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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你起来了没有?”孙茂芸在外面喊她。

齐眉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说马上就起,等应完从床头拿过手机一看,八点半。

今天说好要同纪叔叔他们一起去喝早茶,这会儿出门都算晚的了。

她爬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地,可脚刚踩到地上,就觉得一阵痛意像过电一样从她的小腿向两端迅速扩散。

她惊呼一声,弯腰趴在了腿上。

揉着小腿绷紧脚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匆匆洗漱过后便换衣服下了楼,脸上妆都没化。

“西西下来了,可以出发了。”孙茂芸看见她下楼,扭头跟大家说了句,但随即就有些惊讶,“西西你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扭到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这句话转向齐眉,把她看得有些尴尬。

“没事没事,就是……”齐眉摇摇头,有些讪讪地回答道,“睡觉睡得腿抽筋了。”

大人们有些惊讶:*“怎么睡得好好的会抽筋?做噩梦了?”

齐眉哪敢说自己怎么回事,抿着唇摇摇头。

倒是一直看着她的江问舟突然问了句:“你的钙片有没有按时吃,最近一次微量元素和维生素检查是什么时候,钙的指标多少?”

齐眉还没反应过来,孙茂芸就问怎么回事了。

“这个人在申城的时候也出现过睡着睡着就腿抽筋的情况,去做了检查,有点低钙,维生素D更是直接亮红灯。”江问舟说着冲齐眉的方向抬抬下巴,“不知道现在补成什么样了。”

孙茂芸大惊,转头抓住齐眉的手腕立刻追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小、小事嘛……又不会死人的,我、我有在补了。”齐眉讷讷的小声辩解。

“你最好是老实点吃钙片,缺钙还小事,那什么是大事,骨质疏松摔一跤你就知道滋味了。”孙茂芸戳了一下她的头,数落道,“亏你还是学医的,这都不放在心上。”

齐眉被戳得脑袋都垂了下去,抿着唇,看上去有些可怜。

纪达和纪琏父子俩连忙劝架,说孩子知道错就行了,一大早别生气,孙茂芸这才放过她。

“这话就别人说有用哈,我可不敢说,会帮倒忙的。”江眀琮笑眯眯地开了句玩笑。

孙茂芸的拳头立刻就抬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们父女俩阿大别说阿二,你今天降压药和控糖药吃了没有?”

江眀琮神色一肃:“报告领导,吃了的。”

说完下一秒就又笑嘻嘻的了,拉着孙茂芸催促道:“赶紧走吧,再去晚一点,就该吃午饭了。”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午市不做点心生意。”孙茂芸没好气地回怼一句,甩开他往门口走。

这就将齐眉的事轻轻放过了。

她松口气,刚要跟上去,就见到江问舟正看过来,见她发现自己了,就笑笑。

那笑容似乎掺杂着揶揄,加上又想起昨晚的事,齐眉觉得心烦得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问舟被瞪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得一阵失笑。

好么,这才爆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料,就把她的脾气给爆了回来。

今天出门还是像昨天那样,齐眉和纪琏坐江问舟的车去,但路上聊的不是容城的风景风俗了,而是纪达的身体。

“叔叔第一次觉得胸闷心悸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有症状的,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纪琏摇摇头,“不过我第一次听我妈说起,是去年元旦了,说我爸跟小姨丈吵了一架,吵完就觉得胸口不舒服,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江问舟嗯了声,问道:“发作的频率怎么样?”

“去年到现在大概发作了七八次吧。”纪琏回忆道,“都是歇一会儿就好了。”

“发作的时候有没有呼吸困难?咳嗽,咯血之类,有么?”

“没有没有,这么严重的症状肯定没有的,不然不可能拖一年多才来治。”

江问舟点点头,转了一下方向盘,继续问:“平时有没有什么基础病?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肾病,肝炎这些,都没有吧?”

说完抬头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看见齐眉已经开始照镜子,似乎对这事并不太感兴趣,便无奈地撇撇嘴。

纪琏回答道:“高血压有的,确诊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别的问题没有,他算是他那群同事里面身体很好的了,就受过两次伤,有点高血压。”

齐眉刚从包里翻出来口红,闻言就应了句:“是么。”

纪琏还没回答,江问舟就凉凉地搭了句茬:“难道不是?受伤那是因公,没办法的事,高血压也是因为上了年纪,至少纪叔叔不缺钙。”

齐眉:“……”这人真讨厌!!!

她抿着唇坐到驾驶座后面去,决定对这人眼不见为净。

纪琏被逗得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才问江问舟:“我爸这样,要做什么检查么?”

“在当地看过么?”江问舟笑着问道。

“看过,家里那边的医生怀疑心脏有问题,什么……什么关闭不全。”

江问舟点点头:“明天到医院来一趟吧,我给你开检查单去做一下超声心动图,等结果出来再看看要不要住院,如果决定手术的话,术前还要做个冠脉造影。”

“行,来都来了,肯定听医生的。”纪琏点点头,爽快答应道。

江问舟笑笑,又抬头看一眼后视镜,见齐眉已经在看手机了,便将车速提高起来。

吃早茶的地方是孙茂芸订的,离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据说是附近的居民很喜欢的老牌茶楼,开了二三十年,依旧门庭若市,他们进去的时候可以看到大堂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位。

孙茂芸庆幸道:“幸好我提前订了包厢,不然现在我们就只能在外面干等了。”

齐眉惯是嘴甜的,立刻就捧场道:“是呀,还是干妈高瞻远瞩,不然我们就都要饿肚子了。”

江问舟在一旁听见,没忍住,嗤了一声。

话音刚落,齐眉就扭过头来,他立刻一脸的若无其事,神色淡淡。

来得有点晚了,加上大家边喝茶边聊天,时间一下就到了中午,干脆吃过午饭再走。

结账的时候,孙茂芸提议下午去齐眉店里坐坐:“我还没喝过那里的咖啡呢,要不要去尝尝?”

大人们一拍即合,齐眉有些犹豫:“要不……你们先去,干爸把车借我,我回去接一下年年?”

“让你哥陪你去嘛。”江眀琮道,“我们一辆车坐五个人有点挤,让舟舟陪你回去还能帮忙提东西。”

齐眉一噎,咬着嘴唇看一眼江问舟。

江问舟看都不看她的,温声对父母道:“路上小心,爸别吃太多甜的。”

江眀琮眼睛一亮:“那就是能吃一点是吧?好好好!”

齐眉就见江问舟一噎,脸色跟吃了那什么似的,忍不住咬着嘴唇幸灾乐祸地哼哼两声。

“……走了。”江问舟撇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朝车边走去。

回去的路上齐眉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窗外,似乎很忙,又似乎有些尴尬。

这几次他们单独的相处,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江问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地想,他真的好像没办法了。

—————

中午十二点半,太阳晒得厉害,从车里往外看,都觉得热得慌。

这就是马上五月份的容城,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已见炎夏影子。

齐眉盯着窗外掠过的行道树看,倒退得太快,其实她看着有点发晕,但饶是如此,她也宁愿看着。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说是说静观其变,见步走步,但她还是做不到真的当没发生过,和江问舟独处时多少有些别扭。

又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他对视,不要离他太近。

否则以他的敏锐和聪明,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所以她宁可将外面的行道树和路过的建筑盯出花来。

直到听见江问舟突然说话:“对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说。”

嗯?这人突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齐眉有些惊讶,扭过脸,微微勾着脖子往他那边看,努力装出淡定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见她没装耳聋,江问舟竟然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但语气依旧淡定平静,甚至有些懒散:“你们本科班以前有个叫练美娜的同学,是吗?”

“我们宣传委员,怎么了?”齐眉反问。

江问舟点点头,指尖轻叩两下方向盘:“她男朋友是不是也是你们班的?”

齐眉嗯了声,还点点头,脸又扭过去了一点。

“是我们班团支书,叫廖辉的,你应该也认识?”

江问舟动了动,往座椅里靠了靠,点点头,不卖关子了,“他们分手了,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

齐眉听了先是哦了声,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得眼睛都大了,立刻转过身,侧身对着他,惊讶地问道:“真的假的?”

“我回单位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到了你的室友姚敏,跟她聊了几句,听她说的。”江问舟语气淡淡地表示,“她还问起你,我说你现在不在临床了,在机场上班,她还问辛不辛苦。”

齐眉一听心下立刻愧疚起来。

读书的时候她们寝室四个人从本科到研究生一直在一起住,当了八年的室友,相处得非常愉快,一点传闻中女生寝室勾心斗角的戏份都没上演。

后面那三年,主要是最后两年,她因为搬到江问舟那儿住,基本不回寝室,大家的关系也还很好,经常聚餐和一起逛街。

姚敏她们还旁敲侧击地提醒她,谈恋爱归谈恋爱,还是先别闹出人命来,否则以后很被动。

那时候她们约好要参加彼此的婚礼,当不当伴娘看缘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去吃席。

可她才刚毕业就背弃了诺言,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态斩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好像那八年完全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一样。

但江问舟此时的本意不是讽刺她,或者故意刺激她,顿了几秒就继续道:“她说才毕业也没多久,就感觉大家都变了。”

齐眉嘴唇动了动,忍不住问:“是怎么回事呢?我记得当时美娜和廖辉都没有考研成功,决定先就业,美娜跟着廖辉回了他家长,进了当地的医院,然后被单位送出去委培,廖辉二战考研成功,在陵城大学读公卫专业,俩人看起来……还挺好的?”

至少她读研那三年,从对方的朋友圈动态看到的是这样。

江问舟耸耸肩,回答道:“说是男生继续读博了,有了新的规划,不愿意再回小城市,可是女生和单位之间是有服务期的,男的呢……姚敏说,他应该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说,姚敏告诉她,练美娜接手了她们单位医教科主任的职务,工作本来就很忙,又因为分手这件事的影响,整个人暴瘦二十斤,状态看着就不太好。

“不过姚敏也说,大家听说以后都觉得挺好,终于分手了。”江问舟说着有些疑惑,“你们以前……同学之间,是不是女生的人缘更好?觉得那个男生配不上她?”

“他们俩在学校的时候还是很登对的。”齐眉实话实说,“但是毕业的时候,美娜跟着他回他老家那个小城市,我们都觉得不值,美娜是地道北方姑娘,廖辉家是在我们省一个有些偏远的地方,离家太远了,语言和生活习惯都不通。”

她说了一个地名,江问舟一听就哦了声:“是远了点,对容城人来说都算很远了。”

更何况对北方人,而且读书还是在申城这样的超一线城市,结果呢,毕业以后为了男朋友去一个小城市,一待就是五六年。

“那时候她要是二战,我感觉也能上。”齐眉叹气道,“所以我们觉得不值啊,不过我们也觉得,人家是从大三就在一起的,感情深厚,放弃事业,要是家庭幸福也不错。”

各有各的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嘛。

江问舟应了声是:“姚敏也说,她们还以为他们今年会结婚,毕竟已经八九年了,也是时候了。”

“八九年,都够结完生个孩子再离了。”齐眉低声嘟囔着吐槽,语气有些嫌弃。

说完语气顿了顿,突然有些别扭地问:“姚敏跟你……讲这么多啊?”

真是好熟悉的齐西西式试探的感觉,江问舟一下没绷住,嗤地笑出了声。

齐眉的嘴唇立刻就咬住了,神色有些懊恼。

江问舟叹口气:“当然是我问的,不问清楚怎么告诉你?”

齐眉一愣,半晌才讪讪地哦了声。

车子在前面的路牌处转弯,经过一段被两旁的果树和翠竹掩映的小路,再过了一道桥,就看见通往家门口那条路了。

对面的人家正在施工,到处都是扬尘,江问舟靠着自家墙边停车,解安全带的时候说了句:“哦对,姚敏打算今年摆酒,她说,如果你愿意,到时候请你去吃喜酒。”

齐眉又一愣,刚要说话,就听他继续道:“还有,把我从你的各路黑名单里放出来。”

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菜。

但又充满了不容拒绝的笃定,告诉她,这是通知。

齐眉嘴唇一抿,想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出口的却是:“……哦。”

应完立刻又抿住唇,嘴角压成一条直线。

我靠!哦什么哦,你可真没出息啊齐眉!

她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老老实实,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看见江问舟和人说话,听着正是对面那家邻居。

寒暄了几句才进门,齐眉刚走到门口,就被听到动静跑下楼的年年扑了个满怀。

江问舟看她抱着怀里热情的大狗,腰不停往后向后弯,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似的,就叫了声金金。

金金溜溜达达慢悠悠地过来了,他就指指年年,淡淡地发号司令:“去,揍一顿你妹。”

齐眉:“???”

金金那是扑上去就一顿揍啊,矮又怎么样,人家弹跳力巨佳,跳起来就……

虽然跳起来也够不太到年年的脸,但气势很到位,年年被它吸引,立刻就从齐眉怀里下来了,追着它四处乱跑。

江问舟找到狗绳,又喊了声金金,它就带着年年冲过来,年年被江问舟一把抓住,利索地套上狗绳。

“金金真棒。”他还不忘夸一句已经跑累到开始吐舌头的小猫。

然后带着一猫一狗去喝水,年年一边喝水一边扭头蹭他,一副很喜欢这个人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金金所以爱屋及乌,还是江问舟本身讨他喜欢。

等喝完水,又让它们分别去上厕所,两只也听话地去了。

齐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放猫抓狗,心里有一片哇靠频闪,离谱,这叫什么,牧犬猫?

而且年年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为啥啊:)

嫉妒令人沉默。

齐眉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抿着唇一声不吭,直到江问舟一手抓着猫绳狗绳一手提着航空箱过来了,被金金仰着脸咪呜地打了声招呼,才忍不住笑起来。

去店里的路上,车后座的动静就一直没停下来过,两只你拱我一下我揍你一掌闹得不亦乐乎。

但也很单调,齐眉扭着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它们确实不是真的打架,就不再看了,低头看着手机。

工作群里收到新通知,看完惯例回复收到;单位发了新推送,是五一节的出行小贴士,一键转发朋友圈;朋友圈最热闹,休班的同事有的在逛街出游,有的在家赏花喝茶,有的在忙自己的副业说做都做不完……

等她看完手机,回过神才发现,车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安静,之前热闹的动静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江问舟在专心开车,她看他一眼,又扭头去看后座,看见金金和年年挤在一起,头靠头地睡着了,一黄一白的颜色看起来还挺配。

齐眉侧身靠在座椅上扭头往回看,看了好半晌,忍不住低声说了句:“它们居然能玩得来。”

她还以为猫狗会不和呢。

“金金原来的猫舍养有一只金毛,主理人说就是特地负责给小猫做社会化训练的。”江问舟语气淡淡,又充满骄傲地解释,“它的社会化非常好,特别聪明,粘人,不怕狗,对其他小猫非常有领导能力,我回来之前,主理人得知要搬家,还特地上门看过它,说已经有点后悔把它卖了。”

难怪那么能听懂人话,还把年年支使得团团转。

齐眉忍不住咋舌:“原来真的是牧犬猫啊。”

江问舟一噎,这都什么破称呼。

“那……金金的身价……”齐眉有些小心地打听,“不低吧?”

品相优秀,性格还好,怎么看都不像便宜小猫。

“五万,很划算。”江问舟爽快地回答道,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淡然,好像五万块不过一笔小钱。

齐眉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么贵啊?”

知道不可能便宜,但也没想到会那么贵啊,差不多是她半年的工资了,税前。

江问舟哼了声,声音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似的,“哪里贵了,人家一直都是这个身价。”

谁让只有金金才完美符合她曾经说过的“黄金大面包”的要求?美丽时常和价值呈正相关,要便宜,她怎么不喜欢狸花或者大橘,那不可爱吗?

齐眉见他不高兴,以为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我没有说它不值这个身价的意思……”

话说到一半又转头,看着窝在一起的两个小姐妹,话音一转:“年年该洗澡了。”

正好停下来等红灯,江问舟闻言也忍不住回头去看,看见大白团子正好睁开眼,嘴巴一咧就笑起来,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一翘。

“看起来还行,不脏。”他温声接过齐眉的话。

齐眉忍不住抬眼看向他,这时才发现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能数清楚他每一根睫毛。

她差点就要抬手,想像以前那样碰碰他的睫毛,她捂住他眼睛的话,睫毛会在她手心里扫出一阵淡淡的痒意。

但就在她的手抬起的前一秒,年年突然坐了起来,大脑袋往前面一伸,就要加入两个大人,金金被它不小心踩了一脚,也醒了,爬起来抖抖毛。

她立刻就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做什么。

恰好绿灯,江问舟回过头去继续开车,车子通过这个路口后在下一个路口左转,窗外经过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很快就看到思齐路的路标指示牌。

下车以后江问舟负责牵着年年,齐眉把金金抱在怀里,躲着太阳一溜小跑着进店门。

推门就听见任清葭说话的声音:“欢迎光临12号餐车与酒廊。”

话音刚落,随即就变成:“哟,西西你来啦?哎呀,好漂亮的猫猫,哪儿来的?”

“……舟哥的。”齐眉眨眨眼回答道。

江问舟眨了一下眼。

她把金金转手还给江问舟,弯腰把年年的绳子解了,抬头找了一圈,看见孙茂芸他们坐在昨晚坐过的地方,江眀琮和纪达在下棋,另外两个端着饮料在一旁观战。

便转头问江问舟:“你喝什么?”

江问舟抬头看菜单,问道:“咖啡橙子海是什么?橙C美式?”

“不一样哦。”任清葭笑眯眯地解释,“这款是橙汁加咖啡奶盖,温和香甜很多的。”

“那就这个吧。”他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转头看向齐眉,“年年要不要带过去妈那边?”

齐眉就把年年交给他,自己进了吧台后面。

江问舟领着猫狗往大人们那边走时,听到齐眉问:“橙汁呢?”

哦,他的那杯是她给做的,还行吧。

第20章 第二十章(二合一)听说老大你的小名……

橙汁注入加了大块方冰的杯子里,打发的淡奶油和浓缩咖啡混合成的咖啡奶盖浇上去,恰好是杯子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

最后放上一块香橙片做装饰,一杯非常好看的咖啡橙子海就做好了。

齐眉亲自给江问舟送过去,从吧台后面绕出来的时候,任清葭还问她:“你要喝什么呀?”

“冰拿铁。”她头也不回地道。

江问舟听见声音,抬头朝吧台方向望过去,正好见她端着托盘过来。

她端着胡桃木托盘的手指修长白皙,低垂的眼睫和微翘的嘴角在日光里看上去格外温柔。

她今天穿了一套极其普通黑白条纹衬衫配中长款藏青色裙子,头发也简单的在脑后扎成低马尾,一身简单素净得厉害,全靠一张脸撑着。

唯一算得上是装饰的,是腰上一根棕色的腰带,可腰带也普通得很,没有一丝一毫多余或者亮眼的的装饰,只是单纯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线。

可这本来就是她的优点。

再看一眼吧台,任清葭穿的是墨绿色的吊带裙和白色罩衫,头发盘成慵懒的发髻,化着精致艳丽的妆容,江问舟看到齐眉以前有过的样子。

心里再一次出现沉闷的感觉,看着齐眉弯腰将咖啡放到他面前的动作,一句“我记得你也有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被死死卡在喉咙里,声音怎么都发不出来。

齐眉却没注意他的失态,笑着问孙茂芸:“干妈,你们吃不吃香草烤土豆呀?”

孙茂芸笑眯眯地回答道:“我们吃过了,很好吃呢,不过你哥应该还没吃过。”

说着朝江问舟转头,问道:“舟舟吃不吃?”

江问舟一时没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来神,听到孙茂芸的问题时还愣了一下。

见他不吭声,孙茂芸就调侃说:“在妹妹店里呢,不要不好意思,妈请你呗。”

齐眉一听这话,就立刻抬头,疑惑又好奇地看向江问舟。

不好意思?这人会吗,他什么时候跟她不好意思过?

江问舟被她看得有些讪讪,抬手蹭了蹭鼻尖,点点头嗯了声。

齐眉这才发现他刚才是在走神,抿着唇笑了一下,说了句等几分钟就好,就抱着托盘往回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江问舟喊:“金金,回来。”

她立刻站住回头一看,金金正跟在她的身后,被江问舟叫得回过头去。

然后头又转回来,仰着脸,瞪着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齐眉顿时心花怒放,甚至有些得意,弯腰一把抱起它:“你跟我走好不好呀?”

江问舟就这么看着她把自己的猫抱走了,伸手想揉一把狗头,还没碰到呢,就见狗也屁颠屁颠跟过去了。

孙茂芸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下好了,舟舟你是鸡飞蛋打了,猫不是你的咯。”

他听了就笑笑,什么也没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咖啡奶盖浓郁香甜,橙汁的味道很纯正,果味很浓,一口下去还发现橙汁里有果肉,口感立刻变得更加丰富了,果香和咖啡香在口中碰撞融合,最适合大口品尝。

等齐眉将香草烤土豆送过来,就见他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块还没融化多少的方冰。

她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总喝那么快,咖啡诶……”

江问舟听见了,不太高兴被她吐槽,又不好说什么,于是清清嗓子:“叽里咕噜什么呢?再来一杯,妈请。”

孙茂芸忍俊不禁,点点头:“行,我请。”

齐眉倒是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过了会儿问他:“巴西柠檬水喝不喝?换个口味。”

咖啡喝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江问舟看她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不赞同和打商量两种神色,汇合成带着小心的请求。

一时忍不住想叹气,但又忍住了,点点头。

齐眉这才松口气,抱着托盘笑眯眯转身走开了,江问舟看一眼又跟上去的金金,刚拿起叉子要吃烤土豆,就听孙茂芸笑了声。

“看来还是妹妹说话有用,你看我都不说你,为什么呀?因为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

江问舟手一顿,目光微微一颤,随即眼睑一垂,否认她的说法:“你都没说,怎么知道说了我不听?”

“这样么?那确实是我不对。”孙茂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你把金金留家里陪我和你爸吧。”

“不行。”江问舟想也不想,立刻一口拒绝。

孙茂芸当即双手一摊:“呐呐呐,我就说我没说错吧?”

江问舟:“……”

过了不到五分钟,齐眉就把柠檬水给端了过来,不是常喝的透明的柠檬水,而是乳白色的,像益力多。

而且还是一大杯,冰块在杯子里浮动着,闻起来酸酸甜甜的,除了江问舟的,还给孙茂芸和纪琏也端了一杯。

然后对江眀琮和纪达说:“加了很多糖和炼乳,干爸不能吃,纪叔叔陪陪他吧。”

“你就说我能喝什么吧。”江眀琮无语地吐槽,“我连柠檬水都不能喝,喝个咖啡,你干妈喝花里胡哨的,我只能喝美式。”

齐眉眨眨眼:“……咱要不……喝茶?店里用的茉莉花茶还不错,我给您和纪叔叔泡一壶?”

江眀琮叹了口气,点点头,齐眉就去泡了壶花茶过来,刚要问江问舟觉得烤土豆味道怎么样,就听店里负责采购的浪哥喊她:“阿眉,快来签一下字。”

她连忙转身,一面问什么事,一面快步往门口走。

江问舟好奇地望过去,才喝了一口饮料,就听孙茂芸吩咐:“要搬东西,舟舟你快去帮忙啊,坐这儿当木头啊!?”

于是什么都还没看到的江问舟就这么一脸茫然地跟了过去,看到齐眉拿着一叠单子在边对账边签字:“椰青是多少箱?二十箱,一箱九个是不是?一百八十个椰青能用多久啊,天热了,一天就用完了。”

“看看情况,不够我明天再去订。”

“面粉十五袋……□□糖……”

江问舟站在门口,一边听她对账,一边好奇地往路口方向看,看见有人推着摞着高高的箱子的推车正往回走。

等推车到了跟前,他和同样出来帮忙的纪琏连忙上前帮忙搬东西。

齐眉看见他动手,下意识要拦:“舟哥你别去,小心手……”

他的手可是用来做手术的,要是受伤了,耽误了病人的时间,那就是大罪过了。

江问舟却没理会她,只问搬到哪儿。

见拦不住,她只好赶紧给他指了位置:“椰青先放五六箱在吧台那儿,其他的搬上二楼,清葭姐会安排的。”

等江问舟稍后抱着三箱椰青上到二楼,先是闻到空气里漂浮的烘烤的面包香气,接着眼前视线一亮,看见二楼原来宽大的客厅已经被布置成甜品教室,中间的不锈钢操作台上还散乱地放着几样模具。

任清葭先是跟他和纪琏道了声谢,然后指着一旁敞开着门的房间道:“放这里面就行了。”

大概三十多平的储物间被分成了几个区,很多置物架,架子上还贴着红色的标签纸,写着“调酒原料”“咖啡原件”“烘焙材料”之类的字样。

屋里窗帘紧紧拉着,温度也有点低,靠着墙还有好几个大冰柜,不知道为什么,江问舟忽然有点幻视实验室。

按照任清葭的指引,他把椰青放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和纪琏跟着其他人上下来回好几趟,才把东西都搬了上来。

搬完后下楼,刚下楼梯就被齐眉塞了一卷热毛巾,她还问:“手没事吧?”

一副有些紧张兮兮的模样,江问舟看了就哭笑不得,难得的没有怼她:“没事,搬一点东西而已,不用紧张,我的手不是只能用来做手术的,还要生活。”

“说是这么说……”齐眉忍不住嘟囔,“万一受伤了呢?”

“那不然呢?”江问舟立刻就不忍了,“吃饭洗澡上厕所,你帮我?”

齐眉:“……”

她蹭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吧台边上,见其他人都在忍笑,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忙摆摆手,意思是让他没事赶紧走开,江问舟这才没好气地叹口气,把毛巾还给她。

这边忙完,其实时间也不早了,将近傍晚,一家人开始讨论去哪儿吃饭。

江问舟打开团购网站看了一下附近的店,提议道:“去音乐学院那边吃吧,离得近,西西还要回来上班。”

大家当然没异议,倒是齐眉听说是江问舟提议的,还有些惊讶,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一片平静。

“那就去吃客家菜吧,音乐学院旁边有一家还不错。”齐眉收回目光,笑着道。

刚把年年和金金留在店里托付给已经来做准备工作的田乐他们,就见到陆阳进门,他是来接任清葭的。

见到江眀琮和孙茂芸,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立刻过来打招呼:“叔叔阿姨难得过来一趟,我要是知道,就早点过来了。”

“我们是吃了午饭顺路过来坐坐,你江叔的战友过来了,按关系来说,也是西西的舅舅呢。”孙茂芸笑着解释,又给他介绍纪家父子。

接着是江问舟,“这是我们家舟舟,今年刚回容城工作,以后你们多来往,有事就互相帮忙。”

陆阳诶地应了声,跟江问舟握了一下手:“江医生幸会。”

江问舟笑笑:“幸会,西西这两年麻烦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妹妹,应该的。”陆阳笑着应道,又说要请他们吃饭。

孙茂芸说:“我们长辈在呢,哪儿用得上你一个孩子请客,叫清葭下来,一块儿去得了,择日不如撞日,问问你爸来不来,咱们聚聚餐。”

陆阳笑着应好,当场就给他爸陆近成打电话。

齐眉看着大家忙碌寒暄,一句接一句,自己什么话都插不上,索性住嘴在一旁等着。

只是嘴巴闲下来了,脑*子又开始灵活了,不停地想起江问舟刚才说多谢陆阳他们照顾她时的语气和姿态。

太眼熟了,以前她在各科轮转的时候,江问舟有时候下班早,去接她,见到熟悉的老师,和人家打招呼的时候,总会说上这么一句。

“哟,小江怎么有空来了,接女朋友下班啊?”

“是,今天下班早,顺路。她最近表现还可以吧?多亏了您费心指导。”

瞧,多么的家长做派,就算是分手了,还是做得信手拈来。

最后吃饭的队伍又多了三口人,陆近成和纪达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发现当年肖骊都和对方提起过自己,也算是一桩缘分,于是聊得颇为开心。

菜单是齐眉负责安排的,孙茂芸还调侃:“迟早都是要你们年轻人当家做主的,提前练练。”

齐眉拿着菜单,翻了两页,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江问舟的方向。

他坐在她的对面,正和陆阳聊他和任清葭的婚事,“打算国庆节前后吧,主要是要用的首饰还没准备好,清葭总觉得哪儿有点不满意。”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是要慎重点。”江问舟笑着应道。

陆阳大咧咧地回答:“那是,反正现在跟结婚也没什么区别,就一个仪式,想办好点就慢慢准备呗,不差这几天。”

又跟江问舟和纪琏说到时候一定要去吃喜酒。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好,察觉有人在看自己,立刻便循着视线看回去,见到是齐眉,便冲她挑了一下眉头。

齐眉愣了一下,立刻低头继续看菜单。

其实这顿饭吃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大人们只要把酒言欢就好了。

当然,酒是没喝多少的,江问舟盯得非常紧,不停地提醒江眀琮和纪达,你们是病人,不准喝酒不准喝酒!

搞得陆近成也束手束脚,最后干脆让人把酒撤下去了,再看江眀琮和纪达,总觉得两位老哥怪惨的。

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家,江问舟和齐眉则是回到店里,正好看见吧台那儿有客人在逗金金。

“你们老板哪儿来的这么漂亮的大猫?招财猫啊!”

“咪咪,嘬嘬嘬——”

金金坐在吧台上,一脸高冷地看着逗它的人,接着就看见了齐眉和江问舟。

它立刻灵巧地跳下地朝他们跑过去,扑在江问舟腿上要抱。

江问舟抱起它,笑着揉揉它的脑袋,安慰道:“我们只是去吃饭,没有不要你。”

齐眉同客人打完招呼,扭头看着抱着猫哄的江问舟,那柔和的眉眼就这样和记忆里的人一点点重合起来。

直到严丝合缝。

齐眉刚穿好围裙,汪淼就从厨房递了一盘煎好的牛肉出来,“给年年和金金的,无油无盐十分熟,应该可以吃吧?”

齐眉失笑,接过之后道了声谢,转手就递给在吧台对面的桌边坐着的江问舟。

江问舟接过去之后,第一个动作不是叫年年和金金,而是自己先吃了一口。

齐眉:“……”你是嘴馋还是给主子试毒?

他还没嚼完呢,年年就流着哈喇子凑过去了,接着就是它因为吃东西超快,金金一边揍狗一边努力干饭的美好画面。

齐眉他们都被逗得好笑,还有客人为了看它俩选择坐在吧台,今晚的吧台难得坐满了人。

江问舟在忙着处理工作,齐眉和前一晚一样,给他拿了个小台灯,他看电脑累了,就抬头看一眼齐眉。

看她在暖黄灯光里的眉眼柔和得像一幅油画。

这是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画面,他以为他们更多的,是在家里的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自己病人的治疗方案。

半夜十二点,齐眉准时收工下班,年年和金金都已经困得睡过一觉了。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齐眉靠在车窗边上静静地发呆。

江问舟也不和她说话,他今天旁观了她一晚上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生意好的关系,今晚客人很多,他看她几乎没停下来休息过,连续忙了几个小时,肯定累了。

直到送她回到小区门口,他才淡淡地说了句:“回去早点睡。”

齐眉点点头,神情竟然有几分乖巧。

她下了车,在车门外站定,好一会儿没动,江问舟察觉,低头朝外面看,疑惑地问她:“还有什么事?”

齐眉摇摇头,犹豫片刻,才说了句:“晚安。”

声音有些轻,像是小心翼翼的问候,但还是被夜风顺着车窗送了进来。

江问舟微微一愣,点点头道:“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

齐眉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一丝暖意。

—————

周一的医院似乎总是最忙碌的,门诊楼里到处是人。

“请05号纪达到心血管外科3号诊室就诊……”

叫号广播重复了两遍,诊室门被推开了,江问舟抬头看一眼,不仅见到了纪达和纪琏父子,还有他爸妈。

就知道他俩会一块儿来。

江问舟一边给纪达开检查单,边写边道:“纪叔叔先去做个检查,超声心动图,心电图和胸片,今天人多不一定做得完,那就明早再做,做完以后明天下午再把结果拿过来我看看,还是在这儿。”

纪达连连点头,江问舟签了字,把检查单递过去,再问孙茂芸:“今晚不回去了吧,爸妈你们陪纪叔叔回我那儿?”

“房间够么?”孙茂芸想了想,问道。

纪琏说没事,“我们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那行,舟舟你家门口密码给我。”孙茂芸点点头。

江问舟一噎,一边掏出手机发信息,一边有些无奈地抗议:“……在单位能不能不叫我小名?”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憋不住的噗嗤声,一看,原来是一旁跟诊的学生发出的,顿时更加无奈。

孙茂芸看了也忍俊不禁,连忙点头答应:“好好好,下次我注意,保证不在你学生和同事面前叫你小名。”

她才说完,江眀琮就提出异议:“西西就从来不介意。”

你怎么还比不上你妹妹哇?

江问舟又噎了一下,半晌才啧了声:“西西是西西,我是我,她才多大?”

“行了行了,话题打住。”孙茂芸推了一把丈夫,瞪他一眼,“尊重孩子就完了,人家都当老师的人了,你乐意别人叫你琮琮吗?”

江眀琮:“……”

看见他爸吃瘪,江问舟心里就舒服了,笑着跟纪达说了一下超声室的位置,就让他们赶紧去做检查了。

等他们出去,就收起笑脸,温声吩咐学生:“叫下一个。”

“请08号病人贺昌心血管外科3号诊室就诊……”

叫号声又起,重复了几遍,新的病人进来,下午的看诊继续。

这个过程来回重复,一直到傍晚六点五十,终于目送最后一位病人离开。

江问舟松了口气,端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有些疑惑地拧着眉头脖子一歪,问旁边的学生:“咱们下午看了多少个病人?”

“我数数……”电脑上刚退出门诊工作站,学生只好拿着笔在门诊登记本上数,“31,32……看了三十二个病人。”

可真不少,难怪喉咙这么干,江问舟点点头,说那就下班吧。

“我先回去晚查房,你锁一下门,钥匙交给门诊护士。”他嘱咐道,起身去洗手。

七点整,他出现在心外科一病区的医生办公室门口,笃笃的敲了两下门,对看过来的秦一鸣道:“咱们查一下房。”

秦一鸣今天正好值班,忙应了声,招呼两个学生帮忙拿一下病历,这就跟了上去。

一病区现在120张床,江问舟他们治疗组分到40张,全都住满了,每个病人都细细问候一番,再跟病人和家属解释一下病情,一轮下来最少要一个小时。

查完往回走时,他问秦一鸣:“明天几个出院的?八个?”

秦一鸣说是,他就说:“给我留一张床,家里有位长辈可能要住院,到时候你和沈媛看看谁管吧。”

刚说完这事,就回到了办公室,见先前跟诊的学生也在,江问舟便说了句:“早点回去休息。”

学生诶了声,跟他道谢。

“我先走了,大家辛苦。”江问舟把听诊器往门口的挂钩上一挂,冲值班的同事笑着说声明天见,这才出门往更衣室走去。

确认他走了,学生才兴冲冲地对大家说:“你们知道下午在门诊,发生了什么事吗?可太有意思啦!”

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还有人问:“啊?捡钱了吗?”

“不是不是。”学生连连摇头,“是见到了主任的爸妈。”

大家一愣,秦一鸣问:“为什么?他爸妈来看病?难怪他刚才跟我说让我明天留一张床,说家里有长辈可能住院。”

“那倒不是,是陪别人来看病的,可能就是师兄你说的长辈吧。”

当然啦,“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所以是什么?”有急性子开始催了。

他嘿嘿一笑:“开完检查单,主任说让家里人晚上别回去了,住他那儿,然后主任他妈妈就问他要进门密码嘛,说的是……”

顿了顿,清清嗓子,学着当时听到的话:“舟舟你家门口密码给我。”

大家立刻便反应过来,懂了懂了,重点是这声“舟舟”。

有人边笑边说:“江主任的小名这么可爱啊,听起来幻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朋友。”

学生就连连点头道:“是吧!太反差了,难怪主任要提醒他妈妈,在单位别喊他小名哈哈哈!”

“江主任看着怪清冷的,这个小名真的……”有同事念了一声,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搓搓肩膀上的鸡皮疙瘩,“咦惹,感觉被齁到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

秦一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说,你觉得他的气质是什么样的?”

“比较有距离吧,分寸感特别强。”同事想了想,摸着下巴道,“很温和,也很周到,不过你们没有发现吗,虽然我们跟他也聊天,好像什么都说,但其实他没什么输出的,我记得秦一鸣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认识了一个多月之后,你老家在哪儿之类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就是平时聊天会不自觉带出来嘛,觉不觉得?”

我或我家怎么样、我遇到过什么事、我见过什么人、我听说过什么事……类似这种话题是在平时聊天特别容易提及的。

“但是江主任的……你们知道吗?听他说过吗?”同事反问,满意地看到大家伙都摇摇头,然后继续道,“这都三个多月了吧,我们对他还是一无所知,感觉就是……永远走不近他,永远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那种,也可以说是比较深。”

大家认真思索一下她的话,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说还真是,有点这种感觉。

秦一鸣笑笑,摇摇头,但什么都没说。

江问舟有城府是必然的,喜怒形于色、藏不住心事和表达欲的人,不可能扳倒得了方仕平。

你会觉得他有距离感,只是因为你还不是他足够熟悉和信任的人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意思,干脆点开微信,找到江问舟的头像,点开,先发一个搞怪表情包,接着就告诉他,大家在开他玩笑。

江问舟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是不是在开车途中,反正很快就回了他一个:【?】

秦一鸣:【听说老大你的小名叫舟舟啊[坏笑]】

江问舟:“……”

就知道肯定会这样,不然他也不会让爸妈在单位不要喊他的小名了,真是有损他的形象,这跟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领导二狗有什么区别:)

回到住处已经快到晚上九点,门一开,满屋的灯光就溜了出来,电视的声音紧随其后,然后是父亲同他打招呼的声音:“回来了?”

江问舟从片刻的恍惚中回过神,嗯的应了声,一边换鞋一边往客厅里看,看见金金趴在江眀琮的腿上像是刚睡醒,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舟舟回来了?吃晚饭没有?”孙茂芸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笑眯眯地问道。

江问舟忍不住嘴角一抽,这小名真的是……平时都觉得挺好的,怎么今天就开始感觉有点奇怪了。

“……还没有。”他反应过来,应了一句。

“那正好,给你留了饭菜,赶紧洗手吃饭。”孙茂芸说完,头又缩回厨房去了。

等江问舟刚洗完手,饭菜也热好了,还有一盅瘦肉水。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就藏在这样的日常锁细里,他没有事先说明,但父母还是给他留了饭菜,仔细一看,还都是他爱吃的菜。

他把汤盅下面经过蒸煮后变成一块肉饼的瘦肉捣碎,边喝汤边问:“纪叔叔的检查做得怎么样,做完没有?”

“做是做完了,但我们还没等结果出来就走了,都很晚了,医生还说可以手机上看。”江眀琮回答道。

江问舟应了声是,接着问:“检查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江眀琮拿遥控器换了个台,应道,“但是他说医生叽里咕噜说的他都不懂,就知道医生让他记得把检查结果拿给开单医生看看。”

江问舟失笑,这还真是有够真实的。

聊了几句纪达的病,江问舟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直到听见孙茂芸忽然说话:“西西,你在做什么呀?”

他抬起头,听见齐眉的声音:“值班呢,干妈你在哪儿啊?背景看着不像家里。”

“今天我们陪你纪叔叔来市里做检查嘛,干脆晚上就住你哥这儿了。”孙茂芸说着手机一转,朝向江问舟,“让你看看你哥。”

江问舟一愣,拿筷子的手就这么顿住。

齐眉也觉得有些猝不及防,镜头只晃动了一下,她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江问舟。

还是穿着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衣扣解开了两颗,衣领看着有些凌乱,头发似乎也没有那么整齐,刚下班的人,皱起的眉头里藏着疲惫。

现在都九点多了,他还在吃饭,齐眉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里面前的样子。

他总是忙,晚饭吃得像宵夜,吃完饭还得继续忙,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啊转。

她曾经试图劝过,但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不是他不想,而是工作不允许,忙的时候,这个点还在手术台上呢。

“……舟哥这么晚才下班啊?”她回过神,没话找话似的说了句,生怕孙茂芸察觉她的走神。

“忙嘛。”孙茂芸叹气,“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你没去医院上班也挺好的,起码轻松一点。”

话音刚落,就听见齐眉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齐眉接起电话,回了句:“急救收到。”

接着就对孙茂芸道:“干妈,有旅客突发不适,我得去处理一下,我就先挂电话了哈。”

说完不等孙茂芸反应过来,她就立刻切断了通话。

看着回到聊天框的手机页面,孙茂芸回过神,忍不住叹气:“得,她这也不轻松。”

“人活着哪有轻松的。”江眀琮不太在意地说道,“辛苦一点,累一点,都没什么,人平安就好。”

见多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故事,他心大得很,觉得只要人平安,其他都能忍忍。

江问舟这时才从惊讶中慢慢回过神,想起那天从申城开会回来,在机场见到齐眉和同事们抢救倒地旅客的一幕。

不知道她今晚遇到的,又是什么状况。

容城机场,T2航站楼国内到达大厅,通往出租车上客点的通道路口。

齐眉和陈羽丹提着医疗箱匆匆赶到时,就见一位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轻女士坐在休息椅上,捂着肚子,眉头皱得紧紧的,神情看上去十分难受,一旁还有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男性,正扶着她,同样满脸焦急。

而地上还有一滩呕吐物。

见到她们过来,他立刻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医生,她过敏了。”

齐眉连忙上前检查病人的情况,看着她手臂上的红疹问道:“是吃了什么东西,或者碰到什么,才过敏的吗?”

“吃了一颗莫西沙星。”病人有些虚弱地回答道,还不停地抓挠胳膊。

“为什么吃?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齐眉紧接着问,并示意陈羽丹联系120派车。

“牙疼,疼两天了,还有点咳嗽,我以为是细菌感染……”对方懊恼地回答道,“我有青霉素过敏,但是莫西沙星没有的,以前吃都没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会这样。”

她的眼睛都是红的,据她说也是痒得厉害,齐眉赶紧让她张大嘴巴检查喉咙。

过后听她说:“医生,我包里还有那个……肾上腺素笔,现在要用吗?我喉咙有点麻。”

“没有肿,可以暂时不用,不过我们现在要送你去医院。”

齐眉话音刚落,对讲机里就传出指示,说120救护车已经停在出租车上客点门口了。

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她和陈羽丹把病人一架,就匆匆往出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