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咱家代言人塌房了
挂断电话, 林云书又躺了回去。
眼皮依旧沉沉的,身上也不得劲,他想稍微缓缓再起床。
刚闭上眼, 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郭声遥打打来的。
林云书一手搭着额头, 一手接电话:“怎么了声遥?”
“师父, 你今天什么时候来公司?”郭声遥声音听上去有些压抑。
林云书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特别大的事, ”郭声遥犹豫道:“就是……你看新闻了, 诸漠爆恋情了。”
诸漠?
新剧的男主角?
林云书瞬间睁眼:“什么时候的事, 消息准确吗?”
“半个小时前突然爆出来的,”郭声遥说:“直接越过狗仔和营销号, 嫂子本人亲自下场的, 我们刚刚紧急确认了,没有否认的余地。”
林云书坐起来,睡意全无。
“对方在爆料的时候有情绪偏向吗?现在舆论怎么样,谭枞那边怎么说?”
“就只是陈述了恋爱事实, 也没说想要什么,谭总那边已经跟对方取得联系了,公关安排下去了,目前舆论还控制得住。”
“行, ”林云书捋了把头发:“你让老张十分钟后到我家楼下, 我马上过来。”
郭声遥:“好的。”
关掉手机, 林云书掀开被子下床,刚踏出一步就被腿间的不适逼停了脚步。
他僵硬地立在原地,那里有一股明显的异物感,不算强烈,却也让人难以忽视, 后腰更是像被钉了钢针一样又酸又胀。
林云书扶着腰,另一只手撑住墙壁,闭上眼紧紧抿起双唇,缓慢地活动腰腿,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这种不适。
他简单洗漱一番,换上正装,对着镜子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出门去了公司。
抵达时郭声遥已经等在楼下,见车开过来,连忙上前替他拉开车门。
“师父你可算来了,刚才谭总也过来了,说是有事得一起商……你怎么了?”
林云书下车的姿势有点别扭,手扶了下腰,还有一瞬很微妙的停顿。
“你腰不舒服吗?”郭声遥略显担忧地问。
“没事。”
林云书摆摆手,向公司里走去,步子迈得很大,又看不出任何异常了。
郭声遥疑惑地歪了歪头。
难道是她看错了?
“愣着干什么,”林云书头也不回地:“跟上。”
“哦,好!”郭声遥连忙小跑了几步。
按下电梯,两人一同去往26楼的会议室。
“谭枞过来干什么?”林云书问。
男明星爆恋爱这种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和本人的粉丝构成有关。
诸漠是演员,有咖位有作品,出道也已经超过十年,年后就满三十了。
这种岁数和地位,曝光一次恋情影响不会很大,大部分粉丝早有心里准备,好好公关应对安抚粉丝就行了,用得着谭枞特意跑一趟?
“谭总没说,”郭声遥说:“当时情况比较紧急,谭总只说需要两方召集一下开会,应该是有新的消息了。”
林云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叮!
电梯抵达26楼。
“走吧。”
林云书提步出去。
会议室里人基本到齐了,窗帘拉得很紧,长桌尽头的投影幕发出银白亮光。
谭枞站在最前面看手机,眉头揪得死死的。
林云书关上门走进来,冲其他人点头示意,招呼谭枞一声:“枞哥。”
谭枞这才从手机里抬起头,迎上前来:“诶云书,来了,快坐!”
“好。”林云书笑笑。
两边公司的人围着长桌一左一右纷纷落座。
cassi这边的负责人率先开口:“谭总,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有必要商量一下怎么解决。”
诸漠是谭枞旗下的艺人,签了cassi的代言,正在拍的剧品牌也给了不小的投资,两方算是牢牢地绑在一起。
“是,”谭枞说,“我们今天来也是这个目的。”
负责人说:“目前我们还是倾向于继续合作的,只是需要您方,或者演员本人出面发文安抚粉丝,还有就是,呃……那位omega男友,先想办法稳住,别让他继续再发出什么东西。”
林云书点了点头。
“当事人那边我们已经联系到了,”谭枞说:“棘手的就在这里。”
“有什么问题?”林云书看向他。
谭枞谈了口气:“我们联系到人后,首先尝试稳定他的情绪,可他自始至终都很冷静,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要求。”
林云书挑眉:“是什么?”
旁边人追问:“要钱么?要多少?合理的都可以商量。”
谭枞摇头:“对方说和诸漠恋爱十年,不想再当地下情人了,只要求结婚,一分钱都不要。”
会议室里当即有人忍不住笑了。
“他倒是算得精,要钱哪有结婚强,诸漠现在事业如日中天,要是结了婚,以后收入都要分他一半不说,还直接跨越阶级了,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林云书蹙眉,余光扫了说话的人一眼。
那人一顿,咳了两声闭上了嘴。
“演员那边是什么想法,”林云书问:“如果真是恋爱十年,感情稳定,大方公开结婚,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公关对策?”
“话是这么说,可诸漠说什么也不同意结婚,”谭枞叹息:“他标榜自己是不婚主义,说自己从有独立意识开始就确定了这个理念,这辈子不会改变。”
林云书:“……”
他没说话,沉默地挠了挠太阳穴。
郭声遥小声地:“这借口……是不是有点太不走心了?”
“岂止是不走心,”cassi负责人哂笑:“这样的公关稿要是发出去,不光他会被网友的唾沫星子淹死,咱们品牌形象都会受到影响!”
他略显责怪地看着对面:“贵司对自己的艺人就这么管理的吗?”
“我是真不知道,”诸漠的经纪人开口:“我带他八年了,从来不知道他在谈恋爱,他平时行程那么忙,我真想不出他从哪抽出的时间。”
负责人笑起来:“李经理,谭总,你带他八年,他有没有谈恋爱你会一丁点都察觉不到?贵司如果用这种态度跟我们谈,那我们会觉得您方在诚意上可能有所欠缺。”
“我真不知道!”经纪人满目憔悴:“诸漠一直是个很省心的艺人,待人接物都非常友善,否则您方也不会在对他进行长达一年半的考察期后,还是决定给出代言人的title啊,这不也正说明了您方对我们艺人人品的认同吗?”
“纠正一下,”负责人竖起手掌:“我方考察的仅为商业价值和业内风评,他要是在考察期内出了这种新闻,我们是绝对不会签他的!”
“——而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过错方在您,如果当下要终止合同,您方也是需要赔付违约金的。”
“所以我们不就是在商讨对策吗!”
“好了。”
眼见着两方谈着谈着快要急眼,林云书适时制止。
“这些都是后话了,”他看向谭枞:“所以现在就是当事人提的要求,演员拒不同意,且表示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给出其他金钱上的补偿,当事人又不接受,所以陷入僵局了,对吗?”
谭枞点头,摁了摁眉心:“没错。”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负责人一摊手:“两边一丁点让步都不愿意出,这还怎么谈?”
“林秘书,”他转而看向林云书:“为了cassi的声誉,我建议解除合同,及时止损。”
谭枞眉心一蹙。
“别啊!”经纪人急:“只是谈个恋爱不至于啊,他又不是爱豆,而且马上都三十了,好好处理影响不大的!”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目光都集中在林云书身上,仿佛都在等他拿主意。
解约肯定不会这么仓促就下决定,就像经纪人说的,事情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能和平解决当然最好。
但林云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样,”他对经纪人说:“麻烦您再去找当事人了解下情况,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一定要结婚的原因还没有说。”
“枞哥,”他再看向谭枞:“你门路比较多,能不能深挖一下诸漠私下——”
“他私下我都知道啊!”经纪人急着打断:“真的挖不出什么了。”
林云书没有跟他争辩,只对谭枞笑了笑:“信息掌握得越多,对我们大家都越有利嘛。”
经纪人还想解释,谭枞抬手打算。
“我知道了,”他对林云书说:“我去安排。”
桌上手机亮了下,林云书拿起来看了一眼,旋即起身:“失陪一下,我接个电话。”
·
会议室里人多,空气不流通,待久了闷得慌。
林云书进安全通道里透了口气,按下接听:“喂?”
“你去公司了?”周屿的声音传来。
“对,”林云书说:“有点突发事件。”
“我听说了,咱家代言人塌房了。”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莫名弄得林云书有点想笑。
他缓慢活动腰背,坐得太久,腰难受得不行,他捏起拳头用力在后腰锤着。
“这年头谈恋爱都已经不算塌房了。”林云书说。
周屿没理会他的地狱笑话,反而忽然问:“你腰难受?”
林云书锤腰的手一顿,拿起电话看了下,确认打的不是视频。
“你眼睛能透视吗?”他不可思议地。
“用得着透视?”周屿无奈地:“说话声音直抖,一听就是敲自己呢。”
林云书:“……”
短短一个月,周屿居然已经这么了解他了。
“你注意身体别硬撑,”周屿说:“不舒服就交给底下人去弄”
其实一个代言人对集团来说无关紧要,新剧的投资看着不少,但在周屿眼里也不过是点小钱。
唯一不同的是,cassi不是普通品牌,对集团有特殊意义,周屿在乎它的声誉。
“我正在处理呢,”林云书说:“目前看来问题不大。”
“行,”周屿放权给他:“你全权处理,别累着自己就行。”
林云书嘴角溢出浅笑:“知道,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后续要是有什么情况,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底线。”
他们现在的方向还是期望和平解决的,毕竟和谭枞私交不错,而且两边长期建立着友好合作的关系,大家都不愿意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周屿明白他的意思。
“就两点,”他说:“一个是品牌舆情和股价,一个是代言人本身是否还有继续合作的价值。”
林云书点头:“好,我明白了。”
两人快速交流完方向,周屿话风一转:“你那边中午了吧,记得吃午饭。”
“好。”
“准备吃什么?”
“……”
林云书卡壳了。
他还在想后续的事,对于午餐毫无想法,只是条件反射地应答。
周屿叹了口气:“就知道你敷衍我呢。”
林云书摸摸鼻尖,略微心虚地:“没有……”
“行吧,你也别想了,”周屿无奈道:“我叫人准备好给你送过来。”
林云书耳尖微红,嘟嘟囔囔地应下了。
第42章 “这回真坏事了。”
午餐直接在会议室里解决。
一桌子人食不甘味。
经纪人扒拉两口盒饭就再没了胃口, 表情严肃地捧着手机,谭枞不断和助理低低交流着什么。
桌对面巨大的投影幕上实时监控着舆情。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林云书还在慢条斯理吃午餐。
星光娱乐有几个人是第一次见林云书, 小声交谈着:
“他还真有心情吃饭。”
“不愧是二把手管事的, 心态就是好啊, 那米一粒儿一粒儿往嘴里塞, 半点不带急的。”
“人有什么好急啊, 说穿了也就是个明星的事儿, 人主营业务不在这儿, 没看大老板连面都不带露的么。”
声音窸窸窣窣传进耳朵里,林云书只当没听见, 一口一口缓慢地继续吃饭。
倒不是说他不在乎这点小事, 也并非多么胸有成竹完全不急,实在是吃快了他那个胃受不了。
郭声遥端了杯热水放到他面前,小声说:“师父你喝点热的。”
林云书抬眼冲她笑了笑。
哗啦!
忽然有谁的水杯摔了。
林云书扭头,就见经纪人捧着手机从座位上蹿起来, 手在发抖。
“坏了……”他满脸惊恐:“坏了,有孩子。”
“什么?”谭枞没听清。
“谭总有孩子!”经纪人大吼。
谭枞瞬间大惊失色:“你瞎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孩子!长这么大我连omega的手都没摸过!我什么时候——”
他顿住,紧跟着脸色风云变幻。
现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O.O”
下一秒开始交头接耳。
“什么!谭总没谈过恋爱?”
“这么有钱这么大岁数连omega的手都没摸过,是有什么心事吗?”
“是有隐疾吧……”
“咳!”
谭枞用力清了清嗓子, 一记眼刀飞过去, 碎嘴子们当即闭嘴。
“那什么, ”谭枞整理了下衣领,指着经纪人:“你说清楚点,哪来的孩子。”
“诸漠,和那个omega。”经纪人垂下头。
林云书眉心一跳,终于还是被影响了进食, 放下筷子。
所有人都震惊地盯着经纪人。
他硬着头皮继续道:“刚才那人跟我说,他和诸漠的孩子已经两岁了。怀孕的时候诸漠就答应会对他负责,可孩子生下来两年,诸漠一直推脱不和他结婚,他是没办法了才在网络上曝光的……”
谭枞:“O.O”
林云书:“……”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精彩纷呈,会议室里犹如打翻了调色盘。
都是差不多岁数的alpha,当老板的还在挣扎摸手,人家孩子都两岁了!
这个氛围,再吃饭就不合适了。
林云书默默收拾好餐盒,让保洁进来把垃圾集中收走。
他冲郭声遥使了个眼色,郭声遥琢磨两秒,会意地点了点头,悄悄离开会议室。
“枞哥,”林云书起身给他倒了杯水,“先坐,别着急。”
“是啊,”品牌方的公关都有些心疼了,安慰道:“有孩子、有孩子是更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起码现在没对外曝光嘛,能救,能救。”
经纪人一屁股坐下来,双头抱头敲脑袋,看着像快被自家艺人气死了。
谭枞深吸一口气:“亲子鉴定做了吗,确定没问题?”
“对面把鉴定报告发过来了,”经纪人垂头丧气:“我找人问过了,是真的。”
谭枞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既然这样,先稳定当事人的情绪吧。”林云书说:“他没有直接网上对线,起码说明有谈条件的余地,他愿意到现场来吗?”
经纪人摇头:“当事人在c市,飞过来得三四个小时,他说孩子离不开人,不愿意过来。”
“随他吧。”谭枞疲惫地搓了把脸。
“枞哥。”林云书定定看着他,意有所指地摇了摇头。
谭枞眼珠转了转,忽然反应过来,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快快快,”他招呼几个得力的手下:“赶紧去c市,去找人,就说我们特意过去找他协商补偿办法的,千万把人看住喽!”
林云书又问:“艺人那边呢?”
“所有社交平台的账号公司都控制住了,”谭枞说:“他上不了网。”
林云书这才勉强放心。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手在桌下轻轻按了按胃。
刚才饭吃得不好,他那安静了好几天的胃又开始有点做乱。
“谭总,李经理,”品牌负责人问:“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硬办,”经纪人抬起头,头发被自己揪得一团乱:“有个孩子而已,从前人家那个天王也隐婚生子了呀,不耽误人家至今还是天王!”
他双目无神,看得出再尽全力调理,但没调好,有点魔怔了。
负责人都快被弄笑了:“大哥,人家隐婚生子,好歹婚了啊,您家那位可是说什么都不结婚,这你怎么说?”
“是啊,”公关附和:“要是他同意结婚,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圆过去,编一些感人肺腑的故事也不是不可以。”
“谭总,李经理,”他苦口婆心:“我们真的建议你们回去好好劝劝艺人,把婚结了,哪怕签协议也行啊,起码先把这关过了。”
“诸漠马上三十岁了,正好面临转型,后面有个口碑很好的亲子节目,我们也可以安排他去参加,一点点把路人缘挽回来。”
谭枞眉头紧锁,看向林云书:“你怎么说?”
林云书靠在椅背里,脱离了交锋最激烈的漩涡,身躯一半没在阴影里。
他一手撑着额角,一手虚虚搭在上腹。
不知道是不是谭枞的错觉,他脸色看上去有些白。
听到谭枞的询问,林云书抬起眼皮:“我也是这个意思。”
谭枞叹了口气:“我明白,我已经派人去叫诸漠过来了,无论如何,先把他控制住,等他到了再想办法说服。”
林云书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找人带人过来都需要时间。
期间他们除了监测好舆情,平稳公关以外没有太多可以操作的空间。
时间一久,大家都有些疲惫,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放水的放水,抽烟的抽烟。
林云书一直在座位上没有动。
他虽然靠着椅背,坐姿却并不放松,腰背是挺直的,侧面单薄瘦削,看上去像刚出鞘的泛着银点的刀刃。
比起舒适地坐在椅子里,更像是靠椅背的支撑勉强坐直。
中途有人抽烟回来,带着淡淡的、没有散尽的烟味。
林云书眉心很轻微地蹙了蹙,五指撑在扶手上微微握紧,不太坐得住似的,小幅度转动身体。
然后他撑着桌面起身,离开了憋闷的会议室。
·
外面空气清新不少。
林云书缓了缓,胃里仍然不太舒服,说疼也不是很疼,但就是堵得慌,连带着喘气都不太顺畅。
林云书揉着胃脘试图缓解,但没什么用,忍了好一会儿,疼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想吐。
他只能转头去洗手间,把自己关在隔间里,将未消化的午饭全吐了出来。
谭枞注意到林云书在外面大约待了十分钟,回来时神色无异,脸却更白了。
会议室里光线昏暗,大家昏昏欲睡,没人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
但谭枞位置就在他旁边,林云书一落座,他就看清了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再仔细看,林云书耳边的鬓发似乎也有些湿润。
谭枞心里顿觉不安。
“云书,”他放低声音:“还好吗,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这儿我看着呢。”
林云书笑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顾忌着林云书爱逞强,谭枞刻意没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这家伙油盐不进。
谭枞有点急了:“别啊,你要是……周屿非杀了我不可!”
“那就别告诉他,”林云书轻描淡写地:“开玩笑的,我真没事。”
谭枞:“……”
他觉得自己才是真的命苦。
他推着椅子往后挪了挪,悄悄打开手机。
和周屿的对话框里,最后一句停留在周屿的威胁上。
[周老6:你那档子事儿能办就办不能办拉到,要是累着我老婆你才真是死定了。]
有头有尾主语清晰,甚至带了句号。
发的人看上去情绪稳定,其实已经拔刀了。
谭枞:“……”
他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犹豫片刻,开始打字。
他选择做一个诚实的人。
·
坐了一会儿,林云书又站起来走了两圈。
会议室里人多,他没好意思扶腰,只简单活动了下脖颈。
郭声遥也回来了,还给他带了杯热饮,小声问:“现在什么情况了呀?”
“僵持住了。”林云书说。
“没事,”郭声遥宽慰道:“我刚上微博看了,现在风向也还好,粉丝有点受不了,但都在努力调理,替诸漠说话的路人也挺多,觉得他这个岁数有对象很正常……”
她说着渐渐不太自信:“就算孩子不小心曝光了,应该也还好,反正娱乐圈孩子遍地都是。”
林云书苦笑着点了点头。
砰!
门突然被人用力撞开。
郭声遥站在门边,眼见着就要被开门杀,林云书连忙将她拉开,伸手替她挡了一下。
“师父!”郭声遥惊呼。
坚硬的金属门柄直直撞上后腰,剧痛炸开,林云书那本就不利索的腰登时麻了一片。
他踉跄一步,胃里也连带着抽痛起来。
“呃……”
林云书没忍住,弯腰闷哼了一声。
郭声遥吓坏了,扶着他的手臂连声喊着,但又不敢真的碰他,怕碰出更多的毛病。
“怎么了?!”
谭枞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箭步飞奔过来,看到林云书惨白的脸,眼前就是一黑。
完了。
完了。
撞这么狠,不紫一大片说不过去,等周屿看见,这小子一定会把他抽筋剥皮!
谭枞万念俱灰,随即怒火丛生。
推门的是他的助理,这没眼力见的家伙吓得腿都打哆了。
谭枞没忍住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干什么呢!谁让你撞门的?!啊!”
“这是在开会开会,开会!没长手还是没脑子?不知道进门前要先敲门吗!”
小助理喘着粗气,低头连连道歉。
“别骂他了。”林云书说。
他被郭声遥扶着坐了下来,手还撑在腰上,脸色雪白:“我看他挺急的,应该是真有事没顾及到。”
听他说完,谭枞勉强收起脾气,再看小助理的神情,发现确实不对。
“出什么事了?”他严肃起来。
助理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谭、谭总……”
经纪人眼尖地认了出来:“这不是诸漠的手机吗,他人呢?”
小助理明显是跑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咽了咽口水才看向谭枞。
“这回真坏事儿了。”
第43章 不接电话
小助理又惊又吓, 猛灌了大半杯水才把气喘匀。
“我照谭总的吩咐去找诸老师,”他说:“但他电话打不通,常住的公寓里又没人, 我就又去了趟他在市郊的别墅, 还是没有人。”
他吸了口气, 举起手机:“但我找到了他的手机, 当时铃声一直在响, 有人给他打电话, 我就接起来了。”
“是谁?”谭枞问。
“她说她是诸老师的女朋友, 找他要说法。”
“什么乱七八糟的,”谭枞皱眉, “他不是男的吗!”
小助理差点懵圈, 愣了一下。
“不是不是,”他连连摆手:“打电话的是女的,不是同一个人,她质问诸老师为什么要出轨!”
话音落下, 全场寂静。
郭声遥长大了嘴。
林云书缓缓松开捂住腰的手,震撼之下,腰不痛了,胃也不痛了, 接下来怕是该头痛了。
“什、什么玩意儿?”谭枞一把抢过手机。
他怀疑世界在搞他。
“什么破玩意儿, ”他拍着手机:“密码多少啊!”
“我来我来, ”经纪人挤出来:“2222,他密码一直是这个。”
谭枞试了下,还真解开了。
他震惊地眨了眨眼:“就这么简单?”
经纪人苦笑:“所以啊,我一直觉得他是个特别坦荡的人。”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把头往桌子上砸。
谭枞搓了把脸, 有气无力地叫来助理:“联系这位女士,谈封口费。”
助理接下任务连忙走了。
同时门再被推开,这次郭声遥护着林云书躲得远远的。
“谭总!”助理2号一进门就火急火燎:“查到了,诸漠不肯结婚,原来是还有别的女朋友!”
他说得掷地有声,带着浓浓的个人情绪谴责这种行为。
谭枞瘫在椅子上,领带都乱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再慢点呢?人自己都找上门来了你才查出来!个马后炮!”
2号被骂得一愣一愣地,挠挠脑袋,看一眼周围的人:“你们已经知道啦?”
他还以外自己带回来一个多么重磅的消息呢。
有点尴尬。
谭枞心气不顺,“资料给我看看!”
2号连忙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上去。
谭枞翻了两下,忽然顿住,下一秒开始往回翻,紧跟着又打开诸漠的手机,视线在上面来回转着。
林云书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五花八门。
“啊!”
谭枞崩溃大喊。
凄惨的声线把林云书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林云书连忙站起来。
“云书云书云书!”谭枞疯狂冲他招手,仿佛在寻找救星。
他把林云书拉过来,指着桌面,“你快看,你帮我看看,这俩是一个人吧?我觉得我可能有点脸盲或者突然瞎了,你快告诉我她们是同一个人!”
林云书当时就觉得情况不好。
定睛一看,果然两模两样的两个人啊!
非要说的话,只有性别雷同。
绕是冷静如林云书,也不由地捂住了嘴。
经纪人撑着一口气凑过来看。
“啊啊!”
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谭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到底还有多少个!”
·
半小时后,谭枞的手下从诸漠在本市的四套房产里搜出了五只手机。
清一色摊开码在桌上。
林云书轻轻揉着胃,看谭枞的双目失去光辉,生无可恋地盯着桌面。
五只手机,同一个品牌,同一个型号,同一种颜色,同一个密码,连屏保都是一样的。
唯一的变量是,每只手机里有不同的交往对象,一只对应一个,绝不超过。
怎么不算一种1v1呢?
经纪人坐在谭枞身边,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难怪我一直以为他只有一部手机。”
谭枞不可思议地:“他居然从来没有搞混过。”
时间临近晚上,大家却越来越精神,一整个屋子的人吃瓜吃饱了,窃窃私语。
“我瞧着绝对不止这么点。”
“是啊,你看那些人,有男有女,有a有b有o,保不齐诸漠是按星座集的呢!”
“也可能是二十四节气。”
“找人,”谭枞绝望地摇头,再增派人手:“都找来!不管用什么方法,要他们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
事件曝光一整天,目前网络上还只有最早的恋爱瓜。
诸漠这些年在娱乐圈的风评非常之好,恋爱一曝光,就有无数圈内人士替他说话。
虽然公司花钱请了不少,但其中依然有些是自愿为他发声。
还有很多是曾经合作过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一些在剧组打杂不被重视的员工,纷纷跳出来说诸漠曾经怎么帮助他们,对他们一视同仁,不像其他明星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粉丝黏性也高,崩溃了一小会儿之后,普遍接受演员谈恋爱没关系。
路人的热情一点点消退,开始关注别的事情,热搜也被其他明星一点点占据。
这对谭枞来说是个好现象。
诸漠是他旗下国名度最高,获奖最多的演员,星光娱乐的台柱子,为公司挣了最多的钱。
虽然事实上已经塌无可塌,但起码外界还不知道,他必须要把这些事压下来,不是为了保诸漠,是为了保他的公司。
诸漠身上签了太多代言,还有好几部戏的片约,都是大制作,要是没弄好,不知道得赔多少钱。
谭枞才刚回国和哥哥姐姐们争家产,要是连个娱乐公司都管不好,老爷子还不知道怎么看扁他。
经纪人一直双眼无神地盯着桌上的手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坐直身体。
“怎么了?”谭枞问。
他经受不起任何打击了。
经纪人没说话,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谭枞和林云书的视角都能看见备注是“诸漠”。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响铃了整整一分钟,最后自然挂断。
可怕的是,桌上的五只手机,没有一只响起来。
原来这些都只是备用机!
经纪人面如死灰。
谭枞啪地一声捂住双眼,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
“人呢!找一下午了人呢!!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蒸发了不成!!”
“谭总!”
忽然角落里有人惊呼。
是一直默默无闻监控舆情的员工,他指着投影幕,原本平稳的流量忽然波动。
“有人在直播!”员工大吼。
“什么播,播什么?”谭枞紧张起来:“那些人不都控制住了吗,不是在谈封口费吗?!”
“又、又是另一个了……”员工大气不敢喘。
谭枞:“???”
他定睛一看,确实又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真的还有!
员工哆哆嗦嗦地汇报:“她好像跟那个omega开始对线了。”
“omega不知道他还有别的对象,两人开始拉时间线看谁先谁后了。”
“坏了,好像又多盘出一个。”
“完蛋,孩子出来了。”
……
“靠,这俩人在一个城市,要出来现场掐架了!”
一发不可收拾。
勉强维持一整天的舆论彻底崩盘,控制不住全面爆发。
除了手机里的五个,其他嫂子一个接一个跳出来,速度之快,数量之多,令人咂舌。
公司根本查不过来也谈不过来,到这一刻全线崩盘。
网上舆论爆发,有浑水摸鱼的,也有真真切切能拿出床|照接吻照的,热搜一个接一个地爆,谭枞压都压不过来,最终达成全爆洗榜战绩。
路人吃瓜不睡觉,黑粉趁机添油加醋,粉丝崩溃回踩,又还有一部分坚信自家哥哥是被资本做局了。
场面乱成一锅粥,再也控制不住。
谭枞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现在更是响得不可开交,合作的品牌代言纷纷解约。
林云书那边的压力一时也大了起来。
cassi的品牌理念一直是忠贞不渝的爱情,现在代言人出了这样的丑闻,条条都是实锤,一丝辩驳的余地都没有,对品牌的影响非常之大。
舆论逐渐开始波及,集团这边有股东不断打来电话,品牌负责人也开始向林云书施压,要求他尽快做出决定。
他皱了皱眉,无声地看向谭枞。
这件事的爆发,其实不只是一个明星的塌房。
谭枞家庭关系复杂,和周屿这种从出生起就是唯一继承人,连个争家产的私生子都没有的黄金开局比起来,谭枞要艰难得多。
光是头上就有五个兄姐,别说老爷子还健在,牢牢把持着最核心的权利,看着他们几个孩子斗。
星光娱乐的资质在子公司里算上乘,挣得不少,和娱乐圈沾边,负责人还能抛头露面在公众面前立自己的人设。
谭枞费了些力气才从兄姐手里抢过来,却没想到原来在这里等里他。
“好啊,这么搞是吧。”
谭枞头垂得低低的,双手握紧拳头。
“都这么搞我是吧!”
他气得快死了。
一个明星不重要,损失一个娱乐公司对谭枞家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是太丢人了。
他和兄姐的第一次对阵就输得体无完肤,被人家当猴耍,老爷子不知道该有多失望。
林云书其实一早就交代郭声遥去联系法务准备解约事宜,品牌公关稿也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碍于谭枞的面子,没有立刻拿出来。
他有意识在给谭枞时间,给他机会,如果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他就不会把事情做绝,甚至能一定程度出手帮忙。
可目前看起来,显然已经无法挽回了。
谭枞的哥哥姐姐们也不会给他挽回的机会。
“林秘书。”负责人碰了碰他的手臂,冲他使了个眼色。
林云书叹了口气,坐直身体看向谭枞:“枞哥。”
谭枞抬起头,情绪平复了些许,眼神却还残留不甘。
他不是拎不清的人,cassi是甲方,他不可能靠着私交赖在人家身上,他做不出这种事。
“我明白。”他说。
他闭了闭眼:“叫法务过来吧,走解约流程,你们的公告也快些发,他所有代言里就剩你们了,别拖太久影响更大。”
林云书也有些无奈:“对不住了啊,枞哥。”
谭枞摆摆手:“我自己吃的亏,我认。”
他偏头吩咐自己的助理:“尽快把诸漠找回来,法务那边去拟解约合同。”
他彻底放弃这个演员了。
林云书于是在他肩上拍了拍,叫来了郭声遥。
收拾残局的事不再需要他出面。
·
离开公司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坐上车时林云书有些精疲力尽。
他没吃晚饭,之前有一阵胃疼得厉害,但现在好像疼过劲头了,又变得麻木起来。
手指虚虚拢在上腹,林云书闭上眼,没什么力气地靠在座椅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往了一眼。
后座光线昏暗,依然能看出林云书脸色不佳,拢在心口的手指细瘦毫无血色。
“您不舒服吗?”司机略显担忧。
林云书眉梢动了动,没有睁眼,肩颈不太自然地僵硬两秒,才缓缓放松下来。
“没事,”他轻咳了声:“有点累了。”
“那我再开稳点,您可以稍微睡一会儿。”
公司到林云书家车程不过十分钟,这点时间想睡也睡不着,不过关切的话语也足够暖心了。
林云书轻轻笑了笑:“谢谢。”
司机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辛苦不辛苦。”
·
到家后,林云书直奔浴室洗了个澡。
直到会议室里憋闷的味道被清洗干净,他心里才舒服些。
胃里仍然有些空落落的疼。
林云书给自己烤了两片面包,想着垫一垫肚子,可没吃两口,胃痛骤然加剧,泛着酸,差点让他吐出来。
林云书额头冒出一片冷汗,伏在桌上一动不敢动,好几分钟才勉强缓过来。
他把餐盘推远,胃口全无,找了两片止痛药咽下去,祈祷这一波疼痛能快点过去。
嗡嗡!
手机响了几声,林云书看了眼,是陈束阳。
他没什么意外地按下接听,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到桌上。
“靠!”
陈束阳开门见山,一个字表明心境。
林云书低低笑了两声:“看见了?”
“闹成这样很难看不见吧,”陈束阳说:“现在我朋友圈全是诸漠和他的时间线拉表,大家为了搞清楚他男女朋友的顺序,拿出了比高考还刻苦的精神!”
“微博也崩了,他代言全掉了,太可怕了,他在剧组里真的人缘可好了,但现在没一个人敢提他。”
“也正常,”林云书说:“大家避嫌都来不及呢。”
陈束阳忽然有些兔死狐悲:“哥,你说我是不是要失业了?”
“怎么会呢?”林云书安慰:“就算戏拍不成,你不是还有菜鸟驿站的offer吗?”
对面安静两秒,陈束阳似乎眼前一亮:
“有道理诶!”
“……”林云书忍不住笑起来:“你还真信啊?”
他撑着桌沿坐起来,向后靠在椅背上,手腕抵在上腹轻轻按揉:“别担心,影响不到你们。”
“可我到现在也没收到明天的通告单,他们都说这戏拍不成了。”陈束阳无奈:“难道我的巨星之路真的要半道崩殂了?”
林云书笑得肩膀抖动,扯到胃轻轻“嘶”了一声。
“你怎么了?”陈束阳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丝气声。
林云书关掉免提,捂着肚子缓了缓,拿起手机:“没事。”
“你不舒服吗,我刚听你好像——”
“崩不了的,”林云书打断:“q4重点项目,平台买股的s+大剧,那么大的投资,怎么可能说不拍就不拍,换人就是了。反正刚开机不久,重新找人补拍前面的剧情,比直接让整个项目流掉损失更小。”
“这么说我的巨星路还在?”陈束阳放下心来,却没被带跑偏,“所以你是哪里难受,要不要我——”
“困了,累了,不说了。”
林云书挂断电话。
“喂?哥?林云书——!”
电话里残留嘶吼,林云书皱眉,觉得这人越来越话多,像个老妈子。
这性格也不知道谁调教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起身走进卧室,慢吞吞上了床。
止痛药起了些作用,胃疼退回到可以忍受的范畴,却并没有完全消散,一点一点研磨着神经。
林云书确实困了,身体很累,却被这种漫长的疼痛折磨得难以入睡。
他睁开眼,凝望漆黑的天花板,忽然就想给周屿打个电话。
念头萌生的瞬间,他已经拿起了手机。
电话拨打出去,林云书心跳忽然加快。
他其实没想好要跟周屿说什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等待接通的期间,时间变得格外漫长且折磨人。
这是林云书第一次不因为任何事情,主动给周屿打电话。
他手心有些冒汗,心脏用力撞击胸腔,不知道是不是情绪波动的原因,胃似乎也疼得更厉害了。
他不由自主弓起身体,紧紧握着手机,混乱地思考着要以哪句话作为开场白。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林云书怔住,大脑空白一瞬。
他突然发现,他设想过所有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周屿会不接自己的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周屿打电话。
但周屿没接——
作者有话说:还以为这章能写到老攻回来小两口贴贴呢,居然还没写到,可恶[愤怒](疯狂敲打我的脑子和手)下章一定!我已经等不及了!
第44章 周屿捂住他的耳朵,用力抱紧……
林云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睁眼时天光大亮, 米色窗帘被晨光映得蒙蒙胧胧。
林云书摁掉闹钟翻了个身,意识还没清醒就被胃痛激得浑身一颤。
他猛地睁开眼,下一秒感觉自己的胃像被拧了一转, 剧痛和泛酸直冲咽喉。
林云书几乎是本能地从床上翻下来, 跌跌撞撞跑进洗手间, 伏在洗手台上就是一阵剧烈的干呕。
他的洁癖不允许他吐到地上。
上一次正常进食还是昨天中午, 林云书几乎快要一整天没吃过东西。
胃里空荡荡的, 只吐出来一些混着胃液的水。
林云书脱力地蹲到地上, 五指握拳深深嵌进上腹。
虽然没吐出血, 但这种疼法很不对劲,没道理吃完药过去一晚上还这么疼的。
林云书不敢托大, 决定去医院看看。
他蹲在原地, 维持着紧绷的姿势调整呼吸,等到疼痛稍微压下去一些,赶紧出去又吃了两片止痛药。
医院里家不远,私人行程林云书没动用公司的司机。
他换好衣服拿起车钥匙, 直接去了负一层,准备自己开车去医院。
刚走进停车场有点头晕。
林云书不得不停下脚步扶住墙站了一会儿,身上发冷,后背忽然一阵颤栗, 像有双眼睛在远处盯着他。
他猛地回头, 冷寂的停车场空无一人。
林云书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 迈着虚浮的脚步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他拿出手机拨通郭声遥的电话,想跟她说一声自己会晚点到公司,另一个电话却打了进来。
是秘书组的莉莉。
林云书没多想, 接了起来:“莉莉?”
“林秘书!”莉莉似乎很急:“您到公司了吗?”
林云书手一顿:“怎么了?”
“就……出了点事,”莉莉听上去有些六神无主:“昨天那个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您身上去了。”
“我?”林云书眉心跳了跳。
“是啊,就很奇怪,您还有多久到,我派车去接您吧!”
林云书手搭在胃上,止痛药逐渐起效,现在又不太疼了。
他犹豫片刻,发动车子:“不用,我在车上了,十分钟后到。”
“好!”莉莉如释重负:“您注意安全,小心开车。”
·
挂断电话,莉莉长长抒了一口气。
“莉莉!”
身后有人叫她,她又猛地绷紧脊背:“声遥姐!”
郭声遥走过来:“跟谁打电话呢?”
“跟林秘书啊,”莉莉焦急地:“现在公司一团乱,老板又不在,只有林秘书能做主了!”
“你叫他干嘛呀!”郭声遥一听就皱起眉。
昨天她就看出林云书不太舒服了,想着今天让他多休息一会儿,谁知这丫头一个电话就给人叫来了。
“不就是有人见缝插针想给咱们泼脏水吗,”郭声遥严厉道:“发声明,下律师函,态度强硬起来,咱们公司怕这些?这点小事都要林秘书出面,咱们干什么吃的?”
莉莉被训得抬不起头,仔细一想郭声遥说得也没错,自己好像是有点太慌了。
郭声遥没好气地瞅她一眼,莉莉头垂得更低。
“算了。”她叹了口气,让莉莉去忙自己的,转身给林云书打电话。
对面却没接。
十分钟后,林云书准时出现在公司。
他今日着装比往常休闲一些,浅蓝色的休闲款衬衫配黑色长裤,发型也没有过多打理,额前垂着几丝柔软的碎发,乍看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郭声遥迎上前:“师父。”
林云书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这副装扮显得他气质格外柔软。
他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郭声遥有些拿不准,小声问他:“您身体还好吗?”
林云书笑容更大了:“我能有什么事?”
他洗了把手,抽了几张纸巾,一边认真擦拭着手指,一边在郭声遥的带领下走进会议室。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给他留出最上面的位置。
那是大boss的专座,林云书看也没看直接略过,将上位空出来,在稍左的一侧坐下。
他环视一圈,温和地笑笑:“好了,都说说吧,怎么个事?”
昨晚他们已经把解约声明和公告都发了,后续只需要稍微用点手段挽回并维系品牌形象就可以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林云书不觉得这需要自己亲自来盯。
“昨晚发过声明后事情基本解决了,”郭声遥说:“其他的谭总那边也发话了,说都由他们来处理。”
林云书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郭声遥轻微地停顿了一下:“到后半夜风向忽然有些变动,提到了您。”
林云书其实也很好奇自己和这件事能有什么关系,没有发话,示意郭声遥继续说。
“我们虽然已经摘出去了,但诸漠的热度一直没降,交往过的对象一个接一个爆出来,一开始还都有锤,后面就全乱了。直到后半夜……”
郭声遥在触控板上点了点,投影幕中出现一张照片。
是林云书和诸漠,从衣服可以看出,应该是林云书去探班的那天。
有意思的是,照片是偷拍的,角度相当微妙,排除了一切片场的设备。
诸漠抬手替他挡箱子,却没拍到箱子,两人又都是常服,看上去就像是私下里搭着肩亲密相处。
不得不说,拍照技术实在好。
厉害的狗仔从不屑于p图,只需要巧妙运用角度就足以让照片以假乱真。
林云书十指交握搭在小腹,指尖无意识点了点。
胃里有轻微的痉挛,他屏息忍耐着,微微垂下眼睫。
这副模样落进在座人眼里,就像是有些动气了。
大家从没见过林秘书生气的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开口。
忍过这一阵,林云书睁开眼。
他睫羽微湿,像是覆着一层寒霜,投影幕的荧光映照下,侧脸一片冰白。
“所以我也变成大影帝的情人之一了?”他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听上去竟然还有些温柔。
“呃,”郭声遥咳了声:“这倒不是。”
她揣摩着用词:“看风向,更像是他是您的情人。”
“昨晚cassi的声明一出,网上就彻底乱套了,”底下有人补充:“一开始还像是有人兜底,没闹得太大,我们表态后才迎来真正的爆发期,所以网上都说,他是被您放弃了。”
居然还能有这种走向。
林云书不由自主地挑起眉梢,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打工人也有被当成资本的一天。
“更神奇的是,诸漠在大规模脱粉的同时,另一部分极端粉丝反而被虐到了似的更团结了。”郭声遥稀奇道。
“他们坚信诸漠是被您潜规则不成,所以恶意中伤,要毁掉他的事业。”
“加上后半夜浑水摸鱼的人多了起来,那些假瓜反而变成了洗白的工具,用来证明都是有人要害他们哥哥。”
郭声遥说完,自己都觉得荒谬。
林云书抬手支起下颌,目光停留在投影幕里滚动的字眼上。
他不追星,无法理解粉丝疯狂维护一个私德败坏的艺人的心理,但极端粉丝们干出过的极端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不过他更清楚的是,就算是再极端的人群,想要大规模集体针对一件事,并形成风向,不可能没有人引导。
他想了想,问郭声遥:“对公司和品牌有影响吗?”
“目前还好。”郭声遥说。
那就是只针对他一个人了。
林云书心下了然。
他打开手机,果然厉害的私生们已经人肉到了他的手机号,此刻他的短信满是可怖的辱骂和诅咒。
林云书一条不剩地全部截图,打包发给郭声遥。
“你把网上那些造谣和发表过激言论ID全部收集起来,还有我刚发给的那些,整理好交给法务出律师函。”他说。
“好的!”郭声遥坐直身体。
“先震慑就好,”林云书说:“也不用急着删评封号,要是还不收敛,或者影响到品牌了,就报警让警察去处理。”
郭声遥干劲满满:“明白!我这就去办。”
林云书点了点头。
郭声遥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师父,这事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们要不要查一下?”
林云书没回话。
他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靠坐在椅背上,微微敛着下颌,唇角紧抿,肩颈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紧绷。
见他一直不说话,底下人开始纷纷探头张望。
“师父?”
郭声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随即一惊。
林云书体温高得不正常。
他眼睫轻颤,像被唤醒一般抬起头,十指猛地收紧握成拳头。
长桌下,郭声遥甚至能看见他手背上微微泛起的青筋。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敢太声张,小声问:“师父你要不要紧啊?”
好一会儿,林云书紧绷的手指才放松些许。
他刚才突然胃疼得紧,眼前一片一片起黑雾,耳鸣得也很厉害。
有那么几十秒,他完全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直到黑雾退去,渐渐能听见声音,他才看清郭声遥紧张的表情。
“没事,”他撑着扶手稍微坐直了些:“你刚说什么?”
郭声遥担忧的神色快要藏不住了,他便安抚地冲她笑笑:“我没听清。”
“我就是问您,要不要查查是谁在背后搞小动作。”郭声遥轻声地。
原来是在说这个。
其实不用查,林云书基本清楚了,毕竟可供选择的人不多,还是很好猜的。
“先不用。”
他边说边扶着桌子站起来,小臂有些发颤。
郭声遥下意识就想去扶他,却被他温柔地挡开。
“我有点事先走,”林云书说:“这边你替我看着,有重要的事我再通知你。”
“好好好,”郭声遥连忙跟上前:“师父您放心,这里交给我。”
大约是怕他手上没力气,她替他拉开沉重的大门。
林云书眸光动了动,轻轻点头表示感谢,离开了会议室。
直到走进电梯,仓门合上,林云书笔挺的脊背才终于弯折下来,脱力地靠到墙上。
金属仓门照出他惨白的面孔。
他闭着眼,微微仰着下颌,脖颈绷紧出青筋,冷汗密布。
胃里已经疼得无法忍受了,痉挛伴随尖锐的抽搐,痛到林云书有些缺氧。
他抬头用力呼吸,胸口起伏两下,掩唇呛咳起来。
叮!
电梯停在负一层。
林云书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摇摇晃晃走出去。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没吃东西了,心里很清楚自己正在犯低血糖,不由加快脚步。
车里有糖,如果吃下去依然没有缓解,他大概会叫司机来送自己去医院。
停车场的白炽灯管晃得林云书眼晕,他用力掐着太阳穴,竭力稳住脚步。
耳边轰隆作响,恍惚间,周围似乎响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
林云书听不太真切,下意识回头,迎面冲出一大群男男女女,个个怒气冲冲。
“林云书!”
为首的人拎着一只铝制的大桶,蝙蝠一样横冲直撞扑过来,高高扬起铝桶,鲜红的液体铺天盖地洒下来。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林云书来不及躲闪,被黏稠的液体封住了口鼻。
他眼前一花,世界当即变成一片血红。
刺激的气味灌入鼻腔,是劣质油漆。
浓重的化学试剂刺激得他剧烈呛咳起来,胃里倒流反酸,剧痛让他直不起腰,捂着嘴咳得天昏地暗。
林云书终于真切体会到了极端粉丝的恐怖。
他们激烈地骂着什么,林云书严重耳鸣听不太清。
那人泼了林云书一身油漆扔不解气,扬起空了的铝桶吵林云书用力砸过去。
林云书胃痛得动不了,只能本能地弓起腰,保护脆弱的头部和胸腹。
他以为自己并不害怕,可在那一瞬间,还是略微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有人攥住他的手臂。
那人力气大得惊人,却又极其克制地不弄疼他,堪称温柔地将他带进怀里。
铝桶擦着他耳边飞过,砸到地面哗啦作响。
周屿捂住他的耳朵,用力抱紧他——
作者有话说:终于回来了(呼吸)
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虐,但我其实写得很爽……
[可怜]我真的很爱看逞强
最后撑不住再被攻抱住然后肯定就要好好哄一哄安慰安慰。
宝宝有点吓到了,所以也会比平时黏人那么一点点,呃啊光是想想我就@%#“@
对不起我真的太土了[爆哭]
(当然坏人也处理掉的)
第45章 送医
保镖们鱼贯而入将闹事者制伏, 偷偷逃跑的也被抓了回来,一个不落。
周屿的肩膀挡住了全部视线,林云书看不见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听见激烈的撕打声。
他咳得气管有些痉挛, 喘息困难, 只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意识渐渐模糊。
中途他短暂清醒了片刻。
身体摇摇晃晃, 他正被周屿抱着, 在去往医院的车里。
“云书?”周屿捧起他的脸。
昏暗的视野里, 周屿眼圈似乎有些红,紧张又小心地呼唤他:“听得见我说话吗宝贝?”
“宝贝睁睁眼, 先别睡。”
林云书脑子很乱, 想说自己没事,张嘴却又呛咳起来。
胃里钝痛,他呼吸骤然加剧,扬起脖子揪住周屿的衣领。
“云书, 云书……”
周屿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起来。
林云书忽然又泄了劲,手使不上力。
他看到周屿的嘴唇不断开合着,声音却像隔得很远很远, 怎么也传不进耳朵里。
他再也撑不住, 沉沉睡了过去。
·
医院。
周屿独自坐在急救室外的长廊里。
他身上沾满了鲜红的油漆, 手指、侧脸、衣领上比比皆是。
李勋匆匆走来,见周屿沉默地低着头,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老板,”他来到周屿身边,微微弯下腰, 低声道:“现场那些人都被我们控制住了,您看……”
他递来一只手机:“这是当时的监控。”
周屿接过来。
高清摄像头下,林云书如何从电梯里出来,如何被人围堵,又是如何被泼上一大桶油漆,都清晰记录下来。
周屿看了一会儿,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的两只手也被油漆糊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那是他替林云书擦脸时弄上的。
来医院的途中,林云书曾短暂恢复过意识。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睁眼看周屿的那瞬间,眼尾滑下了好大一颗眼泪。
周屿用拇指替他擦掉,但擦不干净,越抹越红,越抹越多。
周屿心疼得像被刀子在胸腔里划拉着。
到后来,他的眼泪也混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周屿坐在医院冷清的走道里,下颌绷得紧紧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盛怒之下alpha爆发的强大信息素压力也让人瞬间心悸。
李勋不太敢靠近,屏息着立在一边,等待老板的指示。
视频再往后比较血腥了。
周屿的保镖们脾气都比较冲,下起手来没轻没重,地上红了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油漆。
“那些人呢?”周屿问。
“都拉去诊所了,”李勋说,“有几个保镖没注意好分寸,打断了领头那人的手,多少得接一下。”
周屿关掉手机:“我所谓,后半段视频删了。”
“明白,”李勋接过手机:“一群不太理智的人打搅斗殴,害人害己。”
“尾随,恐吓,故意伤害,”周屿低声地:“够判了吧?”
“够的,”李勋说:“您放心,我会跟律师交代,要求重判。”
周屿点头,心不在焉地:“你解决就行。”
他抬头,远远望着亮灯的急救室,眉眼沉沉,阴郁中笼罩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措。
门终于开了,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摘掉口罩。
周屿蹭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医生瞧他两眼,稍微宽解了下:“主要就是胃炎急性发作,昏厥是因为长时间没进食导致的低血糖,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强调:“病人肠胃不好,三餐一定要按时吃,忌油腻生冷辛辣,多吃有营养好消化的食物,尽量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周屿连连点头:“我明白,谢谢您。”
他明显很着急,视线不断往急救室敞开的门里瞟着,见到护士推着床出来,火急火燎地就要扑上去。
“诶别急!”医生连忙将他拦住,“病人刚打过镇定剂,短时间内醒不了,你先别打扰他。”
“可是——”
周屿根本不放心。
“他住独立病房,护士会密切关注,这点不用担心,”医生说着,上下扫视周屿,“倒是家属你,先整理一下自己吧。”
周屿一怔,低头打量起自己。
他现在糟糕得和林云书刚被送进来时没两样。
“油漆品质不好,”医生说:“我们已经给病人清理干净了,但他有轻微的过敏症状,且对气味敏感,建议你先回家洗个澡,免得再刺激到他。”
医生说的有理有据,周屿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目光追随着护士们远去的背影,企图看清一点床上那人的脸,却最终失败。
他深深吸了一口,尽力将情绪缓和下来。
“我知道了,”他点头:“谢谢医生。”
医生:“没事,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说完摘下帽子也走远了。
李勋来到周屿身后。
“老板,”他试探道:“医生说得对,您先回去收拾一下吧,这边我会留几个保镖在门口守着,您要是还不放心,我就叫郭声遥来陪一会儿床。”
周屿闭眼,捏了捏眉心,没有拒绝。
李勋于是立刻给郭声遥去了个电话,交代完毕后又返回来。
“那我陪您回家一趟?”他问。
“不用。”周屿摆手:“你去处理停车场的事,律师有什么问题让他直接跟你沟通。”
“好的,”李勋应下,犹豫片刻,还是说:“那群人,应该不只单纯是行为过激的粉丝……”
如果只是粉丝,就算再有怨气,也不至于忽然就把矛头指向林云书一个人身上,还如此有行动力地摸进了临安集团的停车场。
集团的安保相对还是很完善的,除非有人放水引路,不然不至于让那么大一波人轻轻松松走进来,还还一桶油漆。
而背后的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是哪位。
李勋本意是想提醒周屿的,碍于那位身份特殊,他不好说得太明显。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周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你让人去买几桶最劣质的油漆,再安排几个保镖,让他们跟我走一趟。”
李勋眼珠一转,立即应下:“明白。”
·
周屿没回家换衣服,出医院直接上了停在门口的越野车。
李勋动作很快,油漆被封好放在车里,四名保镖紧随其后。
嗡嗡!
李勋发来一条消息:
[老周总正在雅望山庄与老友们会面。]
·
雅望山庄。
高尔夫球场一望无际,深秋时节,霜染枫林,广袤的绿草坪四周围满火红枫树。
周兴德挥杆,白球进洞,他高兴地握拳庆祝。
“老周不错啊!”
“球技越来越好了!”
老友们附和着,周兴德低调地摆了摆手。
“亏你还高兴得起来啊,”有人说:“你那个儿媳妇,网上事情闹得可大了。”
“哎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周兴德叹气:“早跟他说不要找那些市井人家的孩子,他偏不信,我给他物色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他还以为我在害他呢!”
说话间,远处走来一群人:“挺热闹啊?”
周兴德放下球杆,循声看去,居然是周屿。
这小子带着四个保镖走过来。
周屿两手空空,人高马大的保镖却各自拎着一只大桶。
周兴德眉心一跳,脸色不太明显地变了变。
“你小子跑这儿来干什么,”当着老友的面,他端出父亲的架子:“瞧你这一身邋邋遢遢,结了婚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周屿走近,在他面前站定,“原来你看得见啊?”
没头没尾一句话,周兴德没听明白:“胡言乱语!”
周屿哼笑一声:“我只是以为你不敢主动提。”
他张开手臂,展示了下自己:“知道这些油漆怎么来的吗?”
周兴德一哽,脸色微变:“你发什么疯!”
周屿不搭理他,维持同样的姿势,在父亲好友们的面前挨个展示一遍。
“你们知道吗?”
叔伯阿姨们被他怪异的举动惊得不太敢动作。
周兴德让人做的事他们其实都知道,甚至几分钟前还在看周兴德洋洋得意地自夸。
现下众人神色各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飘忽地摇了摇头。
“周屿!”周兴德脸色有点涨红:“你别抽风,这些都是你爸我的朋友,你想做什么!”
“都是朋友啊?”周屿仔细瞧了瞧他们:“李叔叔,张阿姨,王伯伯……来得还挺齐全。”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好啊,人齐就好。”
他不再废话,冲保镖们招了招手。
保镖们立刻上前。
周兴德心里一紧,当即猜到要发生什么,却已经来不及躲。
转头的瞬间,鲜红的油漆劈头盖脸朝他泼来,乍看之下像浓稠的血水。
几个阿姨吓得差点跌倒。
“啊——!”
周兴德愤怒地叫吼起来。
他眼睛被糊住,脚下打滑,重重摔在地上,全身血红一片。
足足四大桶油漆,保镖们倒了十几秒才倒完。
周兴德拿手抹着脸,不断仓皇地想要爬起来,又接连摔下去,一时间狼狈不已。
“周屿!”
终于有个伯伯看不过眼站出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你眼里还有没有半分孝道!”
周屿转过身,将说话的人上下打量一遍:“李伯伯?”
他靠近两步,感叹道:“你好正义啊。”
话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那人脸上僵了一下,依旧哽着嗓子:“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你怎么能拿油漆泼他?油漆刺激身体你不知道吗!”
周屿挑起眉毛,恍然大悟一般:“原来你知道油漆泼在身上会疼啊?”
“你知道那他让人这么对我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阻止啊?!”他神情骤然一凛。
“——那个时候怎么不说老人不能能欺负小孩儿了?!”
老李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颤巍巍退后两步。
周屿嗤笑:“还是说李伯伯你连正义都是双标的?”
“你!”老李气得扶住脑袋。
周屿嘴太毒,他根本骂不过来,只能抖着手“你你你”个没完。
周屿懒得管他,转身再回去的时候,先前那些趾高气昂的长辈们再不敢出声,个个回避与他眼神交流。
周兴德还在地上狼狈地蠕动。
周屿随意抓起一支高尔夫球杆:“赵叔叔,借你球杆用一下。”
他脚步不停,在周兴德即将爬起来的同时,扬起球杆高高砸了下去。
砰!
杆砸重□□发出沉闷地巨响。
胆子小的阿姨们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周屿没有停歇,继续举起球杆,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直到周兴德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小。
他用腿踹着周兴德的肩膀把他翻了个面,一脚踩在他胸口:“疼吗?”
“你,你……”周兴德气若游丝,一双被浸满红油漆的眼睛恐惧地盯着他:“你真的疯了!”
周屿笑起来:“疼就对了。”
他最后一次举起球杆,一把抽向周兴德的下颌。
周兴德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动静。
“呼——”
周屿呼出一口气,理了理衣领。
他身上的戾气被压了下去,转而又恢复到平常那种虚假的客气。
“赵叔叔,”他把球杆递还给老赵:“谢了。”
老赵没动,微微张大嘴看着他,表情仿佛见了鬼。
而那根金色的球杆,现在糊满黏稠的红色液体,分不出哪里是血,哪里是油漆。
老赵愣在原地,压根不敢伸手。
周屿低头一看,昂贵的球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打弯了。
“不好意思,”他随手扔掉:“我赔您一副新的。”
“不用!”老赵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要的,”周屿微笑:“回头我让助理给您送过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群人错愕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