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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蝴蝶 春风榴火 15920 字 26天前

第61章

说好一起吃饭,烤肉店订了一间包厢,刚落座,路麒和戚幼薇俩人,一个说肚子疼要去医院,另一个自然巴巴地追了过去,把苏懿之和段寺理两人仍在了包厢里。

服务员端来了烤肉盘,拿起夹子准备为两人炙烤。

“你出去吧,我来。”段寺理说着,接过了烤肉夹,亲自上手烤肉。

滋啦滋啦,油香四溢,他将烤好的食物放在盘子里,还记得她喜欢吃松板肉,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一句话。

之前甚至见面都避开了,现在两人共处一室,看着他那张几乎完美无瑕的英俊脸庞,苏懿之一直刻意让自己忘却的事情,再也避无可避…

她曾经不可自拔地爱过他。

这份爱意,或许因为许言发给她的那段苏竣成交代真相的视频,而短暂又刻意地被她遗忘过,但从来没有消失。

这才是她不敢见他的真实原因。

段寺理见她不动筷,问了声:“不饿?”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这花话,把段寺理逗笑了:“我什么都没干,懿之,只是和你吃一顿饭而已。”

一直心怀阴谋,心怀算计的人,都是她。从始至终,段寺理只是见招拆招而已。

“你不恨我吗,段寺理。”苏懿之看着他从容烤肉的样子,声音绷得有点紧,“那个曾经欺骗过你的老保姆,你不曾原谅过她,凭什么原谅我,我和许言一起算计你,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把你骗到善邦来,企图绑架你,这些都是真的,你为什么不恨我?”

“你太紧绷了,懿之。”段寺理坐在松软的榻榻米上,右腿弯曲立起,姿态闲散地放下了烤肉夹,“轻松点。”

“你回答我的话。”

“你希望我恨你。”他望向她,黑眸穿透她的身体,企图望进她心里。

一针见血。

她希望段寺理恨她,她希望他们是相互憎恨,而非相爱。

恨,比爱容易多了。

“我这几天,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在善邦机场负三停车场,你让我走的画面。”段寺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她的餐盘,“看过《色戒》吗,在珠宝店里,王佳芝也让身处险境的易先生快走,我很喜欢这段卧底爱上反派的戏码。”

“我不是王佳芝。”苏懿之斩钉截铁地说。

“我也不是易先生。”段寺理立刻道,“没那么冷血,不会对你赶尽杀绝。”

“所以,你承认

自己爱上许洇了吗?”

“我从来不否认。”段寺理认真地看着她,“这一年多的时光,跟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真心。”

苏懿之心脏跳空。

她不敢正视他炽热滚烫的眸光,移开了视线:“你爱的人是许洇,是卧底在你身边企图利用你和伤害你的那个人,是花言巧语勾引你的那个人…现在,许洇已经不复存在了,站在你面前的,是苏懿之,恨透每一个姓段的苏懿之。”

说完这句话,苏懿之起身便要离开了。

段寺理没有拦她,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愿赌服输,在善邦杜家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会反悔,却甘愿上钩,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

有些时候,段寺理脑子里真的会冒出一些阴暗的想法,把她抓回去,关起来…日日夜夜,就算强迫的,让她永永远远属于她。

但他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娃娃,没有灵魂空有一具美好皮囊的身体,他很难爱上这样的女孩。

许洇也好,苏懿之也好,他爱的是她身上那股野蛮生长、不屈不挠的劲儿。

就算她现在恨他…这股恨意,也让他觉得甘之如饴。

段寺理按捺下身体里躁动的火苗,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扔出了一句话——

“懿之,你不会觉得我真的没有底牌,任由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苏懿之狐疑地回头,望向他。

段寺理对她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迷人微笑:“明天早上九点,带你去见一个人。”

……

晚上回到宿舍,戚幼薇忙不迭凑过来,满心期待地问她:“约会怎么样?”

“约你个头啊!”苏懿之抬手敲她额头,没好气,“下次再搞这种事,我真的要生气了。”

戚幼薇委屈地揉揉额头:“还不是想帮你们一把嘛!明明互相有意思,还这么别别扭扭的,看得人急死了好吧。”

“戚幼薇同学,”苏懿之板起脸,语气认真,“许洇和段寺理,那都是过去式了。”

“怎么会是过去式,不是还有婚约呢吗?”

“婚约会取消的。”苏懿之笃定地说,“等我和他谈妥之后。”

“恐怕有点难哦,我觉得主席不会轻易放手…”

“由不得他。”

见苏懿之态度如此坚决,戚幼薇只叹了口气:“好吧,明天周六,约了路麒去市中心图书馆,一起啊?”

“明天不行,有点事。”

“什么啊?”

“段寺理说带我去见个人。”

“哎哟哟。”戚幼薇脸上立刻挂起了促狭的笑意,一脸磕到的满足感,“还嘴硬说什么过去式,约会这不就安排上了?”

“不是,不是约会!”苏懿之立刻嘴硬反驳,“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到底能拿出什么底牌来。”

戚幼薇无奈地“唉”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啊,性格是变了不少,”她眼神带着点怀念的笑意,“可有一点,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苏懿之疑惑地看向她。

戚幼薇一字一顿地说:“死傲娇!”

“……”

次日清晨,苏懿之如约下楼,段寺理的黑色迈巴赫已经停在楼下了。

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

段寺理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听到动静才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你要带我去见谁?”苏懿之无心寒暄,迫不及待追问。

“你没发现我这辆车是新的?”他闭眼依旧假寐,答非所问。

苏懿之注意到,车里内饰已经焕然一新,前面的仪表盘也和之前截然不同了,她扯了扯嘴角,嘲讽道:“段二爷上位,连车也换新了?”

段寺理睁开眼,懒懒望向她:“是啊,旧车在冲进火场的那一刻,已经报废了。”

一句话,瞬间将她满身敌对的状态击溃了,记忆拉回到几个月前…段寺理奋不顾身去救她的画面。

苏懿之别开脸,别扭地说:“欠你一命,我已经还了,放你从我哥手里脱身。”

“这不是你故意的吗?”段寺理轻笑,“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

苏懿之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段寺理就喜欢看她理亏词穷的样子,心情舒适,揉了揉她的脑袋,仿佛俩人还一如既往地亲密。

苏懿之倔强地偏头躲开:“那又怎样,你自己要救,我又没求你。”

“我也喜欢你没心没肺的样子,保持住,挺好。”

“反正我不欠你。”苏懿之将脑袋别向窗外,不理他了。

轿车朝着郊外驶去,沿途车辆渐稀,屋舍零落。

“你到底带我去见谁?”苏懿之忍不住再度追问。

“骗你的,把你带到郊外没人的别墅里,关在地下室,被我强制爱,夜夜供我发泄。”

“段寺理!”

他偏头,看着小姑娘怒目圆瞪的样子,再度被她逗笑了:“你当许洇的时候,不常对我发脾气,现在翅膀硬|了,不装了?”

苏懿之对他绽开一抹甜甜的假笑:“段二爷,你更喜欢这样吗?”

他挑了挑眉,看着女孩那副熟悉的面孔,“虽然有点怀念,我还是更喜欢苏懿之桀骜不驯的样子。”

苏懿之笑容瞬间垮下去,懒得理他。

不多时,轿车驶入郊外一座高档疗养院。段寺理亲自下车替她拉开车门:“苏小姐,请。”

苏懿之走下来,环顾周围。

草坪上有护工推着老人晒太阳,树荫下三两个老人吹着萨克斯,远处还有老人合唱团,一片闲适安宁。

就在这时,她视线一眼就锁定了远处葡萄架下,坐在轮椅上的一道背影。

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低头看书。

她怔怔地…朝那道背影走了两步。

段寺理无声地跟在身后。

是爷爷!是吗?

苏懿之心跳如擂鼓,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可越走近,她越是害怕,最终停在几步之外,再不敢上前。

如果不是,万一认错了…

徒增伤感。

苏懿之眼睛都红了。

“当初,在苏竣业全家出事之后,苏老爷子就一病不起了,外界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心里比谁都更清楚苏竣成的为人。”

耳边,传来段寺理的叹息声,“后来,为了防止苏老爷子对外乱讲话,苏竣成把他送去了澳洲,名为安养,实为囚|禁,对外宣称老爷子病逝了,将老爷子关在澳洲的一所精神病院里。”

苏懿之眸光紧扣着轮椅上那道佝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簌簌地掉下来,胸口起伏…

小时候,爷爷是最疼她的人。

爸爸忙生意总在满世界地飞,只有她和爷爷朝夕相处。

也是这样的葡萄架下,爷爷教她练字,累了她就踮着脚去够头顶沉甸甸的葡萄串。

爷爷帮她摘下一串最紫的,仔细剥了皮,喂到她嘴边。

她囫囵吞下,酸得眯起眼睛。

爷爷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裹着漂亮糖纸的奶糖,喂到她嘴里:“傻丫头。”

那股甜味,现在还漫在舌尖上。

苏懿之大部分的童年时光,都是和爷爷一起度过的,所以在善邦最艰难的时光里,她也是靠着过往那些温馨的记忆,支撑着…

后来,国内传来消息,苏竣成宣布爷爷的病逝。

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唯一的至亲,也没有了。

从此以后,孤身独行,前路黑夜弥漫,千难万险,再也没有可以依赖和相信的人。

“不用怀疑了,懿之,你爷爷还活着。”段寺理轻轻o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失而复得的至亲,就是我送给你…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苏懿之怔怔地走向那位老人,嗓音颤抖地喊出了那个已经有点陌生的称呼:“爷、爷爷。”

头发花白的老人,动作迟缓地转过头,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瞳,望向了苏懿之,带着一丝茫然。

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了片刻,随即掠过了她,望向了她身后的男人,绽开笑容:“小寺啊,你这臭小子,你多久没来看我了?是不是嫌老头子又老又烦,不想搭理我了?”

段寺理几步上前,经过苏懿之身边时,牵起了她僵硬冰冷的手,拉着她走到老人家身旁。

“怎么会。”他语气熟稔轻松,“前阵子忙着处理一件大事,这不,一忙完就赶紧来见您了。”

“忙什么事啊?是工作的事?”苏文裕看到段寺理,脸上的皱纹里仿佛都夹了笑意。

“不是啊,是联姻的事。”段寺理示意护工取来椅子,放到苏文裕前面,然后按着苏懿之的肩膀坐下来,“带来给您掌掌眼,这是我女朋友。”

“好看,水灵的小姑娘。”苏文裕视线这才落回到苏懿之的脸上,是长辈打量晚辈的慈祥眼神,“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苏懿之脸上淌着眼泪,抓住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泣不成声,“爷爷,我是之之啊!我回来了!”

“之之,你的名字跟我小孙女一样啊。”

“我就是啊,爷爷,我就是之之啊。”苏懿之泣不成声,“您看看我…您不认得之之了吗?”

“我的小孙女之之,该上幼儿园了吧。”苏文裕眼底有困惑,“你怎么

会是之之呢。”

段寺理的手轻轻按在女孩颤抖的肩上,带着安抚的语气,柔声说:“爷爷是阿尔兹海默症,记忆有点混乱了。别急,慢慢来。”

苏懿之闻言,心下了然,立刻擦掉了眼泪,对着老人努力挤出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孩子气的笑容:“爷爷,您看仔细,我是不是长得特别像您的小孙女之之呀?”

苏文裕闻言,当真放下了手中的书,眯起昏花的眼睛,仔仔细细端详着苏懿之的脸庞。

半晌,他咧开嘴笑了:“是有点像!真像!”

段寺理顺势弯腰,对老人说:“爷爷,我以后多带之之经常来看您,好不好?”

“好啊!好啊!”苏文裕连连点头,笑容满面。

苏懿之不满地睨了段寺理一眼,眼神似在说:“明明是我爷爷,怎么就成你爷爷了。”

苏文裕他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手拉住段寺理,一手拉住苏懿之,然后将两双手叠在一起:小寺,之之,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等到喝你们喜酒那天吗?”

段寺理笑着说:“年龄一到,就结,您长命百岁,到时候还得请您坐主位。”

第62章

苏懿之回到车里,情绪还是不能平静,不仅仅是伤感爷爷因为阿尔兹海默症不记得自己,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和喜悦。

段寺理坐上车,她立刻背过了身去,用纸巾擦掉眼角的泪痕。

“开心啊?”段寺理问。

苏懿之不回答。

“就是为了让你开心。”段寺理凑近她耳朵,小小声说。

很少会有这样温顺又温柔的语气,湿热的呼吸,撩得她耳朵痒痒的,心也热热的。

该死,还是会因为他有意无意的勾引和撩拨,心跳加速。

她把这种反应,当成是“许洇”的后遗症,不是苏懿之的真心。

就像戒烟,总得有一段时间的戒断反应。

苏懿之推开了他,皱眉说:“你到底给我爷爷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对你比对我还亲。”

“老人家在澳洲过得很不好,被丢进疯人院很多年,没人照顾,也没人去看望他…我查到他下落的时候,亲自去接他,那时候看到他盖的被子都长虱子了。”

此言一出,苏懿之眼睛又红了,捂着嘴望向窗外,竭力控制住情绪。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但听医生说是很多年了,那边照顾他的护工都换了好几拨人了。”

段寺理徐徐说道,“我把他接回来,放在这个疗养院里,隔三差五过来陪老人下下棋,老人家状态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还能记得我是谁,如果今天你不过来,大概…我会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苏懿之心里有些热,正要感动,但迎上他深黑的眸子,顿时警惕了起来:“段寺理,你想用我爷爷要挟我吗。”

段寺理笑了:“夫妻之间,说什么要挟不要挟。”

“……”

苏懿之被他气得小脸涨红:“段寺理,我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和你…”

话音未落,段寺理便打断了她:“好了,讨论几年之后的事情,没有意义,我先陪爷爷下棋去了,你要先回去吗?我让司机送你。”

苏懿之一整个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乳腺都要堵了。

看到他从容下车,她立马追了上来:“走什么走,我爷爷我要你陪?我自己陪,你滚蛋。”

段寺理也不跟她争辩,坐了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苏懿之便朝着葡萄架下的老人走了过去。

“爷爷,我陪您下棋。”

苏文裕正好摆上了棋盘,看到苏懿之去而复返:“之之你不是要回去了吗?咋又回来了。”

苏懿之瞪了段寺理一眼,撒娇地挽住了老人家的手:“他都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多陪陪爷爷。”

苏文裕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小俩口还要一起走呢,感情真好。”

“我们不是…”

“是啊。”段寺理上前一步,“爷爷,之之最近跟我闹别扭,还要分手,您看您帮我劝劝她。”

“分手?”苏文裕笑容消失,语重心长地对苏懿之说,“之之,别看爷爷现在脑子不清楚,但心里明镜似的,像小寺这样的好青年,你上哪儿找去,听爷爷的话,不许闹别扭了,知道吗?”

苏懿之都不知道该如何回他这句话了,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又气不过段寺理,看他的眼神全是刀子。

段寺理笑得很贱。

“爷爷,不说这个,我陪您下棋吧。”苏懿之坐到苏文裕对面,“您要下象棋还是围棋,我都会!比某人下得更好。”

“好哇。”苏文裕从桌下取出折叠的棋盘板,铺在桌面上,“我喜欢下军棋。”

“军…军棋?”

苏懿之茫然地看着面前陌生的棋盘,懵圈了。

段寺理笑得促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会就让开。”

苏懿之只能让开了位置,看段寺理和苏文裕你来我往地下棋,一边围观,一边摸出手机搜索军棋教程,现看现学。

她才不会让段寺理这么轻易得逞呢。

这棋局很简单,看了两把,加上理解了教程的规则,她也就看会了,立刻把段寺理赶走,自己陪爷爷下棋。

“这么快就学会了,行,跟你来两把。”苏文裕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但是因为是初学者,她技术的确没有段寺理那么好,爷爷跟她下了两把,就呵欠连天了。

护工走过来,说老先生要休息了,于是将老人家送回病房。

走的时候,苏文裕还不住地对段寺理说:“小寺啊,有时间再来陪我下棋。”

“爷爷,我也可以陪您下棋!”苏懿之连忙道。

“好好。”苏文裕尬笑两声,然后悄悄对段寺理说,“小寺你也来啊,她水平实在不怎么样。”

走出疗养院大门,苏懿之气得脚下的草皮都要被她铲飞了。

走到车边,苏懿之停下脚步:“我要把我爷爷接回苏宅,今天就办手续,我是他亲生孙女,你拦不了我。”

段寺理看她又风风火火地走回疗养院,准备去大楼那边办理手续,他也没打算阻拦,从容不迫地跟在她身后。

“也好,你把老人家接回家里,我也少点麻烦,你家比这儿近多了。”

苏懿之刹住车,看向段寺理。

老狐狸。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阴险狡诈!

但是不管怎么样,苏懿之都得把爷爷接回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住在疗养院里。

出院手续非常顺畅,两天之后,苏懿之把家里的房间布置好,护工保姆也全部安排到位之后,就把老人家接出院。

但是这一次,遇到了很大的困难,老人家固执地坐在轮椅上,手里撑着一根拐杖,说什么,也不肯出病房大门——

“别说了,我不会走,你们又想害我。”

“我脑子清楚得很,苏竣成那个没天理人伦的狗崽

子,说我有病,你们就真拿我当精神病了?”

“有本事,你们就弄死我这个老头子!我大儿子没了,小儿子是个畜生,养出这种畜生来,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弄死我吧!”

……

医护人员为难地对苏懿之说:“苏小姐,老人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虽然说家里面配好医护人员,的确比在疗养院更适合老人康养,可是苏先生他不信任咱们,看有没有苏先生更加亲近的家人,过来劝一劝。”

“没人了,我就是他最亲近的人。”

苏懿之心情也是很糟糕,按捺着性子,哄着老人家,“爷爷,我是之之啊,您跟我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不认识你,我不跟你走,你是苏竣成派来的,你想害我!”

“我是苏懿之,我是您的孙女啊。”

“苏懿之?我不认识,你叫段寺理过来,我只信他。”

医生对苏懿之说,老人家过去受过很严重的精神创伤,阿兹海默症会比一般的老人更加严重,甚至伴随着一些身体上的自我伤害,绝对不能够刺激他的情绪。

实在没办法了,苏懿之走到走廊里给段寺理打了个电话。

四十分钟后,段寺理出现在了走廊里,今天苏懿之是请了假过来的,而段寺理还穿着葡菁私高的西装制服。

这套制服…真是被他穿出了顶级禁欲系大帅比的质感,一路都有护士在偷看他。

他应该也是翘了课过来,风尘仆仆。

看到苏文裕大闹病房,水果掉了一地,拿着拐杖撵人出去的样子。

他也有点无奈,对苏懿之说了句:“一天不盯着你就乱来,你要接他出院,应该提前跟我说。”

“干嘛跟你说…”苏懿之移开了视线,有点心虚,“你谁啊你。”

段寺理也不用多解释什么,知道小姑娘就是嘴硬而已,她现在应该知道情况了,于是走进病房:“爷爷,您在干什么啊。”

看到段寺理进来,苏文裕连忙伸手,段寺理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他紧紧攥着他,防备地望着周围人:“这些人,看着不像好人,肯定是苏竣成派来的!寺理,快把他们打出去!”

段寺理耐心解释:“爷爷,这些人都是我叫过来照顾您的,这家疗养院离我家太远了,想请您出院住回家里去。”

“是吗?”苏文裕有些犹疑,“是你的人?”

“当然啊,您愿意跟我回家住吗?”

“那就走吧!还等啥呀!”

段寺理立刻给周围护工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上前帮着老人收拾行李,推着轮椅走出病房。

苏懿之看这一大上午闹得鸡飞狗跳的小老头,居然这么配合地就跟他走了。

她也是被整不会了。

下了楼,看到老人家已经被扶上了她安排的保姆车,苏懿之叫住了准备上车的段寺理:“你跟爷爷说的是…去你家?”

段寺理回过身,有点无奈地说:“不然呢,你有本事把他接回你家?”

“……”

“他现在不认你,你强行把他接回去,可能只会对他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话虽如此,但让爷爷跟着段寺理去,这绝对…绝对不是苏懿之想要的结果。

“那我怎么办,他是我爷爷,我现在唯一的亲人。”苏懿之都要急哭了,“爷爷为什么不认我…”

她很伤心很伤心。

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段寺理很少…几乎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记忆里的许洇,哪怕是在善邦,在杜家那样危险的处境里,仍能够安之若素,游刃有余。

看到她哭,段寺理心里也是梗得很难受。

他伸手,摸了摸苏懿之的脑袋:“阿尔兹海默症是这样的,没有办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也许会有状态好起来的时候,让他偶尔想起你。”

“只是偶尔吗。”苏懿之忍着哽咽,“为什么他记得你,却不记得我。”

“因为我是对他无关紧要的人,在他的记忆里留存并不深。”段寺理耐心地解释,“而你,是他最痛心的记忆。”

这话触动苏懿之的情肠,她垂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段寺理想搂住她,但她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他。

段寺理抽回了落空的手,藏回身后,五指攥成了拳头。

“段寺理,我想陪着爷爷…”苏懿之擦掉了眼泪,抬眸望向他,带了点恳求的意味,“我能不能…也去你家。”

段寺理五指缓缓地松开,微笑着让开身,对她绅士地拉开车门——

“公主请上车。”

第63章

轿车在绕城高速上一路飞驰,苏懿之认出来,这是前往南郡湖区别墅的那条路。

别墅位于市中心偏难的森林公园旁边,寸土寸金,闹中取静,距离大学城和金融城都很近。

苏懿之在一年前高明朗生日的时候,来过一次。

“这里的环境,很适合老人康养。”下车之后,段寺理带着苏懿之“考察”周围环境,指向门外的那片碧波澄澈的湖水,“爷爷喜欢钓鱼,在自家的后花园就可以钓,他应该会很喜欢这里。”

“这里,离学校有点远。”苏懿之低头看地图上计算的时间,正如那次她搭车来参加高明朗生日趴一样,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车程呢。

“距离葡菁私高有点远,但是离澳港大学很近,骑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

苏懿之听出了他的意思,连忙说:“我爷爷不会在这里…住这么久。”

段寺理只笑了笑:“尊重老爷子的意愿吧。”

下车之后,段寺理地挨着苏文裕走在前往别墅的草坪步道上,耐心地向苏文裕介绍周围的环境。

苏懿之看着爷爷满脸笑容,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样子,觉得很不妙啊。

“爷爷,你觉得这房子还可以吗?”段寺理带他来到了位于别墅一楼的一间超大卧房里,“从房间里可以直接去花园,您可以在花园里下棋看书,也可以侍弄花草,随您的喜欢。”

“我看行!”苏文裕对自己未来的居所非常满意,“小寺,这里是你的家吧?”

“是啊?”

“你会经常过来吗?”

“爷爷说什么,这里是我家,我当然住在这里。”

“好好!”苏文裕脸上皱纹里都是笑意,“太好了。”

苏懿之跟在他身边,像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心里很难受。

不想老人家这时忽然回过头,望向了她:“闺女,你喜不喜欢这里?”

她微微一怔。

这个称呼…好久没有听到了。

以前爷爷抱着她,总是闺女闺女地叫她,说自己没能生个女儿是一生的遗憾,但是现在好了,有个之之这个小孙女,算是圆梦了。

“闺女,你喜不喜欢这里,你要是不喜欢,咱就不住这儿,爷爷都听之之的。”

看着老人殷切的目光,苏懿之眼眶一红。

“爷爷,你…叫我什么?”

“闺女啊。”

“我…我是谁?”

“傻丫头,你当然是我最亲最亲的亲孙女了。”

“爷爷您想起我了吗!”苏懿之上前握住了老人的手,“您想起我是之之了吗?”

老人有点困惑,看着她:“你糊涂啦?我怎么会想不起我的之之。”

苏懿之喜极而泣,还没高兴几分钟,苏文裕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又把她给忘了。

她也知道,这就是阿尔兹海默症最典型的症状。

但没关系,只要能陪着爷爷,让他生活的顺心顺遂,就算他只能偶尔想起她,苏懿之也慢慢就接受了。

安顿好老人之后,段寺理陪苏懿之去湖光屿收拾行李,她要带的东西不多,大部分的用品衣物都在学校里。

“只是暂住。”看段寺理提着她的行李箱出门,她一个劲儿强调,“我可以支付我跟爷爷住你家的…唔,租金。”

“我长得很像缺钱用的涩情房东?”

“段寺理!”

不健康的玩笑点到即止,段寺理立刻正色道:“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颇有点宠溺又无奈的语气。

虽然苏懿之还是觉得他没安好心,但他帮她找回爷爷,哪怕是有什么千层套路,但他也确确实实对爷爷好,爷爷才会这样喜欢他。

要去他家里住,也是爷爷强烈希望的…真的找不出一点毛病,毫无指摘之处。

爷爷这一步,他走得真是…狠绝,完全拿捏到了她的七寸死穴。

苏懿之也搬到了南郡的别墅里,段寺理给

她安排的房间,似早就准备好了,二楼正对花园的一间宽敞明亮的主卧,带了很大的衣帽间,浴室有高档的三角按摩浴缸,正对窗外最宽阔的湖景视野。

“玻璃是特殊材质,里面可以看出去,但外面看不进来。”段寺理很愉悦地解释道,“这间房是整个别墅视野最好的一个房间,留给未来的女主人。”

“那怎么好意思呢。”苏懿之连忙客气道,“给我安排一间离爷爷近点的客房就好了,我也不会住太久,等爷爷跟我熟悉起来,不那么抗拒了,我还是要带爷爷会苏宅的。”

段寺理回头,对苏文裕说:“爷爷,您看,刚住下来,您乖孙女就想着要带您走了。”

“那怎么行!”苏文裕双手处着拐杖,严肃地说道,“你们两个都不许走,闺女,你还在跟小寺闹别扭是不是?”

“我…没有。”

苏文裕能记得她,哪怕一分钟,苏懿之都是开心的,这种时候只能竭尽全力地哄着他,“我都听爷爷的,好不好,爷爷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才乖,听爷爷的话,不要跟小寺闹别扭了,你们两个好好的,爷爷才会开心。”

“哎…”

苏文裕走过来,牵起了段寺理得手,让他握住了苏懿之的手,悄悄在他耳边说:“我们家闺女就是这样,脾气倔,但是心肠软,你要多哄哄她,对她好,知道吗。”

再小小声,苏懿之也能听得到,耳朵都红了,无奈地想抽手,段寺理却死死攥着,将她的手握入大掌中。

“不会再有人比我对她更好,爷爷我向您保证。”

“哎,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苏文裕脸上皱纹舒展,乐乐呵呵地出了门,还促狭地给他俩带上了房门。

苏懿之挣开了段寺理,想生气,但又觉得自己没理,一整个被憋成了气鼓鼓的小河豚。

她等着他开口,只要他毒舌嘴贱地再多说一句她不爱听的话,立刻发作。

然而论心理战,段寺理就从来没输过,走过来好声好气地哄道:“都是我的错,诶,明明是水火不容的仇家,我不想着加深仇恨,反而想着化解仇恨,真是不应该…”

“你在讽刺我吗。”

苏懿之转身要走,段寺理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我很抱歉,抱歉段家还得苏家家破人亡,抱歉害得你从小流落东南亚,吃尽苦头…”

她倔强地抽回了手,忍着喉头的酸涩:“你不用代替你哥道歉,如果只是为我自己,我可以忘记我这些年的痛苦去接受你,因为我承认,我还是很喜欢你段寺理…但我做不到代替我的父母去原谅…他们已经不在了,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能活过来,不能回到我的身边。”

段寺理…无话可说,垂着首,任由她离开了。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在善邦杜家和她摊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咬了钩。

不知道这样的心动,是不是一生…只有一次。

但这是段寺理第一次,听凭自己的心意去做的事情。

“如果喜欢我真的让你这么痛苦。”

在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段寺理哑着嗓子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只当普通朋友,我放手,联姻取消…”

……

晚上,苏懿之失眠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自从回国之后,住在自己的家里,睡在自己的大床上,夜夜都很安心。

大概率是因为睡不惯他家,总之不想承认,是因为他的那番话…

心里很空,空得让她有点慌乱。

明明应该放松,应该开心,一切都很顺利,得偿所愿,爷爷也重新回到她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

苏懿之啊苏懿之,不要太糊涂了!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自己给自己打气道:“爱情算个屁啊!搞学业,搞事业,迎接未来的新生活!”

她推开落地门,走到二楼阳台边吹吹冷风,让脑子清醒。

一回头,看到段寺理赤着上半身,在阳台边抽烟。

肌肉线条,一如既往地漂亮…月色下,仿佛神明般冷冽无暇的一张脸。

长夜寂寂,一起失眠。

段寺理看到她,一如他所说的那样,普通朋友…对她微微笑,没有多的话,将清清静静的阳台,留给了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懿之双手撑着栏杆,眺望远方的一轮月。

就这样吧,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

接下来的几个月,苏懿之都不太能见到段寺理,刚接手被段明台搞得几乎声誉俱损的段氏集团,要重整山河,谈何容易,他几乎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上面,反正高考都已经保送了,正好有空。

偶尔回到家里,也只是陪陪爷爷,而苏懿之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正好完美地跟他错开了。

苏懿之虽然不是亲自管理公司,但公司的重大决策,她也会参与,跟着这位从段氏集团“跳槽”过来的CEO学习集团管理经验。

在南郡别墅,她和爷爷关系也日益亲厚,计划着,等毕业了,就把爷爷接出段家,回苏家生活。

毕业前夕,在学联会的换届交接仪式上,见过段寺理。

他制服笔挺地站在主席位上,将自己胸口的徽章取下来,别在下一任主席胸口。

苏懿之恍然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

他好像变了很多,举手投足间似乎多了一份从容不迫的信心,内核更加稳定了。

唯一没有改变的就是女孩们对他的追捧,好像更加疯狂了。

全校女生都知道他一己之力搞垮段明台风光上位的事情,魅力指数蹭蹭飙升,俨然如同全校偶像一般,不管男生女生…提到段寺理,都是崇拜和钦佩。

从礼堂走出来,戚幼薇在苏懿之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刚刚低年级哪个班的班花去给段寺理送礼物被无视了。

“奇了怪,他好像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对什么女生都不感兴趣,冷得一批的样子。”

苏懿之漫不经心说:“他从来都没变。”

路麒这个时候趁机开口道:“是啊,主席就是没变啊,他对其他女生不一直都是那副死样子嘛?只是你没看到,你只看到他对懿之好的时候,连带着,爱屋及乌也对你有好脸色,你就觉得他变了。”

“哦,原来是这样。”戚幼薇对身后路麒使了个“夸赞”的眼神,故意放大音量,“怪不得现在他也不搭理我了,好想跟主席再多互动一下呀。”

苏懿之睨她一眼:“你不是上午才跟他汇报完部门的事情吗?”

戚幼薇和路麒同时默契地开口:“哦~~~原来你还是很关注他的哦,这都知道。”

苏懿之察觉自己说漏嘴,有点窘,白了他俩一眼,加快步伐走了。

……

毕业的晚上,A班的富二代班长开心地请同学们去他家游轮上面轰趴,游轮出海。

一轮月光高悬于海平线之上。

Party还没过半,苏懿之就收到了不下于五个男生的深情告白,或直接上的,或给她发微信消息的,还有手写情书的…

因为以前她和段寺理暧昧不明的关系,喜欢她的男生,都没胆子向她表达,这半年时间,大家都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关系的刻意疏远。

能不疏远吗,段明台锒铛入狱,全市都知道了苏家那场惨绝人寰的游轮事故是段明台一手策划。

就算段寺理亲手把他哥送进监狱,但两个人就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苏家和段家…就是死对头。

这俩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所以男生们都壮着胆子,来追求苏懿之了。

这一年,从许洇到苏懿之,她的美貌逐渐从过去收敛低调到明媚张扬,正如戚幼薇所说的…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闪闪发光的存在,这是藏都藏不住、与神俱来的气质。

游轮甲板上,苏懿之站在船头吹冷风,戚幼薇递过来一杯香槟,笑着问她:“刚走的那个,好像不错哎!班长最好的朋友,B班班草,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家境也很好,搞金融的,他爸是顺盛银行行长。”

“你觉得不错,你上啊。”苏懿之抿了一口酒,酸中带点涩。

“人家又没跟我告白。”

苏懿之望望甲板尽头到处找戚幼薇的路麒:“家境不错,长得好看的,跟你告白,难道你就答应吗?”

“不会啊。”戚幼薇顺势说,“我现在又不单身。”

“哦~~~什么时候的事?”苏懿之来了兴趣。

“就刚刚。”戚幼薇还是把话题拉扯到她身上,“但你不一样啊,你现在又没男朋友,虽然吧,这位班草哥不如某位前夫哥那么有魅力,但你跟前夫哥的不是已经不来电了吗?看看别人也不是不行啊。”

“你嘴里,就是三句话离不开段寺理是吧。”苏懿之对她这套都已经免疫了,这几个月,她和路麒两个轮番在她耳边提段寺理,苏懿之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戚幼薇叹了口气,看着苏懿之:“我是觉得,如果你当苏懿之当得不开心,偶尔切换成许洇模式,也不是步行啊。”

“我没有不开心。”苏懿之将杯中的甜酒饮尽了,“得偿所愿,一切都很好。”

过了午夜时分,游轮上,大家还在尽情地欢歌笑语。

苏懿之感觉已经有些微醉了,想找戚幼薇一起回去,但是转过甲板,就看到戚幼薇和路麒两个抱在一起啃了很久,然后两个人都有点心虚地…手牵手上了三楼的客房。

苏懿之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蹑手蹑脚地偷偷走回了船舱里。

就在她迷糊踉跄要摔跤的时候,B班的班草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苏同学,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苏懿之眼睛有点花,茫然地点了点头,都没看清他是谁。

“正好,我也要走了,我送你吧,游艇就在下面。”

“谢谢啊。”苏懿之笑着说,“我的管家就在岸边,你送我过去就好。”

班草哥扶着苏懿之上了游艇,特意嘱咐了船长开慢点。

她伏在窗边,清冷的月色照着她明艳艳的脸庞,班草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咽了不知道多少回唾沫。

班草哥先是坐在她对面,随后…又坐到了她身边。

伸手,想要触碰她白皙无暇的手臂…可心里有存了几分的敬畏感…

就这么犹犹豫豫地,终于,到了岸边。

他有了机会,搀扶着苏懿之上岸,心却痒痒,这样的大美女,谁能不心动啊。

真想将她拢入怀中。

“苏同学,好像没有看到你的管家。”班草哥站在路口,环扫码头一圈,迫不及待道,“我送你回家吧,上我的车。”

说完,也不等她拒绝,连忙让司机开了门。

便在这时,路边一辆黑色迈巴赫车,发出尖锐刺耳的鸣笛。

墨色车窗,缓缓落下来。

班草哥诧异抬头,迎上了段寺理车内漆黑冷厉的眸子。

“段、段主席。”

“你要带我的未婚妻,去哪里?”

第64章

夜风微凉,只开了半扇窗透气。

司机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车后座,苏懿之很温顺地靠在段寺理肩头,睡得安稳。

段寺理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点,肩膀放得很低,姿势也不太舒服。

小姑娘酣睡之后,手爪子格外不牢实,在他身上乱摸,不知道在做什么梦,上面摸了摸下面,外面摸了还想伸到里面…

段寺理一开始没有阻止,直到她的手越来越不老实。

他这才沉着脸,推开了她的手。

喝多了,秒变女流氓也是第一次见。

苏懿之索性双手环着他的肩膀,让自己靠在他的颈窝边,睡得更舒服一点,甚至还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蹭。

直到轿车缓缓驶入车库里,司机回头,段寺理眼神示意让他先走。

司机秒懂,恭敬地离开了轿车。

小姑娘在他身上睡得很沉,梦里甚至有几句咕哝不清的呓语,段寺理搂着她纤瘦的腰肢,便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静静地沉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落西沉。

他才终于抵不过睡意,将她横抱出了轿车,送到了房间里。

看着她安静沉睡的容颜,又在她床头陪了好一阵,走了两步,又折返了回来,俯身在她额边印下一记很轻很轻,不足以叨扰美梦的亲吻。

……

苏懿之睡到日上三竿,头脑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太阳穴鼓鼓地疼。

昨晚怎么回来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她记得自己是叫了管家来接她,应该是管家送过来的吧。

以防万一,苏懿之还是给管家周叔打了个电话。

“啊,是…”电话里,管家的回答也是跟某人统一了口径,“是我送大小姐回来的。”

“噢,那就好。”

苏懿之挂断了电话,忽然想起昨晚记忆断片儿的最后一幕,激动的小爪爪立刻给戚幼薇拨去了一个语音通话。

响了十几秒,戚幼薇慵懒的嗓音传过来,似乎刚刚睡醒的样子:“大小姐,现在才几点啊?”

“你跟谁在一起?嗯嗯嗯?老实交代。”

“啊,没、没谁呀。”

“你还瞒我啊?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戚幼薇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其实,其实没什么事儿,我们就是…待在一个房间里睡了一觉。”

“嗯嗯嗯,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啊?”

“睡了几次,用什么姿势,每次多久…”

“苏懿之!!看不出来,你…你这么八卦吗!”

苏懿之躺在床上,阳光恰好照在了她脸上,她眯起了眼:“一般人我还懒得八卦呢,你是我最关心的人,我当然要好好问一问,对了对了,戴套了吧?”

“真的没有,昨晚就是…一起抱着睡了一觉而已。”

“这么纯吗?”

“其实…”戚幼薇知道自己逃不过,索性对她招了,“他太笨了,他没找到…”

苏懿之捂住了嘴:“不是吧。”

“是啊,反正没成功,试了很久,最后放弃了。”

“那你没帮他吗?”

“苏懿之!!!”

苏懿之笑得合不拢嘴,听到电话那端传来路麒懒懒的嗓音:“你在跟谁打电话?”

她笑着说:“他醒了,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诶!”戚幼薇叫住了她,“我有事要跟你说,暑假你又想要出去旅游吗,我们一起啊?”

“约旅游啊?行啊,你想去哪里。”

戚幼薇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说了四个字:“马尔代夫。”

苏懿之答应了,要挂电话的时候,听到路麒在旁边很小小声说:“我学会了,我们要不要…再试试?”

然后有感觉到某人好像被打了,她强忍着笑,果断挂掉了电话。

……

马尔代夫全程的机票酒店诸多出国入境的事宜,都是戚幼薇忙前忙后一手包办,苏懿之都没操心这个事情,时间安排在七月中。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家里陪伴爷爷。

爷爷能记住她的时间变多了,不过,他钓鱼的时候认识了邻居家老头老太太,一起玩儿,倒也不太需要她陪着下棋了,自己每天就能乐乐呵呵地找事儿干。

段寺理仍旧国内外到处飞,两人在家里见面的时间不多,苏懿之倒是时常在电视里见到他。

段氏集团被段明台搞得元气大伤,他用了半年的时间重整山河,现在开始了迅猛的集团扩张,野心比段明台还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常见到,苏懿之感觉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发生了变化。

变得更有侵略性了。

马尔代夫的行程,她没有告诉段寺理,只是安排了护工保姆照顾爷爷的工作之后,便启程出发了。

跟戚幼薇他们约好了在澳港机场见面。

到了国际出发大厅,苏懿之看到来的人不仅仅是他俩,还有高明朗和唐慎俩人。

看到他俩,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不其然,

一回身,就看到了段寺理从贵宾休息厅走出来。

一身嘻哈潮流的装扮,头顶上戴了浅色墨镜,看起来阳光又张扬,旁边好几个女生都在偷摸地拿手机拍他。

苏懿之觉得他要是不跟他哥争家产,真可以吃上顶流爱豆这碗饭。

她没好气地望向了戚幼薇,戚幼薇小声地对她解释:“那个…我没跟你说,这次毕业旅行…是…是学联会的活动,主席一手包揽了全部费用捏。”

“学联会。”苏懿之才不信她的话,“学联会来了几个,还不就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