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旷柔又将目光转向了楼下,刚想说本郡主定然不会亲自去,可刚开个头,话音却一下顿住了。
她蓦地眯眼,一双桃眼现下锐利如鹰隼,径直锁定了正在花树中攀行的一人。
只见那女子身形高大矫健,不消片刻便爬到了花树的中段,期间还一路踹下不少竞争对手。
每当踹下一个人,她的神情便会变得十分张狂,在夜色的掩映下对着摔下树的人做出一个挑衅的手势。
而那个手势,季旷柔正好见过。
是景狄两国交战时,狄国士兵常做的一个手势。
她极有可能是狄国混进来的奸细。
想到这,季旷柔心中一凛,可面上不显,故作随意道:“你们俩在这别动,本郡主下去瞧瞧。”
说着,便领着覆雨下去了。
走时还顺手拿走了桌上给顾今灿买来玩的重明鸟面具。
来到树前,覆雨见她想要攀树,刚想阻止便被季旷柔压低声音回绝了。
“在底下仔细盯着。”
察觉到自己主子的行为有些反常,覆雨瞬间也惊觉了起来,来回扫视了几眼四周的人群后,果然发下了三两个可疑人员。
而这厢,季旷柔将裙摆拎起塞进了腰封中,三两下便攀了上去。
她身形纤瘦动作又十分的敏捷,很容易便躲开了所有的障碍物,不一会儿便攀到了那女子的下面。
此时,那一块区域只剩下她与对方两个人。
那女人见身后跟上来了人,一转头便见一个带着红色重明鸟面具的季旷柔。
叽里咕噜咒骂了一句季旷柔听不懂的话后,又加速想往上爬。
可越往上爬木桩便越细,有些甚至还被人刻意锯断了半截用来增加难度。
早抓了好几次皆抓空,眼见着季旷柔即将超过她后,女人伸腿便想故技重施,将季旷柔像方才那样踹下花树。
面具下的季旷柔蓦地蹙眉。
这花树少说也有十几尺高,摔到硬地上不残也伤,可她踹起人来毫无顾忌,压根不将人命放进眼中。
或者说,不将她们景国人的命放在眼中。
季旷柔眯眼,眸中闪过一丝狠绝。
只见她身形一撤,灵巧地避开了女人那一脚,一手抓紧了木桩一手则握住了女人的脚腕,向外用力一拉。
女人显然没有料到季旷柔会躲开,还被她抓住了脚腕。
更没料到季旷柔会反击。
当即,女人被扯到了大腿筋,忍不住惨叫一声。
等反应过来后,女人神情狰狞,目光发狠地怒瞪季旷柔,腾出一只手来握拳砸向了她。
季旷柔连忙放开了她,随即侧身避开了她那一拳。
她就是要逼女人出手,人只要一出手,便能暴露出很多东西。
比如现在。
交手几个回合下来,季旷柔便知晓这女人的确来自狄国,身手受过专业训练,出手狠辣毒损,还带着些狄国军队作战时的影子。
且为人十分的傲慢和急躁,急功近利。
见打不过季旷柔,便恼羞成怒从腿间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弯刀,企图将她刺下去。
季旷柔连忙躲闪,并利用一旁有些松散的丝绸,扬起挡住她的视线,趁机踹了她好几脚。
女人被踹得痛哼出声,知道这次不走运恐是遇到了对手,于是用不甚流利的景国话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是谁!”
又吃了几次亏后,见季旷柔不说话,还带着面具,女人冷哼一声。
放狠话。
“我记住你了,重明鸟,下次见到你,必取你首级。”
说完,虚刺了季旷柔一下,趁她躲避时松手跃下了花树。
季旷柔凛眉观瞧,看翻云立刻追了上去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背不知何时被那女子的刀刃给划出了血。
见只破了层表皮没有大碍,季旷柔便没理会。
刚想下去,忽然想起了头顶那距她不过两尺的花灯,随即又向上攀了几截,将灯摘了下来。
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们厢房所在的位置,季旷柔隔着几根树枝的掩映,正正与站在窗前的相泊月四目相对。
震惊片刻后,季旷柔转过头,只当自己眼花了。
整棵树那么庞杂,还有许多障碍物,相泊月他怎么可能一眼便瞧准了自己究竟在什么位置呢。
但是季旷柔也没料到,花树与他们包厢窗口的位置竟然如此相近。
她瞧了一眼树下挤挤挨挨的人群,恐被人识破身份不想再下去。
于是在花树上寻好一个落脚点后,长腿发力用力一蹬,便从花树顶端稳稳跳到了大开的窗棂之上。
引得看到的人一阵惊呼。
季旷柔弓着腰探进窗内,一手抓住外凸的窗沿顶端,一手将背后的花灯拿出来,递给了神情无故惊愣的相泊月面前。
她唇角扬笑,桃眸灼灼,“给你。”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瞬,季旷柔的身后天幕中,便乍起了无数璀璨的烟花。
这一幕,落进相泊月眼中,成了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风景。
当季旷柔真的为他简单的一句话而下楼和一群人争抢一盏花灯时,相泊月只觉得有些恍惚。
她是明昭郡主。
只需要简简单单招个手,便会有人将这盏花灯双手奉上。
而季旷柔却用了最笨却最有诚意的方法,选择亲自上树摘给他。
待反应过来后,相泊月只觉得整颗心脏都在战栗。
一股难言的、强烈的欣喜如同巨浪冲击着他的灵魂与身体,使相泊月几乎溺死在这无边幸福中。
很奇怪,一棵树上有那么多人,还有无数杂枝和障碍物掩映,他却能准确地锁定季旷柔的身影。
明明知晓她身手了得,他却仍紧绷着一根神经,担心季旷柔会因此受伤。
更让相泊月没有想到的是,季旷柔在看到他后,不顾危险,径直从树端跃到了他眼前。
如神祇一般降临,要将那盏琉璃纸花灯送给他。
嘭——
嘭——
嘭——
相泊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鼓噪剧烈到身后炸裂升空的烟火都无法掩盖。
爱意汹涌奔腾,炙热如山火岩浆涨满了他整个胸腔,又猛烈地收缩痉挛。
无边的快.感与痛感混杂在一起,让他想要逃避,又上.瘾似地想要渴求更多。
霎时间,微翘的眼尾被激得殷红一片。
清冷无尘的面上浸染了惑人的动容与春色。
天地之间,恍若只剩他与季旷柔两人,相泊月再听不到、看不到别旁的。
眼中心里,唯有季旷柔一人。
季旷柔等了几瞬,见相泊月没反应后,她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动作利索地跳进屋内,又随手将窗棂给合了起来。
将手中的天灯放在桌上后,季旷柔拿起已经凉透了了的茶刚灌了一口,便听顾今灿与相泊月同时出声。
“姐姐好厉害!”
“你手怎么受伤了?”
季旷柔一愣,瞥了一眼手背上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后,淡淡道:“无意间擦到了吧,没事。”
闻言,相泊月抿了抿唇,少顷沉声道:“我出去一下。”
相泊月走后,顾今灿随即凑上前,看到那盏魄兰色琉璃纸做的天灯后,神情流露出崇拜与渴望。
“姐姐好好厉害,这盏天灯好漂亮,可以送给灿儿吗?”
季旷柔垂头轻吹了下茶面,随意地言道:“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这个便给你泊月哥哥吧。”
闻言,顾今灿望了已经被他扔在角落中、做工明显粗陋造型还颇为幼稚的小兔天灯一眼,委屈得瘪瘪嘴。
心中有些不太情愿,但终究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了。
片刻后,相泊月便回来了,手中拿了些清酒、棉花、药膏还有绷带。
想来是刚和店小二要的。
顾今灿见状心思一转,立即机灵地起身去迎。
边笑边道。
“泊月哥哥辛苦了,你先在一旁歇息一下,我来帮阿柔姐姐包扎就好。”
说着,便要上手抢相泊月手中的东西。
谁知相泊月早已看穿他想要邀功、借花献佛的想法,侧身避开后冷声道:“女男授受不亲,今灿你虽是妻主的堂弟,但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闻言,顾今灿一愣,笑容也瞬时凝在了脸上。
而这厢,相泊月来到了季旷柔面前,在她身侧站定后,将清酒倒在了棉花上,然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就在季旷柔疑惑的时候,便见手中茶盏一空,接着指尖便被对方给捏住了。
“受伤了,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好。”
相泊月抿了抿唇,轻声道。
说着,他的目光便落在了季旷柔手背上。
只见女人细腻白皙的手背上横亘着一道血痕,伤口不深,好似被什么被锋利的东西擦破了表皮,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见并没有什么大碍后,相泊月才渐渐放下心来,可仍是心有余悸。
心口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疼惜来。
将清酒倒在干净的棉花上后,相泊月垂下眼睫,开始细细地为季旷柔处理起伤口来。
期间他怕弄疼了季旷柔,每擦一次还会拢唇给她轻吹一下来缓解。
季旷柔看着面前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在为自己包扎伤口的青年。
相泊月的长相无疑是极其出挑的,寒玉细凝的面,墨黑的眉,挺直的鼻梁以及殷红饱满的唇,每一处都像是被造物者细细刻画过的一般,毫无瑕疵。
离得近了,她甚至能瞧清他鸦密如扇的睫毛在微颤,以及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凌凌梅柏香。
浅淡而悠远。
季旷柔怔愣一瞬后,唇角扬起一抹笑,慵懒地倚在檀背上,细细观赏着面前的美色。
说实在的,今日手背上的小伤她压根看不到眼中,可有人愿意为她服务,何乐而不为呢。
待仔细地为季旷柔包扎好伤口后,相泊月蓦地抬头,发现季旷柔正唇角带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也不知看了多久。
相泊月瞬即脸上一热,慌张得不敢与她对视。
“好、好了。”
季旷柔看了绑上了绷带的手背一眼,一挑纤眉道了句多谢。
就在这时,厢门被人叩响了。
房中的三人齐齐朝着门口看去,只见翻云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金发碧眼、长相美艳的西域舞男。
那舞男一头金灿及腰卷发,高鼻深目,瞳孔呈现浅蓝色。
深邃迷人。
他换下了那身露骨火辣的装扮,着了身西域男子服饰,那服饰很是奇特,即使站着不动,也会露出大片瓷白细腻、理肌分明的胸膛与修长紧实的大腿。
仍是晃眼勾人得紧。
见自家主子神情有些疑惑,翻云走上前,对着她微微俯身。
轻声道。
“主子,他说他方才对您一见倾心,不想要什么赏钱,只想服侍您一晚......”
作者有话说:
想知道舞男身上穿的是什么的,可以去作者的围脖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