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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户女 春未绿 17246 字 4天前

但是提起乡试,萧景棠就提不起劲头来,楼琼玉鼓励他:“你看四哥原先和你是一样的,相差也不大,如今却是吏部官员了,多少人要到咱们家里来送礼都不得入。”

“我怎么没看到啊?”萧景棠道。

楼琼玉摇头:“都被四嫂打发走了,她说不收任何人锱铢,现下出去的都少了。”

萧景棠道:“这也是爱惜羽毛,咱们家里不缺这三瓜两枣的。”

但楼琼玉嘀咕:“这样当然是很好的,可是别人都收,你不收,可不就是不合时宜,到时候被人排挤。”

官场上就是这样,楼琼玉记得她娘曾经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府里,做通判的清廉极了,怎么都不肯疏通说话,帮人家平破冤假错案,但结局是被流放的。

甚至还有一个知县,原先是她爹的上峰,直接被罢官了。

可见在官场最重要的不是做官,而是做人,要懂得和光同尘。

萧景棠听到妻子说这些,自己也说了实话:“我若是当官,定然混的如鱼得水,四哥性情桀骜,不愿意受到束缚,实在是不似官场中人。”

楼琼玉连忙见缝插针:“所以你得好好读书,将来不说为官做宰,咱们也不必总屈居人下。”

另外一边张世华回到南京之后,听说宣大开始打仗了,十分庆幸,还对妙云道:“看来我的运气还是真的不错,那萧景时还要去督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罢了官,他满是愤懑。

妙云想起妙真,也觉得可惜,但今日他看到了邸报,上面写着原宣大巡按御史萧景时辞任,调任吏部主事。

吏部可是管官员升迁的啊,恐怕只要萧景时在一日,他就难以升迁。

张世华气了个倒仰,在家里大呼不公平。

正生气的时候,外面有人进来道:“老爷,冯乡宦去世了。”

“哦?说起来冯家还欠着我几百两呢。”张世华立马起了心思。

当时冯乡宦归乡建宅子,原本不缺木头,张世华却强送了二十根木头,冯乡宦坚持要付钱,知道欠钱到时候被人拿捏不好,张世华就要了五十两左右。如今冯乡宦一死,他可不得讨几百两银子来的。

妙云苦劝:“冯家孤儿寡母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了吧。”

“你也别假惺惺的,往年我在任上,那些小吏、富户、秀才们送的银钱,你哪回没收的。”张世华根本不听。

如今仕途无望,还不兴他捞些钱啊。

妙云见他出去了,又想起自己的爹娘,她既然自认是徐通判的长女,就不好和自己的爹娘再有任何联络,否则若是被人发现了,恐怕她就要被戳破了。

她现在要做到完美无缺,才不会被人怀疑。

这可就苦了徐一鸣和黄氏了,他们夫妻年纪大了,之前女儿成亲还把老本给她做了嫁妆,虽然后来妙云也拿了二百两回来,但这些银钱因为黄氏生了一场病,医了不少钱,钱就入不敷出了。

关键是二人还不知道到哪儿找妙云去?

徐一鸣叹了口气:“要不然我去信给二弟三弟吧?尤其是二弟,现在想必日子过的很好,我买了一些船上贩卖的苏州的见闻,上面就有说二弟的女儿,就是咱们侄女妙真作配御史萧氏,在前线救下军士五百余人,圣上亲自赐下牌匾。”

黄氏道:“妙真当年可不如咱们妙云,吃饭爱跷二郎腿,头发常常乱糟糟的,人还懒,家务也都不做,也就是她爹能干,有钱财培养她。”

“是啊,我是无颜见江东父母啊,当年我也比二弟强,可现在呢?”徐一鸣想了想,不如明天自己出去找个活计去做。

黄氏咬咬牙:“也不必,我还记得我有两根银簪子,明日去当了。”

“那可是妙云拿回来送给你的。”徐一鸣摇头。

黄氏道:“你就听我的吧。”

自己爹娘缺钱妙云不知道,只是没想到外人却向她讨钱来。

徐凌随着公公到南京做官,她早就记着妙云冒充徐妙真的事情,说来也巧,在一家庵堂遇到了徐妙云了。

“徐先生,好久不见啊。”徐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即便张世华罢了官,妙云身上穿着南京的云锦,头上更是珠翠环绕,她其实也不是特别打扮的,而是本身身份使然,可看在徐凌眼里,却觉得从前在她家讨生活的女先生,骤然富贵起来。

妙云见到徐凌,扯了扯唇:“大小姐。”

“你知道么?我在京里的时候,在我表舅母仇夫人那里,遇到了一个,她说她也叫徐妙真,也是仇娘子的弟子,你说好不好笑?”徐凌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妙云眉心一动,又沉默起来。

“是啊,真正的徐妙真随夫去前线,有巾帼女医之美名,有些赝品次品却冒着人家的名字到处行骗,还真几头骗啊。”徐凌轻嗤。

听了这话妙云如坠冰窖,她想妙真分明说的是仇夫人说的,怎么又同徐凌说了,难道她告诉徐凌了不成?亏她还在自己面前说不会说出口。

其实她最怕的是徐凌在张世华面前戳穿自己,妙真至少没有在张世华那里乱说,故而,她还是采取沉默,看徐凌准备说什么。

若只是放放冷箭就算了,若是别的,少不得就要另做打算了。

见妙云沉默,徐凌又忍不住道:“张世华是我爹的门生,当年他不过一个穷秀才,数度乡试屡试不中,若非我父亲提携这些人,想必大宗师也不会朱衣点额。只是没想到,便宜你了。”

“你以为张世华不知道我的身份么?他正是因为知晓自己娶不到通判嫡亲的女儿,所以娶的我。大小姐,你也不必想着揭穿我,当年你得到这桩亲事,不也是我帮你作弊的么?”妙云看向她。

徐凌有一瞬间的慌张,当年童家为儿子选媳妇,就是想选个德才兼备,文理很通,徐凌正是因为诗词作的好,才让当时的童家看重,结下亲事。

一见到徐凌这样,妙云就已经十拿九稳了,经过他爹的事情之后,妙云一个人复盘好几次,就比方他爹如果当初在书院做讲郎,只要自己镇定,别人根本不会发现。

这徐凌反而被她震住了,妙云就笑道:“所以你便是去说我也不怕的,张世华现在被罢了官,生怕我走了呢。”

“我不信。”徐凌强装镇定。

妙云又是微微一笑:“当年也是你娘亲口对人家说的,也认了我做女儿,就连婚书她也看过,现下你去拆穿,丢的是谁的脸呢?”

可徐凌也不是好惹的,她道:“你也别说我,我好歹真的出自徐家,可你不是啊。”

妙云心道之前她就知道徐凌此人性情粗暴又冲动,此番辖制她,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此人突然暴言,自己又当如何相处呢?

是以,她对徐凌道:“你想怎么样?鱼死网破吗?”

徐凌眼珠子一转,她肯定不想鱼死网破的,妙云如果被逼到绝境,到时候也在童家面前胡说八道的,到底不好。

“我看你现在日子过的也不错,可我家中母亲兄弟却寄人篱下,你若能替我孝敬一二,我就能够成全你。”

妙云定定的看着她:“你要多少?”

徐凌原本想说一千两的,但她狠了狠心,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好。”妙云松了一口气。

徐凌冷笑:“五百两打发乞丐呢?五千两。”

妙云虽然管着钱,但是大一些的支出,张世华肯定是要过问的,再者她也不是冤大头,被徐凌要习惯了,日后就会被她辖制,所以她正色道:“如今我夫君被罢官了,如果有五千两我还在这里同你说话么?五百两银子,你若要,我就回去筹,下个月朔望日给你,你若嫌弃少,那我一文没有,大家大不了一拍两散。”

见她转身要走,徐凌才急了:“成吧,成吧,五百两就五百两,还真是让你占便宜了。”

妙云站住,转过身来,“那就朔望日还是这个地方相见。”

徐凌点头,想当年娘把她嫁过来,嫁妆全部陪送了来,如今在童家,规矩森严,平日要多添个菜多要个什么还得自己使嫁妆钱,无力孝敬娘亲,这次若是能从假妙真这里要些银钱,她就托人带回去给她娘养老。

且不说下个月朔望日如何,妙真这边正在看一个棘手的病人,这个人还是韦纨介绍来的,韦纨和她在闺中时就相交,如今她虽然已经是官夫人,但二人交情不变。

此妇人已经分娩半个月了,却突然血崩晕厥,眼睛昏花,十分严重。

这谬家也是京中有名的珠商,妙真看完之后,若有所思的对那妇人道:“您和您的丈夫感情很好吗?”

那女子脸一红。

妙真心里暗骂,但还是先让她遣退下人,方道:“你这个病不是恶血上冲,而是不节房事,我说的可对否?”

她这般私下说,就是想着如果妇人不愿意开口,她等会儿告诫男子去。

“哪儿的事啊,可能是恶露没有排干净吧。”谬夫人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这也太丢脸了,还有这大夫的确厉害,可不该问的就别问了。

但妙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遮遮掩掩的大夫,她现在看病都要写行医日志,病人现在为了面子瞒着,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情,别人立马会怪罪大夫医术不好。

妙真就道:“但是我看你脉象微渺,眼睛都虚弱的睁不开了,心肾两伤,这才有损胞宫,气不能摄血,则发生血崩。记住,这之后不能再行房事了,否则,神仙也难救你。”

那女子还狡辩道:“你这大夫恁多嘴。”

妙真皱眉,“既然如此,你们家就另请高明吧。”

自己费心医治好了,万一又不听医嘱月子行房,她可担当不起。

她的仁心是给那些尊重大夫,信任大夫的人,而不是隐瞒自己病情,不尊重大夫的人。

一说要走,谬家人连忙进来拉住她劝着,那个躺床上的妇人才不做声,但妙真是一定要写协议的,所以她写了医方之后,念一遍,让她按下手印,方才把药方给谬家人。

谬家家主看了药方,上面写的人参、酒洗当归、土炒白术、熟地黄、蒸山祝福、炒山药、生枣仁、制附子。

“一般三剂血就可以止了,止了之后还要再吃十剂方才可以痊愈。”

谬家人赶紧拿了药方过去,妙真道:“等好了之后,再送诊金过来吧。”

床上的妇人疼的打滚,还在妙真刚迈出门就道:“不是说名医么?吃相这么难看,还讨诊金呢?”

不知道是不是跟萧景时学“坏”了,妙真不再忍气吞声,直接杀了个回马枪,看着她道:“对啊,别人的诊金我未必讨,但是你这种人的诊金我还一定要收,还有,以后你家我可不上门了。”

以前她总会顾忌到别人,但是现在她凭医术挣钱,有什么可卑微的,你不尊重我,也休想我尊重你。

自然,也有人道:“徐大夫,您该忍忍的,到底她是病人,就让她出出气也没什么。”

“日后你们去找受气包给她看病吧,我就这个脾气,这个嘴,我从现在开始谁也不愿意忍。”妙真走在谬家的石板路上,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差点把石板踏穿。

到出来时,见到萧景时等着她,还有些诧异道:“你怎么在这儿?”

“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我已经拿到仇总兵吩咐人收买鞑靼,让其绕道大同的证据了,也交给了陆都督。”萧景时很高兴。

妙真看向他道:“我也很高兴。”说罢,也把自己方才怼无理病人的事情说了。

萧景时果然与常人不同,同仇敌忾:“早该这样了,自己的命自己都不在意,还有脸说人家大夫。”

“谢谢景时。”妙真想有人支持她真好,若是旁人,肯定大道理一大通,道德绑架一套套。

第79章

这次因为朝廷提前做了部署,镇守保定的军队早就布置下来拦着,鞑靼人没有打到京中,妙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竟然真的让原本可能会发生的抢掠一事没有发生。

自然,能够做到这些,大部分还是萧景时的功劳,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布置,而且完全信任她。

夫妻二人过了个好年,妙真喝饮子,萧景时喝酒,二人对饮,说了好些话。

“娘子,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今日啊。”萧景时举杯道。

妙真赶紧摆手:“这事儿就别提了,说到底还是你布置妥当,我要多谢你才是。”

萧景时想娘子真会说话,总会夸她,他也唯独对娘子才轻言慢语,因为娘子是他最喜爱的人。不过,二人说到三房的问题,妙真就道:“前儿十五,我和三房的人一起逛花灯,三婶看我穿戴说让我别太招摇,要不然别人说是暴发的了。我就寻思,我这两年好容易买一套首饰,怎么这般说我的?”

原本她在程家的时候,就得了不少上等首饰,再有娘家陪嫁的,婆家送的,进宫之后娘娘们赏赐的,完全是戴不完,所以也没有置办首饰。这还是今年从宣大回来,她才去银楼打了一套,没想到被三太太看到了。

萧景时道:“别太在意她说的话,收咱们家钱的时候怎么没说不收啊。我们也都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自家人就没太计较罢了。”

“也是,三叔对你们几个侄儿都关心的很。”妙真想大家忍着饶氏,并非饶氏多好,都是看在三叔面子上。

但三房到底和她们不住在一起,所以说过这事儿就没什么了,她也想的开,说白了,饶氏这么说还是因为她觉得萧景时分薄了二房送的钱,所以心生不满。

可她也不想想,二房已经非常厚道了,二房的儿子都混吏部了,前途一片光明,人家也没有说就此就不送钱给三房了。

也别说什么二房全都是靠着三房,二房的人如果自己做生意没本事,早就翻船翻到阴沟里去了,她也听萧景时说过,二房的靠山是南京守备太监,每一年还要花钱打点苏州府和各地的官员,这些都是二老爷带着几个儿子跑下来的,也不是靠的三房啊。

这些事情妙真也只是和萧景时提一嘴,不曾想二月二龙抬头这一日,萧景时又帮她买了一幅点翠的首饰来。

他帮着插在她鬓发上:“都说我家富贵,可你也没穿戴我家多少好东西,现下我就买了,怎么着吧?”

妙真只是笑,她不会太过扫兴的退却或者如何。

今年她二十五岁了,说起来嫁到萧家都八年了,日子过的如流水似的真快,过往一切也都历历在目。

“我都不是新妇了,你还这样疼我。”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新妇。”

“快别让人家听见,要不然说你肉麻死了。”

……

又说芙姐儿和肇哥儿都是五岁开蒙,二人也算是整整读书两年了,妙真让萧景时替她们二人又各自寻了一个师傅。

芙姐儿寻的是一个宫里退下来的女官,教她女红技艺、点茶、典籍、饮食等等。这个女官要价不低,两年二百两,且只照应芙姐儿一个。肇哥儿寻的是一个善于骑射的校尉,听说有小“养由基”之称。

寻到这俩人都是妙真和萧景时各自的人脉,要说私心妙真当然也有,谁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最出众,自己的女儿最好,所以她就没有同楼琼玉说让她把薇姐儿送来。

妙真也叮嘱芙姐儿:“如今女老师容易找,但是厉害的女老师可不容易找,这位娘子教你的,你可要好好的学。”

“女儿知道了。”芙姐儿笑道。

要说楼琼玉的女儿薇姐儿年纪还不大,但是她见妙真为诤哥儿芙姐儿各种请名师,让她无端焦虑起来。以前她觉得她们都是差不多的,都是萧家的媳妇,甚至当年嫁进去的时候,她和韩月窈都比妙真要受到尊重,因为她们都是官家女。

甚至是一开始萧家亲戚朋友都不怎么理会徐妙真,她就在那儿坐冷板凳,还是自己和她说话,并不在意这些。没想到四嫂这般独,有了好老师,生怕让别人沾光,大家不都是一家人么?

自己也从无对不起她的地方啊。

现在她的身份变了,对亲戚们的态度也变了。

实际上妙真也是总结经验教训,像现在二房不靠三房了,还给三房送钱,三房还是不高兴,觉得还是要像以前那样三五千两的送,饶氏照样瞧不起任氏。甚至是她爹,以前对大伯父、三叔和家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但一时不周到,就会被诋毁。

她们不可能事事都周到,已经帮萧景棠改了学籍,也找了先生教他,甚至是住在这里,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算在她们这一房,时常有人上门,妙真也带着楼琼玉见官夫人。

但能管一代,不代表代代都管,三房管长房二房,是因为长房替三房打理佃租,二房送银钱,她们不求萧景棠什么,反而萧景棠靠她们,自然就不一样了。

小喜就道:“六奶奶平日和您关系不错,只怕因为此事会离心。”

“我知晓,如此一来,她也不敢打着我的旗子做什么。”妙真道。

小喜不明白:“您这是何意?”

“我听婆母曾经说过楼家吃不完的点心,喝不完的茶,可是楼县丞一退下来,就再也没了?你说这是为何?”妙真摊手。

小喜吃惊道:“您是说都是人家送的?”

“应该说是人家贿赂的。过年的时候有送贵重礼物的,我不是全部退回去了么?六弟妹就仿佛不太赞同。再者,芙姐儿是我独女,我巴不得她比世人都强,拼命给她求的宫里的女官,还是走了沈贵妃的路子,怎么可能便宜外人?”妙真想的清楚。

她也是起小这么过来的,她爹送她去仇家女学,这个人脉到现在都还能用到,只是她暂且不需要罢了。

小喜道:“您说的是。”

有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在意女儿的娘,小喜都为大小姐高兴,过年期间有人看上芙姐儿的布偶,如果是别的夫人肯定就直接给了,自家奶奶却要征求芙姐儿的意见。

但该说不说,芙姐儿若是不听话任性的时候,也是奶奶严厉训斥,谁劝也不没有用。

一语未了,见岑家来人道:“四奶奶,我们奶奶身子不大舒服,也不知怎么了,想请您过去看看。”

妙真想起岑家的事情,也是觉得一团乱麻,这个岑渊混的不怎么样,家里事情倒是多,她立马道:“备轿,我立马过去。”

看着妙真前呼后拥的带着人过去岑家,楼琼玉着实有些想高氏了,还是高氏更好,和谁相处都是慷慨大方,为人极好,不愧是高官之女。

又说妙真到了岑家之后,进了二门,就见几个梳妇人头的在那儿打着帘子,她还张望了一下:“周姨娘不在这里么?”

二喜道:“她平日便是请安也是请了就走。”

“你们奶奶这是怎么了?”妙真知晓萧素音的病多半都是内宅之病,故而,有此一问。

二喜抹脖杀鸡,就是不说,妙真进到内室,见她躺在床上,不由道:“你这是哪里不舒服啊?”

“她们怎么把嫂子请过来了,我不过是有些发昏,躺躺就好了。”萧素音看到妙真还很不好意思。

妙真上前帮她把脉,发现她也的确只是有些气血不足,就道:“没什么大事儿,你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躺着歇会儿,那日还看你好好地。”

听妙真关怀,萧素音又道:“还不是为了孩子教养的事情。我就不明白了,旁人家里妾侍的子女养在正房身边是抬举,我不过是让周姨娘的女儿养在我身边,周姨娘就跟要吃了我似的,撺掇着那位来闹,现在都要和我分庭抗礼了。”

其实萧素音也是气愤周姨娘吃了她的鲥鱼,所以想反制她,没想到被人家反将一军。

妙真只道:“既然你现在斗不过她,就暂避锋芒吧,还是和你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若不然钻牛角,受伤的只有你自己。你在家里若是待的不愉快,可以去我们家里。”

“多谢四嫂。”萧素音微微一笑。

如今最忌讳火上浇油,岑渊默许周姨娘对付萧素音,那萧素音若是对抗起来,裁判拉偏架,能有什么好?不如先暂且忍耐,以待来日。

“你是个明白人,岑渊就是为了家族安宁,也是不会真的过分抬举的,但是你若是先出招了,被抓住把柄了,日后便不是什么大事儿,都会被人家压你一头。”妙真道。

如果岑渊真是个爱丫头的,怎么当时抛弃杜家姑娘?

萧素音有妙真开解了半日才好,她还吃了一碗蹄花汤,头也不怎么晕了,如此,妙真才放心离开。

回到家里,妙真托腮坐在桌上,总觉得看到人家家中妻妾都心累,她也不能觉得自家现在没有妾,就觉得自己有优越感,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想了片刻,她又是活力满满了,自己不能让别人的负面情绪影响自己。

萧景时从书房回来,见妙真兴致勃勃的打秋千,连忙过来道:“我来帮你推。”

“好啊,那你一定要把我推的高高的。”妙真虽然因为帮人看诊,常常久坐,以至于如今无法长途爬山锻炼,怕腰疼之症发作,如今打秋千她却很喜欢。

萧景时把她的裙子扎在裤腿处,循序往前推着,他自己是打虎打狼都不怕,但是看到妙真飞的太高,还有些心惊。

从秋千上飞上去,仿佛在风中奔驰一样,好一会儿她停下来,心情很好,看萧景时一脸紧张,还道:“你这是怎么了?荡个秋千而已,上回我三日就把骑马学会了呢,你教我骑马一下就放手了呢!”

“看的我心都揪的不行。”萧景时抱着她从秋千上下来。

妙真又把今日的事情说了,萧景时立马道:“真想把那狗日的打一顿。”

说罢就想起身去岑家,但想了想又道:“算了,若是他夫妇二人和好,我就枉做小人了,况且,她嫡亲的兄弟都不出头,我又何苦来?”

看来萧景时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妙真拉着他坐下:“我和她说了,心情不畅快的时候来咱们家走动一下也好。不过,说真的,她也是很难做。”

“有什么难做的,她若是三婶生的,三婶早就闹上门替她出气了。”萧景时看的分明。

妙真握着他的手道:“所以我们做爹娘的也要争气些,将来女儿就是嫁到人家家里,若是受到欺负,咱们能帮她撑腰,甚至女儿不想嫁,也能让她一辈子快乐。”

萧景时只是笑,弯腰看着她:“你都想到咱们年纪大的事情了啊?”

“怎么可能不想呢。”妙真道。

正因为有女儿,她才希望女儿能够十八般武艺俱全,将来即便不成婚,也能养活自己,就像她自己也想过,等何时萧景时归老田园时,她要开一间专门的女子医铺,既能造福于女子,也能让女儿有个营生。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口干,进去吃了一盏饮子,又见小喜从外面进来:“奶奶,平江伯陈夫人过来看诊。”

“知道了,我这就去诊室,你请人过来吧。”妙真把饮子喝完,连忙又过去诊室。

妙真和陈夫人是旧相识了,见她舌质红,舌苔黄腻,脉沉细,只说是右上腹部疼痛,又细细查了,才道:“这是肝上的病,恐怕不大好医治。”

陈夫人听了心下一沉:“自古肝脾之病都不好治,我寿数还有几载?”

“虽说很难,但是我知晓一个方子,您先拿回去试试。”妙真开了茵陈四逆散,亲自抓了三十剂药,让她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

见妙真还肯开药,陈夫人放下心来,亦是道:“有您在,我真的什么都不必担心。”

妙真笑道:“您快别抬举我了。”

陈夫人想徐女医就是那种平日帮你治病好似完全一点难处都没有,她也不会跟你说多辛苦,但是离开了她,你才知道要找个好大夫实在是太难了。

所以,陈夫人即便伯爵夫人也是礼贤下士,亲自过来,不似人家那般摆架子。妙真对尊重她的人也回报同样尊重,不由道:“过一旬了,我去府上探病,看这药吃了如何?您这些日子饮食也清淡一些。”

“嗯。”陈夫人点头,准备出去时,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情:“宁徵媳妇同你的关系好,你也劝劝她,正青春嫩妇的,别为了个什么世袭的官职耗费自己,那些好事儿也到不了她的身上去。”

妙真道:“我知道了,若是有机会,我肯定和她说。”

据说去年年底张氏娘家人过来了,张家同意张氏待在崔家,但是有一个要求是让张氏过继张家的侄儿,说崔家的人关系太远。

这打破了妙真的想法,她一直以为古代是“同宗立嗣”,也就是挑选嗣子,要允许选择同宗昭穆相当的侄子来承继,异姓不得立嗣。

但张家这一举动让妙真觉得古代人也是为了一个世袭官职不择手段啊。

但初嫁归父母,再嫁自己作主,张氏如果实在是不愿意,张家的人也不会勉强。想到这里,妙真让小喜次日去崔家问了一下情况。

张氏借故请了妙真过去,她也是没人商量,想问问妙真的意见。

“徐姐姐,你一向很有见解,怎么看这件事儿?”张氏道。

妙真沉吟片刻才道:“别人的家务事我是不大参与的,但你和我关系不同,我只说可能性,如果你决定留在家中守寡抚养养子,将来鲜艳颜色不能穿,也不能管事,就跟槁木死灰一般。自然你如果喜欢清净,平日就礼佛,那多半还挺适合的。”

张氏赶紧摇头。

“再有上面我说的是平常守寡,似你这般容貌美艳的,焉知没有那等好色之徒贪图美色的。这也就罢了,又怕那些贪财的,见你孤儿寡母守着财,想方设法的害你,好将来得到钱财官职。”

张氏听了一怔:“这些我还没想到呢。”

“可是成婚也未必好,若是择一良人倒是罢了,若是择一豺狼,那就完蛋了。”妙真说完把卢世安的爹的例子举了。

本来张氏觉得都可以,现在听了妙真说很是着急:“徐姐姐,我今儿要睡不着觉了。你快帮我想个法子吧?”

其实张氏的性格,接触久了就知道有些憨憨的,她只是总想做个菟丝花,找个强壮的靠山靠着,如今似乎靠上的人是自己。

妙真道:“我有个主意,你呢,如果怎么都不愿意守一辈子的寡,也先不多说什么。暗地里让媒人替你找,你若是有几个人选,就让我帮你查探一番,我再把我能够查到的消息告诉你,你再从中选择。”

“但你也不必完全信任我,也可以让你娘家人同时帮你查。”

张氏一听就道:“我娘家人就我哥嫂在京里,他们就巴不得把侄儿过继给我,就劳烦徐姐姐替我再寄一封信给我爹娘。”

妙真应承下来,又嘱咐道:“你的事情要做的密一些,即便是找媒人婆,也不能大张旗鼓。记住,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张氏见妙真为她考虑的如此周到,又要拿钗环谢她,妙真就道:“我家里的还戴不完呢,你不必忙,把自己的细软都收拾好,别胡乱给人家,嫁妆可是咱们女子立身之本。”

这张氏原本一心爱慕萧景时,后来又同崔凤徵一度春风,现在却觉得妙真最可靠,她几番感谢,妙真却莞尔道:“不,你现在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你看看你,多么大的勇气去做这些决定,而不是随波逐流。”

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充满着不确定性。

即便是当年她嫁给萧景时,她也是怀着忐忑的心情。

张氏也是执行力很强的人,从妙真离开之后,就开始让一个平日关系不错的卖婆帮她张罗,到了清明时,她就出去见了一个,妙真接到了张氏送过来的名单,自当让平安、书童一起查探。

“奶奶,崔奶奶那边说的那个男子怎么样?”

“说是在五军都督府任官,家中家资不少,人倒是一表人才,家下有个女儿,具体如何我不知道,你也先不必说,打听出来再说。”妙真道。

小喜应是,虽然她之前因为张氏所作所为不喜,但是张氏年纪轻轻一大笔钱,若是不能托付一个好人,下场凄惨,与其如此,奶奶帮她,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她们都希望这个男子不错,但平安和书童查了回来都说这人其实有浑家了,骗张氏进门做妾罢了。

次日,妙真就去崔家说了,张氏又把卖婆喊来诘问了一番,见果然如此,把那卖婆打了出去,不许她再上门。

还有两个月孝期就要过了,崔家的人肯定还会来逼迫的,张氏焦急不已,又让熟识的牙婆、媒婆介绍,正跟没头苍蝇似的,没想到有人托媒来了。

这个人就是曾经他们救过的那位骑兵队的百户,因为战功彪炳已然被封为守备,当时就是张氏帮他不停的清洗伤口上药熬汤药,他心里很是感激,这次来京送俘,听闻张氏在孝中,便想试一试。

妙真让萧景时打探了一番,其实也不必怎么打探,因为吏部有官员行状,再有他也认识锦衣卫的朋友,他回来就告诉妙真:“此人三十岁,世袭百户,虽然和崔家完全没法比,但颇为上进,先头娶过一房妻室已经过世,并无儿女。虽然是个粗人,但粗中有细,家业也还算殷实。”

“那我把这些条件告诉那边去。”妙真提着裙摆就跑了。

张氏听了一愣,真是一饮一啄,当时她和妙真几个没日没夜的照看军士,根本没想过回报,偏偏这事儿让她得了一桩好姻缘。

这还真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第80章

张氏出孝之后,听妙真的言语,把二百亩良田留下供崔家族中做祭田,通融了族老,顺利嫁给了守备,嫁妆也陪嫁了过去,也算是修成了正果。

便是连楼琼玉提起此事也觉得唏嘘不已,还道:“真没想到她的姻缘落在此处了。”

“是啊,这就叫种什么豆得什么瓜,一饮一啄罢了。”妙真很为张氏高兴。

刘氏在一旁多番吹捧张氏,意思就是她是天生富贵命云云,完全不提妙真的功劳,楼琼玉则想张氏原先还勾引过四哥,四嫂四处张罗,结果人家反倒是比她嫁的更好了,不知她心底作何想法。

但妙真是真的为张氏的转变高兴,见刘氏这般说,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也笑道:“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希望做好事的人,人人都有好报。”

这点攻击对她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她压根就不嫉妒张氏,她觉得自己已然过的很好了。只有刘氏和卞氏都内心其实深深不平,她们都是官家女,还是黄花大闺女,嫁的丈夫不大争气,似妙真这样的监生之女,张氏这般再醮妇人却一个赛一个的高嫁。

萧素音看她们这般脸酸心酸,忍不住撇嘴,出来就对妙真道:“四嫂,你别放在心上。”

妙真一愕,又摇摇头:“我就没放心上过。”如今她靠着自己都能得到皇上青睐,赐下牌匾,人家提醒女科大夫时,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她哪里会在意几个苍蝇嗡嗡嗡。

“我就知道四嫂你不是多心的人,如此便好。”萧素音笑。

从三房过完中秋回来,萧景时也算是从宣大回来在吏部任职一年了,吏部请托非常之多,谁让这是管着人事变动的部门呢?

请柬都装了快两个匣子,清风背了进来,妙真正看着,又对萧景时道:“官场上得罪了小心眼的人,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你还是仔细看看。”

“你帮我念一念。”萧景时躺在美人榻上,揉了揉太阳穴。

妙真应下,果真一个个的念给他听,连萧景时都觉得她其实相当有耐心,这种人真的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他挑了几个正常交往能去的,其余的几乎都不去了。

二人还叹道:“人家肯定觉得咱们俩设计身在福中不知福。”

妙真笑道:“反正你才初出茅庐,一定要爱惜羽毛才行,我这个月诊金就有六十多两,算是绰绰有余了。”

“傻丫头,成日把赚的钱告诉我作甚,小心被人听到。”萧景时捏了捏她白软的胳膊。

妙真却义正言辞道:“咱们俩久在名利场上走,见的也多了,应当知道那些贪官,也不是一开始就贪的,甚至刚开始都身怀大抱负,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大家都是普通人,有贪念很正常,所以咱们约束好自己,那些太有诱惑的地方不去就是了。”

爱惜羽毛,才会走的更远。

却说苏州府,八月初八刚过完生辰,因为她儿子萧景时有出息,地方官上门拜会的都多。以前都是她们巴结官府,现在却是倒过来了。

楼太太和梅氏还有韩家嫂子都来了,梅氏现下身子骨珠圆玉润了不少,底气也足了,她女儿如今被圣上赐下牌匾,儿子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家下自从妙真出嫁之后,这些年一直攒钱,总算是提前攒到五千两了。

这些银钱和萧家相比,九牛一毛,但是对于徐二鹏夫妻来说是很大的一笔养老钱了。

相较之下,楼家自从楼县丞退下之后,就只靠地里的租子过活,儿子虽然做小吏,但做儿子的当家,也不会把钱给爹娘收着,所以她们俭省许多。

如今梅氏和楼太太颠倒了个个。

任氏对梅氏也客气的很,还道:“有时哥儿媳妇在家,我是什么都不怕,这孩子人才好,医术好,亏得亲家不知道怎么培养的。”

“您真是客气了。”梅氏谦虚的笑笑,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任氏却想上回老四和老四媳妇上京,怕孩子没人看管,梅氏不辞艰辛的过去京城帮忙带孩子,这可比只出一张嘴的楼太太好多了。

且徐家那个孩子,听说也是个读书种子,管教的又很严,这样的读书人家可不能轻视的。

楼太太当然能察觉到其中差距,她一向自视甚高,面上客气,背地里白眼要翻上天的人。想着女儿在京里,女婿到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埋怨女婿不够努力,不过,听人说萧景时现在在吏部,她就来了劲儿了:“吏部可是管着官员升迁啊。”

“是啊,我听说叫什么考功司,就是对官员考察的。”任氏也说不太明白。

还是晁氏见识广,就解释道:“外任官员能不能升迁几乎都是考功司郎中说了算,但考功司郎中又会分派给员外郎和两个主事,所以说这个位置品级不高,却是极其有实权的。”

楼太太不由得想自己的亲戚举人出身,一直以来不得升迁,如此还不如跟萧景时说一声,反正这对于萧景时肯定是小菜一碟。

她还真的写信给楼琼玉夫妻,萧景棠看了就嗤了一声:“你娘这动动嘴,就要安排官儿做啊。”

楼琼玉叹了一声:“我娘不知道京中的情况,以为四哥和三叔一样呢。”

当年三叔只要家里有请托都会帮忙,就像长房的萧景砚从举人做官,就是三叔找的关系,但是萧景时却不是这般,他不收任何请托,平素为官很清廉,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了。

“外人就算了,家里人我哥哥还是会帮的,我去问问。”萧景棠也怕人家说你做了官就认人了,到时候损害哥哥的名声。

人情比天还大。

萧景棠来书房找萧景时的时候,见萧景时正在练字,就笑道:“四哥,今儿休沐怎地也不出去走走啊?”

“等会儿还要带肇哥儿去找空地学骑马,就没出去。”萧景时这般说着话,手继续写着。

虽然两个孩子都有先生教导,但妙真和他说了不少什么虐童娈童事件,都不放心把孩子交给外人,尤其是出外,还是让他跟着。

萧景棠还不由夸赞了一句:“也难怪肇哥儿只比我家邈哥儿大一个月,却高半个头的,也是平日他好动,咱们家那个好静。”

“要说淘气,还是诤哥儿最淘气,肇哥儿和他弟弟比起来都是文静的了。”萧景时随口说了几句。

萧景棠坐下和哥哥说了几句,就说明来意,把楼太太给的信拿出来,摊开在萧景时面前道:“我这个岳母,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见天儿的让哥哥做些为难的事情。”

若真的是为了哥哥好,就不会拿在自己面前,萧景时看了弟弟一眼:“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啊?”

“哥哥,我可是一文钱没收。”这下萧景棠是真冤枉了,他真的是一文钱没收。

萧景时道:“一个举人做教谕还嫌弃不够,又要安排盐道做事儿,又要派到富庶地方,我如今还没这么大的能耐。”

萧景棠道:“都是亲戚,就怕楼家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我看她是马不知道自己脸长,我岳父还是监生呢,你嫂嫂都让我不要徇私,更何况是她?”萧景时可谓毫不客气。

萧景棠道:“三叔当时不是还帮大哥的忙么?这对于哥哥就是抬抬手的事情,三叔还是朝中有名的清流呢。”

“三叔?他做官可是清廉的很,钱可是咱们二房给的,人家可没在任上贪一文钱。至于帮忙,他包庇饶家的事情都被人查到头上,乌纱帽都差点没了,若非是让三哥和高家老女成婚,哪里有今日?马上京察,三叔都准备提前辞官了,你倒说这个。”萧景时觉得萧景棠想的太简单了。

官场斗争一般都如湖水般平静,湖面上看着平静,但实际上是各自被捏着把柄,都不敢动,甚至去做一些违心之事。

所以萧景时做官就想公私分明,不能因公徇私,到时候被人捏住把柄,受制于人,他平生最不愿意受制于人。

萧景棠没想到三哥娶高氏的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由道:“真没想到啊。”

“你的岳母逼你还不够,竟然还敢教我做事?这事儿你别管我,我写信回家跟爹娘说一声。我的身份在这里,这就是咱家最大的保护伞了,若还不知足,到时候我就辞官回家。”萧景时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一看事情闹大了,萧景棠叹了一口气,垂着头走出去。

妙真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听萧景时说完就道:“若是个人才,倒也罢了,到吏部参加铨选便是,若不是人才,将来你作为举主还要受到牵连,这些事情上一定要慎之又慎。你看我,如果遇到棘手的病情,都会先写免责文书,否则出了问题我就完蛋了。”

就像萧景时进翰林院选官从来都没找过三叔,萧景时原本是被当成炮灰扔进宣大的,都不到一年的任期,一个无甚靠山的人却丝毫不怕,告宗室,揭贪官,最后甚至把战事都提前知悉,功劳送给陆都督。

如此,才得到黄内相和陆都督的欣赏。

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靠自己的本事说话。

萧景时扶着妙真的肩膀道:“娘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日后咱们替肇哥儿寻妻子,也不必高门显贵,只要姑娘知书达理,家中没有挂碍,比什么都强。”

“原本就该这样,历史兴旺,常常更迭,有什么是长久的,为了图一时利益结亲,即便得一时好处,将来也未必都好。”妙真如此道。

萧景时想着妙真当时在宫里混的正好的时候,头一件事情却是思退,自己日后恐怕也当如此。

有一个为了自己前途着想的妻子,萧景时也是个明白人,很是感激,但他又道:“这样的话,你们妯娌之间怕是难做了。”

还是头一回他问这个,妙真笑道:“怎么操心家务事来了?你放心吧,没事儿的。”

“真没事儿?”萧景时眼眸似星的望着她,里面透露出自己都不曾有的深情。

妙真道:“其实我还巴不得有些距离感才好,人关系太近了,有些话也就不好说了。以前你做庶吉士的时候,我想着我忙,让她帮忙管家,这没什么,也让她们没有寄人篱下之感。如今你才做官不过两年,又在吏部这样的要害位置,多少人巴不得抓住你的把柄,把你扯下来,你外头的事情我管不了,但是家里我一定会管好的。我是女主人,她能挤兑我什么?”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谁敢拿她们夫妻的前途开玩笑,她不会放过他们的。

楼琼玉和妙真也是因为事情积累,愈发有些不满,薇姐儿的事情,这次她舅舅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四哥四嫂没有把她们当家人。

所以高氏陪伴丈夫回来述职时,她原本就最崇拜高氏,觉得她交际极好,又会为人着想,故而想着自己舅舅的事情找她帮忙。

高氏听了,不由笑道:“这事儿吏部就能办,你何不找四弟去?”

楼琼玉倒是没夏仙姐那么嘴快,就支支吾吾的,高氏见状便明白了,她道:“这事儿其实不难,你让你的亲戚到吏部铨选就行了,要先在吏部注籍,到时候参加考试,到时候看主考官是谁,再行打点,不就成了么?”

其实高氏也没有说直接帮忙,但是话说的很好听,她是官家女,深知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一点上和从小家庭纷争不断靠狠立足的妙真不同,她不介意给些利益让身边的人满足,人家有求于你,有利益往来,自然关系就更好。

就这般楼琼玉也是很高兴,常常去三房那边走动,惹得小喜道:“平日吃住咱们家里,也没看她这般。”

“话不能这么说,现在萧家还未分家呢。”妙真道。

“虽说如此,可是家里从公中送的也是给四爷和您的。”小喜看的很清楚。

妙真摇头:“好了,别说了,你们只看她有没有收礼就好。再有门房那里,说月钱涨到二两三钱银子一个月,如果收别人官员的拜谒,就不是只革禄米了,到时候我是要赶出去的。”

她这是高薪养廉,这些人平日就包吃住,四季衣裳,以及免费治病拿药,但就一条不许随意收外官贿赂。

小喜道:“我知道了。”

妙真除了把家管理好之外,也是开始潜心研究自己的医术,她总觉得自己的医术比之以前好许多了,谬家那个太太之前还不屑,之后每次看病都非要找自己,但她是不接待了。

说起谬氏,介绍她过来的韦纨也上京了,妙真请她过府叙话,把谬家的事情说了:“不是我不跟她医治,实在是……”

真正的朋友就非常理解你,韦纨笑道:“我知道,其实我们家和他们家有些生意往来,我与她也不是很熟。”

“还是那一年在苏州见过面,想来也快十年了。”妙真看韦纨的相貌还是没怎么变。

韦纨笑道:“我常年东奔西走,经历风霜,老咯。”

“不老不老,我看就很好嘛。怎地不把哥儿带过来?难道是怕我不给见面礼么?”妙真打趣。

韦纨摆手:“在读书呢,不好带他出来。你不知道,这孩子不爱读书,偏爱耍枪弄棒的,好容易他近来要读书,我哪里还敢带他出来,让他分心。”

原来如此,妙真又问起程家的事情:“他们家官虽然没了,但衣食无忧,日子很过得去,只是说话没以前那般了。”

“这样的祸事,能保住命,保住钱财已然不错了。上回我要随我家那位去宣大,听说大奶奶给三姑娘去信,竟然还让我远赴南京治病去。”妙真摊手。

韦纨不赞同纪氏这种做法:“南京名医甚多,怎么好让你去的。你不过是在她家做过三年工,难不成一辈子受她家驱使不成?”

妙真叹道:“也没到这个地步,只不过也得看我有没有这个功夫吧。以前我孤身一人倒是好说,现下我也是一大家子,我上京都得把家里人带着来。”

韦纨她们是在京中打算重新再开两间铺子的,还问妙真要不要入股,妙真笑道:“我倒是想,可是你们本钱太高了,我又不会经营,算了算了。”

“绸缎铺我的本钱几万两也的确有些高,那绸绒五千两的本钱,你出两千两,我算你一般,日后京里铺子有什么什么事情,你也帮忙照看一二。”韦纨经商是一把好手,但她就不爱吃酒拉关系,原本是探望妙真,但见妙真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置办产业,收入只有诊金,非常震惊。

所以,她也算是给好友一些好处才是。

妙真道:“我不好占你的便宜。”

“有什么不好的,你救了我多少次啊,正好我这几日也是有些身体不舒服,劳烦你看看。”韦纨不客气道。

妙真帮她诊断了一番,发现她肚子上有癥积,用手一按,韦纨就喊疼。

“你呀,先别忙了,我给你先医治一番。”妙真正色道。

韦纨在说自己的症状:“每次行径小腹刺痛。”

“经血有块吗?什么颜色?**涨不涨痛?”妙真问起。

见韦纨说了之后,又看她的舌头,见她舌质暗紫有瘀斑,心中有数,先让甜姐让药房的人拿桂枝茯苓丸来,又在她的中脘、关元、气海、三阴交、子宫穴、血海、足三里处艾灸。

“你一旬来三次,一个月左右效用就很好了。既如此,你还不如就在我家里住,你一个人住外面也不安全。”妙真如是道。

韦纨很有分寸,赶紧摆手:“你们这样的官户人家,总出入我一个商人算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但是我住着也不自在,我自有下榻之处,常来就是了。”

妙真想真的朋友,会主动想你的处境,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两千两投进去之前,妙真也和萧景时商量了一番:“韦姐姐做生意目光十分精准的,她原先都是帮程家打理生意的……”

“拿去就是了啊,跟我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萧景时笑道。

妙真也未曾想到他完全信任自己,顿时心中很是满足,等韦纨的病治的差不多了,她拿了两千两给她,韦纨便写了文书红契给她。

这还是妙真头一次投入这么些钱,很是紧张,还好一年之后,那铺子送来六百多两的分红,妙真看了才松了一口气。

转眼萧景时在吏部主事任上也有两年了,明年就到了升迁的关键期,这个时候萧家三叔致仕了,三房原本在京中有大宅子,但萧三叔想起萧老太太还在苏州,他也是思乡心切,就托人在苏州丁香巷买宅子,正好隔壁陈夫人愿意出售,他们也就买了下来。

楼琼玉没想到三老爷竟然也致仕了,也是,现下三房长子已经出仕多年了,三老爷年纪也不小了,辞官也正常,就是她少了个去处。

她以为没有朋友的妙真不仅现下交到了韦纨那样的女陶朱,还有宫里的沈贵妃,马贵妃关系也都不错,更别提平江伯陈夫人,还有张氏这个守备夫人。

想到这里,楼琼玉才发现,人家全部是向上社交,不似她,虽然和高氏关系不错,可高氏和谁的关系都好,甚至和妙真的关系也好。

甚至她还是官夫人了,九年之间,完全不同了。

妙真哪里还管这些,近来皇上的长女常安公主要出嫁,她多番进宫专门帮常安公主调理身体,很受宫中信任。

这对于她而言是好事,尤其是公主为人竟然十分谦卑,自己送给她的《难经》《脉诀》她都认真的看了,不懂的还趁着她进宫会问,妙真也喜欢这种好学的人,常常跟她解惑。

然而她发现不少宫中女眷爱听佛法之事,自己因为不太感兴趣,有时候她们说的偈子、佛法故事跟听天书一样,她还得恶补呢。

人真的得终身学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