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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户女 春未绿 17460 字 2天前

第66章

方皇后的丧仪办的很盛大,萧景时他们这些翰林院的笔杆子馆课也多起来,妙真则在家养胎,现下肚子已经六个月了,尿频明显多了,总要小解不说,体重感觉也增加了一些,还腰酸背痛的。

所以她现在给自己调整,虽然她是大夫,但是也不会自己有事没事吃药,先是控制体重,睡觉的时候把脚垫高。

蜜儿坐在小杌子敲核桃,又道:“方才吩咐厨下了,让她们做红糟马鲛鱼。”

深海鱼是一旬得吃两三回的,妙真都把自己照顾的非常好,从来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尤其是现在她自家过日子更是如此。

外面请她出去看病的,她也是一概以有身孕为由不再出去,要看病可以上门来看。规矩一视同仁,不对谁网开一面,否则,这个人家上门去看,那个人家不上门,到时候还是得罪人,还容易落下一个看人下菜碟的名声。

核桃锤了一碟后丫头端过来,妙真一颗接一颗的吃着,外面听说程大奶奶过来了,她还奇怪:“怎么这样急急忙忙的过来了?”

一般正常交往都是先递帖子来的。

妙真起身,扶着肚子请纪氏进来,纪氏就跟一阵风似的,让人背着孩子进来了,吓了妙真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纪氏看着她道:“我知道你有了身子不出诊了,特地带他过来的,你看着孩子嘴角流涎,喘的厉害的紧?”

半夏跟在后面也无语,明明大爷还请了御医过来,但是大奶奶心里最相信的人还是妙真,明明妙善擅长看女科,不擅长儿科,她非常把孩子送过来这里看。

妙真仔细看了一遍,又道:“还是惊厥之症,我这里倒是有一丸镇心至宝丹,他吃饭了吗?”

“就是吃了饭之后这样的。”纪氏着急。

妙真起身煮了薄荷汤,拿了薄荷汤送服药给那孩子吃下,又招呼纪氏坐下:“等孩子醒了再说吧。”

这纪氏还是觉得找妙真看病踏实,坐在椅子上也轻松了几分:“我只盼着他好好地,什么都不想了。”

“现下外头还下着雪呢,就先让哥儿歇息一会儿,等他醒来再说吧。”妙真又让人端茶送点心过来。

其实二人也都是枯坐着,快到晚饭的时候,芙姐儿和肇哥儿都一起过来的,妙真见她们过来,忙笑道:“怎么今儿来的这么早啊?快来给程大奶奶请安。”

芙姐儿拉着弟弟的手笑嘻嘻的请安,纪氏看了这对龙凤胎,觉得钟灵毓秀的很,心生欢喜,连忙道:“快起来,别多礼了,我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啊……”

“什么都不必给,他们皮着呢,什么都存不住。您不知道她们祖父母今年送年礼过来,一人一个玉兔,才几天就戴的不见了。”妙真笑道。

纪氏很少到别人家里看别人怎么生活,她知晓妙真嫁的是富户,听说萧家是江南豪商,有百万之富,应该生活很奢靡的,毕竟萧景时听闻出手阔绰,可到了她们家中,倒像是读书清贵人家。

孩子们活泼又不闹腾,肇哥儿自己拿着九连环在椅子上玩,芙姐儿拿着书时不时让妙真教她是什么字,妙真还能时不时陪着她说话。

“我忙着去宫里哭灵,一个不留神,孩子就这般了?偌大的家,我都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了。”纪氏也有苦水不少。

妙真道:“都是这样的,我去年上京,都是我娘帮我带孩子,要不然我和他们爹爹也是不放心。所以,我们俩现在是一个人出去,另一个人必须在家中照看。”

纪氏听了,满心满眼找到同类的感觉:“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

婆母是继婆婆,朱姨娘也是个兴风作浪的,丈夫是不管这些内务的,她这些年又要管家,又要迎来送往,还得照看孩子,累的心都发慌。

见纪氏这般,妙真道:“我这现下又有了身孕,两个孩子照料的都没以前那么精心了,所以大家真的都一样,您呐,就放宽心。”

两人说了会话,里面奶娘说:“诰哥儿醒了。”

纪氏连忙跑进去看,妙真也看他似乎好了,帮他把把脉,又重新开了几幅温补的药,纪氏要给诊金,妙真赶紧道:“您快别说这个了,这个还是当年还是我帮着接生的,哪里还用这个。”

“多谢了。”纪氏紧紧握住妙真的手,真诚道谢。

其实她的心里也是很想和妙真亲近的,毕竟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初生产的时候,是妙真一直在她身边。

可是她又觉得妙真拿乔,如今她过来了,二人总算重归于好了,她打心眼里高兴。

妙真想起自己在程家的时候,无论如何,纪氏送了不少东西给她,也是庇护她免受三太太欺负,所以并不记她之前的冷待。

她们俩和好了,程淑知晓了却很难受,她正和曾氏一起用饭,就不免说起这些:“大嫂子也真是的,分明知道徐妙真是怎样的人?却还是相信她。”

“那是个傻的,总是识人不清,家里上下有哪一个喜欢她的?”曾氏和纪氏的矛盾也是愈发的大了。

因为纪氏和朱姨娘走的近,还不让程君泽正经纳妾,膝下多年也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曾氏和她自然关系一般了。

程淑道:“也是,诰哥儿也是可怜,当初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生下来的,如今也是病病歪歪的,动不动就惊厥过去,恐怕并非长寿之像啊。”

“若不为这个,你大哥哥在外头又做新郎了,只都瞒着她呢。”曾氏也听到些风言风语,但并不多说什么。

提起这个,程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您说我怎么回事儿啊?好容易怀上个孩子又掉了,怎么别人都那么容易怀上,就我怀不上呢。”

她还不如她娘呢,她娘还生了姐姐和她,自己却一个孩子都没怀上。

可她每次说自己没怀上孩子的时候,卢郎就会跟她说不打紧的,即便一辈子没孩子也不打紧,这么好的人,徐妙真才是有眼无珠,想起徐家曾经嫌弃过他贫穷,她的心就跟着隐隐作痛。

但她知晓的都是《寒山记》的戏,萧景时也忙里偷闲和同僚们应酬去听了一出,回来都忍不住无语到笑的程度。

“每次看一遍,我都在想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妙真道:“这出戏全都是靠着臆想出来的,甚至现在越来越火,大家都爱看打女儿爱慕虚荣的戏,可不就越演越偏么?”

“说起来也是我如今官太小,还得容忍这些。”原本国丧过去之后,生活恢复平静,大家去放松一二,哪里知道遇到唱这出戏的。

妙真只好道:“京里时兴的戏都一阵一阵的,如今正火着,再过一二年,哪里还有人记得呢?咱们俩只能忍着了,只是心里不大痛快。”

“你的心里不痛快,我比你更甚。”萧景时瞬间暴怒,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她只好起身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好啦,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什么事情咱们都得想最好的解决法子,我心里忍的跟什么似的,可还是得忍着。”

现在他们官位没有人家高,背景也没人家强,甚至卢世安还出面否则说《寒山记》根本不是他的故事,他也根本都不知道,你去对付谁呢?

“真真,你放心,你现在受的委屈,他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回来的。”萧景时恨声道。

他是个爽快人,平日都是那种不服就干,一点就燃的人,现在却要忍下来,妙真晚上睡觉时,听到他牙齿咬的咯咯声。

这个夫君啊,真的天生的天之骄子,不能受半点委屈。

她有节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哄小孩似的:“我在这儿了,快睡吧。”

“没睡着呢。”萧景时翻了个身,在床上坐起来。

妙真突然笑道:“你知道吗?你若是生在唐朝,必定是个游侠儿。”

萧景时捏了捏她的脸:“你先睡吧,也不是他一个人会写戏,我萧景时也不是没有笔杆子,我家里有的是钱,也排一班戏出来,就叫《定风波》。”

见他穿了衣裳下床去,妙真叫都叫不住,只好道:“你把衣裳穿厚些,别感染了风寒。”

“知道了。”萧景时挥挥手,让妙真去睡。

又说程媛那边,她也才刚到床上歇下,忍不住想一些事情。萧景时这个名字,她之前一直听着耳熟,后来才想到,这不就是卢世安嘴里常常提到的萧狼么?

据说萧景时此人勇猛过人,和友人一起嬉戏山间时,被狼围住,直接用随身带的匕首打死了狼,救出了几位同僚。

没想到这辈子徐妙真嫁的人不是岑渊,而是萧景时,这可是个狠人,卢世安却在背后搞小动作也不怕人家报复。

只不过,现在也不是担心卢世安的时候了,因为明年马上就有一场很大的政治变故了。

年底,妙真今年早早存下新糯米,做了年糕、点心,但她有身孕,不好吃太多糯质食物,萧景时就把她的那份几乎也没嫌隙是剩下的,直接吃了。

爱意都是在小事上堆积起来的,妙真初嫁过来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居然会真的很喜欢他,如今慢慢的总能感受到爱意。

萧景时吃完一碟透花糍,又问妙真:“那今年咱们就自家在自己这里过年吧,我就说是你身子不便宜,如何?”

“好啊,虽说三叔三婶那里也很好,但是我这个样子,又要坐马车又要应酬,怕撑不住了。”妙真也同意。

这也是萧景时喜欢妙真的一点,她这个人虽然谨慎小心,但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二人商量一番,萧景时就先去了翰林院,今日萧素音倒是过来了,她是来看妙真的,一直在问她肚腹如何?

妙真知晓自从萧景时中了进士之后,萧素音就来的勤了,比以前和她的关系就更好了,这也没什么,人嘛,都喜欢向上社交,妙真自己也差不多。

二人正提到孩子开蒙的问题,妙真道:“他们俩怎么着也得明年了,到时候找塾师来教,姐弟俩做个伴。”

“其实还不如送到那边去。”萧素音说的是三房。

三房给孩子们开蒙都打算请名儒的,妙真自然也有所耳闻,但她认为孩子多了,先生管不过来,与其如此,还不如请一位先生在自家,有什么问题能够及时沟通。

发蒙先把基础打好再说,没必要一开始就上高度吗,名儒未必有那么大的耐心。

小的时候一定要让他们身心发育健全,不必拔苗助长。

萧素音的孩子当然是送回娘家的,她和娘家的关系非常好,妙真觉得萧素音算是她见过一个非常典型的庶女了,下嫁之后,和娘家关系不错,和娘家有能力的哥哥们关系也维系的非常好,自己比起她的交际手腕都逊色不少。

同时,人家还和婆母千里迢迢都常常通信送东西。

所以萧素音在她心里其实比高氏还算完美主母,因为高氏到底还是有家世支撑。

她又关心了妙真几句,又起身道:“我们家里也是有人要临盆了。”

“谁啊?”妙真想高氏不是已经生了么?

萧素音道:“是二喜啊。”

二喜是萧素音的陪嫁大丫头,妙真看了她一眼:“她也开了脸么?”

萧素音点头:“可不是,一直放我们爷的书房伺候。”

这岑渊分寸拿捏的真好,之前住在萧家时,虽然有妾,也没让她们有身孕,一朝进士得中,妾侍们也纷纷有了身孕。

这个人还真是……

妙真颇为萧素音鸣不平:“你们才成婚几年啊?你也生了个儿子,怎地这么快就这般了……”

“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我们爷素来是不大受我管的。”萧素音身体素来羸弱,管家交际已经耗费不少功夫,总得派个自己人在丈夫身边。

妙真对她很是同情,连高氏过来探望妙真,说起这事儿来,都觉得岑渊做的不地道。

嘉靖二十六年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三月初一妙真诞下了老二,萧景时为其取名诤,这个孩子的出生,妙真觉得身体反而没有生龙凤胎的时候恢复的好了。

但还好都是一些小病小痛,比方孕期手上突然血点起来了,弄错后血流不止,应该是血管瘤了,或者平日根本察觉不到的病症,孕期也会随着激素问题显现出来。

即便她自己是大夫,也要功夫调理。

这个期间芙姐儿真的跟大姐姐一样,懂事了许多,妙真又心疼女儿:“等娘出了月子,就带你们出去玩儿,好不好?”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很容易满足,芙姐儿一下就跳起来了,又要看小弟弟,妙真指着诤哥儿给她看:“你们小的时候生下来比他小,但也是这样的。”

“这孩子跟红皮猴子似的。”芙姐儿偷偷戳了一下弟弟的小鼻子,又收回手来,又悄悄听到诤哥儿的呼吸声,亲了弟弟一口。

“娘,爹爹把前面二进院子破了,请了戏班子过来,咱们家要戏班子做什么?”芙姐儿不解。

妙真心想恐怕是萧景时要跟卢世安打擂台,萧景时行动能力强,去年根据他仔细写信给岳父查探清楚卢世安的身世,开始写戏折子,今年过年都没停下来,写完斟酌删改几次,现在就立马把戏班子准备齐全了,这番魄力世间少有。

说实话,萧景时这样的人真的很让她感觉到安全感,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那种喜欢装白莲花忍气吞声唯唯诺诺的绥靖政策,根本不可能让你的对手停止攻击,她们看透了你的懦弱,就会肆无忌惮的攻击。

妙真是没有写戏折子的能力,如今萧景时敢想敢干,她唯独支持了,还吩咐小喜道:“那些买来的戏子们,好生照料她们吃穿。”

小喜笑道:“我听说咱们四爷花了一千两买回来的人,可不得好好照料着。”

“如今我没出月子,家里多赖你了。”妙真笑道。

“您怎地这般说,奴婢和您这都多少年了,保管把家里管的好好的。”小喜笑道。

妙真往后靠着,又问起:“最近几日有没有什么人送帖子过来?”

“有不少呢,大部分都是想约日子过来看病的,还有一些就是攀附的,倒没什么特别的。”小喜拿了拜匣过来。

妙真拿出来看了看,的确没有特别重要立即要处理的,就让小喜把拜匣先拿下去。

四月等她出了月子之后,倒是有一件事情震惊朝野,曾经赫赫有名的首辅夏言被逮,夏言可是程家的保护伞。

当年程家大姑奶奶就是许配给了夏言的儿子,但因为其人早夭,所以到家里来守寡,上回她听纪氏提起,大姑奶奶还跟着她父亲在任上。

同年程大老爷被打成夏家同党,罢官后削职为民,程家老小据说早就回去了老家南京。

萧景时对妙真道:“那卢世安最近几日可不敢再嚣张了。”

“他们家不是还有一门姻亲吗?”妙真道。

萧景时则道:“现下谁敢出头,谁就是同党。”

政治斗争往往都是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就连之前走夏言路子的张世华,原本今年还要往上使力,但只好改换门庭,让人拿了四千两银子,打点到了真定府钱粮通判一职。

但张世华仍旧觉得不满:“真是时运不济,如若不然,我还待在江南那等油水多的缺。”

妙云听了却觉得不妥:“这次到了真定,虽然非天子脚下,但总离京近,也挺好的,咱们把官做好,比什么都强。”

她心里觉得张世华在任上太贪婪了些,不仅如此还放任家奴在南京争抢地,虽说现在她吃穿用度极好,但总觉得心中不安。

“好了,我知道了。”张世华不以为然。

读了那么多年书出来是为了做什么的,还不是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一些。

妙云发现张世华这几年也变了很多,也不敢多劝,却见外面丫鬟进来道:“夫人,外面有底下的知县眷属送了帖子过来。”

“好,我知道了。”

丫鬟们都佩服妙云,老爷的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家里家外没有不说她好的。

另外一边,卢世安比谁都着急,程家现在倒了霉,他在翰林院待的也是如坐针毡,他可是程家的女婿,虽然还未曾受到波及,但是早已不是以前那般了。

但他城府极深,在程淑面前一点也不表现出来,反而算得上情深义重了,就是怕人家说他薄情寡义,程淑自然十分感动。

自然,还有一方面是妻子的姐姐也嫁给高官,如今还是他的顶头上峰。

看,这个时候拿程媛又来了,程媛便对妹妹道:“其实你不如也回南京算了,总是一家人有个照应。”

“姐姐,此言差矣,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卢郎又没有被波及,我又何须离开?况且卢郎对我情深义重。”程淑不听。

程媛心道卢世安这个人卖了你,你还要帮他数钱,这种人,岂能共之?

可她知晓妹妹不会听的。

诤哥儿百日,萧景时请了不少人到家,妙真平日住在萧家三房的时候就时常见高氏如何置席的,她招待女眷们,准备了细巧果点,桌上水陆毕陈。

自然这次的重点不在于这些吃食,也不在孩子上,而在这一出《定风波》上,尤其是看到陆大郎吃绝户的全过程,那可怜的女人被戏弄捉弄,再有陆大郎娶新娘的时候,逼死寡妇,

看的底下是群情激奋。

之后便是陆大郎夫妇得了报应,其子靠着姑母表姐做半掩门养活他,他中了举却转身要娶富户余家女儿,却被余家查得他品行,自然不应允,那陆举人靠着花哄又娶了大官之女,没想到因果循环终有报……

故事跌宕起伏,人物布景道具又好,戏子唱的也是极其好,这《定风波》一出,有人猜是卢世安,问到他那里的时候,卢世安面上还得强颜欢笑,表明那不是自己,等四下无人时,才咒骂不停:“该死的萧景时,简直是小人作派。”

可他到底怕了,因为《寒山记》一日不停,《定风波》一日对打擂台。

卢世安只觉心力交瘁,但《寒山记》大家考证是假,毕竟妙真是女太医了,萧景时根本就不是那里面的纨绔,人家还是翰林院庶吉士,精英中的精英。可《定风波》这出戏,只要正常打探说的都是事实,有恨夏言的也是参卢世安。

这卢世安从清贵的翰林被贬到云南做县令,气的他当场晕倒了。

萧景时听了和妙真在家抚掌大笑:“这就是趁你病要你命。”

第67章

“这样卤的肉真好吃,尤其是配上这个辣子。”妙真出了月子之后身材丰腴了许多,但是一饿就掉头发或者心发慌,似乎总要吃东西才行,她就只能把最喜欢吃的食物放在早上或者中午。

于是,中午吃的卤五花肉,约莫一小拳头,就足以让她很快乐了。

小喜在旁道:“好吃您多吃一些,咱家又不是吃不起,您何必呢。像您这样身份的,富态些更有气势。”

“去,别胡说。”妙真就怕自己像她爹的体质,她爹属于一年三百六十日减肥三百六十一日还不瘦的人,所以她得赶紧变得轻盈些才好。

偏偏萧景时只有晚饭在家吃,他见妙真一直在吃青菜,饭也只吃一拳头,还给她夹了一个大羊排:“吃啊。”

“我吃了炒的鸡脯肉的,这个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妙真夹回去放他碗里。

“怎么了?”萧景时以为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真真跟自己置气呢。

妙真扒了一口饭:“什么怎么了?”

“我夹给你菜,你还退回来?是我惹你生气了吗?”萧景时直接问了。

妙真失笑:“不是这回事儿,是我生了诤哥儿之后,月子里进补的多,出了月子这都一两个月了,肚子都收不回来,所以我得少吃些,总得恢复身形吧。”

不听还好,一听萧景时还生气:“胡闹什么,你一点儿也不胖啊,再说了,你本来就不是那种天生轻盈瘦削的人,何必呢。”

他生气,妙真也生气,萧景时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不是天然美女,虽然他说的也是实话,但听在耳朵里,总是不那么舒服的。

其实萧景时是心疼她,因为她怀孕很辛苦,好容易生下二儿子,身体上也是添了些毛病,现在还闹着不吃肉,这不是胡闹吗?

夫妻成亲这么久,头一次竟然为了这件事情置气,妙真还是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她通常看起来很通情达理,但是一旦打定主意,谁也劝不回来的人。

白日她还进宫了一趟,王贵妃脸上长了荷叶藓风,妙真帮她开了防风通圣丸,又洗面的药以及擦脸的药方才回来。

回来之后,家里已经有病人等着,此人是京山侯崔元之女,平江伯陈王谟的夫人,妙真如今不再是那个四处上门行医人了,也不是依靠丈夫的势力,而是她本身医术的根本,因为她现在算是女科大拿,有这个资本不出诊,让人家上门看病。

妙真行完礼,又单独请她到诊室说话:“陈夫人是哪里不舒服了?”

陈夫人心道这位徐女医闻名于京师,如今看着年纪很轻,但既然连皇上嫔妃都褒奖过的人,自然是不错的,她也说话很客气,先寒暄了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为何白日晚上都睡不着,这半年甚至都无法起床,吃了许多药都无效。”

难怪方才见几个人扶着她进来的,妙真见她面色发白,脉搏细弱无力,差不多能判断是痿症了,只是这痿症也分好几种,她自然问起:“平日用饭如何?行经如何?”

“行经倒是正常,平日不大想吃东西。”陈夫人不由道,说了几句话都不舒服。

妙真继续问起:“那您平日大小便怎么样?”

“平日便溏,我起身都难。”

起身这么难,还能亲自上门求医,倒也算得上礼贤下士了,妙真当下对她道:“您得的是脾胃虚弱的气痿之症,您以前是不是常常饮食不节或者劳倦过度呢?”

陈夫人父亲也是勋贵,嫁的又是勋贵,这些富贵人家都有自己的保养法子,怎么会饮食不节或者劳倦过度呢?也是奇了。

“咳咳,去岁我母亲永康大长公主薨了,我守灵日久,伤心难过的很,故而吃不下饭来。”陈夫人道。

妙真道:“原来如此,来我让人扶着您到后面的床上躺着,我呢先给您灸足三里、阳陵泉、三阴交、脾俞、肾俞这几个主穴,再为您专门灸中脘、气海,配太白、公孙搭配。等灸完之后,我再开些四君子汤和琼玉膏,到时候再打发人送府上去。”

女性似乎天然信女子医治,妙真和她说了之后,陈夫人没有半点犹豫,褪下衣衫,妙真做这个是轻车熟路。

陈夫人艾灸了一番,仿佛置身热海之中,通体舒畅了不少。

艾灸完之后,已经到了中午了,妙真吩咐道:“您如今是隔日就要灸一次,等半个月之后,若是脾胃好些了,一旬再减少次数。”

陈夫人不免道:“到时候能不劳烦您上门去灸,我这一向起不来,太过折腾?”

她还怕妙真不同意,妙真却笑道:“好,到时候我上门就是了。”

陈夫人欢喜起来,又送了一份厚礼过来,妙真也接下来,毕竟她这个病至少也得治两个月。

送走陈夫人之后,小喜归置这些礼物,不由咋舌道:“这位陈夫人还真的大方。”

妙真看了看,这礼送的很雅致,是一端百宝嵌五岳图墨和一个紫檀木百宝嵌人物故事图盒,所谓百宝便是宝石、珍珠、翡翠、玛瑙、琥珀、珊瑚、象牙、犀角、玳瑁、金银等材料。

“正好把这端墨砚送给四爷去。”妙真把那图墨拿出来,放在自己梳妆台上。

上午太累了,现在还有些饥肠辘辘的,妙真赶紧让人摆饭,孩子们这个时候也过来一起用饭,下午没有病人她就陪着孩子说话。

今日萧景时回来的早些,妙真早已忘记了前几日冷战的事情,站起来道:“今日有病人上门送了我一端百宝嵌五岳图墨,我想着我用不着,正好拿给你用。”

“是吗?我也有东西送给你。”萧景时从袖袋里拿了一方长盒出来。

妙真打开来,竟然是一对凤凰衔珠流苏步摇,这步摇采用花丝镶嵌的工艺,发饰中心的小圆球里面还放着香丸,流苏花朵有宝石和绿松石,愈发显得金碧辉煌。

“这真好看,你眼光很好。”妙真笑道。

“我是想说你怎么样都好看。”萧景时缓缓道。

原来是为这个,妙真打了一下他:“没事儿了,我都忘记了,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自己起了性子了,好了,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的。”

萧景时不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晚上,萧景时又道:“六弟想到京中来读书,我想顺天府科考也的确容易些,就应下了,你收拾一间院落出来,到时候恐怕弟妹她们也要过来。”

“她们来也好,弟妹也能帮衬咱们一些。”妙真在老家和楼琼玉相处的也好可以,楼太太那样撺掇,楼琼玉都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可见她这个人人品还不错。

过了几日,妙真到平江伯去给陈夫人医治,不曾想碰到了仇夫人,这位仇夫人正是仇娘子的弟妹,妙真忙道:“不知老师现在如何?真真是数年未见了,怪想念的。”

仇夫人笑道:“我们仇家如今也有女学,姐姐就在家里教她们读书,平日无事时带着几个姑娘办诗会,莳花弄草的。”

“这样就很好,我都为她高兴。”妙真想仇娘子现下生活闲适,自己也就放心了。

知道仇娘子很好,妙真也是心满意足。

仇夫人如今随丈夫在京中做官,还邀请妙真去她家,妙真忙不迭答应下来。仇夫人还真的递了帖子过来,妙真同萧景时说了一声,就带着芙姐儿一起出去吃席。

仇夫人没有冷落她这个都不算沾亲带故的客人,还让一个亲戚作陪,妙真只好自我介绍道:“我原先在苏州阊门住着,当年随着先生读过几年书,不曾想那日在平江伯府碰到了仇夫人,这真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这亲戚倒不是别人,正是徐通判的女儿,她父亲虽然亡故,但家族是浙东大家,出了孝后顺利嫁了,嫁妆是她爹死之前就攒下的一直没动,如今又有表舅仇大人进京做官,她自然得多上门走动一番,也给自己寻个靠山。

这徐凌听闻妙真是宫中常常行走之人,其夫也是翰林院庶吉士,为了拉近关系,她想起曾经教过自己的先生似乎也是仇娘子的弟子,她不免道:“我之前有位老师也是仇娘子的弟子,她叫徐妙真,您认识吗?”

妙真一愣:“我就是徐妙真啊。”

徐凌看了她一眼,“您就是徐妙真?”

“对啊,我就是啊。”妙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她只是不说出妙云的事情,并不代表要为了她撒谎。

这个妙云竟然冒了自己的名头。

其实很多人家请女教师连有才学的尼姑都请的,她又何必冒用自己?

徐凌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天下真有同名同姓之人?”

不对,应该不对,那她们中间必定有一个人说谎的,所以徐凌看着妙真道:“看来我是碰上骗子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妙真就没有接话,反而问起徐凌是哪家的。

徐凌笑道:“我公公是兵部职方清吏司主事。”

妙真又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之后,发现徐凌只在打扮穿着以及宴会有些心得,旁的乏善可陈。

她不知徐凌私下又去打探了一番妙真的身世,但是京里的人对妙真其实也不熟,只有稍微几个懂行的,像萧家三房的刘氏和徐凌夫家关系亲厚,她便道:“哦,她呀,小小年纪就学医,她爹不过是个监生罢了,做些小生意,算不得什么家世,后来也不知怎么嫁到我们夫家族里去了。”

刘氏纯粹是嫉妒妙真,她家也是官家出身,嫁的虽然是庶出,可丈夫也是官家大舍,不似萧景时只是二房商户出身。但就这两个人,一个中了进士还进了翰林院,另一个则进到宫中。

可这些也不是徐凌打听的重点,她想不可能两个徐妙真,其中必定有一个人会说谎,她忍不住皱眉道:“那她的身份是真的吗?”

刘氏听的莫名其妙:“什么身份?”

徐凌想了想她的那位女先生,看起来是很贵气的样子,据说家道中落才做了女先生,以前家中是监生。

但想来,她爹是监生这件事儿指不定也有问题。

所以,徐凌又打听了几处细节,她很确定这位在京城的是真的,虽然刘氏说人家不知道靠什么手段嫁到萧家的,可既然人家能够嫁进去,那就肯定是不错。

所以,她那位女老师真是两头骗,骗她们说自己是仇娘子的弟子,骗她们又说张举人想娶她,要她以徐家大姑娘的身份出嫁才行。

当时娘很喜欢她,又做了个顺手人情,她也乖觉,把张世华送来的六百两给了她家。娘想着南京的家俬那些都带不走了,就都给她陪嫁过去。

没想到这人竟然骗人。

罢了,这女骗子也不知道走哪里去了,自己也找不到了。

七月初,萧景棠和楼玉琼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京,四人几年不见,好些话要说,邈哥儿在家没有小伙伴玩耍,一来京里,就被肇哥儿芙姐儿拉在一起玩,跑来跑去不亦乐乎。

“你这一来,我就松快多了,平日我还要替人诊病,好些事情忙不过来,这可太好了。”妙真笑道。

楼琼玉道:“嫂子,你现在除了进宫,还是时常出去看病么?”

“现下几乎都是在家看诊,只不过有些病人实在是起不来床的,我才会上门去,上个月月底还和你四哥一起去义诊了呢。”妙真不觉得有什么。

楼琼玉则道:“如今四哥已经是官员了,嫂嫂你可要多交际才好。”

妙真知道她说的是好意,男主外女主内在这个时代是主流,女人要能够帮丈夫维系住关系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但妙真不是那种全身心以男人为主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事业,而且自己的事业还不赖,所以她多半还是以自己的事情为主。

平日打点礼盒那些,一般都是让小喜做了,她检查一二,把把关就好,不会太亲力亲为。

等萧景棠夫妻安顿下来后,妙真又带着楼琼玉去三房去,楼琼玉倒是和高氏一见如故,她内心隐约想成为的人就是高氏这般的,靠着自己绝佳的交际手段如鱼得水,这才是大家主母。

当然,她也和妙真关系不错,但言语中掩饰不住对高氏的崇拜,妙真也听出来了,她也觉得高氏交际很厉害,但是赞美不代表自己也学她。

楼琼玉倒是难得和萧景棠说起这事儿:“我看四嫂就是人脉很多,但是对方不提起她似乎都不太愿意维系关系,或者提起咱们四哥来,但也不能说她错。可三嫂就不同了,和三哥的座师、上峰、同僚的关系都维持的很好,对三哥助益也极大,那你说她们俩到底谁对呢?”

脱离了楼太太,楼琼玉和萧景棠到底少年夫妻,她性情还不错,二人感情也还可以。

萧景棠就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到,四嫂就是不太擅长搞关系的那种人,我听说她和三房的关系也是不冷不淡。但你也很难说谁对谁错的,三嫂这样是为了三哥好,四嫂虽然没有主动为四哥争取,可实际上四哥也没少沾光啊,而且四嫂也因为如此,人家找她看病也没负担。”

“我也觉得,不过我没医术,还是跟着三嫂多学学。”楼琼玉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妙真也和萧景时说起:“六弟妹这一来,倒是和三嫂的关系更好了。”

萧景时笑道:“你这是吃醋啦?”

“胡说,我就在想我似乎人际关系上得多修行一下。但想想又要费时费力的,算了。”妙真把玫瑰膏子涂在自己腿上,笑着道。

萧景时不免道:“你呀,看看你鼓鼓囊囊的荷包,何必担心这些,做司马牛之叹。”

“我也就这么一说,明日还要去平江伯家,算了,她们家老是留我吃饭,我就把两个孩子带过去吧,吃完席再回来。你不知道,你的儿子女儿天天以为我在外面吃什么好吃的了。”妙真笑道。

萧景时心道翰林院的饭他吃不惯,天天和同僚出去开小灶,若不然中午也去找妙真。

次日一早,妙真带着两个孩子过去,又嘱咐她们俩,“娘亲说过的,去人家家里要怎么样?谁第一个告诉我。”

芙姐儿道:“要不能乱动,不能乱跑,不能乱拿。”

“还不能乱说话,要知礼懂礼。”肇哥儿添了一句。

妙真点头:“对啦,就是这般。”

陈夫人经过妙真灸了半个月,脾胃好了不少,见妙真今日把孩子带过来了,连忙拿出见面礼来。

“您千万别客气,这俩孩子很黏我,这也是我不出诊的原因,没办法,我就带着他们过来。”妙真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好说上回是带了些陈家的点心回去,两个孩子惦记上了。

陈夫人见她们姐弟,很是慈爱,又让人拿点心给她们用。

妙真才开始帮陈夫人艾灸,艾灸完后,陈夫人准备了席面,妙真正道谢,外面说萧景时过来接她们回家。

“他这个时候过来接我们?”妙真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又让甜姐去问,萧景时那边传话说没什么大事,只是看着功夫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就想着过来了。

妙真就道:“要不就她等着我们吃完了再回去吧——”

陈家人就道:“直接请萧翰林进来一道用啊。”

妙真脸上还有些羞赧,一个人带三个拖油瓶这不好吧?但也不能让他白等着,只好请了他过来。

陈家的饮食很有心意,就比方汤水,就有专门的鱼戏莲叶汤,做的清爽可口,鱼也一点腥味也没有,最好吃的还有螃蟹,食蟹之前还要用紫苏草的汤洗手,妙真还啃了两个木樨花饼,据说是内造之法做的。

用完饭,萧景时对她们三人道:“我还得赶着去翰林院,你们先回去吧。”

妙真头上都三个大问号,“你不是说接我们回家吗?”

萧景时“嘿嘿”笑了两声,一溜烟打马跑了。

“你们说你爹干嘛呢?”妙真问两个孩子。

芙姐儿偷笑:“爹爹想娘亲了。”

妙真摇头,看他吃的也不少,说不准是为了吃的来的。

等三人回来时,乳母说诤哥儿吐奶,妙真帮孩子诊治了一番,就道:“这孩子看着还挺烦躁的,晚上是不是也睡的不是很好?”

乳母们都不敢说什么,妙真道:“没关系,孩子小时候不舒服很正常,你们要如实告诉我才是。”

“小哥儿这几日晚上都睡的不好,我们以为是天气热才如此的。”

妙真帮诤哥儿看诊的时候,觉得自己女科学的是轻车驾熟了,可儿科还是很多不足之处,她细细辨证,帮孩子用了清凉饮子,孩子好是好了,可还是稍稍腹泻了。

“日后我不仅要女科上做的出色,儿科也是一样。”妙真心中暗自道,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孩子也得把病治好。

等晚上回来,妙真对萧景时也说了这事,心里很自责,萧景时反而劝慰她道:“你自己都说小孩子最是娇弱的,得病也很正常,我小的时候也是体弱,现在不好好地么?”

“不是这么说的,我当初跟着杨孺人大体都学过,可是再细细辨证,还是不大成。所以,我得下苦功夫研究一番。”妙真如此道。

因为妙真以前无论做什么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而且非常坚韧有毅力,这是萧景时知晓的,所以他并不好泼冷水,还道:“也成,蒙师我这几日抓紧找,等夏天过了,孩子们就发蒙了,到时候你也有功夫学了,如何?”

“你考虑的很周到,可是你到时候要帮我在棋盘街买一些小儿的医书来,好吗?”妙真笑道。

萧景时当即答应,还道:“今日也算是你请我吃饭了。”

“咦,你今儿还真的是去蹭饭的啊?”妙真惊奇的看着他。

萧景时嘴硬道:“你们一个个都去了,难道我不能去么?”

妙真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个小宝宝似的,大家做什么,你也做什么。”

第68章

这日,萧景时拿了一张帖子回来递给妙真,“我们翰林院有一位同僚,他女儿满月,到时候你也过去吧。”

妙真一看请柬,是萧景时同僚,一个叫谢登之的庶吉士。能够年纪轻轻中进士的,几乎都在乡试出类拔萃,尤其是谢登之,听闻十九岁就中了湖广乡试的解元,和萧景时年龄相仿。

大抵也就是这般的人,萧景时才很看重。

“满月礼就送银鎏金的长命锁一个,怎么样?”妙真问起。

萧景时笑道:“这还奇了,你倒是问起我来,这些事情你不都是轻车熟路的。”

妙真摇头:“总怕自己做不好,到时候给你丢脸。”

“不会的。”萧景时心里其实意识到自己的妻子虽然随分从时,人也很豁达乐观,但是也有危机感。

比如在交际方面,高氏是个中翘楚,且她本来出身官宦世家,简直是门儿清,相较于高氏,妙真只是出自于普通小户人家,即便她上过女学,学到一些,但真正的交际还是有所不足。

但这些也只能妙真她自己去学了,每一个人都应该独立去处理事情。

妙真把帖子给了小喜,自己开始温习小儿推拿,家里的三个孩子就是她实践的对象。等去了谢家吃席,谢家是湖广人,吃的菜色偏辣,很开胃,芙姐儿吃的就多了些,回来几天就便秘,她便握住孩子的手,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轻快的从指根推向指尖,清除大肠的积热。

这样一来,孩子还真的便秘好了,妙真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人有目标的时候,就会屏蔽周围的一切,妙真原本就是做事情非常专心的人,更是研读医书,不断实践。

她在册子上写着风热咳嗽,典型的就是流黄鼻涕,咳黄痰,咽喉微微痒痛,风寒咳嗽就是流清鼻涕,发烧,打喷嚏或者浑身疼痛,怕冷,不怎么出汗。

还有痰湿咳嗽、气虚咳嗽、阴虚咳嗽的各种推拿办法。

还别说上回去谢登之家里,自从她介绍自己是女医后,谢家竟然带着孩子上门看病,这个孩子是谢登之的长子,今年三岁,正是得的风寒咳嗽。

妙真充分结合了外用和内服,外面则开始推拿起来,先搓手背,穴位定在手腕部的腕背横纹为中点,上下两寸之见,用掌心来回搓摩。又是清肺的手法、搓膻中、肺腧。

“他现在还太小,不能够艾灸,平日吃药怎么样?”妙真问谢夫人。

谢夫人摊手:“就是不爱吃药,我都拿他没辙。”

“那可以吃烤橘子或者葱姜红糖水。”妙真把法子告诉她。

谢登之的前妻在孕中亡故,留下这个孩子,这位谢夫人是尚书方钝之女,虽然是续弦,但是对前面留下来的这个孩子视若珍宝,出月子就带孩子来看病。

“那要什么样的橘子啊?烤成什么样啊?”谢夫人问的很仔细。

妙真描述道:“不要特别大的,不过现在也才七月,怕是市集上没有。如果你找不到的话,就给孩子服药吧,我还是开一些杏苏散。”

谢夫人点头:“这样也好。”

“推拿的话是要三天的,你明日后日还是让孩子过来。”妙真道。

谢夫人见妙真话不多,看病从不寒暄,但是病情服药都说的特别仔细,她心目中很是佩服,离去之时都很感谢。

妙真对谢家小郎的病情很上心,所以连着三天都非常认真,谢夫人悄悄让妙真把药熬了给谢小郎吃,因为她说谢小郎年纪小,但是特别爱面子。

可妙真熬了出来,谢小郎就躲,这个时候芙姐儿帮了大忙:“谢献,你是男孩子,你连喝药都怕?那老虎豹子来了你就更怕了,像我,我就不怕吃药,你吃了药,你才会好呀,好了咱们都可以在一起玩。”

谢小郎一听竟然愿意喝药了,药喝下去一两天就好了。

由此,妙真和谢家的关系也逐渐走动起来,但是她更多的功夫还是用在医术上,不会人家一喊她就出去。

妙真现下还是觉得自己做自己最爽,高氏有自己的一套,自己也有自己的一套,大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平江伯陈夫人的病在中秋节算是好了,可以坐卧起身都可以,陈夫人病好了,心情也好多了,中秋节礼送了一份很厚的来。

楼琼玉看到妙真这样不大合群,可是她似乎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照样也还混的可以,至少萧景时翰林院同僚的眷属和她关系也不错,只是她不会那么往上交际罢了。

中秋节妙真交给楼琼玉办的,她做事情也周到妥帖,诤哥儿也正好快半岁了,妙真空闲时间也都来陪她了。

芙姐儿和肇哥儿姐弟都是常常照看弟弟的,她们都坐在地上的毯子上说话,不一会儿,邈哥儿带着妹妹薇姐儿都来了,妙真只好给她们一起讲故事。

孩子们在一起若有争吵,妙真从来都是公平处理,不会偏向自己的孩子,这一点楼琼玉倒是很佩服。

中秋节过后,晚上天冷起来,家里上下也不需要冰了,被子也要换了,妙真和楼琼玉一起把孩子的被褥都换成厚的了。

“四嫂,您知道隔壁搬来一户人了么?”楼琼玉道。

妙真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上回住的我记得是一对年轻夫妻,还给咱们家送过东西,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啊?”

楼琼玉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看到一直在搬东西,搬了三天还没搬完。”

“那肯定是个大户人家了。”妙真对身边住的谁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她总觉得少说话少惹事,关系走太近就容易出问题。

人关系一亲近,就爱提要求提建议。

楼琼玉却觉得一定要周到些,她主动派人去帮忙,还送了一桌筵席过去,那边的女主人也让人送了捧盒过来,还下了帖子请她们过去赴宴,她就特地找妙真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过去认识一下。”

“也成吧。”妙真笑道。

楼琼玉心道自己既然来了,总得帮嫂嫂维持一下。

妙真不免问起:“隔壁是什么人啊?”

“好像是个武官,跟伯府还有些关系,我看崔驸马家里人还送东西过来了。”楼琼玉道。

妙真还想上回她医治的平江伯陈夫人就是崔驸马的嫡次女,这倒都是一家子人了。

很快到了隔壁设宴当日,妙真和楼琼玉一道挽手过去,见二门立着一位年轻妇人,她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头上戴着金丝鬏髻,上身着五色妆花锦,底下着葡萄紫的横襕泥金裙,脚底一双红翘嘴云头鞋,是个好气派的官家娘子。

几人相互厮见了一番,那女子道:“家公原先在山东任参政,后来亡故之后,伯父让我夫妇二人进京,家夫刚授了锦衣卫镇抚使。”

妙真笑问:“原来是镇抚使大人的家眷,我听说令夫伯父乃是驸马京山伯么?”

那女子笑着应是,又问起妙真:“不知您家是何处?”

妙真也赶紧介绍道:“外子是嘉靖二十六年中的进士,馆选翰林院,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还未分派官职。我呢,是因为被征召入宫照料马贞妃生产才上京的,对了,我是一名女科大夫,有事情可以找我,当然没事儿最好。”

在一旁的楼琼玉听了,又觉得四嫂似乎一直都推销自己,她完全以自己的事情为主。

众人一并进去之后,才发现大家都还挺近的,她们是苏州人,这女子也出自镇江大家,娘家姓张,也是本地大族。

“难怪我一看这菜啊,就知晓肯定合我们胃口,原来大家说起来还是都同乡呢。”妙真笑道。

张氏也很欢喜:“这样咱们日后就更亲近了。”

楼琼玉也是陪着说话,她跟高氏偷师了好几招,说话的水平蹭蹭上升,连妙真都发现了,她说话很会投其所好,但又不是那种特地谄媚或者没话找话的,甚至都听不出痕迹来,好厉害呀!妙真在心里为她鼓掌。

她们三人边说边聊,夜幕降临,妙真就想告辞了,她上回就是因为在外面无聊应酬多了一个时辰,导致晚上来不及整理医案看医书,过了子时才睡,现在她可不能熬夜了。

偏偏张氏擅饮,楼琼玉也是想实施自己的交际手腕,都强压着她又吃了一轮酒,惹得萧景时都过来接人了。

妙真回来挽着他的手道:“你不知道,我吃了许多酒,她们俩酒量怎么都那么好啊?太累了,头还有点晕。”

“那怎么办?今儿你还要看医书么?”萧景时问道。

妙真打了个哈欠:“肯定还是要的,今儿肯定得熬夜的。”

“也成,明日我休沐,咱们俩睡个昏天暗地才是。”萧景时也打算晚上做馆课。

夫妻二人一拍即合。

楼琼玉也欢喜的很,她正和萧景棠道:“隔壁那家家世可不凡,驸马的侄儿,参政的儿子,好一份家俬,还授了镇抚使的官儿。可我看嫂子好似就只是走个过场,如此,我也周全些。”

见她这般,萧景棠倒是提醒道:“你也不要老是周全些什么,嫂子托你管家,你把家中细务打理好就行了。”

楼琼玉一听也是,但是她发现自己的人缘的确比四嫂要好太多了,三房的妯娌们除了高氏面上看不出之外,刘氏卞氏总私下送东西给自己,非常照顾她,对四嫂却面子情都不顾。

四嫂这个人做事还成,做人就不太成了,得罪了这么多人都不自知。

其实妙真哪里不知道,连丰娘都道:“听说五奶奶送了些土产给六妹妹,也没往您这里送,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六奶奶也没多久啊。”

“这还看不出来,人家那是孤立我呢,六弟妹只是她们孤立我的好人选,这帮人也真是无事可做,天天搞这些。”妙真心里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