帐还立着。

长公主走到疫帐内时,便察觉到疫帐内的病人也少了许多,原本被躺的满满当当的床铺已经空了,能走的都走了,只剩下实在是走不了的,躺在了床榻上等死,或者等神明。

神明没有来救他们,但小侯爷来了。

帐篷中的草药气息依旧,永安提着裙摆从帐篷最外面走进来,走到最里面时,正瞧见小侯爷在诊治病人。

小侯爷惯穿白袍,坐在案后若云中仙人,抬手落指间,一根白玉盘翠蛇毛笔在文章上写下几行草药名称,并细细叮嘱病人如何用药。

永安瞧他就觉得心旷神怡,人便挪到了一旁处去,准备给小侯爷煮茶。

因永安时常过来,所以在小侯爷诊治的医案旁边便多加了一个桌案,永安时常坐在桌案上煮茶。

她煮的茶水很有新意,想加什么就加什么,各种茶水料子就不提了,偶尔还会加一点蜂蜜拌进去,每次煮完,都一脸邀功的捧送到小侯爷的面前来。

小侯爷不管她煮的是什么,都会端起来,轻轻啜饮一口,并赞道:“好茶。”

等没病人的时候,小侯爷就和她聊一聊天,小侯爷话少,很少去主动表达什么,多数都是永安在说。

永安完全不知人间疾苦,也不通诗书,能聊的实在是不多,不,也有。

她知道不少各个府门里的腌臜事儿。

她以前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尤爱四处府门乱窜,结识了不少人,谁家要是冒出来什么事儿,她都要凑过去细细打听一通,因此现在颇有谈资。

她说一说谁家的姑娘早些年跟自家姐妹争风吃醋如何如何,说说谁家的公子偷偷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说说谁家府门上闹出了贵婿和儿媳苟合、被亲爹撞破的丑闻,说的眉飞色舞。

小侯爷唇瓣含笑的坐在她旁边看她。

帐篷内无窗,里面只有火把,在冬日间也不觉得冷,只是火把的光芒明明暗暗,光芒照在她面上,将她的面照的格外清晰,胭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

她永远活力满满,永远吵吵闹闹,很像夏天。

醉人花气,午梦扶头,翠叶藏莺,朱帘隔燕,他隔窗一望,就能嗅到绿意盎然味道,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散掉的、漫长的、被浓绿色覆盖的梦。

这些都是小侯爷没有的。

他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活到现在,第一次见到夏山繁茂,便忍不住仰头来看。

他深知永安并不是传统的大家闺秀,也知道永安蛮狠,刁钻,爱财,好色,但还是想再看一看。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鲜活的人呢,坏的坦坦荡荡,美的明艳四射。

她说激动了,他便点一点头,她停顿下来,他就接着问“然后呢”,俩人在帐篷里一坐能坐一下午。

说到最后,永安几乎都忘记了自己过来时、李观棋对她的叮嘱。

她说人坏话说的眉飞色舞、口干舌拙,一旁的菩萨公子恰好为她倒了一杯茶,她才缓一口气儿。

等到永安将杯中水饮到一半时,一旁的小侯爷突然语调平和道:“听闻最近北定王战事吃紧?正好,我们东水军今日便该到战场了,到时候,东水军的一切物资,都可以与北定王共分之。”

永安当时水正喝到一半,听到这话,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她好像还没说呢!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贴心的人,她打个瞌睡,小侯爷就来送枕头啦!

她“咕噜咕噜”的把水咽下去,思虑了片刻后,开口道:“小侯爷如此深明大义...可有什么想要的?”

什么官啊,爵啊,日后的荣宠啊,甚至与长公主成婚啊,都可以抬出来讲一讲啊!

“我为侯爵之后,已是苍天怜我。”

那坐在案后的菩萨便端起永安胡乱煮出来的那杯茶,轻轻地啜饮一口,后道:“只盼望天下太平,不负东水侯府的声名。”

永安细细看他:“真没什么想要的吗?”

怎么会有人没有想要的东西呢?

她想不通啊。

她想要好多好多的美色,想要好多好多银钱,想要母后千秋万代,想要弟弟长大去荡平四海,想要知鸢永远陪着她,李观棋想要权势,知鸢想要当官,就连她府门里的小丫鬟们偶尔都会做着在长公主府偶遇小皇帝,随后嫁给皇帝的美梦,小侯爷为什么没有想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