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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宋新文还是把两人带了回去,在外面这么多人看着未免又有闲话传出。

蔡洋一路上哭得哇哇叫,宋新文心里听着难受,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别哭了,别影响到其他人家!”

蔡洋勉强止住哭声,吸了吸鼻子,眼睛有点肿。

蔡母看了心疼,孩子哭这么伤心,一个做妈的怎么还忍心动手,不过现在不好说这话,蔡母只能说:“新文,小洋想你,一听说我要来镇上,就哭着喊着要跟我一起来看妈妈,也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不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宋新苒打开了房门,顿时卡在了喉咙中。

蔡母倒没像蔡永德那样想,觉得宋新文姐妹两个女人在镇上生活不下去,要真的没法生活,宋新文也不会半个月不回家了。

蔡母得知这件事后还托人打听过,知道宋新苒在镇上摆摊卖什么鸡的,听说生意还挺好。

不过做点小生意能挣什么钱,蔡母也有亲戚在卖豆腐,每天挑来挑去,只能挣个十几二十块,拿个辛苦钱,想来宋新苒的生意也差不多。

她们在镇上租房要花钱,又有个小孩要养,生活应该过得紧巴巴的。

让蔡永德来道个歉,说说好话,宋新文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回去了。

只是一看到这房子,蔡母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客厅明亮宽敞,桌椅板凳摆放得整齐,窗帘干净,第一眼就知道这房子便宜不了,犹豫着跟从宋新苒走进,一眼又瞥到了厨房,里面甚至还安了城里人才用的液化气罐,墙壁上还挂了个没见过的家电。

往另一边瞧,就看见了两个房间,一扇门打开着,里面放着宋新文的衣服,房间收拾得整洁,采光比老家宋新文住的房间好多了。

另一个房间应该是宋新苒和宋余在住。蔡母收回目光,压下心里头的惊讶,心直直往下落,感觉蔡永德不多拿出点行动来,宋新文是不可能回去了。

她连忙推了下赖在宋新文旁边,抽抽噎噎还在擦眼泪的蔡洋,提醒道:“小洋,不是给你妈带了零食来吗,赶紧给妈妈啊!”

蔡洋脑子都哭懵了,听奶奶的话才反应过来,小胖手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干脆面:“妈,妈妈,嗝,妈妈吃。”

蔡母说:“小洋怕你在镇上没吃的,走的时候还专门把自己的零食带上了,说要给妈妈吃。”

宋新文眼睛登时就红了,蔡洋是个馋嘴的,以前在家的时候宋新文干了农活回来看见蔡洋在看电视,心里就有点气,但还没发作,蔡洋就赶忙把零食递上来给她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虽说蔡洋大部分时候都有些皮实,但总归是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也有可爱的时候。

现在一看蔡洋,小胖脸都瘦了一圈,宋新文暗骂一句:“我不饿,你自己吃。在家你爸没给你做饭吗?”

小胖子哇呜一声又哭了:“爸爸煮稀饭吃泡豇豆,一点都不好吃,我不吃。”

宋新文更气了,她知道蔡永德那个人也是个好吃的,怎么可能每天吃这些:“那你爸自己就每天下馆子吗?!”

蔡洋哭哭啼啼:“前天下的馆子,爸说贵,就,就不下了。”

蔡母连忙插嘴:“新文,你又不是不知道永德那个人,他哪会做什么菜,生活又节省,哪舍得天天下馆子。”

蔡母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不在家的事,不然我还能喊小洋来挨着我一起吃,也不至于每天稀饭咸菜的。”

说着她又呸了声:“蔡永德是活该吃咸菜,把你气走了还不来找!”

又看向宋新苒,放软了声音:“新苒,这件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你姐夫那个人就是心直口快,嘴上不饶人,我们都是一家人,哪能说这种话,我已经好好说过他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跟你姐关系也好,新文住在你这儿我也放心。”

宋新苒哪能不知道蔡母的意思,这句话不就是把她和宋新文划分清楚了吗,宋新文跟蔡母蔡永德才是一家人,她虽然是宋新文的亲妹妹,也只是个外人。

宋新苒觉得有些可笑,明明她才是那个跟宋新文有血缘关系的人:“阿姨,姐姐是我亲姐姐,我们父母又不在了,姐姐住在我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当然可以放心。”

宋新文擦了下眼角,声音清晰有力:“妈,这是你们蔡家的事,不要拉扯新苒了。”

蔡母心中犯嘀咕,心想半个月的功夫宋新文比以前强势了不少,面上却笑着:“我们家不就是你自己的家吗,你现在有两个家也好。”

宋新文似乎清醒了些,没有再陷入刚才的情绪,只是声音还有点哑:“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这件事蔡永德做得太过分了,他看不起我妹妹就是看不起我,我跟他也结婚五六年了,平时在家能做的都做了,我是一心一意为这个家,还不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这么多!”

“妈你也不用说了,这是我跟蔡永德两个人的事,他要没认识到错误我也没必要回去再受气。”

蔡洋听得似懂非懂,但后半句话特别明白,他妈不回去了,顿时控制不住嚎叫出声:“妈妈我要跟你,我不回去!”

蔡母顿时有些慌,忙说:“新文,你想错了,永德晓得错了,他今天也来了,就是不敢来见你,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

宋新文拍着蔡洋背心安慰,神色却依然肃着:“喊蔡永德上来说清楚。”

蔡母道:“小洋,快去喊你爸爸上来。”

蔡洋哭哭啼啼走了。

恰在这时,在外面玩的宋余也回来了,依然是被小伙伴护送回来的。

宋余对他们挥手,奶声奶气说:“明天见。”

圆圆冲过来,一把捏了下他的脸,转身飞快跑了,笑声清脆极了:“我们明天放学再来找你玩!”

宋余抿了下唇,小手擦了擦自己的脸,嘴巴嘟起有点不高兴。

只是即将走到门口,就看见面前站了个眼熟的大人,他仰起头,在看清人的时候脚步不禁往后退了一小步,有点害怕,但仍然鼓起勇气喊:“姨夫。”

蔡永德一低头,就看见宋余,起初还有点不太敢认,在农村的宋余他是再熟悉不过,但这会的宋余真有点像城里小孩了,穿着新衣,连肤色都养得白了些。

蔡永德知道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的,虽然现在心情很烦躁不安,还勉强对宋余挤出一个笑:“小余回来了。x”

宋余看到这笑容身体一哆嗦,有点怕,想赶紧跑回家去,但姨夫却堵在路上,他抿了抿唇,想让姨夫让开,又不敢,皱着小眉头有些难办。

恰在这时看见了蔡洋,宋余眼睛一下亮了:“小洋弟弟!”

蔡洋看了他一眼,对蔡永德说:“爸爸,奶奶喊你进去。”

蔡永德答应了声,搓了搓手,有些紧张拉了拉自己衣服,走了进去。

宋余赶忙跑上前去,走到蔡洋身边:“小洋弟弟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蔡洋现在心情低落,不想说话。

宋余在姨娘家受的教育都是蔡洋是他弟弟,他是哥哥,要让着蔡洋对蔡洋好点,看见蔡洋哭得眼睛红肿的样子,宋余想了想,掏出口袋里最后一颗奶糖:“给你吃,不要哭。”

蔡洋小眼睛一瞥,伸手把奶糖一把抓过放进自己口袋,还偏过头瞪宋余:“关你屁事!”

宋余眨巴眨巴眼,还没说话就听见姨娘一声:“蔡洋你在说什么!”

宋新文快步走过来,一巴掌啪的打在蔡洋屁股上:“人家小余好心拿糖给你吃你还骂人!”

蔡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把奶糖往地上一扔:“我才不要吃他的糖!”

宋新文看了更气,随手抄起一个衣架子就往蔡洋身上招呼,一架子上去,蔡洋捂住自己屁股就跳了起来,往蔡母身后藏,尖叫:“妈妈打我!妈妈打我!”

要搁往常,蔡母指不定就护着小孩了,又没做错什么大事,这样打他干什么,但今天蔡母是有求于人,又在宋新苒家里,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仅没护着蔡洋,还把蔡洋推出去,嘴里说着:“让你不听话,你妈打得好!”

蔡洋睁着一双哭肿成了眯眯眼的眼睛,不敢置信极了,但下一秒,衣架子又招呼在了个胳膊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蔡洋:“啊啊!”

躲奶奶身后不成,他又赶忙躲爸爸身边。

蔡永德此时也是有心无力,一巴掌打在了蔡洋屁股上:“赶紧跟你弟弟道歉!”

蔡洋躲又躲不过,堂屋就这么宽,跑又跑不赢,屋里四个大人,三个都是要揍他的,剩下一个宋新苒,蔡洋迫不得已朝她跑去。

但宋新苒哪能让他躲过去,脚步悄然一滑,站到了旁边。

蔡洋这会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哪还顾得上嘴硬,一个滑跪,连忙把奶糖捡起来,哭嚎道:“我错了我错了!小余哥哥对不起!呜呜呜呜呜!”

宋余都惊呆了,从没看过蔡洋被打得这么惨,准确点应该是从没看见小孩子被打的这么惨过。

赶紧跑过去:“姨娘不要打了,小洋知道错了。”

蔡洋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一嗝一嗝的,身体都在抖。

宋新文停下手,喘着粗气,看见蔡洋这个样子又觉得有点心疼,把衣架子往旁边一扔:“还不谢谢你小余哥哥?”

蔡洋这下彻底被打服了,听见这句话都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宋余就说:“谢谢小余,嗝,小余哥哥。”

宋余声音稚嫩认真:“没关系。”

这好像是蔡洋第一次叫他小余哥哥呢,以前在家,蔡洋总是喊他宋余宋余的。

宋余挺直了腰背,有一种做哥哥的感觉,伸出手放在蔡洋面前,想把他拉起来。

蔡洋瘪了瘪嘴,小胖手撑在地面,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只是不留神拍到了刚才被打的地方,一阵痛,他嘶了声,眯眯眼里的含着的泪水又要掉下来。

“收回去,不准哭!”宋新文一声呵斥。

蔡洋呜咽一声,当真没哭了。

蔡永德实在看不下去:“新文,小洋知道错了。”

宋新文一个目光横过来:“他是知道错了,你呢?!”

蔡永德讪讪闭嘴了。

蔡母赶紧在旁边使眼色:“永德,在来的路上你不是跟我说了这么多,怎么一到新文面前就不会开口了?”

在来的路上她教了蔡永德不少。

蔡永德看向宋新苒,期期艾艾开口:“新苒,是姐夫对不住你,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说出这句话跟要了蔡永德老命似的,他一个长辈居然要对晚辈道歉,还当着两个小孩的面,这不是把他自尊往地上踩吗?

宋新苒说:“姐夫,我倒没往心里去,但我姐是跟你日夜相处的人,你说这些话她多伤心,你不是要跟我道歉,是要跟我姐道歉。”

宋新文鼻头骤然一酸,心想这世上也只有新苒会这样替她考虑了。

她看了看站在旁边,有些懵懂的两个小孩子,心说大人这些事让小孩听见也不好:“小余,带你弟弟去外面玩吧。”

宋余点点头:“小洋弟弟我带你去玩。”

蔡洋还记仇呢,根本不想去,但一看妈妈的脸色,马上萎了,乖乖跟在了宋余身后。

宋余把蔡洋带出了房子,高兴说:“小洋弟弟你想去玩什么?”

蔡洋鼓起嘴巴,哪里都不想去,他仰起头回望了下房子,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回家,他不想再吃泡豇豆了。

宋余歪着头想了想,决定带蔡洋去他今天玩过的地方:“小洋弟弟你想坐秋千吗?”

“我才不想!”蔡洋很有骨气,他绝不会忘记刚才是因为宋余他才被打的,只是话刚说出口不过五秒又期期艾艾问,“是动画片里那种有两个长长绳子绑着的秋千吗?”

宋余点头。

蔡洋擦了擦眼泪:“那,我去看看吧。”

宋余高兴起来,对蔡洋介绍:“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去玩呢,是新朋友带我去的,那里有个很大的操场,里面有打乒乓球的,有吊杠的,还有一个秋千呢,好多小朋友在那里玩!”

蔡洋说:“我家里也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宋余想了想,他在老家也没跟很多小朋友一起玩过,不过看过很多次,他们追赶,爬树,下水,玩的内容也很多,不过老家没有打乒乓球的,也没有秋千。

这会天还没黑,但基本都到吃晚饭的时间,操场上一个人也没有,蔡洋一下看到了秋千,飞快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上面,回头喊:“宋余推我!”

宋余今天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过,自然会推人,不过他推得轻轻的,秋千嘎吱嘎吱也摇得轻轻的。

蔡洋不高兴了:“你力气大一点啊!”

宋余摇头,很有当哥哥的范:“不行,摇太重了会摔倒。”

“我肯定不会!”

宋余不听他的,还轻轻摇晃,蔡洋也是无语了,不过他腿短,坐在秋千上脚刚好能触到地,却借不到更多的力了,只能借由外力。

宋余虽然推得轻轻的,但蔡洋以前没玩过秋千,晃起来也挺有意思,还让宋余不要停。

宋余是无所谓啦,他今天和伙伴们玩很久了:“小洋弟弟你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蔡洋问:“来早点干什么?”

宋余说:“我们今天早上吃了卤肉面面,是比方便面还好吃一百倍的面面。”

蔡洋听了也有点嘴馋,他都好久没吃方便面了,这半个月除了时不时下次馆子,剩下的日子在家里就是泡豇豆,但他嘴硬,昂起下巴:“那又怎样,我还去馆子里吃肉肉了,你吃过肉肉吗?”

一提起肉宋余就想起前阵子每天吃鸡肉,而且都是煮鸡肉的场景,身体哆嗦了下:“我以前每天都吃煮鸡肉,但现在没吃了。”

蔡洋感觉被比下去了,忙说:“我还每天吃煮鸡蛋呢!”

宋余说:“我没有每天煮鸡蛋吃。”

蔡洋心里得意。

“妈妈前天给我做的鸡蛋饼,昨天是鸡蛋羹,今天是煎糖心蛋。”宋余奶声奶气说,他语气并无炫耀,只是在阐述事实。

蔡洋一下就不高兴了:“不好吃!你妈妈做的不好吃!”

宋余也不高兴了:“好吃,我妈妈做的很好吃!香得很,闻到都要流口水了。”

蔡洋忽然想起以前小姨在他家的时候做的菜,有嫩嫩的鱼片,麻麻辣辣的豆腐,香香辣辣的猪肺,那滋味真让人永远忘不了。

蔡洋心里头知道这是怎么都比不过了,更不爽,撇了撇嘴就从秋千上跳下去往外面走,同时放狠话:“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宋余愣了下,鼓起腮帮子。

但蔡洋还没走出操场就站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认识路,这不是他熟悉的地方,在老家无论跑哪座山走那条河他都能找到回家的路,但他也不常来镇上。

宋余走上前来:“好吧,你不跟就不跟吧,我带你回家去,你跟姨娘玩吧。”

蔡洋瘪瘪嘴:“妈妈才不想跟我玩,她在家要干活,在这里还x要打我。”

宋余很有做哥哥的自觉,小大人般的口吻劝道:“你做错了事姨娘才会打你,只要你认错就好了,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姨娘肯定想跟你玩的,我妈妈也很喜欢和我玩呢!”

蔡洋拿小眼睛瞥他:“你们玩什么?”

宋余说:“可多了,妈妈教我读书认字,教我画画,给我讲故事,我教妈妈洗蘑菇擦桌子放筷子……”

蔡洋说:“我也不会读书写字啊。”

宋余拍拍自己小胸脯:“我教你!”

他现在已经会认很多字了。

宋余带蔡洋回了家,一进屋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他小声对宋新苒说:“我带小洋弟弟去房间看书。”

宋新文自己读书不多,但爱文化人,一听宋余这话,脸上柔和了,多了点笑容:“快去吧。”

宋余把蔡洋带进了房间,把门轻声关上,阻隔了一点外面的声音。

蔡洋进了房间就往周围看了一眼,宋余说:“我现在跟妈妈一起睡。”

蔡洋说:“我在家的时候也跟妈妈一起睡。”

宋余走到桌前,拿出三本书,招呼蔡洋过来看:“这都是我妈妈给我买的。”

蔡洋一瞧:“我也让我妈妈给我买。”

宋余有点奇怪,不知道蔡洋怎么总想买东西,不过他还记得自己的正事,拿出看图识字:“我教你认字吧。”

农村里小孩哪有书这东西,只有上了小学的孩子才有,还从不给小孩看,说他们会弄脏,蔡洋一看图画,便来了兴致,手指在上面戳了戳:“这是什么?”

那是一首诗,宋余都会背,但看着蔡洋手指着的字还有点不太会单独认,脑子里把古诗背了遍,信心满满地说:“这是里,一去二三里的里。”

“小洋弟弟,我教你读这首诗吧。”往常都是宋新苒教宋余读,这次宋余能教人了,他心里高兴,口齿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教读。

蔡洋这会也听话,跟着他学了。

宋余说:“这句诗教完了,小洋弟弟你自己读一遍吧。”

蔡洋看他:“一、一二三……一二三里!”

宋余很有耐心:“不是这样的,我教你读一遍。”

他又读了遍,但轮到蔡洋时,蔡洋还在那儿一二三,宋余都茫然了,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妈妈就是这样教他的,妈妈读一遍后他就会了,他都读三遍了!

不过宋余不是一个肯轻易放弃的孩子,教了六遍后,宋余捂住自己的脑袋,好晕啊,怎么会这么晕呢?

蔡洋倒是先发脾气了,把书一掀:“我不读了!”

不知为何,宋余竟然感觉自己轻松了一点,顺着他说:“好,那就不读了。”

蔡洋目光在房间里逡巡,忽然看见了柜格里放着里的奥特曼玩偶:“你居然有迪迦!”

宋余说:“我妈妈给我买的。”

蔡洋嘟囔着:“我也让我妈妈买。”

“那是什么?”蔡洋又看到一样小猪东西。

宋余介绍:“是我的存钱罐。”

“里面有钱吗?”

“当然有,妈妈每天都会给我钱呢。”

“那又是什么?”

宋余说:“是我的水彩笔,妈妈给我买的,让我画画。”

……

房间里好多东西,好多都是蔡洋没见过的,不知怎的,蔡洋觉得自己不高兴了。

他看向宋余,这才发现宋余变化好大。

宋余头发剪短了,穿着他以前没看过的衣服,里面是毛衣,外面是黄色的棉衣外套,还穿着一双会闪光的鞋子。

蔡洋看了看自己,他以前很少注意这点,但他袖口很脏了,爸爸没洗干净,衣服上一颗扣子也摇摇欲坠,裤子膝盖上磨出了线,看得见里面的秋裤。

蔡洋心里生气了,特别是宋余还在说:“小洋弟弟你要是早上来就好了,可以吃妈妈做的卤肉面面,不过卤肉没有吃完,晚上还能吃,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蔡洋伸手推了宋余一把,跑出去:“我才不要吃!”

蔡洋跑到了宋新文身边,手抓住她胳膊:“妈妈我们回家吧。”

但妈妈却推开了他:“小洋,你跟你爸爸回去。”

蔡洋天都塌了。

最后宋新文也没跟他们走,离开的时候蔡洋又掉眼泪了,哭哭啼啼都走不动路,还是被蔡永德背回去的。

宋新苒问:“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宋新文轻哼一声:“我算看清楚了,他蔡永德嘴上说着什么知道错了,会改了,其实压根没往心里去,我要是这么简单就跟他回去了,他过不了两天就得变回去。”

宋新苒笑了下,她觉得宋新文也变了很多。

只是背过身宋新文就叹了口气,她是这样想的没错,但看见蔡洋的样子又狠不下心,只能想这次彻底把事情解决好一点,以后日子也不至于过成以前一样。

至少以后她收拾教育蔡洋的时候,蔡永德不要乱插手了。

这样也是为了蔡洋未来好,以前宋新文在村里时,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差不多,蔡洋虽然调皮了点,但也不显眼。

她来到了镇上,真真切切生活了半个月,也和镇上人接触了,才知道差别,人家教育得好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她知道差别就想改变。

宋新苒回了房间,宋余就问:“妈妈,小洋弟弟回去了吗?”

宋新苒说是。

宋余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小洋弟弟都没吃到妈妈做的卤肉面面呢。”

宋新苒摸了摸他脑袋:“他不想吃,刚才小余跟小洋玩什么了?”

提起玩的事,宋余挺高兴,说他们去坐了秋千,他还带蔡洋读书认字了。

不过小崽皱着小小的眉头:“我教了好多遍小洋弟弟都不会。”

他显然是不知道为什么的。

“后面小洋弟弟还推了我一下。”

“小余受伤了吗?”

宋余冲她笑了下:“没有,一点都不痛。”

显然他也是不明白蔡洋为什么忽然生气,便把事情都告诉给了宋新苒。

从小孩的诉说中宋新苒了解了事情经过,却没多说什么,小孩子现在还不懂什么叫嫉妒,只说蔡洋可能知道宋新文不回去,所以不高兴。

宋余便没有多问了。

宋新苒心想,谁说小孩就不知事了,实际小孩比谁都清楚该做什么不做什么,平时的所作所为哭闹都是试探大人的底线。

这不,蔡洋这样的小霸王,知道奶奶和爸爸不护着自己,妈妈又要因为他欺负宋余揍他,他就不敢做了。

第二天宋新苒没见到宋余的新朋友来找他,有些疑惑:“小余今天不出门玩了吗?”

昨天小崽在外玩了一整天,只有吃饭的时候回来,玩得很高兴,说起他们玩了什么,语气都很兴奋。

宋余摇摇头,声音稚嫩:“他们要去上幼儿园,等放学再来找我玩。”

宋新苒看着他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心中却有些难受:“小余想去读幼儿园吗?”

他好不容易找到新朋友可以一起玩,但别人都要上学,只有他在家里。

宋余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不能上幼儿园。”

“为什么呢?”

宋余说:“要等到我六岁的时候才能去学校。”

宋新苒了解过村里是这样规定的,因为教育资源有限,没有公立幼儿园,如果小孩要去,只能等五岁的时候去小学上学前班,等到六岁便读一年级。

但在镇上应该不同,宋新苒记起昨天来叫宋余出去玩的几个小孩,他们看样子跟宋余差不多大,那证明镇上小孩不满六岁也能去读书。

宋新苒决定去打听打听消息。

第一个问的人自然是黄芸,黄芸一家在镇上生活多年,还有个在读小学的女儿,在读书学校方面应该知道很多信息。

宋新苒炸了一锅小酥肉,装在食盒里提去了黄芸家。

她一进门,黄芸就看见了她手里的东西,嗔怪道:“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新苒你就是太客气了!”

宋新苒打开盖子:“刚炸了酥肉,想到芸姐你们家爱吃,就拿点来给你们尝尝。”

黄芸刚想推拒,总接受别人的东西她心里也过意不去,但一闻到酥肉香气,顿时说不出婉拒的话了。

那是怎么一股香气哟,刚炸出来的酥肉还冒着热气,油脂特有的焦香混着花椒的麻和肉纯质的荤香直往人鼻子里钻,不一会儿就飘了半个屋子,黄芸又是最爱吃这类煎炸食物的,当即被馋得咽了咽口水。

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说出来就成了:“哎呀,谢谢你啊新苒,这一看就是刚出锅的,我尝尝。”

说完迫不及待往嘴里一放,牙齿一咬,“咔嚓”一声脆响,接着就是满口的香,金黄的表皮酥脆,里面的肉却细嫩到没话说,不x仅细嫩,滋味还一顶一的好,带着微微的麻香,香葱经过高温油炸后退去了冲辣劲,把滋味调和得特别巧妙,只感觉每嚼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

黄芸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块,还笑着说:“要是建军在就好了,你上次做那个炸排骨他就就没吃过这么香的!”

宋新苒说:“要丁大哥想吃我可以多炸些,你上邮局给他寄去,现在天气冷估计也坏不了,到时候复炸一下就行了。”

黄芸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寄过去得半个月了,再冷的天也得坏,更何况怎么好这样麻烦你。”

宋新苒沉默了下,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寄过东西,脑子里偶尔还会冒出上辈子一些习惯,根本不知道现在寄个东西要这么久。

“他是没福气吃了,我给思思留一点。”黄芸把食盒里的酥肉倒出,换了个盒子装,准备待会洗干净让宋新苒带回去。

宋新苒说:“芸姐,思思明年要读初中了吧,准备在哪儿读呢?”

黄芸说:“我是想把思思弄去城里,不过城里学校要城里的户口呢,没有户口就要找关系,这年头要找个关系可不容易。”

黄芸其实早考虑到这块了,不然当时婆婆生日也不会专门去城里,还找周正明订,也就是想走动走动。

宋新苒说:“芸姐,那思思当时读幼儿园和小学也要走关系吗?”

黄芸说:“上小学倒不用,直接报名就行了,不过读幼儿园就没那么简单了。”

宋新苒叹了口气:“芸姐,不瞒你说,我也想让小余去读幼儿园,我现在每天忙着摆摊,小余也只能跟着我,但他才三岁,我做起生意来也顾不上他,就想把他送进幼儿园,也有同龄孩子可以一起玩。”

黄芸道:“你这想法倒是好,不过我们镇上就一个幼儿园,学费不贵,一学期三百块,但很难进,首先得是岭德镇的户口,其次还要关系。”

“现在每家每户孩子一两个,岭德镇那么大,全部孩子加起来数都数不过来,整个镇只有这一所公立幼儿园,人家入学条件写的清清楚楚,优先接收镇机关单位、学校教职工的子女,普通人得排队!”

“说着排队,你要不找点关系,排到读小学了也排不进去。思思四岁那年镇上刚办幼儿园,我一听说就去找关系,结果挤得很,都等到第二年才进去的。不过我现在还记得思思读幼儿园回来说的,老师带着他们玩游戏还教他们认字呢!比现在村小的学前班好多了!”

“新苒,我原来找的那关系是建军的远房表叔,他那会就在小学教书,但前两年退休了。如果还没退,我还能带你去找找他。”

宋新苒道:“芸姐,别说这些,你能跟我说这些消息我已经很感激了。”

第27章

看来要去幼儿园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新苒有点愁,她才来镇上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根本没有什么人脉可言,就算要送礼都找不到人可送。

宋余依然乖乖的,在家的话就看书画画,或者帮她做点家务事,下午出摊也跟着她一起去。

“小余不在家的话,小伙伴们怎么来找你玩呢?”宋新苒问他。

宋余嗓音清脆:“我跟他们说啦,我要和妈妈一起去卖钵钵鸡,他们来这里找我玩。”

宋新苒心想,宋余新认识的这群朋友挺好,放学后还专门来找他。

宋新文在旁夸赞道:“小余真厉害,才来镇上几天就找到这么多朋友了!”

宋余说:“已经来很久很久啦。”

在小孩的记忆中,他们来了不止几天,因为他们做了好多事,妈妈带他剪了头发,买了新衣服,还去了城里买了书。

宋余惊讶地发现,他们来到镇上后就一直在买东西。

小崽有点忧心,买东西最花钱了,他们家要没钱了怎么办呢?

刚好这时,宋新苒递给他一张两块钱:“待会小余和小伙伴玩的时候饿了可以买东西吃。”

宋新苒也当过小孩,自然知道小时候没钱多么困扰,其他小朋友买这买那,吃得香香的,自己也嘴馋,但一摸口袋一分钱没有,只能吞吞口水忍了。

现在她能赚到钱,便希望自己的小孩能过得快乐些。

宋余犹豫了下,伸手接过,放进了衣服口袋里:“谢谢妈妈。”

但他待会一定不会花钱!

这样等妈妈没钱了,他就把自己的存钱罐打开,把钱都给妈妈,他们家就又有钱可以买东西了。

宋新苒不知道小孩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一定会对他说,放心用吧,咱家还没穷到那个地步。

这是宋新文忽然说:“新苒你快看,那家炸串居然还敢来!”

两大人一小孩走到了摆摊地点宋新苒余光瞥了一眼,便看见熊利和杨昌海两个人皆以双手抱胸的姿势站在炸串摊前。

熊利脑门上蒙着一块白色纱布,杨昌海一只胳膊用绷带挂在脖子上,两人看上去伤得不轻,但面不改色,面无表情,气势倒拿捏得挺足,完全称得上“身残志坚”四字。

而另一边的锅盔摊主黑着张脸,目光如小刀似的时不时朝炸串夫妻两人扔去。

大概是由于昨天打过架,炸串夫妻今天把喇叭收起来了,不过横幅大变样,字体换成了金黄色,横幅下方还吊了些黄色的须,看上去非常瞩目。

没了噪音污染,这块地都清净了许多。

宋新文偷着乐出了声,低声跟宋新苒说:“瞧他们那样子,还以为自己多牛呢,被打是活该!”

“不过他们怎么都这样了还来摆摊啊,真是为了赚钱命都不要了。”宋新文也搞不懂,两个人看起来受伤都这么厉害,竟然也不休息休息。

宋新苒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装的。”

真受伤的人哪有他们那样神气洋洋,耀武扬威的样子。脑袋上的纱布,胳膊的绑带就跟作秀差不多。

只是宋新苒也实在不明白,作秀是要做给人看,可以获取利益的,炸串夫妻这样搞除了收获别人的嘲笑还能收获什么呢?

学生是不可能因为卖坏的重组肉串的老板受伤了,就心软去买他们的东西,只会在心里骂一句苍天有眼,善恶有报。

杨昌海此刻也有点想打退堂鼓了:“媳妇,要不我们回去吧,我胳膊还有点酸痛。”

那是昨天打架被打的,虽然没有严重到胳膊断了需要挂脖的地步,但还有后遗症。

熊利目光一横:“回什么回?被人一打就灰溜溜回家了,这不是让别人知道我们好欺负吗?以后谁都敢来踩我们一脚了!”

杨昌海:“可是……”

可是他们还能在这儿摆摊多久呢?自从卖坏肉串的消息一出来,他们生意就越来越差,昨天没发生锅盔那件事时,已经没人来买炸串了。

“别可是了!”熊利说,“人活一辈子面子不能丢,我今天倒要看看谁还敢来撵我们走!”

今天确实没人来撵他们走,谁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就算有学生想去买钵钵鸡,必须经过炸串摊前,也宁肯跨过马路,转一圈去买。

仿佛炸串摊老板两人自带病毒似的,走近一点就会传染。

炸串摊今天虽然出摊了,但跟透明的也没区别,到最后也一根没卖出去。

夫妻两人既没推销也没吆喝,就抱胸站着,清风黑脸的,就像杵着两尊大门神。

锅盔老板的生意不像宋新苒的钵钵鸡,卖出了名声和口碑。只需一点差池便足以让锅盔生意大受影响,但昨天闹得警察都来了,今天锅盔老板也不敢动手了。

看着寥寥无几的顾客,锅盔老板心里大为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应该存着看好戏的心思,结果现在自己倒霉了。

卖完钵钵鸡后,宋新文一路走一路笑,忍都忍不住,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炸串摊老板两人这么好笑。

只是一走到家门口就笑不出来了,她们家门口也杵着两人,蔡永德带着蔡洋又来了,蔡永德手里还拎着东西,一看见她就把东西给蔡洋。

蔡洋抱着东西就跑了过来:“妈妈,给你。”

宋新文一看,里面是她的两件衣服。

蔡永德也不敢走过来,站在不远处说:“我看这两天要降温了,你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厚衣服,别冷着了。”

宋新文听见这句话都是一愣,她跟蔡永德结婚多年,哪从他口中听过这样x贴心的话。

蔡洋眼睛红红的看她:“妈妈,我想你了,奶奶让我问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家,呜呜呜……”

蔡洋还是没忍住哭了:“奶奶还让我穿薄点来,摩托车上好冷。”

蔡永德一听儿子这话人都傻了,蔡母是跟蔡洋说了很多,但哪能想到蔡洋每句话前面都要加个奶奶说的,就是他也知道千万不能加啊!

“新文,我妈不是那个意思……”

宋新文原本还有些惊讶震动的心立刻硬了起来,一摸蔡洋的手,冰凉凉。

一个带着刺的目光咻的朝蔡永德飞去:“让小洋穿薄点,你自己到知道穿毛衣穿棉服!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在这儿等着吧!”

说完宋新文拉着蔡洋的手就往屋子里走去,门一关,阻隔了外面冷风,蔡洋打了个哆嗦。

宋新文心疼,随手把他们带来的自己的厚衣服披在了蔡洋身上:“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又点了下蔡洋的脑袋:“你笨啊,冷就喊你爸,让他给你买衣服!反正他不是觉得几百块用一个月还剩很多吗!”

没等蔡洋回答又问:“昨晚吃的什么?还是稀饭泡豇豆吗?我昨天都跟你爸说了,要是他还不会自己做饭,甭想我回去!”

蔡洋听得脑袋有点晕,没记住这么多,吸了吸鼻子:“妈妈你再说一遍,我忘了。”

宋新文:……

在旁边看着他们的宋余此时奶声奶气复述:“小洋弟弟,姨娘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

蔡洋抓了抓脑袋:“爸爸回家就带我来了,我也忘了来多久了,感觉很久了。”

宋余模仿着姨娘的语气开口:“让姨夫给你买衣服呀,姨夫说几百块很多的。”

宋余:“昨天晚上吃的稀饭泡豇豆吗?”

蔡洋摇头:“昨晚爸爸炒菜了,鸡蛋炒泡豇豆,不是稀饭是干饭。”

宋新文:…………

她看了一眼宋余,目光说不出的宽慰和怜爱,以前怎么没发现宋余记性这么好,大人说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再侧目,目光落在蔡洋身上,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以前还说什么不会做,分明就是没被逼过!今晚让他买点肉回去做给你吃!”

蔡洋瞪大眼睛:“妈妈不跟我们回去吗?”

宋新文冷哼一声:“等你爸多改点再说!”

蔡洋哇的一声哭出来:“妈妈你是不是要当宋余的妈妈,不要当我的妈妈了!”

他这句话说的复杂,宋新文一时没反应过来,反而宋余紧张了:“不是的,姨娘是你妈妈,我妈妈才是我的,一个小孩只能有一个妈妈!”

宋新文快气笑了,一巴掌拍在蔡洋脑袋上:“别瞎说!”

宋新苒说:“姐,刚才回来的时候姐夫还跟我道歉了,他看上去改了不少。”

宋新苒知道这种时候越不能说对方怎么怎么不好,不然宋新文气发完了也就该回去了,越是说对方好,宋新文心里越窝火。

果然宋新文一听她这样说就皱了眉头:“改什么,他装的,你是不知道他以前……”

宋新苒听宋新文抱怨了一大通,心里感慨,既然都知道以前的蔡永德是怎样的,能忍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做饭了。”

宋新文让两个小孩一起玩,自己去帮忙了。

她一走,宋余就说:“小洋弟弟你今天又来了。”

蔡洋不知怎的心里听了不太舒服,昂起下巴:“我爸爸非要带我来。”

宋余倒没有其他意思,像小大人般说:“来了就吃饭吧,我妈妈今晚要做水煮鱼。”

蔡洋本来是很难过的,奶奶说,妈妈不跟他回去他以后就是没妈的孩子了,但一听到宋余说的水煮鱼,蔡洋就想到那晚偷吃的酸菜鱼,嘴巴里止不住分泌唾液,他咽了咽口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呀。”宋余说,“我看见妈妈买鱼回来了,妈妈说多吃鱼很好。”

蔡洋:“我也要吃鱼。”

他此刻竟然完全忘了还在外面寒风中受冻的爸爸。

蔡永德站在门外,进又不敢进,走又不敢走,冷风呼呼吹来,把他脸吹得都快冻僵了,他只能原地跺跺脚让身体暖和一点。

心里还庆幸着,至少蔡洋进去了,肯定会帮他说话,他来的时候就教了蔡洋许多。

宋新文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会心软,指不定今天就跟他们回去了。

只是天气渐黑,蔡永德在厂里上了一天班,肚子此刻也饿得咕咕叫。

这时忽然闻到一股呛香味,那香味丝丝缕缕的飘来,织成了个头罩似的,把他脑袋给香晕乎了。

一阵“滋啦”声传来,蔡永德鼻子动了动,随即闻到了一股葱蒜爆炒的辛香。

接着一声“哗啦”,应该是下了豆瓣,哦不,那好像不是豆瓣,一般豆瓣哪有这样的香味,一股咸香混着这辣椒的呛辣直往肺里钻,闻得蔡永德鼻尖都冒了汗。

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叫唤得厉害,他心想,谁家在炒菜啊,炒的什么,怎么这么香!止不住吞了吞口水,蔡永德也想去吃饭了,可他又不敢走,生怕走了宋新文就不跟他回去了。

没过一会儿,听见了咕噜咕噜的水冒泡的声音,刚才的呛辣香变得更加温润,同时蔡永德好像还闻到了一股像鸡汤的醇香。

这在做什么啊?怎么香味那么齐全?

恰在这时,他听见了宋新文的声音:“新苒,你往里倒的是鸡汤吗?”

“是呀,这样做出来的水煮鱼汤汁更醇厚,不那么呛人,又能保留辣椒的香辣。”

蔡永德顿时瞪大了眼睛,原来是他家在炒菜!还做的是水煮鱼!

这样的天气来一盆水煮鱼最舒服了,鱼肉一烫好就捞起来,细嫩又鲜甜,吃到嘴里一咕噜就能滑下喉咙,吃得肚子里都暖烘烘的,鱼片下再埋一些豆芽之类的蔬菜,味道麻辣又下饭。

一口鱼肉一口豆芽,荤素都齐全了,味道还足!

蔡永德不禁想起了半个月前宋新苒刚回家的时候做的那锅水煮鱼,那味道甭提有多美了!现在想起来舌头都活了!

“好香呀,妈妈做的水煮鱼真香!”是宋余的声音。

蔡永德哼了声,也让他小子吃上好东西了。

“好了吗,我端上桌了。”宋新文说。

“等会。”是宋新苒的声音,“最后淋下热油。”

没过多久,蔡永德就听见“滋”的一声,香味像烟花爆炸般炸开来,直直飘到外面,空气里都是勾人的鲜辣。

这不,蔡永德都听见旁边那户人家说了句,“隔壁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味道把人口水都勾出来了。”

蔡永德挺直了腰背,脸上也浮出一点笑容,心想这味道是勾人得很,他在外面也站了这么久了,饭菜做好,宋新文也该喊他进去吃了。

只是蔡永德等啊等,等了好久也没听见有人叫他,他眼睛直勾勾盯着大门,总觉得下一秒肯定就要打开了。

最后实在等不了了,蔡永德轻手轻脚地往旁边厨房窗户那儿走去,心里想着难道现在还在做什么菜吗?

只是探过脑袋一望,透过防护栏却瞧见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鲜辣味萦绕。

蔡永德惊了愣了僵住了,人呢?!!

“妈妈鱼片真好吃,妈妈也吃!”宋余清脆的声音传来。

“会辣吗,小余要不要喝点水?”

“不辣,香香的。”

蔡永德:……什么?!竟然已经开吃了?怎么没人叫他!

他几步冲到了门口,却看见大门还纹丝不动紧锁着。

蔡永德皱紧了眉头,在门口来回走了几遍,肚子叫得跟唱戏一样,那水煮鱼又香得厉害,他现在心情更是烦躁得紧,又不敢敲门又不敢离开,只能在外面使劲跺了跺脚,发出声音提醒里面的人自己还在。

剁了脚后蔡永德就精起耳朵听,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传来,但蔡永德确信没听见蔡洋和宋新文的声音。

怎么回事?!

难道是跺脚声音太小里面没听见?

蔡洋也真是的,知道他这个父亲在外面也不知道劝劝,还亲儿子呢!

蔡永德不信邪,又重重咳了几声,还假装体力不支,身体倒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撞了门后他赶紧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动静,可现在连宋余都没出声了,里面安安静静,除了水煮鱼浓郁霸道的香味总是透过门缝传来……

怎么回事???

蔡永德不敢相信宋新文当真这样绝情。

“嘎吱”一声轻响。

蔡永德身体微僵,原来是旁边一户人打开了窗户。

四目相对,对方目光一闪,率先把窗x户关上,下一瞬,窗帘“唰”的一声也拉拢。

那样子,好似他是什么奇怪的人。

蔡永德是个要面子,家里在村里也算有好名声的人家,这一下真是快绷不住了,想原地回去,但寻思了会,还是僵着身体站在原地。

终于,又过了十来分钟,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蔡永德抬头看去,心里冷哼一声,心想这回该叫他进去吃饭了吧,不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吃剩饭剩饭吗?

蔡洋被提溜了出来,宋新文站在门口堵着,双手叉腰:“跟你老汉回去!”

说完把门一关,蔡永德最后一眼见到的是里面大陶瓷盆装的水煮鱼,汤色红得锃亮,还在冒着氤氲热气。

蔡洋呜呜出声,转身趴在门上,攥着小拳头敲门:“呜呜,妈妈我不回去,妈妈我要跟你一起。”

蔡永德一听这话,顿时心头火气,心想你妈走这半个月谁给你吃给你喝,还给你炒菜做饭的!

结果就在你妈这儿吃了一顿饭就不回去了,真是白眼狼!

几步走过去,一把提溜起蔡洋胳膊,把人往回带:“喊什么喊,跟老子回去!”

蔡洋哇哇哭,手朝门边伸得老长:“不要啊,妈妈救我!”

只是宋新文从始至终没把门打开来救他。

最后坐在回家的摩托车上,蔡永德闻着从蔡洋身上传来的水煮鱼香气,气得肝疼,用手使劲点了点蔡洋脑袋:“你倒是吃得好!”

蔡洋哭哭啼啼:“吃的,吃的水煮鱼,小姨做的,真,真好吃。”

一边哭着都还忘不掉那鱼片的滋味,就是,就是没吃到几片,呜呜呜。

以往蔡洋吃到这样好吃的东西,都会一个劲往自己碗里搂,要堆成尖尖才行,但今天,他就往碗里搂了一片,刚想夹第二片,就被他妈用筷子一打手:“吃完再夹!”

蔡洋不敢违抗,最后压根没吃够,但肚子是饱了。

听了蔡洋的话,蔡永德心里怒火烧得更凶,敲着蔡洋脑袋:“好吃!好吃!好吃你不想到你老汉还在外面等着,你自己吃得多香!”

蔡洋捂住自己头:“我,我想到了,但妈妈说,说,要喊你就把我一起赶出去……”

蔡洋权衡之下,还是选择了饱自己。

蔡永德顿时心口噎得慌。

“爸爸,”蔡洋哭唧唧说,“我们明天还来找妈妈吧。”

“找个屁!”蔡永德骂道,“不来了!”

另一边,宋新苒装模作样地说:“姐,你就这样让姐夫等在外面,饭都不给他吃一口,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宋新文说:“气气气,怎么不气死他!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我做饭,我还在厨房里忙呢,一忙完上桌一看,父子俩都吃起来了,压根没想等我,那时候我不气吗?!”

“哼!”宋新文说,“现在我看他吃瘪生气我痛快!”

“咚咚咚”大门忽然被敲响,宋新文警惕:“不会是那个姓蔡的又来了?”

宋新苒觉得不是,打开门一瞧,原来是旁边户的人家。

宋新苒搬来后忙于生意,两家人偶然在楼栋里碰面,有时打个招呼,但很少走动。

“大娘,有什么事吗?”宋新苒问。

隔壁大娘说:“我刚才看见一个男的站在你们门口,还到处看,尖嘴猴腮,像是个要吃的。”

身后宋新文一听这话乐了出来,蔡永德最好面子,要让他知道自己被说成是要饭的得怄好几天。

宋新苒也笑:“不是的大娘,那是认识的。”

大娘知晓了也没多问,反而话锋一转:“你们今晚在做什么哟,那味道香得我们家都能闻见。”

宋新苒笑道:“在做水煮鱼呢,下次我们吃鱼喊你们呀。”

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脸上褶子都活了起来:“不用不用,你们太客气了!”

寒暄几句后,关上门宋新文就大笑出声,心里从没有过这样爽快:“就是要这样治治他,休想在我们这儿吃饭!”

不出宋新文所料,第二天蔡永德又来了,也是带着蔡洋来的,手里还拎了块牛肉。

这年头牛肉比猪肉贵好几倍,普通人根本不会买来吃,蔡永德这也算下本钱了。

宋新文一看,把牛肉收了,人给退回去了,只有蔡洋勉强获得了一饭机会。

牛肉拿回家宋新苒一看,是块上好的牛腩,刚好家里有番茄和土豆,宋新苒便准备做一锅番茄牛腩炖土豆。

番茄,牛腩,土豆切块,又备了些调料,先把食材下锅炒一下,炒出香味后倒入砂锅开始文火慢炖。

出锅时还咕噜咕噜冒着泡,琥珀色的汤汁裹着差切得大小均匀的牛腩和土豆,番茄早被炖化了,味道溶在汁水中,又给汤染上了一层漂亮的浓郁得快化不开的色泽。

牛腩软烂,用筷子轻轻一拨就能戳开,牛腩的筋膜炖得黏糊糊,入口嘴巴一抿就化了,带着满满的胶质,混着番茄的酸甜,叫人直往喉咙里吞。

蔡洋一向是最喜吃肉的,但今天破天荒夹了好几筷子土豆,土豆吸饱了肉香和番茄汁,粉面清甜,味道十足。

他一边吃一边想,要是明天还能来就好了,妈妈不回家就算了,他跟爸爸来找妈妈。

此刻,竟是完全忘了还在门外等着的爸爸。

蔡永德今天是早有准备,再也不会饿着肚子来了,专门在家煮了碗面吃了。

只是他没想到,就算吃饱了闻到这味还是馋,可里面没有一个人来喊他,显然是他在车上叮嘱他宝贝儿子的话已经被全然忘光。

这一顿,屋里的四人都吃得很饱,最后汤汁都拿来泡饭,酸甜开胃,汤汁暖和,吃得人鼻尖都冒汗。

蔡永德这次也是真得了教诲,一连来了几天,每次手里都拎了东西,不进门吃饭就在外面等着,看见宋新文也毫无怨言,在坚持能力这块竟然比炸串摊两夫妻还更持久。

炸串摊夫妻俩终于不再想每天出摊表演“身残志坚”,可能最重要的是他们表演了三天依然是一个生意都没有,不是夸张的说辞,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串也没卖出。

第四天的时候,这场只感动了他们自己的作秀终于结束。

锅盔老板看见松了口气,三中门口其他小摊贩看见也松了口气,宋新文说:“他们明天不会还来吧?”

她是真的怕了。

一开始看见炸串夫妻两人还觉得好笑,第二天第三天就觉得恼火了,实在搞不懂炸串两人是不是故意来恶心他们的。

宋新苒微微笑着:“应该不会来了。”

名声都坏透,在镇上都传遍了,估计想在岭德镇上在干点其他事也会遭受多方排挤。

事实证明宋新苒说得没错,接下来几天都没看见炸串夫妻两人,三中门口的小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在一次早上去拿鸡架骨时,宋新苒终于碰见了雷洪,她见人就笑:“雷大哥,这几天去哪儿了,我早上过来拿东西没看见你,正想感谢你,这鸡架骨真是帮了我大忙,做出来钵钵鸡味道没变,成本降低了不少,你们饭馆用的鸡都是正宗的粮食鸡啊!”

哪有人不喜欢听人夸自己的,特别是宋新苒在雷洪心里还是厨艺厉害的高手,笑得合不拢嘴:“我们饭馆的鸡都是我专门去养鸡场定的最好那批,全是些吃粮食的跑山鸡!”

“我这两天都去乡里看猪了,准备才饭馆菜单上加道新菜,蒜泥白肉。”雷洪说,“原来订的猪肉炒出来好吃,用煮出来总感觉差一点味,我寻思着菜的原材料很重要,便多去看看了。”

宋新苒一听:“那找到合适了吗?”

雷洪喜笑颜开:“找到了!这几天只有中午和晚上饭点才回来,其余时候都在外面跑,这下可能轻松不少了。”

宋新苒点点头:“这的确是一道好菜,做得好的蒜泥白肉吃起来肥肉不腻瘦肉不柴,鲜香酸辣非常开胃。”

雷洪如同找到了知音:“是啊,我就是原来学过,但味道一直做得不尽人意,这会调到合适的料汁了才准备加上菜单!”

说到这里,雷洪心里冒出个主意:“新苒妹子,你厨艺好,帮我指点指点怎么样,我现在做给你尝尝。”

他开口还有些不好意思,宋新苒却欣然答应:“好呀。”

“行嘞!”雷洪眉开眼笑,马上穿好围裙准备做菜。

铁锅烧热,烙下五花肉皮除毛去腥,之后清洗干净再放锅里,加清水,生姜,葱,花椒和料酒煮熟,最后捞起切片。

这些步骤雷x洪都烂熟于胸,往常做的也得心应手,只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大概在宋新苒的注视下,竟有些紧张。

“雷大哥你刀功不错呀,蒜泥白肉的要点就是要把肉切得越薄越好,你这切出来肥肉都能透光了。”

听见宋新苒的夸赞,雷洪的紧张少了不少,笑着说:“我都干这行十几年了。”

他心里道奇了怪了,都出师这么多年,今天竟然有种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做事的紧张感,做得非常认真仔细。

切好肉之后便摆盘,雷洪没有因为是做出来给宋新苒尝的就随意放,还是整齐地码好,盘子中央放着切丝的黄瓜和胡萝卜丝。

最后淋上调好的料汁,一盘蒜泥白肉便做好了。

宋新苒先称赞:“雷大哥你手艺真不错,肉切得薄,料汁颜色也好看,这道菜一推出肯定深受顾客喜欢!”

雷洪笑眯了眼:“你先尝尝。”

宋新苒夹起一块尝了下,入口便是料汁的酸辣,蒜泥辛香,红油香辣,肉也煮的不错,不过微有点老,导致瘦肉微柴。

她放下筷子:“雷大哥你这手艺没得说。”

宋新苒这话一出,雷洪顿时有了信心,以往每推出一道新菜,他都要喊家人尝个遍,上菜单时也有些忐忑,一定要反响不错,过后很多客人点才心安。

但今天听了宋新苒这句话,心竟然提前安定下来了。

“不过……”宋新苒顿了顿。

雷洪心顿时提了起来。

宋新苒笑了笑:“雷大哥,你别紧张,你做的很好了,我只是有几个小窍门告诉你,首先是这道菜的料汁不能太干,否则白肉不易入味,所以在调料里加一些猪肉的汤更合适。其次是蒜剁得越细越好,这样吃起来口感更佳,味道层次更丰富。”①

她没告诉雷洪把控火候这方面的问题,因为这说了也很难掌握,需要极致的控制,稍不注意就是过生或过老,再说现在雷洪做得也不错,一般人也感觉不出太大差异。

雷洪一听她的话,眼睛顿时一亮,宋新苒说的这些也是他尝的时候觉得有所欠缺的点,宋新苒不仅指出了,还给了他建议,他当即说:“好!好!新苒妹子!谢谢!谢谢你!”

宋新苒说:“雷大哥,其实这道菜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做油腻。”

雷洪点点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到处去找合适的肉。

宋新苒说:“我还有个窍门,把肉煮好扎眼控油,切片后上锅蒸一会儿就好了。”

“新苒妹子你怎么这么多窍门!”雷洪是真震惊了,他这道菜不是跟一开始的主厨师父学的,后面吃的时候总觉得有点腻,一直想解决这个问题,但没找到方法,只能在调料上做文章,谁知道还能把肉煮熟后再蒸!

宋新苒说:“我也是跟别人学,自己又爱琢磨,慢慢实验出来的。”

雷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宋新苒看上去这么年轻,结果在厨艺上这么老练!

“我回头按你说的做一下,到时候你能再帮我把把关吗?”

宋新苒说:“当然可以。”

雷洪顿时乐得找不着北,嘴里说着:“新苒妹子真是感谢,我都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了。”

“对了,你这些天生意还好吗?我听我家人说三中门口小摊好像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宋新苒说:“我们家生意还好,不过我还真有事要请教下雷大哥。”

雷洪马上说:“你只管开口!”

宋新苒便把准备送宋余去念幼儿园的事说了,她从黄芸那儿了解之后便去了镇上唯一的幼儿园,情形跟黄芸说的分毫不差,宋新苒只能先排队,至于等多久,那就等通知。

宋新苒便想找雷洪问问有没有熟人,结果这几天都没碰到雷洪,毕竟是请人帮忙的事,总不好在对方忙着炒菜时打扰,今天算好不容易在得空时见到,宋新苒才会问。

雷洪听她说完点点头,沉思道:“现在情形的确是这样,当时我家小孩都等到六岁才去的小学。不过你别担心,我有个朋友在小学教书,我帮你问问。”

宋新苒说:“那就麻烦雷大哥了。”

回到家后,宋新苒把鸡架骨洗了下烧水熬汤,她今天准备试做一下关东煮。

在上辈子做关东煮再容易不过,市场上多的是调料包,直接加水就能熬出一锅好汤底。

不过这年头小镇上没有这东西卖,宋新苒便准备先调制好汤底,不过重心仍放在钵钵鸡上。

她们像往常一样出摊收摊,在家门口也看见了蔡永德,这已经是蔡永德连续来的第七天了,宋新文还是像以前一样拿过东西就走。

不过回了家后,宋新文就说:“新苒,我准备带着蔡洋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①源于网络

第28章

宋新苒听见这句话并不惊讶,事实上自从一周前蔡永德每天带着东西来时,她就猜到了宋新文会有回去的一天。

宋新文这样的性格,如果真想和蔡永德断干净,是绝不会收他任何东西的。

面对宋新文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宋新苒只是温柔笑笑:“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呢?跟姐夫和蔡洋说过吗?”

宋新文摇了摇头:“我先跟你说的,准备明天走。”

说出口的时候宋新文心里还有点紧张,担心新苒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

毕竟她们当时离开蔡家是因为跟蔡永德大吵了一架,她能在镇上生活这么久也多亏了新苒帮忙,现在说要回去,总感觉对不起新苒。

宋新苒却说:“姐,你不用担心我,你回去也是应该的,毕竟小洋还这么小,长期没有妈妈在身边哪能行,我看姐夫也改了很多,你们能处好就行了。”

她专挑宋新文喜欢的话说,不一定符合自身的价值观,但每个人成长环境都是不一样的,她不会以自己的想法去要求别人。

宋新文喉咙一梗,有些酸涩:“我就是每天看着你跟小余这么好,总是想起小洋……哎,新苒,是姐对不起你。”

“别说这些,你好好过就行了。”

要离开的事说出口比想象中更容易,只是宋新文心中还像压着一块大石。

蔡永德下班后又带着蔡洋来了,宋新文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东西放在门口。

蔡洋一来就跑向她:“妈妈,今天我们吃什么,爸爸带了鸡蛋来!”

宋新文把鸡蛋接过往家里桌上一放,没有看蔡永德一眼,板着脸声音很硬:“今天回去吃。”

蔡永德心头骤然一喜,心想家里总算有人洗衣做饭了。

“走走,你东西收拾好了吗,我来提!”在干家务活这方面,蔡永德此刻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积极。

蔡洋傻了:“妈、妈妈,我们今天不在小姨家吃了吗?”

宋新文低头一看,他看上去竟然还挺舍不得,恨铁不成钢戳了下他脑袋:“吃吃吃!每天就知道吃,你拿多少钱多少米来了?光记挂着那两口了!”

蔡永德搭腔:“你妈说的对!我看你连自己家住哪儿都忘了!”

骂出去的时候蔡永德心里还挺高兴,这好些天蔡洋吃好了,他每天只能站在门口吹着冷风闻着味,口水都快馋出来了。

“轮到你说话了吗?”宋新文瞥了蔡永德一眼,“小洋都是在新苒家吃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蔡永德愣了,心想他这不是在帮腔搭话吗?怎么一下就骂他了?

不过眼下着实不是吵架的时机,宋新文在外面半个月心都野了,回去后再慢慢说。

这样一想,蔡永德忍了,默不作声提起了宋新文的行李,看见宋新苒还招呼了句:“新苒,我跟你姐姐回去了,你有空也来家里耍。”

如果说一开始跟宋新苒道歉蔡永德还有点拉不下面子,但连续来了七八天,他什么面子都不剩,话都说得更溜,像是完全没吵过架一般。

宋新苒懒得搭理他,只对宋新文说:“姐,我现在就住在这儿,你想来就来,房间一直给你留着。”

宋新文心中感动:“嗯!我先走了,你忙不过来就打电话在村口小卖部,我马上就过来了。”

宋余也对蔡洋挥了挥手:“小洋弟弟再见。”

蔡洋正因没吃成晚饭心里憋得慌,听见宋余的声音也不想说话。

但下一秒脑袋就挨了一巴掌,宋新文声音严厉:“小余跟你说再见你该说什么?”

蔡洋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说:“小余哥哥再见。”

看着三轮车载着三人不见了身影,宋余说:“小洋弟弟有礼貌了x。”

以前在家从来不叫他哥哥,他跟蔡洋说话,有些时候蔡洋就当没听见。

“蔡洋也长大了。”宋新苒这样说,心里却在想,强制的礼貌也算礼貌,像蔡洋这样的小孩就是以前被强制得太少,生活过得太舒坦了,这次宋新文回家,蔡洋怕是没有以前的好日子过了。

但此刻蔡洋还不知道,他只是很心碎自己没有吃到小姨家的晚饭,回家路上便问:“妈妈,我们晚上吃什么?”

蔡永德一听这话心里就活络起来,说:“杀个鸡,一半红烧一半凉拌。新文,家里的鸡你走了后我都每天喂着,一只都没杀。”

宋新文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并没有其他话。

蔡永德并不介意,他现在一心想吃鸡肉,这快一个月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一到家,蔡永德就把行李拿进了房间,然后回到堂屋坐在凉塌上打开了电视。

只是一转头,蔡洋跟宋新文都坐在旁边不动,蔡永德愣了,说:“新文你去把鸡杀了好做饭啊。”

宋新文冷笑一声:“你要吃自己做,以前我没在家也没见你饿死。”

蔡永德不敢置信,他还指望着宋新文回家他能吃顿好的呢!

不过现在不可能把话说太强势,便笑着说:“我做的哪有你手艺好。”

宋新文冷声说:“你能做什么就做,不做就别吃,还指望着我回来给你爷俩当牛做马呢?蔡洋起来,你看什么电视!我看房间里你衣服换了乱扔,自己去收拾干净!”

蔡洋懵了,蔡永德也愣了,感觉虽然妈妈/新文回来了,但日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

宋新文走了,第二天早上宋新苒自己带着宋余去菜市场买菜,体会到一个人带孩子多有不便,特别是宋余已经是同龄人中很乖的小孩了。

这天是赶集日,菜市场里人多,宋余被挤得快东倒西歪,但手还牢牢抓住宋新苒的手指,最后买完东西回去时,宋新苒背了一背篓,宋余手里也拎着一袋东西。

“妈妈,姨娘还会来我们家吗?”回到家后宋余问。

宋新苒说:“会呀,但以后姨娘应该不会在我们家住很长时间了,因为姨娘也有自己的家。”

宋余点了点小脑袋:“姨娘是小洋的妈妈,每个家里都有一个妈妈。”

宋新苒就着早上去买的菜中午简单炒了两道菜,一道青椒肉丝一道炒萝卜丝,味道比较清淡,但宋余依然很喜欢吃了满满一碗饭。

往日下午出摊都是宋新文拿桌子,宋新苒抱着钵钵鸡盆,宋余拿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来回两次就能拿完。

今天是宋新苒摆摊这么久第一次拿桌子,平时搬起来感觉不重,但一旦走远点,就感觉到了手臂一阵酸累,特别是放下后还要转头去拿钵钵鸡,一共跑了四趟才把东西拿齐全。

幸亏宋新苒早有准备,较往常早出摊半个小时,也幸好家住的地方离三中门口不远,就两三百米,只是宋新苒最后收拾完都累得气喘吁吁。

宋余拧紧了眉头,很着急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人小力气小,只能在宋新苒回去的时候坐在摊子前守着。

“妈妈,我今天不去玩了。”宋余说,“姨娘走了,我要帮妈妈卖东西。”

宋新苒说:“没关系,小余去玩吧,卖钵钵鸡很简单,妈妈一个人就能搞定。”

她当时决定卖钵钵鸡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卖的是成品,顾客来自己选,她只需要打包收钱找钱就行,相较于其他吃食,步骤简单很多。

但宋余绷着张小脸,在小伙伴们放学后来找他时,他奶声奶气说:“我要帮我妈妈,你们去玩吧。”

宋新苒再次见到了宋余这些新朋友,他们应该是一放学回家放了书包就来找宋余,身上还穿着统一的衣服,外套左胸侧贴着徽章“兴苗幼儿园”

圆圆一听这话,立刻说:“我也可以帮你!”

另外三个小孩也迅速附和道:“我也行!我还在幼儿园卖过东西呢!”

宋余抬头看了看妈妈,宋新苒笑道:“谢谢小朋友呀,幼儿园也能卖东西吗?”

“当然可以!”圆圆说,“我们学校有旧玩具分享交换日呢!”

章小达立马举手,兴冲冲地说:“我就卖掉了自己的小狗买了小猫回来!”

宋新苒有点震惊,还能交换宠物吗?

章小朗说:“是小狗玩具换了小猫玩具。”

章小达嘟嘴:“都一样嘛。”

圆圆语速飞快介绍:“我卖的最多,把我不喜欢的玩具都卖掉,全换成了喜欢的玩具!”

从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话中宋新苒拼凑出了一个大概,大概就是幼儿园有个类似于跳蚤市场的活动,小朋友们把自己不想玩的玩具带来,和其他小朋友的分享交换。

能不能交换到心仪的玩具全凭孩子个人能力了,要么是旧玩具吸引人,很多人想换,要么是自己很能推销,把别人都说心动了。

宋新苒光听都感到惊讶,这年代幼儿园居然这么先进,竟然有这样的活动?

一是这会家庭的收入本就不高,孩子的玩具更少,更别提闲置的还能拿去交换的玩具,肯定不能太破旧脏乱,毕竟刚才圆圆都说了,老师会筛选一遍,旧的可以,脏的烂的不行。

二是现在教育理念还比较落后,特别是他们所处的岭德镇比较偏远,宋新苒以为幼儿园里就是简单的看护,加上一些老师教一些基础认知。

园里的活动大概也就是六一儿童表演之类的,远不会涉及这样带着财商教育和社会实践的活动。

这样看来,怪不得幼儿园名额这么紧俏,还优先提供给体制内员工子女,实在是这些活动放在一般农民家庭孩子上也无法开展,毕竟幼儿园的活动也需要家长的支持。

这样一了解,宋新苒更想把宋余送进幼儿园了,这对孩子的成长来说很有利。

帮忙卖东西的时候几个小朋友还很积极,圆圆站在摊子前有模有样地吆喝:“来买钵钵鸡啦,好吃的钵钵鸡!”

不过钵钵鸡已经卖出了口碑,都不用吆喝吸引顾客就源源不断来了,老顾客还问宋新苒:“阿姨,另一个阿姨呢?”

宋新苒说:“她回家了。”

“阿姨以后你一个人卖钵钵鸡吗?”

宋新苒点头说是。

学生很紧张:“阿姨你会不会卖着卖着就不卖了,跟那个阿姨一样回家了?”

宋新苒笑了下:“不会呀,这是我的工作,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会一直做的。”

“那就好。”学生大松一口气,“黄果树那边也开了一家卖钵钵鸡的,我尝过,一点当不了阿姨你卖的。”

宋新苒第一次听说这事,不过也并不在意,早在摆摊时她就想过,生意好了模仿的也层出不穷,不过她有自信,她做的钵钵鸡味道才是最好的。

宋新苒提前拿了几串钵钵鸡出来以免全部卖光一串不剩。

她生意本来都维持在一个平稳值了,炸串摊老板作死又给她强行续了一波。

今天也是这样,三中的上课铃声还没打响,钵钵鸡就全部卖完了。

宋新苒把提前备好的串拿出来,往一次性碗里一捋,又往里面淋了一些红油,拿了几双筷子,递给一直努力帮她的四个小孩。

“谢谢小朋友们帮我卖东西,请你们吃钵钵鸡。”

章小达咽了咽口水,他以前都不知道这儿有家钵钵鸡,红油清亮,看起来就好好吃,特别是生意一直那么好,那些大哥哥姐姐吃了都停不下来,他早就馋嘴了,这下一看到放碗里的,飞快伸手接过,眉开眼笑,马上就要拿筷子吃。

章小朗迅速抓住他胳膊,也吞了吞唾沫:“谢谢阿姨!”

章小达一经提醒,马上也说:“谢谢阿姨!”

圆圆是最机灵的,一边拿过筷子一边道谢,一边还飞快从碗里夹了一块。

肉串一进嘴巴,圆圆眼睛顿时亮了,都顾不上说话。

以前她没买过这些路边摊,爸爸妈妈说这些不干净也不好吃,吃了还要拉肚子,加上家里的零食也多,圆圆想吃什么都有,从来没被饿过。

她虽然有钱,但基本都是去商店里买玩具了,从没尝过小摊,今天一尝,比她那些零食好吃多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来买呢!

“阿姨,好吃。”圆圆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说,“我明天也要来买!我有钱!”

她左手在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拍出一张五块钱来,递到宋新苒面前,声音很豪气:“阿姨明天给我留着。”

宋新苒都笑了:“圆圆明天想吃来就可以了,不用钱。”x

圆圆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想了,先把碗里的东西吃了再说。

最后碗里剩一块莴笋片,四个小孩目光如炬,手举着筷子,互不相让,最后圆圆眼疾手快,一把夹起。

但却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送到了宋余面前:“给你,你刚才都没吃。”

宋余摇摇头:“我吃了,妈妈在家做的时候我就吃了。”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现在都饱饱的。”

圆圆腮帮子鼓了鼓,她妈妈可不可以做这么好吃的钵钵鸡呢?

章小达看着圆圆手里的莴笋片垂涎三尺:“圆圆宋余不要给我吃吧,我不饱!”

圆圆假装没听见,转头把莴笋片送进了自己嘴里,故意嚼得很大声:“嘿嘿,就不给你!”

章小达瞪大眼睛,都快气哭了!

东西卖完后宋新苒让四个小朋友带着宋余去玩,她自己慢慢把这些东西搬回家,最后腰累得都快直不起来。

宋新苒想,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么累呢,宋新文帮她干了不少。

她或许也可以去找个帮工,只不过要找人着实太难,要信得过又勤快爱干净的。

不过做个摆摊推车是迫在眉睫了,原来两个人的时候买菜搬东西有人搭手还不觉得累,现在活堆在她一个人身上就很多了。

如果有个推车,出摊直接拉着就走,一定会轻松很多!

说干就干,宋新苒拿出本子和笔,按照自己想法开始画下来。

宋新苒准备定做个不锈钢推车,既可以卖钵钵鸡,还能卖关东煮。

关东煮不像钵钵鸡是凉菜,可以做好再拿出去,关东煮煮熟后需要持续保温,那就要用到煤气罐了。

推车上需要预留放煤气罐的地方,她以前去站点看过,那里有小罐的煤气售卖。

宋新苒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正写着,大门忽然被敲响。

“新苒妹子你在家吗?”是雷洪的声音。

宋新苒一想到自己拜托给雷洪的事,心中微喜,赶紧开了门。

雷洪说:“妹子你这生意真好,我本来是去三中门口找你的,结果一问说你卖完回去了,你这速度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