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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心迹

“明白吗?”

耳畔是他沉稳而又带着无可奈何的轻哄声, 像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拨动着她的心弦,将她心间最深的恐惧、不甘、委屈统统释放开来。

想起那日在茶寮听到那样的话,半夜温存之后, 他又试探性的低语着问她愿不愿意进他的府邸, 天知道, 那时候她的心有多凉, 多涩, 可她终究身份卑微,又是无名无分的跟着他, 她能有什么资格去反驳呢,又能有什么资本去跟他谈条件。

她只能装作睡着了, 麻痹自己根本就没听见那句话, 然后干脆利落的选择她一早就料定的路。

她知道他是从不屑于去说一些甜言蜜语哄人的,他可能默默为了你做了很多事情,却不一定会说出来, 一旦他说出来了, 就说明这事儿是非常重要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她也不怀疑他此刻的真心, 可是曾经所受的那些委屈、心酸, 却不是轻易就能揭过的。

不争气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她挥开他摩挲在眼底的手指,愤恨道:

“不明白, 就不明白。”

“明明那日你和纪大娘子谈完话, 回到茗园的夜里不是这么说的。”

手指骤然落空,“咚”的一声,反弹回自己胸前,正是被老虎抓过的地方, 他疼的闷哼了一声,脸顿时就落了下来,眼底也跟着闪过一抹郁色,可刚抬眸看见她瞪着一双杏眼,里面蓄满了泪水,一副要落不落的样子。

他又只觉心疼难抑,满目阴沉瞬间化为怜惜柔情,忍不住就拉住她那双随时准备奋起的小手,在自己的心口捶了几拳道:

“你要是不高兴就随便打我吧,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混说,那日夜里我说了什么,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了。”

他反复回想了半天,却真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沈黛却不惯着他,借着的他的手劲正准备在他心口来上几拳的,可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便知自己刚才那狠狠一甩是将他伤着了,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看见他胸前的掌印时是如何的震惊,她根本就舍不得再在那个地方来上一拳,可是他的力气大,她又缩不回来,拉扯之间竟是连人带脑袋都撞入了他的怀抱。

崔彦顺势就将人搂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抚着她的后背,一手抚着他的后脑勺,嘴角微翘,眼光落在她的头顶,划过一抹得意之色。

“好了,先不闹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沈黛怎么就是逃不开他的胸膛,她无奈只得放弃挣扎了,隔近了闻着她身上好闻的皂角香味,她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只用高挺的鼻梁蹭着他的心口道:

“我问你,那晚你以为我睡着了,在身后低语着试探我愿不愿意进你的府邸?是不是就是想按照纪大娘子的意思,将我纳到国公府做个妾室?”

她这么一提醒,崔彦倒是想起来了,只越是记起就越是令他头疼,那晚随口问的一句话却是没有想到竟是她最后远走泉州的导火索,他还差一点点就永远失去了她。

他着实没想明白,“妻”与“妾”对于她来说是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是自己疏忽了她到底也是伯府小姐出身,只在江宁蹉跎了几年,他便将她看低了几分,在李家村的时候明明自己就动心了,一直拖到汴京时局动荡之时,都没有明确给她一个说法,也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婚事,才导致她会胡思乱想。

他有些后悔,只用手捉住了她白嫩的颈窝,将在自己胸.前作乱的脸颊提了起来,看着她水汪汪、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道:

“那时候我都已经找官家给纪郎君和崔家娘子求了圣旨了,也拒绝了纪大娘子,是想明白了。”

“今生,除了你,我谁都不想娶,所以晚上才想回来试探你的心意的,可我又怕你会拒绝我,所以只敢在你睡着的时候才问的。‘

说到最后,他自己不禁都有点羞恼,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

沈黛懵懵懂懂,难道真相竟是这样,那她委屈、心酸了一个晚上是为哪般。

见她晃神,双眼迷蒙,而高挺的鼻尖下那一口樱唇却红艳艳的如玫瑰花瓣一样,晶莹剔透,吸引着人一亲芳泽。

崔彦再也忍不住,大掌扶住她的腰身往前一提,然后就俯身含住了那片花瓣,像是品尝世间最美的晨露,久久吮吸不止。

“嗯”

沈黛先还想挣扎着,但是随着他舌.尖一寸寸的探入,吮吸、掠夺,她哪里还有力气推拒,早已软倒在他的怀里,任他予取予夺。

这么长的时间,刻意保持着距离,如今一遭释放,她是真的有点想他了,况且她对他一向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不一会儿,她便被他欺负的钗环尽落,衣衫凌乱,泪水汪汪了。

崔彦将她欺负够了还不满足,又一直蹭着她的心口追问道:

“那你会拒绝我吗?”

看着眼前的人一点点的从推拒到接受,渐渐软倒在他身上,崔彦感觉无限满足,他喜欢看见她被他折服的模样,这个时候他就会无比的自信,身前的女子是爱惨了他的,不然怎么会如此欢愉。

可是一想到她常常是在床榻一个模样了,下了床榻又是一个模样,他又会觉得不安,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体,他更想要她的心。

而他衡量他究竟有没有得到她的心的唯一检验方法就是那个荷包,只要他还没有得到那个荷包,他便会一直认为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他。

所以此刻他虽尝到了人间至愉,可他更想蹭热打铁,将人牢牢绑在他的身上,他想往后的每一日都有她在身旁,再不想尝受与她的分离之苦。

至于喜不喜欢他,他们来日方长。

只是沈黛被他折腾的浑身早已没了劲,哪里还有精力回答她的话。

他便又蹭了蹭,沈黛虚弱的伸手抚摸了下他的发髻,眯着眼睛瞧见他仍然发束于顶,玉簪绾髻,竟然没有一丝的松乱,端看着依旧清隽雅致,尽显宋士之风,再瞧瞧自己溃败的模样,她便觉得不怎么得劲了,小手故意在他发髻上抓了抓道:

“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做不得主。”

况且还有个萧策在挡着呢,如今看他那热乎,她也不知道萧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崔彦抬起头,捉住她捣乱的小手,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道:

“你休要拿这些大道理来诓我,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你还能嫁给哪个。”

说着便一边替她整理发髻,一边替她整理凌乱的衣衫,将她仔仔细细的都收拾妥当了,才又忍不住掐了掐她粉扑扑的脸颊道:

“你就乖乖在家等着,等着我来娶你好了。”

沈黛害羞的偏了偏头,顺势就倒在了他的肩上,低低“嗯”了声。

刚说完马车就到了汴河西城的胡同口,再拐个弯就到了沈家小院的路口,崔彦掐准了时间,将她放了下来道:

“前面就要到了,我也先回了。”

说着就准备撩开帘子准备下车,鬼使神差的沈黛却突然伸手从身后拉住了他的宽袖道:

“你知道怎么办的吧?最近有不少人缠着我父亲。“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最担心的其实只有萧策,可她又不好只提他的名字,怕面前这人醋刺激了。

只这么一换话音又有点显摆的感觉,而且还似在催促他抓紧不然她就要提前被许给他人的意思,仿佛她很急似的。

正弯腰掀帘子的崔彦忍不住就翘了翘嘴角,转身就捡了她拉着袖子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放心吧,除了我,没人能娶你。”

沈黛真是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而他则是愉悦的哈哈一笑就大腿一跨脚尖轻轻朝地上一点就落了这辆青帷马车,转而上了紧随其后的一辆宽敞华盖马车。

至于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的萧策,他有的是办法去治他

而另一边端阳公主府内,沈三娘跟随着信纸上的地址来到一处竹苑旁,却只见一个伟岸的男子坐在竹林边上的水池旁,身影歪歪斜斜的感觉随时就跟要栽入池子一般。

沈三娘一阵着急,连忙就从背后抱住了那男子,焦急的喊道:

“萧统领,你没事吧。”

又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整个脸都红红的,他是偏长方形的脸一直红到脖子上了,就跟个油焖大虾似的,眼神又迷离着,像是分不清东南西北,沈三娘焦急的很,只一个劲的拉着他远离水域,一边唤道:

“萧统领你是喝了多少?快醒醒。”

这般姿态在公主府可真不好,万一让那个嚣张跋扈的端阳公主给看中了,招着了驸马怎么办,那她岂不是打马也追不上了。

萧策今日也不知怎地,一向待他横眉冷眼的崔大人却对他格外的热情,一个劲的给他筛酒,他都要喝不下了,他却仍是不停,官家让他们文武相和,而且他们文官又一向是高高在上的,难得如此低头,他岂能驳了他的面子,只得一盏一盏的喝了。

喝到最后他头晕眼花的时候,准备提前离席的时候,却有一个眼生的小厮递给他一个纸条,说是黛妹妹在竹林边等他。

于是他兴冲冲的就来到了竹林,可还没见到黛妹妹就支撑不住了,只得坐在一旁休息。

此刻见着一脸关心他的娘子,长得又美,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只一把就捉住了她的双肩道:

“黛妹妹,真的是你,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这些时日他想她快要想疯了,每次经过她家门而不入的时候,他只觉得脚跟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动,有十多年了吧,她从来不曾这么近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第102章 第 102 章 难办

萧策本就思念如狂, 如今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只一个劲的晃动着沈三娘的臂膀,醉醺醺的道:

“黛妹妹, 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一时间, 沈三娘听清楚他的话, 真是又恼又怒又气, 原本小时候他们两的关系也是挺好的, 打小她就喜欢什么时候都追在他的屁股后面,可他心里、眼里却从来只有那个沈黛, 还不让她跟着他,说是黛妹妹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她就气不过, 问沈黛有什么好的, 那个时候的他一脸的骄傲自得:“黛妹妹长得好看呀,又白又嫩跟个瓷娃娃似的。“

“呸。”

她哪里气得过,只狠狠呸了一口, 从此再也没追过他屁股后头, 他也真的再也没想起她,可这些年她虽没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的影子却一直在她的心里, 他越是对她不屑于顾,她越是在意他。

本来去年他从西夏战场回来后,两人再见时都已经成熟了不少, 并不会像小时候一样说些伤人的话了, 他也真诚的为小时候的那些事儿跟她道歉,她也大方的说她早已不在意了,他们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有不顺心的事儿会跟她说, 他难过的时候也会找她一起出去小饮两盏。

她跟自己说先从朋友做起没关系的,迟早有一天她能得到他的。

可是天杀的,也不知道是谁竟将他日日佩戴的那个兰花荷包塞在她的身上,又偷偷拿走了,让他误以为是她偷走了沈黛送他的唯一荷包,却又不肯还给他,那次他生了大气,放了狠话说她如果不交出来就跟她绝交。

可是那个荷包就只是从她身上过了个趟,又被人拿走了,根本就不在她的手上,任凭她如何解释都没有用,他一心要跟她断绝了关系。

直到今日她突然收到了他的纸条,还以为他是来跟她和好的,却没想到他一看见她就抓着喊她沈黛,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没想到至始至终她都只配做个替身。

去他奶奶的替身,这个备胎她当够了,正准备一脚将眼前的人踹走,却又听见一旁传来“公主,宁王就在前头”的声音,她看了看眼前这个醉的一塌糊涂的人,终究不忍心让他落入端阳公主的魔爪,变成第二个安驸马。

无奈,她只得忍着膈应假装自己就是沈黛,哄着面前的萧策道:

“萧哥哥,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这边有人来了,我们去那边说话好不?”

如此,便连哄带骗的将他带离了公主府,又搀着上了马车后,看着他醉倒在她的腿侧,她的脑海也在天人交战着,这恐怕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今日他们的关系没有突破,恐怕等他醒来又要恢复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界面了。

她思忖再三,却终究只对身旁的丫鬟道:“去萧府。”

说完后,她才沉沉松了口气,似乎是在心里放弃了某样珍贵的东西

而崔彦刚上了自家的华盖马车后,嘴角的弧度都还没落下来,直到晏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轻飘飘的落在了车前,禀报道:

“爷,事情已办妥了。”

崔彦才微微颔首:“东西还给纪大娘子了?”

晏末是个闷性子,不多话,一般都是别人问起才回答,见崔彦问起,才跟倒竹豆子似的道:

“给了,当时我一粒黄豆弹过去,宁王就晕了,于是我连忙捡起了那个红色的东西还给了纪大娘子,又送她出了府邸,她一直问我是谁,是谁派我去救她的,我谨记着爷的吩咐,不敢把爷供出来,刚好御史台的王大人路过,我就趁机开溜了。”

晏末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见她说的绘声绘色的,崔彦都忍不住笑了道:

“你说王昭珩啊,倒是没想到他还敢出现在公主府前。”

当时在朝会上,他都将端阳公主直接参禁足了,虽然端阳心里清楚是他的手笔,但是恨他肯定也是少不了的。

这话晏末就没法答了,只听崔彦又道:

“宁王晕倒了,公主府没乱?”

“小的送完纪大娘子后又悄悄在外围瞅了眼,小的出手轻宁王一会儿就醒了,端阳公主才赶到那里,就被南宁狠狠骂了一顿似乎是要查现场所有中途离开的贵客。”

至于怎么骂的,她就没敢学了。

崔彦是能想到的,宁王从来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如今本来是跟端阳商量好了再她场子办事的,端阳就要做好安保责任,却没想到最后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不仅他手里的筹码没了,以后再也拿捏不了纪大娘子,他自己还如此没面子的在大冬天的晕倒了半刻钟。

这对于他来说不亚于是奇耻大辱,这一通火气当然首当其冲的会朝着端阳发出来了,只是端阳又岂是个性情好的,难道会乖乖忍下来?

如果忍下来了那才是有鬼了,崔彦便道:

“日后你还是回到沈娘子身边,她在你在。”

后面还有半句,崔彦没说,晏末也知道是什么,只得老老实实的赶往汴河西院,她其实还蛮喜欢跟在沈娘子身边的,前提是她不要跟爷闹矛盾,让她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宴末退下之后,崔彦便又叫来了宴七吩咐道:

“近段时日,派人盯着宁王府和端阳公主府的动静,做得隐蔽些。”

宴七退下后,崔彦才沉沉靠在车后壁,想起开年之后跟官家的首次谈话,接下来新政的重点是整顿边防军务,而这当中首当其冲的又是宁王外家所涉及的武阳侯姜家在宁夏冗兵问题,简而言之就是要裁撤军队编制,优化军队结构,可以想象这项政令一发布,宁王还不得急着跳脚,如果他不反抗,那就等着姜家军被裁光,反正如今西夏战争已经结束了,边防早已不需要这么多士兵了;但是如果他们反抗,官家肯定是早已留好了后手,就等着瓮中捉鳖。

官家这是要逼着他反,只崔彦就怕他狗急跳墙,逮着朝廷重臣的一二官员的家眷来威胁,别人家的他不在乎,只他现在好不容易要有媳妇了,他可不敢冒险。

骨骼分明的指节轻轻敲着膝盖,前一刻还踌躇满志的准备着早日上门提亲,如今却有点犹豫了

翌日,四更的棒子声刚敲过,沈必礼就带着老妻精心准备好的点心打开了院门,准备去上朝,可是他在门前瞧了又瞧却不见那日日都要在门前护送他的“准女婿”萧策的身影,再低头一瞧却发现脚前似乎趴着个什么东西,挪了挪脚却发现那个“东西”突然站了起来。

朝他抱了一拳道:

“沈大人,安好,小女晏末,是曾经沈娘子在江宁的邻居,如今家里遭了难,特地前来投奔。”

沈必礼被她吓了一跳,又见她一板一眼的说着话,不像是宵小之辈,才放下心来,见她可怜便道:

“既是黛黛的邻居,便先进去等候,何苦在这等着,这天多冷呀。”

晏末连忙道:“这倒不必,沈大人,娘子肯定还在睡着,我就不打扰她了,等她醒来再进去就好。”

沈必礼见她穿着也很是单薄,哪里肯依,只对着里面喊廖氏出来招待,才肯上马车。

一路上他都很是有点不得劲,毕竟那个日日陪着他的“准女婿”不在,他不禁开始打起了瞌睡,谁知道马车刚走了会儿,路过朱雀大街的时候,车轮猛地一顿,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马车应声歪斜。

车夫急勒缰绳,马蹄刨地,车底传来断裂脆响,“噔”的一声,马车重重落下,再也动弹不得。

沈必礼和车夫都赶紧下了车,寻找马车断裂的原因,车夫只在车轮前看了一眼便道:

“这马车是年久失修,上面的铁迹都锈住了,一点磕破就断了,怕是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了。”

沈必礼一阵焦急,这可是大朝会,迟到了后果很严重的,可是会被拉出去打板子还要扣俸禄的。

他都急得额头开始冒汗了,这个马车也是的,怎么早不坏迟不坏,偏偏这时候坏,不然有他的“准女婿”在,这点事还不是轻轻松松解决了,可怎么就这么巧了,萧策那小子偏偏今日没来。

就在他已经准备好今日要被官家狠狠打一顿板子的时候,却见一旁岔路突然开来了一辆华盖马车,直挺挺的停在了他的面前,从里面掀开帘子,走出一个面目俊朗、身穿紫色官袍,腰系玉带的年轻官员来,态度十分谦卑的朝他拱手道: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可需要帮忙。”

没参加朝会之前沈必礼是不认得面前这人的,但是自从升了大司农后,他每日位列朝会,最常见的就是面前这人与官家的奏对,总是占据了朝会的一半篇幅,可以说满朝文武无人不认识他的,谁都知道他是内定的下一任宰辅,无不对他恭敬有加。

如今他竟朝自己行了个晚辈礼,这让他如何敢当,连忙道:

“崔大人客气了,下官这马车坏了,估计得等上一会儿。”

他可不敢开口让他载他一程,可崔彦在一旁等了半天,掐好了时间出现,不就是为了享受一番“萧策”待遇么,此刻哪里会依他,只又更加和气道:

“我观沈大人这马车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为避免耽误朝会,沈大人不如同我共乘。”

沈必礼听他一直用“我”称呼,而不是官场中交际常用的“本官”称呼,心里一阵忐忑,他何德何能能得他这般礼遇。

只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坐一坐他的车又有何妨,便强制镇定道:

“那多谢崔大人了。”

然后等他上了马车后,就开始正襟危坐,心想着一定不能给上官添麻烦,然而看着面前一向气势凌人的崔大人,此刻竟对着他面露微笑,他不禁便有点点战战兢兢之感了。

崔彦也是一阵头疼,他本来是想尽量温和谦卑的在未来老丈人面前表现一番的,哪知竟把他吓到了。

难道他平日跟萧统领共乘一车也是这般么?

第103章 第 103 章 探视

崔彦觉得讨好老丈人比应对官场那些心眼子多如牛毛的官员还棘手, 他双手紧拽住双膝衣摆,一时间只觉笑也不行,不笑也不行。

而沈必礼却觉得在崔彦面前怎么都不自在,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腹部还突然传来一声“饿了么”的提示音。

空气一时有些尴尬。

他怕崔彦会笑话他, 老脸瞬地一红。

崔彦可不敢嘲笑自己未来的“老丈人”, 连忙收敛了自己过分热情的面孔, 只盯着他手上提着的食盒, 很是关心的提醒道:

“一会儿就要上早朝了,得站几个时辰, 沈大人可以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

沈必礼确实饿了,只是他觉得在别人马车上吃东西不太好, 只得磕绊道:

“不知道崔大人可吃过了?”

崔彦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应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吃,便很快配合道:

“还没呢,若是沈大人有多余的, 不知可否给我一尝。”

这下沈必礼就高兴了, 他很乐意分享东西给别人,而且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他不欠别人的。

于是两人共同品尝着廖氏做的点心, 虽味道一般, 但是崔彦还是耐着性子吃的津津有味,直夸沈夫人手艺好,又夸她不畏艰辛对沈大人不离不弃, 当为当朝表率, 夸的沈必礼一阵感动,差点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说的多了,沈必礼的话匣子渐渐也打开了,不自然的就透漏出了自己的各种爱好, 比如他最爱的墨是李廷珪墨,最推崇的画是崔白的花鸟画,日常闲来也喜欢垂钓。

崔彦便笑道:“我也甚是喜欢垂钓,不知下次可否约大人一起?”

沈必礼只怪自己说的太欢乐了,这好像也不太好拒绝的,便道:

“好,好的。”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宫门前,天边才透过一丝的微暗星光,守门的兵侍在城门前对排队入城的官员进行例行检查。

崔彦先下了马车,然后就亲力亲为的搀扶着沈必礼下来,唬的他连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

就连一旁的官员,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都纷纷露出探究的目光来

等到下午下了衙,沈必礼这一日的心情总有种飘忽的感觉,虽说他如今正得圣宠,大多数朝廷官员都对他尊敬有加,但是像崔彦这样级别的官员如此礼遇他还是第一次享受到,就连回了家里,晚膳时说起晨间的遭遇都还有点唏嘘不已。

廖氏更是惊讶道:

“崔大人夸我做的点心好吃来着?那我明日多做一点,你给他带一份过去?”

沈必礼道:“好是好,只我特地送给他又显得太过谄媚,不如下次我约他一起去垂钓,你再做了我好带给他尝尝。”

沈黛这都什么跟什么,廖氏做的那个点心真的不好吃呀,崔彦根本就不会喜欢,她想开口阻止,却终究选择紧闭了嘴巴。

这时沈钦又接着道:“崔大人还约了你一起垂钓?”

从小就心眼多的沈钦,此刻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按说崔彦那样身份的人着实没必要屈身和他父亲结交,如果只是意外相见帮一把倒是没什么,但是如果还要私下相约就有点蹊跷了。

就是不知道沈家有什么他好图谋的,他的视线在父亲面前停留了半瞬却始终不明真谛。

“是啊,是崔大人主动问我日常有哪些爱好,我说喜欢垂钓,他就约我了。”

“父亲还是当心些好,就怕崔大人另有图谋。”

不管怎么样他提醒父亲当心点总是好的,若是他当真心怀不轨也好有个防备。

沈必礼却是不以为意道:“崔大人那样品行高洁,一心为老百姓谋福祉的好官,如今还担着改革的重担,哪有时间来诓我的,再说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是他好图谋的。”

“咳,咳。“

正在喝水的沈黛终于绷不住了,差点就呛到了,低咳两声后就连忙放下了木箸道:

“我吃饱了。”

然后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想起某人的行为又觉得颇为好笑,不自禁的竟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被外面晏末的敲门声打断了:

“娘子,睡了吗?”

沈黛倒是没想到崔彦又把晏末给她送回来了,不过她去了一趟公主府之后心里却是有点坠坠的,晏末过来了倒是挺好的,只是那时在泉州她迫于无奈将人给迷晕了,这会还有点不好意思,只讪讪道:

“进来吧。”

晏末进来后,眼疾手快的递给她一封信道:

“爷让我给你的,爷还说你要是想他了,也可以传信给他。”

沈黛被晏末这直白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只快速接过了信,小声哼了句道:

“我才没信传给她呢。”

等到晏末出去后,她才借着琉璃灯摊开了崔彦给她的信件,越看越觉得好笑,原来他竟在为晨间撞见父亲不知道如何打交道而犯愁,不仅将他们在车上聊的许多话都一点一滴的告诉她,还认真的询问她,不知道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妥当的地方。

沈黛想着他坐在一堆公文中写这封信的模样,真是忍俊不禁,嘴角根本弯不下来,接着往后就是叮嘱她一定要耐心等着他,想他的时候就给他写信。

沈黛真是一阵无语,至于吗,信中写一遍还特地让晏末再传达一遍,是没有她的信会睡不着吗

许是没什么烦心事,沈黛反而不怎么爱睡懒觉了,翌日一早早早就起了,坐在梳妆台前美美的给自己化了“薄妆”,其实也就是淡妆,还是昨儿廖氏教她的,她化了之后果然觉得自然清新,还挺有宋韵的。

刚好昨儿陆绩竟意外给她下了帖子,她收到时都吓了一跳,她如今转变的身份除了身边几个人,其他可是没人知道的,他倒是这么快得到消息了。

怕是崔彦那边已经都给他们漏了口风。

这会儿她梳完妆带着青桔和晏末就去了当下风靡汴京城的网红店,也是他们合作的第一家奶茶店,到了门口,才发现这儿的人比她上次来时要更多了,好在陆绩早派了人在门口迎她,直接从后门上了顶层单独的茶室。

一推开门就是一阵暖呼呼的热气传来,约莫着有个三十来平方的位置,只临着一整面琉璃窗下放着一张檀木桌子并两把圈椅,其他三面墙下则是倒挂着一排时令鲜花绿植,十分生机盎然。

还真是会享受,沈黛还没感叹完,陆绩就已经歪在她斜对面的圈椅上,对她招了招手道:

“沈娘子,这边。”

沈黛笑笑点头回礼,倒是没想到这人这么快将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陆世子,许久不见。”

闻言陆绩便直接瞪了眼她道:

“你还说,当初你在海上失了事,快把我吓死了,我在海上找了你十来日,人都要瘦成皮包骨了,回到泉州还被崔彦那小子给揍了一顿,你可得帮我狠狠出口气才是。”

沈黛在他身上有点微撑的小肚腩处瞅了眼,似不太相信的样子,陆绩倒是急了。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是又胖了回来的。”

这下沈黛就忍不住笑了,只得道:

“好好,等我见到崔彦必定帮你报复回来。”

陆绩先是一喜,不过一瞬却又焉了下来道:

“还是算了吧。”

别到时候影响了崔彦的婚事,到时候怕是他和官家要二合一开始揍他了,再说了这段时日下属给他进献了一名番邦美人,那金发碧眼,大胆又开放,颇对他的胃口,他还想再好好享受几日呢,却不敢再惹崔彦了。

他将这段时日来奶茶店赚的分红递给了她道:

“扣除你借我的五千两,这是第一个月的分红,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人给你送钱,你先提前习惯下。”

沈黛捡起他推过来的银票看了看,一下子就愣住了,五千两,不会吧,第一个月就赚了一万两,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他瞅了瞅陆绩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便没再多言去问些什么,反正多总比少好,有了这么多钱他在想着,要不要直接先在汴京买个房子得了,老是赁个房子也麻烦,她连添东西都不得多添,而且那个一进的宅子确实小了点。

谁知陆绩听她这么说却是一脸诧异道:“你都要成婚了,难道还住在那里?”

“谁知道呢,人生那么长,若是有朝一日被人厌倦了,总得有个收留我的地方吧。”

陆绩却陡然端正了神色,认真敲了敲桌子道:“别乱想,崔彦不是这种人。”

“但愿吧。”

沈黛没跟陆绩多做纠缠,她只是在想着尽量在婚前将自己的财产归置清楚了,再将家人都安顿好了,然后顺便再寻个自己喜欢的事儿来做,她看中了陆绩的这间“办公室”。

里面绿意盎然,空气清新,还可以俯瞰纵横而过的汴河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很适合发呆和写作。

她想若是以后婚后生活无聊了,她就来这,将她当作自己的创作”工作室“,在这边写话本子,发发呆,想想这古代生活也是挺有意思的。

陆绩虽然满口不赞同:“你这眼皮子浅的,以后你去了国公府,比这好的地方多了去了,哪里看得中这简陋之地。”

但还是从腰间掏了个玉牌给她道:“给,拿着这个,便可自由出入。”

可他哪里知道,那地方再好,总归不大自由罢了。

沈黛喝了一杯热乎乎的红豆奶茶,看了半个时辰的风景,才施施然起身准备打道回府,陆绩早已贴心的让伙计打包好了两个盒子的奶茶递给一旁青桔接了道:

“回去代我向伯父伯母问好,另外崔彦的衙门就在旁边。”

沈黛傻傻的道“好”,待上了马车才明白他后面那一句话的意思,又看了看他准备的两个大三层的食盒,一个里面足足有二十来杯的奶茶,她家是有多少人,可以喝的了这么多。

想了想,崔彦身上的伤势其实还没好,他从泉州回来之后自己似乎也没怎么关心过他,便对外面车夫吩咐道:

“从三司衙门口路过一下。”

到衙门口,沈黛也只打算略作停留,让晏末悄悄将东西递进去,就准备家去,却没想到晏末还没出来,倒是一身官袍的崔彦先出来了,站在衙门口直直盯着她的马车,却没有上前。

青桔在外面小声提醒了下,沈黛才缓缓掀开了帘子,向衙门口望去,遥遥相望,却感觉似被那火热的视线烫着般,又连忙收了回来,快速放下了帘子。

第104章 第 104 章 想你了

崔彦着实有些激动, 他本正怒气冲冲的将一个属官骂得狗血淋头、战战兢兢的,可下一秒看见晏末提着食盒站在门角,瞬间就和缓了面色摆手让那属官退下了, 召了晏末上前。

又听她说是沈娘子路过这里, 让她来给他送东西, 他连什么东西都没看, 就匆匆出了衙门。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关心, 跟以往对他的体贴照顾都不一样,他心间似有甘泉淌过, 淌满了她的身影。

知道她的马车还在门口他便急不可耐的出来了,原本还只想在远处瞧上一眼就够了, 然后当看见她望向他的那一眼后, 他便再也忍不住了,什么君子克己复礼,他才不要守。

沈黛正吩咐着车夫赶紧走, 她可不想在这衙门口这般显眼, 可是下一秒帘子就直接被掀开了,崔彦大长腿径直迈了进去, 在她身旁坐下, 认认真真盯着她问道:

“今日怎么想着来给我送东西了?”

沈黛倒是没想到不就随手送个东西,倒是引得他如此郑重,一时间脑袋就跟短路了似的, 竟只觉害臊般道:

“不是你说想你了, 就让晏末去寻你么。”

崔彦的心一下子剧烈跳动了起来,压在她袖间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这样的话她以前从未说过。

“真的?”

沈黛闻言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

“不信就算了。”

二十一世纪不是有句话吗,爱一个人即使只有三分也要表现出七分, 不爱有一个人即使有七分也只表现出三分。

她又没说谎。

崔彦忍不住大手从宽袖一点点探了进去,握住了她的小手摩挲了道:

“后日沐休,我陪沈大人去垂钓。”

“嗯。”沈黛倒是奇怪这有什么好跟她说的,但是想起什么,还是叮嘱道:

“你别吓着他了。”

崔彦看来他得回去崔召身边多练练,看看跟老人家如何相处。

崔彦还有要事,两人不过述说了几句,他便回了衙门。

然而仅仅只是这一瞬的探望,还是让一旁路过的宁王瞧了去,与身旁的幕僚道:

“可记住了那女子的样貌?”

幕僚连忙拱手道:“王爷放心,小人过目不忘,回去就能将此女的相貌原封不动的画下来。“

“好,画完之后给胡观澜那身边的婢女叫兰什么的瞧瞧。”

“王爷,是兰菊。”

而崔彦这边,当日回到国公府后,又是如何去拿崔召练手,暂且不表,反正是唬得崔召事一愣一愣的,还以为儿子忽然转性了,在亡妻牌位前上了一炷香又跪了一个时辰,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没办法他实在是没办法安心,总觉得这个儿子可能是在心里憋着坏。

时间一晃,就是两日后,崔彦终于出师了,一大清早就亲自来了汴河西院这边接沈必礼,去他名下的庄子钓鱼,又早已备好了一应吃食、茶饮、钓具、暖具等。

刚好到了庄子竟开始落了雪来,两人都戴着厚厚的毡帽穿着蓑衣,坐在厚厚的芦苇丛旁,看着湖里面一会儿就闪动的鱼竿,仆人在一旁温着茶水,烤着瓜果,很是惬意自得。

这样的氛围正是沈必礼所喜欢的,他心情好,难得的是又有人肯花时间陪他,还时不时的能说一些称他心的话,沈必礼早忘了他的身份,一口一个崔贤侄也喊的十分顺耳,还一直夸他这样年轻便有如此大作为,竟也喜欢这无聊的垂钓项目,很是难得。

崔彦的嘴巴早已翘起,又见他在外面冷了一日,下午时又让人提前去温泉庄子打点,他还带着沈必礼泡了温泉暖了身子才回了城。

这一日简直将沈必礼美的找不着北了,一直到回到了家里,嘴巴都没能停下来,一口一个的崔贤侄如何如何,在一旁做衣裳的廖氏终于憋不住了。

“你这人怎的如此健忘,这快就忘了萧贤侄了。”

沈必礼似乎才记起,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萧策那小子了,也不知道最近禁卫军是有多忙,竟都不见他的身影也没听他提起婚事,女儿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而崔彦坐在回城的马车上,如定海神针般闭目养神,脚下是宴七和一个身着白衫的女子,恭谨的匍匐在地。

“白行首,听说你有话同我讲?”

这半年来白行首一直在温泉庄子上休养,每日在天然温泉里泡着,又有太医开的养容膏日日涂抹,脸上、身上的疤痕已经淡了不少,尤其是脸上除了一道有些浅浅的印子,其他地方都消的差不多了,她当时虽有诸多怨气,如今已消散不少。

“是,世子,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同时也想为自己下半辈子谋个出路。”

崔彦仍然没有睁眼,只淡淡道:

“说来听听。”

白行首才缓缓道来

听完她的话,崔彦才终于眯了眯眼,抬手对晏七道:

“送她回国公府吧。”

等到晏七消失后,晏十才上前汇报了些些许琐碎事情,比如沈娘子近来在看宅子、铺面,已经连着看了几家,不过都还没有定下来;比如萧统领已经很久没有去沈府了等等

此刻萧家,萧策确实没有去沈府,而且近来他也并没那么忙,相反他将去年攒起来的假期都休了,最近每日在家里没什么精神去上值,感觉心很累。

因为自从那日端阳公主宴席之后,他每日晚上都在做一个梦,而且是春.梦。

梦里他醉了酒,倒在一个红裙女子的裙裾之下,那女子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她稳稳的坐在马车里,脊背挺得直直的,指尖却轻抚了下她的鼻梁,又如受惊了般快速缩了回来。

画面再一晃,是马车一个趔趄,他被颠簸的直向马壁摔去,她怕他受伤,一个闪身便移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给他筑起了一面肉墙,他径直倒下向了她的怀里,他的脑袋在她颈前蹭了蹭,他觉得好软好舒服便不想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