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拼了命地想要活得好一点,在别人眼里却像小丑一样。
真残忍。
江与夏咬了下牙,他那时候理解不了那么深刻的情感,只是觉得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他像只狼崽子一样,凭着本能瞬间竖起了尖牙。
秦知行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唇边还是维持着淡淡的笑意,“夸你可爱,气什么?”
江与夏闷声闷气道:“没有。”
他真正和秦知行熟悉是什么时候他有点忘记了,只知道后来他发现,只要待在秦知行身边,就没有人敢来惹事,于是他就找各种理由去缠着他,现在想起来,还挺臭不要脸。
秦知行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是发现了他的意图,却出奇地并没有赶走他,有时候还会大发慈悲地教他认几个字。
图画本上都说下雨要撑伞,他没用过雨伞,下雨靠的都是两条腿跑,不过秦知行对他而言是一把伞,隐形的保护伞。
后来两人越来越熟,他开始叫秦知行哥哥,也见识到了另一面的秦知行,他开始把对家人的那份情感寄托到秦知行的身上。
上幼儿园前夕他很不安,因为孤儿院的小朋友们都说幼儿园的孩子会歧视他们,甚至一群人欺负他。
老师也会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衣服总是脏脏的,老师喜欢干净的孩子。
再成熟他的年纪也摆在那,可能是因为从小缺爱导致的,他对别人的眼神很敏感,听到这些自然是害怕的,他拿着阿姨发的小本子和文具盒去到秦知行的宿舍。
没找到人他又跑到湖边去找,果然,秦知行坐在湖边草地上看书,“啪嗒啪嗒”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他蹲下身子坐在秦知行身边,但是离他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秦知行是孤儿院里最爱干净的孩子,衣服虽然很旧,但是洗得特别干净,袖口和领口的位置刷得有些发白,冒出一点毛絮。
院长阿姨让自己别贴着他,因为他有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洁癖”,就是爱干净的意思。
江与夏把文具盒放在草地上,沉着脸坐在那,有种小大人的滑稽感。
秦知行看着他,眉眼弯弯,“地上脏,先起来,垫个东西坐。”
江与夏垂眸看了眼自己那并不干净的裤子,“没事,我的裤子也脏脏的,晚上我再洗裤子。”
秦知行笑了笑,“你洗了和没洗有什么区别?回去之后我教你怎么洗。”
江与夏重重地点了下头,然后盯着秦知行手上的书看,“红……什么什么。”
秦知行把书翻过来,露出书皮,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过去,“红,楼,梦。”
江与夏皱眉,“这两个字好难认。”
秦知行:“因为你还没上学,等上学了就认识了。”
他说着顿了下,看到他拿过来的文具,“下周就去上幼儿园了,开心吗?”
江与夏小脸一垮,“我、我不想去上幼儿园了。”
秦知行指着字的手指微顿,“为什么?”
江与夏敛了嘴角,没有说话。
秦知行看他的样子多少明白了一些,“院长阿姨有没有和你讲过小马过河的故事?”
江与夏点点头,“松鼠和老牛的答案都是错的。”
秦知行:“孤儿院的小朋友和我的答案也不是完整的,完整的必须你亲自去试。”
江与夏:“可是……”
他不喜欢别人另类的眼神,怜悯也好,讨厌也罢,这些眼神他见过,有时候从社工那瞧见,有时候从来孤儿院领养的夫妇那瞧见。很难受,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被罚站在所有人面前一样,让他不知道该挡哪里。
这也让他慢慢意识到,没有家真的是一件可怜的事情,但是更痛苦的是他们的归属感很弱,在那些小朋友的对比之下,会觉得天地广阔,只有自己一个人,无根无属,空落落的。
秦知行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拿过他带来的文具盒和本子,本子姓名处还没有写下名字。
秦知行从文具盒里拿出一支削得七扭八歪的铅笔,“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吧。”
江与夏没说话,眸子却瞬间亮了。
秦知行握着他的手,江与夏的手还有点脏脏的,但难得他并没有介意,一笔一划,一点一点带着他写下了第一个名字——“江与夏”。
夕阳没什么温度,却将世界染成了独属于它的橙红色,波光粼粼的湖面、偌大的孤儿院、柳树下的两个小孩,整个世界都被这片橙红包裹。
江与夏盯着自己的名字,眼神舍不得移开。
秦知行声音很轻:“我们和其他小孩比起来,和人世间的羁绊薄弱许多,真正属于我们的或许就是这个名字,如果你觉得没有家人的话,不妨让这个名字成为你的归属。”
江与夏抬眸朝他看去,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懂了。
不过他能看到秦知行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亮,像是把天上的太阳都装进去了一样,他听他继续说:“它能承载你的一切,你的荣誉、落败、骄傲……他唯独属于你一人。”
“一提江与夏,你就可以说到,活出一个人样,这样以后别人再看到你的名字,眼神里的就不是怜悯,而是羡慕、崇拜。”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了,秦知行笑了笑,“抱歉,你可能还听不懂。”
“只要记住一点,把书读好,。”
秦知行嗤笑了声,眸中闪过一丝那时江与夏看不懂的神色,“我们这种人,想要翻身,只有这么一个方法。”
江与夏眨了眨眼,“行行哥哥,你以后想当个什么样的人?”
秦知行沉吟了下,眼神坚定,“活得很好的人。”
那时的秦知行十四岁,江与夏五岁。
江与夏透过墨镜看着里面忙碌的秦知行,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荡漾,top大学,双学位博士,三十出头的年纪考过了三甲医院的主任医生。
刚才提到他名字的大家,眼中闪过的有欣赏、有崇拜、有感谢,却没有一个怜悯。
他真的有好好地为自己的名字添砖加瓦,
病房外长队的最后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江与夏从座椅上起身,他敲了敲门走进去。
秦知行带的实习生先开口:“不好意思啊,我们上午的出诊已经结束了。”
江与夏摘下墨镜,“秦医生能不能帮我加一个号?很急。”
秦知行刚拧开保温杯,听到声音抬眸看去,虽然江与夏包得严严实实的,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笑着喊了声:“夏夏。”
江与夏把口罩也取了,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哥。”
秦知行:“你怎么不提前给我发个消息?”
江与夏:“这不是给你一个惊喜吗?有没有很惊喜。”
“你啊。”秦知行略显无奈,笑道:“惊喜的代价就是你等了很久。”
江与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会也没事。不过我才来半天就发现了,哥你粉丝好多,上到八十多岁的大爷大妈,下到周岁的奶娃娃,全都被你俘获了。”
还没等秦知行接话,实习生眼睛大了些,他是《森林深处》的忠实观众,一期不落的那种。
“江、江与夏!”
江与夏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朝他看去,见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出于礼貌地朝他点了下头,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
“活的江与夏!我是你的粉丝!”
难不成还能是死的江与夏?不过竟然是活的粉丝?
她有点激动,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我能和你一起拍张照片吗?”
江与夏点头,“行的。”
一个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活的粉丝,一个是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活得偶像,两个人都不太熟悉流程,还都有点小紧张。
实习生看了眼秦知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带教医生还在,“抱歉,我……太激动了。”
看着她瞬间变了的脸色,江与夏心想果然就没有不怕老师的。
好在他的带教是秦知行,在江与夏印象中还真没怎么见过秦知行发脾气,很生气后会变得特别沉默,一个字都不说。
秦知行看了眼江与夏,见他并不排斥,甚至有点跃跃欲试,便接过实习生的手机,“去吧,我帮你们拍。”
实习生:“!”天降红雨!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她忙走到江与夏旁边,比了个“耶”的姿势。
秦知行从镜头中看到两人贴在一起的衣角,握着手机的动作顿了下,眸色如墨。
两人都在看镜头没人注意到,直到江与夏问了句:“可以了吗?”
秦知行才缓缓抬眸,手指按下拍摄,将手机还给实习生,说道:“小李你先出去吧。”
实习生还没来得急看照片听到这话忙点头,“诶,好,谢谢老师。”
等她出门后,江与夏稍稍松口气,秦知行见他这样笑了声:“怎么还社恐了?”
他玩笑地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心理咨询?”
江与夏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会做心理咨询?
秦知行对上他的目光,看见他眼中那稍显怀疑的神色动作微顿了下,无奈笑道:“夏夏,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有心理学学位的。”
第32章
江与夏沉吟了下,迟疑道:“是吗?”
他印象中好像不是心理学,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吧。
好在秦知行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起身道:“夏夏,把口罩带好,我们先去我办公室。”
江与夏:“好。”
到了办公室,秦知行先把白大褂脱了,江与夏看着那件白大褂思绪跑远了些,秦知行并不像他一样从小就在孤儿院,他是大概九岁才被送过来的,听院长阿姨说他原生家庭很好,只是后来父母因为遗传疾病病逝,旁系也没什么亲人了,这才到孤儿院的。
他不知道秦知行后来选择医生这个职业有没有父母的这个因素,他这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面上又总是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回神了。”秦知行嗓音温润,凤眸狭长,“怎么老在走神。”
江与夏:“没事,就是觉得白大褂很帅。”
他说着伸手想要碰碰,不过指尖还没触及就被秦知行给拦下了,“别碰,脏。”
江与夏讪讪地收回了手,“哦”了一声。
“白大褂其一的作用就是阻隔细菌。”秦知行从桌上拿过酒精喷雾,“伸手。”
江与夏伸出手,秦知行在他手上喷了两下,酒精喷在手上,凉凉的,江与夏两只手相互揉搓了下。
秦知行看着他的手,突然问道:“夏夏,听说你上次吊威亚受伤了?”
江与夏手微顿,“嗯,已经去过医院了,没什么大问题。”
秦知行微皱了下眉,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为什么没告诉我?”
江与夏小脸微垮,不是不告诉,是没法告诉啊,摔了之后自己就去缠着周泊野当金丝雀去了,后来恢复意识后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怕秦知行会担心,也怕被他知道“金丝雀”这件事,实在丢人,也就没有说了。
他讪讪道:“一点小伤而已,我看没什么问题就没和你说了。”
秦知行沉默着没说话静静看着他,江与夏慢慢垂下眸子,有点心虚,“好吧,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没有机会和你说,不过伤的确没有什么大碍。”
秦知行叹口气,伸手想要揉揉他的头,想到什么手又顿在了空中,最后缓缓收回,轻声道:“反正来医院了,就近再去做个检查。”
江与夏眸光微闪,“不用了吧。”
上次意识恢复的时候,他就去医院做过检查了,他现在也在持续治疗,医生说挺稳定的。要是现在再去做检查,秦知行就会知道他那奇怪的病证,他都不敢想他会是什么反应。
秦知行看着他,凤眸转深,“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和我生分了不少。”
他说这话时唇角浮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也像玩笑一样,但江与夏知道他生气了,秦知行越生气表现地就越无所谓。
“没有。”江与夏语气有点急切,怕秦知行误会,他亲缘浅薄,能称的上家人的只有秦知行一个人,甚至连院长阿姨都没有秦知行在他心中的分量重,他不想因为这些事给两人造成隔阂。
“只是这段时间太忙了,所以没怎么联系,对不起。”
秦知行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像是对小朋友一样,“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江与夏点头,“我知道。”
秦知行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艘“小舟”,是周泊野送的挂坠。
秦知行手指摩挲了下玉石,“给你。”
江与夏拿过挂坠,“我还以为它丢了。”
“你放在抽屉里忘带回来了,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的,这次可要收好了。”
江与夏把挂坠攥紧了些,他和周泊野之间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每一件都很珍贵。
耳边又滑过那句“江与夏,我们从头来过好吗?”
“……”
江与夏呼吸微窒,他抬眸看向秦知行,“哥,我来找你,除了想拿吊坠之外,还想问你一些问题。”
秦知行“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出国吗?”
秦知行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江与夏抿了下唇,“嗯,我记不清当年为什么出国?”
又为什么会和周泊野分手。
“记忆出现了问题?做过检查吗?”秦知行动作微顿。
江与夏:“做过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应该是吊威亚的时候摔了一下脑袋。”
听到没事秦知行语气这才严肃起来,“夏夏,你没有告诉我这件事。虽然你几乎所有的事都不肯依靠别人,但是我以为类似这种事,你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说着顿了下,“我以为我们是家人,”
江与夏愣了下,“哥,我、我……”
秦知行伸手制止了江与夏接下来的话,“我只是生气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江与夏口不择言:“如果再有这种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和你说的。”
“瞎说什么,我希望你以后再不会受伤。”秦知行有些无奈,接着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你出国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很突然地一天你就找到了我这里来,可怜兮兮的,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也什么都不说。”
秦知行在国外留学,毕业后直接在当地工作,也就是那时,江与夏突然找了过去。
江与夏:“……”
果然,没有一点印象。
秦知行见他还在想,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道:“别着急,我先去打饭,吃饱饭再想。”
“嗯。”
“啪嗒”,门被轻轻合上。
江与夏手轻轻摩挲着挂坠,失忆这种小说桥段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有种虚幻的感觉。
但不找回记忆,他和周泊野这段关系就永远都理不清,从头来过真的就能毫无芥蒂吗?
要是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呢?又或者有什么一定要分手的理由呢?
真难。
有那么片刻,还真想恢复成金丝雀江与夏,起码什么都不用想。
秦知行办公室的空气很好,微风裹动纱帘,阳光洒进来,他盯着窗户开始放空自己,不知过来多久,阳光有些刺眼了,他视线偏移,缓缓落在秦知行的办公桌上。
桌上整洁干净,一台电脑,笔筒里错落着几根笔,再就是角落里摆着的两瓶药。
药?办公桌上的药总不能是给病人的吧?秦知行生病了?
江与夏起身,想要去拿药瓶看看,恰在这时候,秦知行打饭回来。
“来吃饭吧。”
江与夏手指了指药瓶,“秦哥,这是什么药?”
秦知行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神色平常,“维生素c和胃药。”
江与夏:“你胃不舒服吗?”
秦知行:“吃饭不规律,偶尔会。”
他笑道:“不过都是些小毛病,我可年年都会体检,对自己的身体爱惜着,不像你。”
……
从医院出来后,江与夏打车直接回去,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周泊野。
江与夏愣了下,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不用上班了吗?”
周泊野脸色不太好看,听到他的话,嗤笑了一声,“偷个懒。”
早上到公司了都还没收到江与夏的消息,他就知道他应该是恢复了,因为金丝雀江与夏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发些让人牙酸的情话。
一问郑叔,说他出门了,还是在自己一走就开始打车,这不是明摆着掐时间躲他吗?
江与夏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醒了。
周泊野舌尖顶了下上颚,“你呢?去见谁了?秦知行?”
江与夏抿了下唇,“嗯”了一声。
周泊野眸中闪过一丝戾气,“一醒来就躲开我,但是去找了秦知行?”
“江与夏……”
他喊了声他的名字,额角青筋微跳,好歹和他说一声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他也不是那种要把人囚.禁在家,谁都不能见的偏执狂。
但是他忍不住和秦知行做比较,比较之后便冷静不下来了。
他说不清自己是在害怕还是在生气,气江与夏躲他,气他去找秦知行。怕将与夏想起分手的理由,然后再一次离开他。
怕他被秦知行抢走……
“江与夏……”周泊野又喊了声,呼吸重了些,不怎么好听的话对上江与夏那双眸子,都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
他顿了下,看到江与夏有些无措的神情深深吐出一口气,自嘲般地道:“我有点事要处理,出去一趟。”
他拿起车钥匙,径直往外走去,他怕自己在留下来,会变得不理智,他要冷静一下。
周泊野坐到车里,手重重砸了下方向盘。
艹!完全冷静不下来!
他拨了个电话,“林彦,出来陪我喝酒!”
林彦还一嗓子的睡意,“啊?喝酒?这什么时间啊?喝屁……”
“老地方。”周泊野没等他说完就挂了,钥匙一拧启动车子。
周泊野从后视镜看到江与夏追了出来,脚上一加力,油门踩到底,车子飞快驶离。
艹,生气了还要自己躲出来。
真tm贱!
第33章
周泊野眼前闪过江与夏有些苍白的脸色,牙狠狠切了下唇,脚下的油门踩得更实了。
车子的轰鸣声响彻山道,江与夏看着周泊野车的速度心头微微一紧,眼睛跟着车子划过山道,不一会车子就消失在眼前。
他深吸了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情绪往下压,垂眸看了眼掌心的玉,因为握得太紧,手心留下一个不重的红色印记。
他手指轻轻摩挲了下,指尖勾在绳子上,拴住挂坠的红色线绳也已经因为岁月侵蚀而褪色,泛白不说,还疵了些杂毛,总归是不怎么体面。
挂坠的线绳是用好几根细线编成的,细细密密扎得很紧实,编织方式很复杂,绕着绕着就很难分清究竟哪根是哪根了,除非用剪刀在初始处减下一刀,这些细绳就会散开,一条是一条,各不相干。
他和周泊野之间比这编成麻花的线绳还弯弯绕绕些,不知道源头在哪,就不知道怎么解,最不容易受伤的方式就是在现在剪下那一剪刀,从此各不相干,也不至于再分一次。
现在是最好的节点,要不等自己的意识再错乱又该去缠着周泊野了,如果自己现在离开的话,大不了之后让李琦关自己一阵,再不济随便编个理由骗骗他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一时错乱的那本书最后白月光回来,金丝雀不照样离开了,还搞得那么悲壮,差点就死了。
“江先生。”
江与夏:“嗯?”
郑叔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拧着眉看着自己,“别难过。”
江与夏愣了下,难过吗?
郑叔:“先生回来的时候很着急,给您打电话又打不通,怕您出事,如果您再迟点回来,他可能就出门找您去了。”
江与夏打开手机,的确有几个未接来电,之前手机调了静音忘记调回来了,还有一条孙佺发来的信息。
孙佺:“夏夏,之前那个公益广告,导演今天给我回了电话,基本上说定了,那边要求要先去体验生活,时间挺紧的,你看看收拾一下东西,今天走也行,自己掐下时间再告诉我,我来接你。”
如果马上就要离开的话——
江与夏握着挂坠的手紧了些,他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他今天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和周泊野以后可能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要不就这样吧。
挂坠被他握热,他垂眸看向它,突然就想到两人刚在一起时,那段时间他无所事事学了很多东西,但是他天生三分钟热度,做着做着就换了,或者直接放弃了。
有一次周泊野看他扔在一边的吉他,皱眉道:“江与夏,怎么又不学了?”
江与夏靠在沙发上,嘟囔道:“太难了,不想学了。”
周泊野表情顿了下,突然道:“如果以后我们真的走到了很艰难的时候,你会不会也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我了?”
那时候他的回答是什么……
他说:“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年少时的回答在这一刻震耳欲聋。
江与夏抬头看向郑叔,语气有些急切道:“郑叔,你知道周泊野去哪了吗?”
郑叔手指顶了下眼镜,“先生的车都有定位,我问问老张,您稍等。”
江与夏点头,郑叔回来的很快,他用钢笔在纸条上写下地址递给江与夏,“江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江与夏:“嗯。”
另一边,林彦顶着一头乱发推开包厢的门,眸子半阖着,一脸未散的睡意,嘴里轻声吐槽着,“周泊野,你知道我今天几点睡的吗?老子九点才闭眼!这才几点你就把我叫起来!你最好是有事,没事都得给我变出事来!”
周泊野斜斜看了他一眼,一双眸子黑沉得吓人,手中杯子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了不少,桌上还摆着一个空酒瓶,看上去是喝了不少了。
林彦瞧见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不是哥们,这天都还没黑,你一瓶五十度的就干下去了?”
周泊野没有说话,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有多差了,林彦也稍稍清醒了些,他小心翼翼问道:“江与夏?”
周泊野握着酒杯的手微收,脸色更黑了。
林彦眨了下眼,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拿个杯子,浅浅倒了半杯,棕色的酒落在玻璃杯中,他在周泊野杯子上轻轻碰了下,发出“叮"地一声。
“得,陪你一杯。”
说到“江与夏”这个话题,林彦自动闭嘴,这事没得谈,就算现在去墓地把周泊野他妈挖出来,他妈叫周泊野离江与夏远远的,这事都成不了。
不过能把周泊野气到大白天扔下工作跑这喝酒,他还真好奇这江小鬼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了。
这两年,周泊野活得那叫一个清规戒律,整一工作狂,退出豪门霸总行列,和他们这些混日子的二世祖完全不同,一个看破红尘的工作机器。
林彦翘着二郎腿,打量着周泊野的变化,“啧”了一声,感情这件事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江与夏这一回来,瞧着人都鲜活了不少。
周泊野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闷了,又伸手去倒了一杯。
林彦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不行,他这人天生好奇心就重,试探地问了句:“前几天不还和我秀恩爱吗?这才几天,怎么这幅衰样了?”
一口烈酒入喉,周泊野冷声道:“让你喝酒,没让你审讯。”
林彦:“……”
“就生喝阿?”
周泊野睨了眼他,林彦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喝你的,我可喝不了闷酒。”
他伸手在沙发上按了个按钮,“来个节目。”
麦“沙沙”响了两下,对面似乎沉默了下,而后一个女声回道:“好的,林少请稍等。”
不一会包厢门被敲响。
林彦:“进来吧。”
随着他声音落下,老板领了一屋子的人进来,有男有女,一字排开,什么样子的都有。
“周总、林少。”女老板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
身后那一群人也齐齐喊了声,“老板好。”
“……”
两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基本上人一进来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周泊野冷笑了声,“林彦,你现在玩挺花啊。”
林彦:“……”
女老板看两人面色不是很好,微微皱了下眉,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下一刻立马又笑开了,“您二位不满意吗?没有看得上眼的?要不我再换一批人?”
林彦连忙打住,“姐,你这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起这种勾当了,我这也就一年多没来,你这都从酒楼换青楼了?”
女老板:“……”
她笑了声,解释道:“干喝无聊,叫点小弟小妹倒倒酒。”
林彦:“你们以前不是有驻场吗?弹吉他那个嘞?我就想听听歌。”
老板和林彦两人面面相觑,也没想到你要玩这么纯情的啊……
林彦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们这群人虽然是些混不吝,但是好歹是一代代传下来世家,家风有多严格外人不知道,要是被发现玩这种,回去少了一层皮都是轻的。
周泊野往沙发靠去,这么多人吵得他头疼,原本难看的脸色现在更难看了,他微微抬眸扫视过去。
这里的人应该是老板特意挑的,起码相貌上来说都是千里挑一的存在。
那些人也看到了周泊野的样子,也是轻呼了一声,毕竟周泊野这张脸知名度还挺高。
有个大胆的男生眸色微闪,咬了咬唇就往他走过来,“周总,我看你杯子里的酒快没了,给您倒一点。”
他蹲在他脚旁,手拿过桌上的酒瓶,声音很温柔,并不会甜腻得让不舒服。
另一边,江与夏也到了这家店,他才走进来就被保安拦住了,保安打量了眼他的穿着,“不好意思,请出示会员卡。”
会员卡?
保安:“没有会员卡的话是不能进店消费的。
江与夏抬眸看了眼店名,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李琦,“有这家店的会员吗?”
就几秒的时间,消息就回过来了,“必须有啊,卡号是这个:176577879,我家宝是要去喝酒吗?等等哥,哥马上来。”
江与夏:“不用来,找人,不喝酒。”
在把卡号报给前台时,江与夏问道:“能告诉我周泊野在哪个包厢吗?”
前台微笑拒绝,“不好意思,这是客户隐私,不能告知的。”
果然没那么顺利,江与夏在大厅找了个位置坐着,点了杯度数不高的酒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想看看能不能等到周泊野。
这处环境不错,包厢和包厢之间离得很远,而且每一种包厢都是不同的装潢,说是喝酒的地方,但装修更像是喝茶的地方。
等了一会没见着人,江与夏尝试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没人接。
他起身打算去找找,他往包厢那边走去,还没走两步碰到了两个醉汉,酒气冲天,江与夏往旁边让了让,本意是好的,但因为他天生脸臭,今天表情更不好,这一动作更像是嫌弃。
“你、你怎么回事?”那两醉汉围了过来,“你刚刚是在翻白眼吗?”
江与夏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声音微冷,“没有。”
两人这才完全看到江与夏的脸,愣了下,才道:“老板真是不够意思,这种极品都不带我们包厢去。”
“小弟弟,还在上学吗?和哥哥们去包间玩玩怎么样?”
“不会亏待了你的,什么价格都可以。”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笑得很猥琐。
江与夏垂眸打量了眼自己,因为今天去医院所以穿的很低调,的确不像是这个店的受众。
不过他今天是来找周泊野的,不想惹事,于是没有说话,抬步就要走。
“诶!跟你说话呢?”那两人却不依不饶。
第34章
两人一个体型胖一些,一个瘦一点却更壮实,互相扶着脚步都有点踉踉跄跄的,酒气熏人,喝得挺醉了。
胖的那个脚步虚浮地往江与夏那边追去,虽然姿势踉踉跄跄的,脚步倒也不慢,三两步赶上了江与夏,直接伸手扯住他的卫衣帽,勒着他的脖子把他用力往后拉。
江与夏一时不察,被他拉得倒退了两步。
胖子叫嚣道:“跟你说话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滚过来!”
江与夏用手指碰了下脖子,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抿紧了唇,他转过头去,一双猫眼牢牢盯着扯他帽子的人,那双瞳孔黑得很纯粹,声音凉如夜水,“放手。”
对上他的眼神,胖子身子僵了下,手上的劲稍稍松了些,不过还是逞强着不肯完全松开,“不就是一个出来卖的吗?婊子立什么牌坊?”
这话说得难听,江与夏眸色微变,一个字也不说直接一脚踢了过去,胖子吃痛,抓着帽子的手瞬间松开了。
他后知后觉,这家店可能不正规,有特殊服务,他们应该是误会他也是。
他唇色微白,所以周泊野也……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口像坠着块铁,下一刻否决了这种想法,周泊野不是这种人。
胖子往后退了两步,屁股顶着墙,佝偻着腰,双手紧紧捂住腹部,脸憋得通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板鞋的鞋底很硬,那一脚正好踹他肚子上,肯定是不好受。
“胖子,没事吧?”原本还在一边看热闹的同伴忙跑了过来,搀扶着他,两人酒意都清醒了不少。
“呕”胖子一张口还没来得急说话,先吐了一地,那味道直冲鼻根。
江与夏皱眉偏过头去,用袖子轻轻掩住口鼻。
他同伴也是一脸菜色,不动声色地屏住气。
胖子吐过后,酒意散去了一半,骂了一声又跌跌撞撞朝江与夏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招呼他的伙伴,眼神一狠,“东子,今天不把他办了,老子以后还混个屁!”
他的同伴反应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往他包抄过来。
江与夏看到他衣领上沾着的不明液体往后退了好几步,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双好看的眉都快拧成一团,不想碰他。
这怎么打。
江与夏四周看了看,想找个趁手的工具,可还没等他找到,拳先挥了过来,他忙偏头躲闪,耳边划过劲风,堪堪躲过。
毕竟是成年男子,这两人身形瞧着也不算弱小,就算拳头没有沙包那么大,真动起手来也还是挺唬人的。
地方狭小,江与夏不好避,瘦的那人趁着江与夏躲拳头时,迅速从后头搂上他的脖子,手肘紧紧禁锢着江与夏的脖子。
胖子瞧见后嘴角咧开,拳头高高扬起,想要把刚才那一脚还给江与夏。
江与夏打量了一下地势,没法借力。
咬牙拼着受了这一拳没有躲,用脚蹬向胖子的肚子,借着这个力,将背后那人狠狠往墙上压去,手肘往后重重一击,禁锢着他脖子的手骤然一松。
东子从嗓子处吐出一口气音,感觉肋骨都要断了,“艹。”
江与夏缓缓直起腰,刚刚那一拳虽然受了但胖子被他踹地失了准头,打在他的手臂上。
他活动了下肩膀,牵扯着手臂上的肌肉,一股酸痛到骨头里的感觉涌了上来。
江与夏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今天真是事事不顺,本来生活上就一团乱麻还偏偏遇到两个人渣来找不痛快。
他垂着眸看着佝偻着腰的两人,“不是要我陪你们吗?再来。”
被踢了两脚的始作俑者这会靠着墙壁,捂着肚子痛呼,那两脚都不轻,本来又喝了很多酒,这会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江与夏的话,他喘着的粗气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江与夏,手缓缓伸向身边的拖把。
东子觉得嘴里有股血腥味,他往地上啐了口痰,脑子清醒了些,这真是碰到块硬骨头,看这个样子应该真的不是店里的员工,要是员工不可能这么大胆,敢对客人动手。
这个店是会员店,店里的门槛并不低,他是个做生意的,不想得罪任何人,不能再打了,而且在他手上也讨不了好。他刚想起身道歉,就见胖子拿了根棍子捂着肚子就冲了出来,直接往江与夏头上砸去。
东子眼睛猛地睁大,“谢林其你疯了啊!”
这棍子要敲下去,真得闹出事来。
好在江与夏反应快,躲了过去,棍子砸在墙上断裂开来,棍子飞出来的碎末擦过江与夏的额头,留下一道血痕。
原以为只是一道浅浅的痕迹,没想到见了血,血顺着额角流下。
那胖子低低笑了起来,棍子往地上一扔,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舒服了吗?”
棍子砸在墙壁巨大的声音招来了工作人员,大厅和旁边包厢的客人也围了过来。
“天!先生您没事吧?”工作人员看到江与夏额头上的血,又看到这满地狼藉顿时吓了一跳。
“保安呢?快叫保安过来!”
江与夏手指碰了下额角的位置,指尖染上一丝血色,食指揩掉那丝血色,他沉着脸蹲下捡起了那截断掉的木棍在手上颠了颠,眼睛微红,本来不想惹事的。
但是他这人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动手了就一定要打赢的信条。
胖子看了江与夏一眼,往后退去,“你还想干嘛?”
下一刻棍子落到身上。
胖子发出一声尖叫,用手去挡,棍子砸在敦实的肉上发出的声音很闷。江与夏还算有理智,专挑疼却不怎么碍事的地方打。
胖子叫得像杀猪一样,“艹!我要杀了你!”
东子想要来阻拦,江与夏下手的那股狠劲吓退,只能一个劲地催促工作人员,“保安呢!快叫保安过来啊!”
另一边,包厢里周泊野眼神轻扫过蹲在他脚边倒酒的男生,男生似有若无地往他靠近,一股甜腻的花香味袭来。
周泊野轻轻晃了下那杯酒,就在那男生以为事成,唇往上扬的时候,酒杯落地。
酒水倒出将地毯晕湿一块,那男生脸色瞬间发白。
周泊野抬眸看向老板,“这是什么规矩?”
林彦动了下唇,你说什么时候惹周泊野不好,偏要这个时候往上撞,这个时候连他说话都得挑着来。
老板脸色微变,“抱歉周总,是我们的问题。您今天所有的消费都由我承担,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看向那个自作聪明的男生,压着声音道:“蠢货,还不滚过来!”
男生抿着唇,又怕又有点不甘心地从他身边离开,周泊野没有说话,包厢里瞬间陷入沉默,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恰在这个时候,旁边候着的经理腰间的对讲机亮了下,沙沙的声音传出,“经理,兰字间这边有人闹事,您来看看。”
因为包厢内很安静,声音就特别清晰,但是对方那边似乎很嘈杂,各种声音掺杂其中。
老板听见声音眉毛皱了下,她对经理挥了挥手,经理点了下头,对带来的那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等会跟着走。
老板本来还想喝几杯酒再赔个罪的,岂料包厢内动的最快的是周泊野,他起身声音比刚才还沉,“兰字间在哪?”
老板看了眼他表情吓了跳,反应过来忙道:“请跟我来。”
林彦也起身了,刚才对讲机里他好像听到了小鬼的声音,原本还以为听错了,不过看周泊野那反应应该是没错。
……
兰字间外。
“经理来了!”
“别打了别打了!”
保安终于到位,江与夏眸色微红,额头上的血流到了眼角,原本上扬的眼尾添了丝血色的靡丽。
江与夏停手,抬眸看去,正好看到正往这走来的周泊野,他和周泊野对上了视线,下一刻手中的棍子落地。
第35章
江与夏手背到身后,指端狠狠和衣服摩擦了下,将手上的沾到的血擦干净,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看见家长后要隐藏自己的错误一般。
什么抽烟喝酒打架这些事他都干过,但不代表他希望被周泊野看见。
林彦看着满地翻滚的胖子龇了下牙,“小鬼下手挺狠啊。”
周泊野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一步一步朝江与夏走去,直到在江与夏面前站定。
他看了眼他的额头,又看到他脖子上留下的红痕,指尖轻轻触了下他脖子上的红痕,他皮肤本来就很白,稍微动一下就会特别明显,例如现在,雪色上浮着一道很夸张的红。
“疼吗?”
江与夏没说话,不怎么疼,看着有点恐怖其实就是贴个创口贴的情况,还不比以前小时候在孤儿院打的惨烈。
但因为周泊野的询问,心里那一点点委屈还是涌了上来。心口不受控制酸了下,他也分不清是因为这架打的,还是之前两人闹得那么不痛快的缘故。
见江与夏没说话,周泊野手指摩挲了下他的手背,又轻抚过他的眼尾,带着点安抚的味道。
江与夏自己可能不知道,他眼尾泛着薄红,看着就很可怜。
“麻烦准备一下医药箱。”他声线平稳,似乎有些过于冷静了。
“有的,周总稍等,我已经让人去拿了。”老板脸上的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她不久前才听说周泊野身边出现了个不能惹的祖宗,这才过去多久,这祖宗就在她店里出了事……
周泊野又看向胖子,问江与夏:“他弄的?”
江与夏愣了下,猫似地眸子微微动了下,灵动又鲜活,他原就是来找周泊野示弱的,刚好趁着这个机会。
他适时地示了弱,点了下头,“嗯。”
他像是有人撑腰一般,声音虽然凉薄,语气倒是告状一般,“我来找你,突然被他们两人拦住,问我什么价格,我不想回答,他就要动手。”
江与夏还来了个总结陈词,“他好像想睡我。”
周泊野突然笑了声,桃花眼轻轻眯起,听他语气什么的都还很冷静,唯独那双眸子墨色翻涌,他伸手拉过旁边的椅子,伸手扯了扯西装的领带,甚至嘴角还带着丝散漫的笑,拖着椅子朝胖子走去,连脚步都是轻的,谁都没意识到他要干嘛,直到椅子重重砸到了胖子身上。
“啊!”
胖子的尖叫声以及众人被吓到的惊呼声重叠在一起。
周泊野单手拎着椅子的腿,一下!两下!三下!
胖子从尖叫出声慢慢到出不了声音,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椅子变了型被周泊野随手扔在地上,他吐出一口浊气,蹲下身子扯着他的头发,他声音很好听,但是说出的话却让人胆寒,“哪只手打的他?”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觉得他是放狠话。
“救、救命!”胖子说话含糊不清的,他脚乱踢着想要躲开他,但是因为头发被拽住退无可退。
他看向江与夏,眼中绝望而恐慌,“救命——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周泊野……”
江与夏唇动了动,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周泊野。
周泊野笑容更盛了,语气却冷到了极点,“你竟然还敢向他求救?”
他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高高扬起,“你怎么敢……”
下一刻重重往地下按去,脑袋碰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诺大的店瞬间安静了下来,害怕、恐惧,每个人看周泊野的眼神都变了味,仿佛他是哪里出来的怪物,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止。
周泊野黑发微乱了些,散在额前,“你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动手伤他,他小心翼翼养着,生怕出一点问题,他们怎么敢!要是那块淤血……
周泊野甚至想都不敢想。
“阿野!”江与夏终于反应过来,他忙上前抱着周泊野的胳膊。
“阿野,别打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江与夏声音微颤,周泊野缓缓看向他。
江与夏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嗯。”
周泊野不知道是怕伤到江与夏,还是怕在江与夏眼中看到害怕,他慢慢松开手,牵起江与夏的手,把他带离了这片不怎么干净的地方。
老板连忙让保安过去把胖子拉到一边,胖子已经面目全非,亲妈在这都不一定认得出,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叫喊着。
周泊野看着江与夏,慢慢安静下来,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眼中还有没有散去的戾气,“吓到了吗?”
江与夏看着他,认真道:“没有。”
周泊野闭上眼睛缓了下,全身的力气慢慢卸下,唯独牵着江与夏的手紧了紧,“抱歉。”
江与夏看了眼两人牵着的手,“为什么要道歉?”
周泊野没有回答。
恰好这时,酒店的工作人员把医药箱拿过来了,他看见周泊野有些不敢送过去,最后还是老板拿过医药箱道,“周总,先帮这位先生处理一下伤口吧。”
“嗯。”
他牵着江与夏的手就近走到一个包厢,路过的时候眼神轻轻落到那个叫东子的身上,东子瑟缩了下,忙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伤口处理好后,问题不大,周泊野稍稍松了口气。
他伸手,笑着对江与夏道:“给我抱一下吧。”
江与夏这次很乖,他话音刚落他就依了过去。
周泊野手渐渐收紧,下巴抵在江与夏肩膀上,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脖子,如果细看还能看到他手在微微颤着。
“对不起。”周泊野声音有些哑。
江与夏愣了下,突然明白周泊野为什么要道歉了,他在内疚。
第36章
江与夏唇动了下,话还没说出来眼眶就红了,两人中好像每次先道歉的都是周泊野。
这件事明明是他先做错了,不可否认他每次采取的第一个方法就是逃避,他性格缺陷导致的。
却还是周泊野来道歉,他都替他委屈。
“你别道歉。”江与夏从嗓子里挤出了点声音。
周泊野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僵,松手就想来查看他的情况。
江与夏用手挡了下,扭过脸去,不想让周泊野看到他现在这幅窝囊的样子。
鼻端全是属于周泊野的味道,他瓮声瓮气道:“阿野,你有生气的权力,我受伤不是你导致的,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又不是背锅侠。”
他说话声音更哑了些,“别因此内疚,不然你让我怎么自处。”
周泊野没有说话,连郑叔都想得到他的车子有GPS,他自己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在幼稚地寻求存在感,却因为这么一点破事差点酿成大祸。
江与夏深吸一口气,他觉得得把之前的误会和周泊野解释清楚,“至于今天早上我跑出去……”
他话还没说完,周泊野就打断了他,“先别说了,我先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
这突然的打断仿佛是害怕他会说出什么自己不想听的东西来。
江与夏顿了下,他抬眸看向周泊野,有点不依不饶道:“阿野,我想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周泊野皱了下眉,对上那双眸子他还是妥协了,“好,你说,我听。”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有些事情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
江与夏:“我醒来之后不是故意想要躲着你,上次你说从头来过,可是我连当初为什么分手都不明白,我怕、我怕会重蹈覆辙。”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所以我想先躲开你,去问问秦哥他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
“对于我们这段关系我已经习惯逃避了,对不起。”
江与夏说着顿了下,“我害怕会再伤害你一次。”
两年前的江与夏怎么也没想到会给现在留下一个这么大的烂摊子,想收拾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周泊野手指抚过他的眼尾,江与夏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了,他很白,皮肤又很薄,所以稍有一点红就很明显。比如现在,眼尾、鼻尖都红红的,看着好不可怜。
周泊野:“你刚开口的时候,我真怕你说秦知行,我怕你会说你认识秦知行比认识我还早,去找他又怎么了。”
他说着笑了声,伸手环上江与夏,将他抱紧了些,“没想到字字句句都是我。”
“江与夏,你真可爱。”
周泊野这种出奇的好哄反倒让江与夏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甚至想如果自己没来找他,可能他都能自己把自己哄好。
在江与夏看不见的地方周泊野笑意却并不明显,对比于江与夏害怕再伤害他一次,周泊野更害怕的是当年江与夏有什么必须离开他的理由,他却毫不知情。
一个人撑着该多辛苦。
他倒是宁愿是江与夏厌烦了他,单纯的一个分手而已。
他问道:“后来为什么选择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