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到别人的手头上,怕是早就亲自拿到他跟前儿来,替自己邀功讨赏了。
这小狐狸倒是大方得很,一声不响地将功劳全都推到太孙身上,自己在背后悄没声儿的装傻......
原本这几日因为齐王还有赵王的事情,皇帝心下还有几分不高兴。
如今却是龙心大悦,开怀得很:“原来如此!那朕是应该一起嘉赏才是......”
皇帝笑了笑,看向宣珩,语调问道:“学宫的条陈朕已经过目了,既然是太孙你拟下来的,筹办之事,朕交到别人的手中也不大合适。”
“你自己便领了这差事,六部底下的官员皆可请旨经我批准调遣,好好把这‘天工院’给办起来!”
宣珩闻言面上一喜,垂首叩谢圣恩接下了差事。
“至于萧明渊那小子的赏赐......”皇帝顿了顿,正要开口。
殿外的冯公公却在这时候走了进来:“陛下,定远侯在外头候着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皇帝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口:“怕是咱们的定远侯还长了一双顺风耳呢!”
“也好,太孙也陪朕说了好些时候的话了,正巧朕还有事同定远侯要问,冯盛,你先带太孙去内殿歇一歇。”
宣珩犹豫了一下,只以为皇帝要和萧明渊垂询一些秘事,不大好叫人在一旁插嘴。
便依言起身对着皇帝躬身应诺,随后跟着冯盛退下了。
退到内殿的时候,宣珩还在暗地里心不在焉的思忖着“天工院”的用人之事。
他这个皇太孙当得不久,除了东宫的一众官员,和他皇祖父替自己安排的那些人之外,朝堂六部之内,都暂且还没有得力的亲信助力......
况且六部众人各司其职。
天工院比不上朝廷的实职,要将人调过来使唤,怕是有些难......
不过他记得去岁春闱有几个学生,已经得了功名,但是还等着吏部派任,倘若暂且没有去处,到时可以调过来用上一用......
皇太孙殿下在这处细细思忖着。
殿外等候的萧明渊,已经接了冯公公传召的消息,进了乾元殿朝陛下叩头请安。
皇帝盯着底下的跪着的萧明渊看了好一会儿。
也没有叫起,只是淡声开口:“萧爱卿这些日子辛苦,听说太孙说,这些日子他都是同你住在附近的一处温泉庄子上......”
皇帝冷冷一笑:“朕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汤泉行宫的温泉也不错,怎么萧爱卿是看不上朕的行宫么?”
萧明渊闻言只是一笑,俯身叩首,语调不疾不徐地应答:“陛下的汤泉行宫乃是天家之地,内藏龙脉,顶照华盖之气,自然不是微臣底下一个小小的温泉庄子能做比的。”
“只是太孙殿下念旧......数年前,臣曾在附近那处庄子上招待过一回先太子和太孙殿下,此次秋猎行狩,途径此处,臣见殿下有几分怀念,才擅作主张,安排殿下故地重游。”
提起先太子。
皇帝倒是想起来了。
似乎六七年前太子还在的时候,是有这么一回。
当时皇长孙因为遇刺走失,先太子也险些受伤......仿佛,是说在萧国公府名下的温泉庄子上落的脚。
没想到那小小的庄子,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旧缘。
思忖起宣珩小小年纪便遭人妒忌迫害,皇帝难免心下有些心疼自己的孙儿。
先太子早逝,本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帝立先太子的嫡长子宣珩为储君。
一来是因为他身份乃是嫡脉长孙,身份尊贵正统,又有几分肖似先太子的仁德贤明 。
二来,也是怜悯皇长孙年幼失孤,无人照拂......
只是他没想到,将长孙推到人前,反倒越发招人嫉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不过......
皇帝垂下眼皮看着底下的萧明渊,龙威沉沉:“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理由了?”
萧明渊抬眸:“微臣不知陛下何意,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被萧明渊这装傻的样子,险些给气笑了:“你不知道?朕问你,齐王和赵王暗中谋逆,意图行刺皇太孙一事,你可事先知晓?”
萧明渊还没开口应答,在内殿坐着的宣珩先是一惊,险些将手底的茶水给打翻了。
冯盛瞧见太孙殿下的手上不稳,连忙上前捧住茶盏。
“哎哟我的太孙殿下!这茶水烫手,您可要多加小心才是啊!”
冯公公压低声音将茶盏接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招人去重新沏了一盏茶上前来。
宣珩愣了愣,压低声音点了点头:“多......多谢公公。”
外头的萧明渊耳尖一动,隐约听到里头的声响,面上却依旧不动神色。
只是静静跪在原地,沉声开口:“回陛下,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
“哼!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
皇帝语调沉沉:“倘若你真的不清楚,为何会在齐王、赵王行刺当日离去?!难不成定远侯是能掐会算么?!”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
若非萧明渊知道齐王和赵王伙同谋逆一事,怎么会突然带着皇太孙同自己告假消失。
他这个皇帝只是老了,不是糊涂了。
即便是没什么证据,哪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猫腻?!
若是旁人听到皇帝这般兴师问罪一般的话,到底已经吓得只敢跪地求饶了。
不过萧明渊闻言,却是从善如流:“若是按照陛下的意思,臣护卫太孙殿下,若是有贼人意图对太孙殿下不利,臣应当有所察觉。”
“但是臣当日伴驾太孙殿下左右,围场之内人多眼杂,实在无暇也无本事察觉齐王和赵王殿下意图行刺太子。”
他当时的确是跟着太孙寸步不离。
况且齐王和赵王行刺的意图,他也不是事先察觉的,不过是煽了煽风,点了点火罢了......
“至于当日离去之事......臣本不曾打算尽早离开,只是......”
萧明渊垂眸,有理有据开口:“只是当日燕王殿下夜间来访,提醒微臣注意太孙殿下安危,臣才决定带太孙殿下暂且离开围场。”
燕王当时派世子他们跟在皇太孙身侧的事,当时在林中有不少人都远远瞧见了。
事后燕王也的确到了宣珩和萧明渊的行营之中同他们见过面。
这些都是有据可依的事实,萧明渊自然也不怕查证。
皇帝见萧明渊如此辩白,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老四也知道?
哼!小兔崽子连老子都瞒!
他原本只是想要敲打敲打底下这小崽子,没想到竟然还炸出意外之喜了!
皇帝冷哼一声:“秋猎狩行的围场御苑所有布防图都经过你手,围场的近卫守备布防,你也亲自参与过......”
“赵王,和二皇孙手底那一张布防图,你的意思是同你毫无关系么?”
皇帝眯了眯眼:“即便是无甚相干,你负责守备布防之事,却有失察之罪,你说朕该不该降你的罪?!”
萧明渊温声应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陛下若要降罪,臣自当心甘情愿领受,不过......请陛下恕臣斗胆。”
“说——”皇帝冷声开口。
萧明渊俯首一拜:“若要降罪,还请陛下圣明裁酌,换一个罪名,以免损伤陛下圣誉。”
皇帝皱了皱眉,一时有些犹疑:“什么意思?!你小子给朕说清楚!”
说他问个罪降下来一回罚,还要损伤圣誉!小崽子要是不说清楚......哼!看他怎么收拾他!
萧明渊抬起头:“还请陛下再恕臣斗胆——”
“朕恕——快说!”皇帝不耐烦地开口。
这臭小子,和他亲爷爷一样!
滑不溜手,小狐狸一个!
萧明渊垂眸应道:“多谢陛下,臣斗胆自辩,秋猎狩行布防之事,除了臣之外,还有龙禁尉、锦衣卫以及京师三营诸位将军一同敲定。”
“故而......赵王殿下和二皇孙殿下手中的布防图,臣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认!
皇帝气笑了:“呵呵!还有呢?!”
萧明渊开口:“至于陛下所言微臣负责守备布防,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明鉴,微臣同京师三营中将士,的确负责围场御苑布防一事。”
“不过京师三营内将士,只负责外围布防,内苑行宫之中,乃是由御前锦衣卫和龙禁尉负责部署安排。”
皇帝一怔,想起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萧明渊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
而后试探着开口:“听说,龙禁尉统领庞大人已经革职在家......”
“咳咳——”皇帝轻咳一声,“罢了!这的确与你无关。”
萧明渊立刻俯地一叩:“陛下圣明——臣!多谢陛下!”
“不过......”
皇帝垂眸看向萧明渊:“这还是不能证明,齐王、赵王之事与你是否毫无干系。”
皇帝轻叹一声,这小狐狸崽子......
“朕先恕你无罪。”
皇帝沉声道:“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朕,齐王和赵王,还有宣玟的事,你有没有事先知情,却在背后刻意纵容,对朕和皇太孙,瞒而不报?!”
萧明渊深吸一口气。
知道这一关要是过不了,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乾元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