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令牌(1 / 2)

欺君 胭脂独白 2974 字 2天前

不曾想过见面是在如此境地下,也实在没有寒暄时间,再多话和异样都压下,眼下再没有比解决疫病更着急的事。

兰渝判断出裴真只怕确实在泉定中有些能力,因此这些人在他回来后一个个吓得见了鬼一样,尤其先前还颐指气使满嘴脏话的裴钦,即使再不甘,也只敢躲在人身后放几句狠话。

没空去听他们解释家里事情,兰渝对裴家内宅中事也不感兴趣,唯独要紧的是跟裴真说清楚。

只是听到“疫病”两个字,裴真登时变色,他强压下心中惊惧,不打断兰渝,听他仔细说清楚。

“我来泉定数日只在裴府,尚不能确定疫情来源地,只怕须得裴老板去查验。”兰渝最终说道,“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

是要裴真出面去找泉定戴乌纱帽的说清楚事情原委,立即将泉定围死,不能出去不能进来,还要将此事瞒住,绝不能引起百姓恐慌,否则求生之下,百姓暴起,后果实在难说。

“你且放心,我必桩桩件件照你说的做好,绝不出半点岔子。”

兰渝还等着裴真有一百个问题问他,不曾想裴真半句疑问没有。

他惊愕看向裴真。

他们二人不过是才碰面不过半刻的陌生人,何故因一个才见面的人说有疫病,就半句话不问就满口答应了。

兰渝皱眉,他想裴真是否将这事当儿戏了。

岂料裴真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

他道:“你是梁将军提起数次十分信任的亲厚挚友,我没有不信你的道理。”

不曾想他对梁安这般信任,随即兰渝释然,眉心微微展开。

他梁靖之是有这番本事的,若交了朋友,便全心信他,连带着他的朋友一起划入可信之地。

兰渝因此抱拳,郑重道:“仰仗裴老板。”

裴真抬手拦他,也郑重道:“若是果真能救泉定百姓,裴某定当为兰大夫塑座金身以供来日百姓供奉。”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财大气粗的,兰渝都不免抽动嘴角,欲要说什么,还没张口,一旁默不作声的沈濯灵拽住裴真衣裳笑骂两句,兰渝也跟着笑笑。

笑转瞬即逝,也只有这一刻还能喘息的时间,他们要做的是和病灶争时间。

“你放心去,我留在此地帮兰大夫——”

“不行!”

裴真语气之严厉吓了人一跳。

他紧紧拽住沈濯灵胳膊,几乎要掐断他手臂似的,瞪着眼睛沉声道:“你知道我绝不会允许的,你是要我死吗?”

以沈濯灵的身体绝对撑不住在此地帮忙。

沈濯灵蹙眉,这是第一次,他不想哄着裴真,他要留在此地和兰渝一起。

两人僵持不下,兰渝道了声得罪,反手抓住沈濯灵手腕,搭在脉上,心猛一跳。

这脉象……分明是……

他震惊,抬头看沈濯灵欲言又止,却见沈濯灵眼神里的平静冷淡,猜他心知自己身体状况。

越是如此,本不爱管这些闲事的兰渝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沈兄,看你脉象虚浮,应当调理,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若是不慎染上病状更是糟糕,到时便不是帮忙了。”

他话说得不好听,言外之意是添乱。

裴真听着刺耳,但知兰渝好意也强忍下。

他知道且不让是一回事,旁人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怕沈濯灵听了刺心,也忍不住一再看他。

岂料沈濯灵笑道:“兰大夫说了话,是要听的。”

裴真一愣,再看兰渝的时候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情略有几分复杂,不知道这位怎么入了沈濯灵的法眼。

再看沈濯灵时也略显得有几分幽怨。

怎么他的话这么好使?我生气了也不带听的。

沈濯灵简直是长在裴真肚里的,他一撇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濯灵不气,笑眯眯的。

“毕竟是梁将军专门请来给我瞧病的,尊重大夫岂不是病人该有的责任?”

他又看回裴真:“你这样瞧我算是什么意思?”

裴真挑眉:“算你是个听话的病人。”

俩人一乐,算是过去了。

这下都说清楚也就算了,裴真再谢过兰渝,怕沈濯灵擅自做主,硬生生拽着他离开。

这可是疫病,若把沈濯灵也传染了,那真是要人的命了。

裴真把沈濯灵安顿好,马不停蹄就去找泉定知府,一路上看四处萧条越发皱眉,这是他曾亲手治理出来的街市,南来北往的男男女女,外乡异国的无论谁,诚心买卖,裴真都主张敞开泉定大门欢迎。

一场莫名而来的疫病,就让往日人声鼎沸的热闹街市成了如今这样子,他说不上来的难受。

仓促之间,他一眼瞥见路边有家崭新铺子,吴家典当铺。

他眉头紧锁,抿紧双唇冷笑一声。

两年前他亲手在城楼上敲碎的招牌,重新开业了,甚至开了远比从前更宽敞的铺子,连招牌都镀了金边明晃晃的故意嘲讽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不必去问,裴真立马明白,是他那草包堂哥裴钦干的。

裴钦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干草,不必深猜,除了为恶心裴真,就只剩了向泉定宣告他裴钦做主这一条。

毕竟裴真一走,裴钦主事,上任之后怎么叫人信服?自然要拿裴真立下的规矩说事,把裴真亲手砸碎的招牌重新挂回泉定城里,比从前更豪华更明亮,告诉泉定人,顺他裴钦者,远比顺裴真捞的好处多得多。

裴真冷笑,这种不堪入目的小把戏,简直愚蠢至极。

他能砸一次,就能砸第二次。

离开泉定前,裴真确实心灰意冷。

无论是因他把给母泉修庙的金子送给了梁安赈灾,还是有人对裴真的强硬做派不满,总之裴真走得并不愉快,一路上都是沈濯灵在开导他。

他们走了不远就收到了裴钦被送去泉定的消息,沈濯灵先劝他冷静,不要为这些小事生气。

他冷笑之后昂着下巴对沈濯灵说:“生气?他也配。”

若是裴钦能扶起来,裴老太爷怎么会在多年前就力排众议不取嫡长而偏偏选了裴真,他亲自给这个孙子取了名字。

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

这是裴家家训,也是裴真的名字。

裴老爷子属意于谁继承家业不必多言。

这次裴钦来泉定不知是谁的意思,裴真一时半刻想不出来,看裴钦也大刀阔斧这么敢做,半点不怕裴真回来找他算账,看来心里也有底气。

他来了泉定之后,不止把被裴真赶出泉定的都请了回来,再扶持重新开张,甚至再掏了银子瞬息之间把母泉神庙修建好了。

可以说完全和裴真从前做派对着干。

谁给他的底气?这个留待日后再问清楚。

现在把泉定治好才是头等要紧的大事。

兰渝那边也没闲着,裴真他们回来也叫他松一口气,有这俩人在背后撑腰,剩下的真是半个敢反驳兰渝的都没有,事情反倒顺利了。

他先前紧绷着那根弦总算放下来了,有裴真在,想必事情可以顺利解决。

府里安顿好了,他还得赶紧再回城里去,若有病人的地方先记下来,等裴真那里送信回来跟官府商议好了就立即行动。

争分夺秒。

他自己做不来,想着要先去找一趟沈濯灵,才踏出院门就有人围上来,说是沈爷吩咐的一应听兰大夫差遣。

这面面俱到的做派令兰渝对沈濯灵的机敏通透钦佩,待到事毕,他很愿意与这位兄长多谈几句。

他带人出去,叮嘱好如何防护及如何处置,命两人一组带着纸笔四散开去城中调查。

兰渝则一路沿着道路尽头走,除了城中,城郊地是否有病症才是他最关心的,若是城郊也有病人,一旦曾离开过泉定就糟糕了。

泉定中尽是做生意的,有小买卖人没有铺子四处游走叫卖的也多的是,尤其因此地毗邻宿州府,自然去那里更有钱可赚,若果真有染了病的去了宿州府,可就糟了。

心里沉甸甸装着许多事,无论这些人是否与兰渝相识,也无论兰渝本性冷漠还是热心,医者眼中容不得病魔肆虐,若凭人手能救回千百人性命,必须得跟天争上一争的总得是杏林中人。

越近城郊反倒越热闹了,此时疫病的消息还没传出来,没有生病的百姓自然是照常活动,只是也听闻城里不太平,因而少往城中去。

兰渝下马,正撞上挑了两担水的男人。

他慌忙道歉,又不顾大叔说没关系,坚持从他手中接过水桶问去哪里打的水。

“你这后生也是老实,说了不要紧不要紧的。”大叔憨厚笑笑,领着兰渝往后走,“喏,离这儿也不近,快出了城了。”

顺着他手指看过去,兰渝也没瞧见哪里有井,心中更是歉疚。

“走了这么远路,被我冒失撞倒,合该还的。”

大叔笑笑,陪着兰渝走:“也说不上什么远不远,你看这远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往哪儿走也算不上近路,去城外宿昌河里挑些水还更方便些。”

兰渝道:“听闻泉定中喝母泉水多些,怎么横竖都是跑这一趟,不去城里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