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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现实 一缕黑发从窗外垂落,又被柳萧捏……

师父真的是对的吗?申从云突然想。

为什么要让她活下去?她有设想过如今的局面吗?独自一人苟活在世间究竟有什么好的?这人间有这么值得让人留恋吗?

这是申从云第一次质疑师父的做法, 她偏头望向窗外,她的洞府在山顶,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见大块大块被闻人遥和闻人远夷为平地的山头。

这座山原是很高的,在申从云眼里却矮得不像话,似乎轻轻一跃就能直达山脚,从此之后一切烦恼都将烟消云散。

漫长的沉思之后,她还是放弃了。

要是她也死了,又有谁能记住这一切, 告诉几百年后的人们他们并没有错?申从云的死是会让闻人远松一口气的, 自那以后他不用再担心过去的一切会再次找上他, 他就是掌门,名正言顺的那个。

那之后申从云做了医修,每个门派里都是要有几个医修的,他们大多数时候不参与门派事务, 只管治疗伤员, 空的时候种种草药炼炼丹, 大多数时候没什么威胁。

换个角度说, 申从云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废人, 也没有多少路可以让她来选了。

申从云一头扎进医书之中, 两耳不闻窗外事,跑的地方多了,竟也有了些桃色传闻来, 旁人提到申从云,都说她没了师父管教只知道流连花柳巷,一天天的不务正业。

渐渐地闻人远也对她放下了警惕,终于认为这个师侄是真的废了, 放松了对她的监管,只是依然把她边缘化,不让她接触任何门派重要的事务。

——“那你的蛊虫呢?”柳萧安静地听完了申从云的叙述,问她。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自己死了,”申从云说,“这蛊虫应该不是闻人远自己炼的,他没这个能耐。依我看,八成是之前我们遇到过的那个邪修一脉的人,炼蛊的人死了,我体内的蛊虫也就跟着死了。所幸那虫子也只是潜伏,并没有要我的命。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得跟蜘蛛网似的,但毫无疑问,他们中心的那个连接点就是房弘光。”

这就又回到了那个问题,房弘光究竟想要做什么?

柳萧沉思着,也不知闻人远清不清楚。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申从云长长吐出一口气,“你还有别的什么想知道的吗?师弟。”

这时候轿冕已经回到了栖星宫,申从云望向这座夜色中依然威仪不减的宫殿,一时也有些感慨。

没能亲眼看着当时的柳萧登上魔尊之位,申从云其实还挺遗憾的。

柳萧半晌没有开口。

申从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扭头注视着窗沿,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不必强迫自己原谅我,毕竟我杀了师父是事实,没能护好阿潜也是事实。等闻人远死了,我自然会离开,不会赖在这里。”

“栖星宫很大,你要是觉得其他地方不好待,来住一阵也没事,”柳萧语气淡淡,他偏头望向窗外,开口说了一句,“你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申从云愣了一下,就见一缕黑发从窗外垂落,又被柳萧捏在手心把玩。

申从云:“……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闻人潜道,这是他从三人相认以来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对申从云说话。

他没有从车顶上下来,也不知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申从云,还是单纯不想看见她的脸。

申从云一时语塞,轿冕里突然漫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氛围,让申从云如坐针毡。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柳萧终于开口,慢悠悠道:“祁响那边怎么样?”

“他和左护法定好了今晚见面,她本来就在附近,于是过来修改了一下祁响的记忆。他们已经把他送回去了。”闻人潜乖乖地答。

就在这时,门外适时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大人,我们已经到了。”

“下车吧,”柳萧理了理衣服,从容地站起身,“想好闻人远的死法了吗?”

这话既是在问闻人潜,也是在问申从云,柳萧跳下马车,闻人潜便从轿冕顶上飞了下来,吧唧一下挂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死都行,”闻人潜扯了扯嘴角,难得地兴奋,“只是可惜他只有一条命。”

申从云跳到地面上,看着两个师弟一肚子坏水地在那儿商量闻人远的死法,不由得失笑。

眼前不知怎地浮现出一副许久未曾见过的情形,少男少女们围拢在一起嘀嘀咕咕,像一群小麻雀,商量着要怎么给对面一点颜色看看。

她记得那次是某个门派的小少爷被他们的长老带着来沧泽宗做客,说什么闻人遥的徒弟一个个都是草包,要是掌门之位落到他们手上,这沧泽宗迟早要完蛋,把小师妹气得破口大骂,当场拔剑把人一顿胖揍。

对方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仗着有长辈撑腰,喊话说要在门派里搞一场寻宝赛,输的那一方要在全宗门面前五体投地地认错。

林双影又怎么可能认输,当下拉了闻人潜和柳萧两个同岁的师兄应了战,二师弟何桦上蹿下跳地帮他们拿主意,唯恐天下不乱。

最后的结局就是她的三个师弟师妹不仅赢了比赛,还把对面的弟子一通痛揍,打得人有师父给的法器护体还几天下不来床,最后还是申从云亲自登门,给对方赔礼道歉,一通话说得好听,倒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把那长老气得七窍生烟。

“你觉得呢?”身后传来了柳萧的声音。

申从云回过神来,反问:“你们想不好?”

“要死很容易,问题是怎么死的,”柳萧语气淡淡,“不过最好在天亮之前结束。要是被人发现了闻人远失踪,再送回去可不那么容易。”

申从云沉默片刻,道:“你们栖星宫的地牢外人能进去吗?”

“你想进去?”柳萧问她,“没什么不行的,跟我过来就是了。”

他偏头望了一眼闻人潜,后者抿着唇没说话,没有直接同意,但也没说要反对。

柳萧停下脚步,捏住闻人潜的手腕,从掌根一直滑到指缝,最后捏了捏他的指尖。

“干什么……”闻人潜有些痒,想把手抽回来,“还在外面。”

之前还拉着他在公共场所干坏事,现在倒是保守起来了。

比起对付闻人远那个老头,现在的柳萧其实更想把闻人潜抱在怀里揉揉脑袋摸摸脸,男鬼之前受了不少苦,柳萧心疼。

但现在做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闻人潜大概会觉得莫名其妙的,然后待在那儿随他揉。

最后柳萧还是没有松开闻人潜的手,在他耳边问:“你想让她一起过来吗?”

“你都把她带到栖星宫里来了,还问我想不想?”手边刚好有个泄愤的对象,闻人潜气呼呼地捞过柳萧的胳膊,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这不是刚好免了再让她说一遍,”柳萧也不恼,反手摸了摸闻人潜的脑袋,“你不高兴的话,那我现在让她回去。”

闻人潜却闭了嘴,半晌才憋出一句:“来都来了。”

闻人潜也是知道,要是今晚没有申从云,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把闻人远带到栖星宫来,沧泽宗掌门的洞府守卫何其森严,平日里衣食住行也有专人把控,轻易不得近他的身。

若非这次申从云做了沧泽宗的随队医修,又借管理局任职之便把他们的巡逻路线都打探清楚了,他们就连接近闻人远都要好好想一番对策。

即便如此,申从云还是碰上了祁响,也不知是该说她倒霉好,还是该说一声好事多磨。

申从云假装没听见两人的话,她悠哉游哉地在他们后面走着,看上去像是来参观的,时不时还停下脚步欣赏一下栖星宫的夜景,发出几声没见过世面的赞叹。

一人一鬼来到地牢门口的时候,申从云还负手站在那儿观赏路边仔细打理过的花丛,闻人潜忍不住催促:“你能不能快点?这花有什么好看的?”

申从云慢悠悠地回过头,看上去有些受伤:“你嫌弃我没见过世面?”

闻人潜愣了一下,觉得这人无理取闹,没忍住骂:“你是不是有病?”

“哎,师弟倒是了解我,”申从云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大概是今天晚上难得剧烈运动,倒确实觉得胳膊有点疼了。你看看我,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闻人潜沉默了,他下意识看了柳萧一眼,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没事,”柳萧安慰地拍了拍闻人潜的肩,“你俩都有病。”

一个病在脑子,一个病在身体,要不怎么说是师出同门呢。

闻人潜没听懂,只知道柳萧又在找机会偷偷骂他,气得瞪了他一眼,一转身钻进了地牢里。

“谁也别说谁,”申从云走过来,拍了拍柳萧的肩,“搞得好像你没病似的。”

柳萧平静地望向她:“我病哪儿了?”

申从云指了指他的左胸膛:“心脏。”

柳萧“哦”了一声,看上去没有生气:“栖星宫一夜游到此为止了。”

申从云:“……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最终申从云还是拿到了栖星宫一夜游的续票,她跟着柳萧一路下了地牢,为了避免被这个小心眼的师弟赶出去,她嘴上拉拉链,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栖星宫的地牢里也是关了不少人的,柳萧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在路过一间囚室的时候,申从云脚步一顿,“哎”了一声:“你们把他关在这儿呢?”

柳萧回头一看,才发现关在那囚室里的是范华藏,这时候正成一个大字瘫在地上不省人事,要不是申从云提醒,柳萧都忘了还有这号人。

“这人你要留着吗?”他问申从云。

“问我吗?”申从云指了指自己,“倒是随便,本来也就是路上随便拉来的。”

“那你这拉的人倒是挺巧的,”柳萧看上去随口说了一句,“我让人把蛊虫拿出来了,你还要不要?”

“不了,你留着用吧,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说着,两人就来到了关押闻人远的那座牢房前,闻人潜看上去在那儿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这时候正站在墙边摆弄那些刑具。

闻人远刚刚被闻人潜一桶冰水泼醒,身上的囚服还挂着碎冰,大概是冷得不行,牙关还在不住打架。

看见他们过来,闻人潜飘到柳萧身边,把装冷水的桶塞到他手里,看上去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忘记了。

柳萧抬手摸了一把男鬼的脑袋,故意问他:“不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来点地狱笑话:

柳哥、师姐:心脏(一声)。

师姐、小潜:身残。

小潜、柳哥:疯子。

师姐弟三个整整齐齐(?

第122章 难吃啊 连艳鬼都嫌弃。

闻人潜瞪了柳萧一眼, 声音还闷闷的:“生气……”

“那怎么又理我了?”

闻人潜回头扫了闻人远一眼,缓缓吐出一句:“报仇要紧。”

“确实, ”柳萧深以为然地点头,“报仇要紧。”

这两人这时候还要喂一把狗粮,申从云翻了个白眼,问:“你们有没有别的话要问他?”

“别着急,”柳萧道,“多着呢。”

他来到墙边,那些杂七杂八的刑具就这样大喇喇地挂在那儿, 既方便让讯问者拿, 也能给囚犯一些威慑。

柳萧精挑细选了半天, 最后选了一根带了刺的鞭子。

申从云吹了声口哨:“你怎么知道我也想用这个?”

“你要试试吗?”柳萧甩了甩手腕,问闻人潜。

闻人潜撇了撇嘴:“我嫌脏。”

“也是,血溅身上不好洗。”柳萧点头,探头叫了一个看守进来, “我们有些事要问他。”

那看守也是个专业的, 闻言应了一声“是”, 从柳萧手中接过那条鞭子, 接着转身出去了。再回来时, 他提了一桶盐水, 颇为熟练地把鞭子在里面泡了,在空中甩了几下。

闻人远好容易觉得暖和了些,抬头看见看守手里的那东西, 脸都绿了,从牙关里迸出一句:“你们这群该死的畜生……”

“是啊,我们该死,”柳萧慢条斯理地带着闻人潜走到了一边的隔间, “不过,现在要死的是你。”

这地方与囚室直接用一道透明玻璃板隔开,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其中景状,申从云也跟着走进了屋,叹了口气道:“亏我还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保管让他跪地求饶。”

所以刚才落在后面这么长时间,就是在想这个?

柳萧有点无语。

“别急,”他说,“完事之后让你来。”

那看守的手法相当专业,既能让囚犯痛得直抽抽,也不会直接把人打死,看闻人远奄奄一息地快不行了,还掏了颗丹药出来往他嘴里一塞,待闻人远缓过劲来,再拿起鞭子继续打。

没过多久,闻人远身上的袍子就被抽成了烂布,闻人远本人也快烂了,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就把事情陆陆续续地招了。

他没什么骨气,一边骂这几个狼崽子心狠手辣,一边痛哭流涕地把他们问的东西一五一十都招了出来,还让闻人潜有些失望。

“这样打起来真没意思……”闻人潜说,“他怎么不再多撑一会儿?”

他托腮坐在那儿看着闻人远挨打,血色倒映在他猩红的眼底,男鬼扯开嘴角,露出一声阴森森的笑。

申从云靠在一旁喝茶,

从闻人远口中,他们得知闻人远投靠房弘光已经有上千年之久,这些年下来也一直在为他卖命,之前门派的那场变故,也是受他暗中支持的。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柳萧语气淡淡,“这些事情猜都猜到了。”

闻人远现在已经不奢求能保命了,只想能少受点罪,让他们赶紧给自己一个解脱。

现在房弘光大概还舒舒服服地在空调房里吹吹风,等着那群手下们自己把消息送上门来吧。

闻人远突然想。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跟了房弘光多少年了,打一开始房弘光找上他,说他比闻人遥更适合当掌门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那时的他还不明白。

他没有活够,活着这种事怎么着都是不会够的,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赞赏的从来是那个更率真的解释,尽管闻人远从来不是一个直率的人。

所以为什么现在他要死了,房弘光还好端端地活着?他不会善终的,闻人远终于知道被这师姐弟几个盯上就没有能逃掉的,只是当时的他太胆小,也太愚蠢。

闻人远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闭月灯,房弘光在找闭月灯。”

柳萧眼神动了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知道闭月灯有唤回逝者魂魄之效,我们知道你当时找回闻人潜的魂魄用的就是闭月灯。散修盟的盟主同样与房弘光有勾结,当初他听从房弘光的命令让人过来追杀你们,也是以为闭月灯在你们手里。”

“他想用闭月灯唤回死人?是有什么人要见吗?”柳萧问他。

“不,”闻人远摇了摇头,“单纯是为了魂魄。古往今来,杰出的修士陨落太多,灵魂飘散于世间,房弘光觉得这是一种浪费。他想要收集已死修士的魂魄,重新塞回他们的□□里,以得到一支不死不灭的永生军队。”

“这又是为什么?”申从云插话道,“他是修士管理局的局长,大弟子又是当今修真界第一门派的掌门,声望在修真界已经无人可及,他干这些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像魔尊一样君临天下吗?”

闻人远却摇了摇头:“我不清楚,那个人从来不会把他的想法全部告诉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有冥蚕丝也没有找到。这丝线是神兽冥蚕所结至宝,能够将离体的魂魄重新送回肉身,传说用这种方法复活的人与活生生的修士没有两样。

“但这宝物千年才出世一次,上次房弘光得到了消息,却被魔尊霓旌捷足先登了。也是你不走运,柳萧要不是你和房弘光盯上了同一样东西,他又哪里会非要把你从魔尊的位置上搞下去?”

柳萧不置可否,只是问他:“他要的东西收集齐了没有?”

“就差这两样了。冥蚕丝才是那个关键,只是我们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之前鲍权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他,但之后他死了,我们也没能找出什么东西。”

冥蚕丝……柳萧若有所思,难不成上次他们阴差阳错从鲍权手中得来的,就是冥蚕丝?那倒是有意思了。

闻人远这一番话说得恳切,都到这份上了,闻人远八成也不会为了维护房弘光再和他们撒谎,闻人远不是这种人。

“最后一个问题,”柳萧道,“闻人潜的肉身在哪里?”

“这我怎么会知道,”闻人远已经有点累了,“当时你的手下杀了沧泽宗那么多人,我应付还来不及,又哪里顾得着什么肉身不肉身的。”

柳萧想想也是,不过是不死心地多问一句罢了。

这一番下来收获还挺大,柳萧转头问闻人潜:“还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没了,”闻人潜看上去有些兴致缺缺,“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他这张脸了。”

柳萧站起身准备带着闻人潜离开,他回头望向申从云,问她:“你要多长时间结束?”

申从云在一旁围观了这么长时间,她原本确实是想出了不少点子的,只是看着闻人远这副烂泥似的模样,她突然觉得又有点没意思。

“算了,”她说,“你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柳萧也没说什么,让那个已经大汗淋漓的看守可以去休息了,反手摸出一只葫芦来。

申从云认出这是一件用来装鬼魂的法器,这才想起来柳萧还是个捉鬼师。

只见柳萧拔开葫芦的盖子,一只棉花团子似的小鬼魂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它已经很久没有干过活,跃跃欲试地看着柳萧,迫不及待地想要大显身手。

而柳萧冷漠地回答:“暂时用不上你。人面蜘蛛呢?”

棉花团子瞪大了眼睛,震惊于柳萧要用那只人面蜘蛛而不用自己,它等了半天,还是没能等到柳萧回心转意,只好委屈巴巴地钻回了葫芦里。

几秒钟之后,那只人面蜘蛛从葫芦里爬了出来,面黄肌瘦的,看上去已经被榨干得差不多了。

申从云一眼认出这是只艳鬼,她意识到什么,不由得挑了挑眉。

“大人,”人面蜘蛛气若游丝,“有什么吩咐?”

“饿了吗?”柳萧往一旁退让开去,指了指瘫在角落里的闻人远。

人面蜘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一听柳萧要给他饭吃,激动地望了过去,定睛一看,却又有些失望,嫌弃地撇了撇嘴:“捉鬼师大人,他有病。”

申从云:“……怎么还骂人呢?”

“是真的有病,”人面蜘蛛比划着解释,“他之前大概是遇上过什么艳鬼,那地方有毛病,难吃啊。”

柳萧却也没想到这闻人远居然连艳鬼都嫌弃,一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出于人道主义对闻人远表示一下同情。

嗤地一声,闻人潜在一旁哼笑出声,他没那么多顾虑,想笑就笑了。

申从云也没忍住,捂着脸转向另一边,肩头耸动不止。

也不知是他们的笑声太有感染力还是怎么,柳萧听着,嘴角也微微上扬了几个像素点。

闻人远心如死灰,他没想到死了就死了,在死之前还要受这样的侮辱。

“那你还吃不吃?”柳萧收敛了笑意,问那艳鬼,“不吃就回去。”

那艳鬼虽然嫌弃,但这好歹也是来之不易的一顿饭,下次再像今天这样有大快朵颐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吃,”他说,满脸写着视死如归,“我吃。”

这场面有点像虐待老人,柳萧觉得在这里看下去会掉功德,于是带着闻人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囚室。

申从云也没有围观艳鬼吃饭的爱好,她正准备离开,却听闻人远哆哆嗦嗦地开口:“溪儿……溪儿还在你们手里,对不对?你们要对他怎么样?他只是个孩子,对当年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

申从云没说话,她站在那儿俯视着闻人远,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这个几乎把她整个师门屠戮殆尽的刽子手,居然也有死到临头了还这样在乎的人吗?

申从云突然觉得像吃了颗苍蝇一样恶心,她把在一旁眼巴巴等着吃饭的人面蜘蛛拨到一边,一把将闻人远从地上提了起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我们原本也没打算对他出手,”她面无表情道,“放心,我们没你那么畜生。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是怎么死的吧,闻人远,下辈子不要再当人了。”

地牢之外,两个人影在夜色中一前一后走下山去。

离开地牢之后,闻人潜就没有再说一句话,柳萧知道他有心事,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放慢了脚步走在那儿陪着他。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今晚大概也是没得休息了,他之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安排。

“你要不要先回去?”想到这里,柳萧终于开口。

男鬼没有回话,柳萧正打算回头,忽觉肩头凉飕飕的,一双手臂从身后环住了他的脖颈,搂着他半天没松——

作者有话说:人面蜘蛛:什么叫连艳鬼都嫌弃?我们艳鬼也是要讲生活质量的好不好?

第123章 你好缺德 下次不会了。

柳萧知道闻人潜在想什么, 反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没事的, 她不会怪你。”

申从云不会怪闻人潜恨她,不会怪他没有守好沧泽宗,也不会怪他突然得知这背后的真相一时难以接受,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闻人潜没回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柳萧,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像是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些。

“我待会儿要去见辛泽, ”柳萧继续道,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这次, 闻人潜终于开口了,他闷闷地应了一声:“要去……”

“那就走吧。”柳萧笑了笑,他半弯下腰,让闻人潜趴在他的背上, 背着他往山下去。

霜白色的月光洒在前方的道路上和二人头顶, 闻人潜偏头瞅着柳萧, 觉得月亮把他的头发照得亮晶晶的, 像细而柔韧的银线。

“这个时候他还醒着吗?”闻人潜问柳萧。

柳萧知道他指的是辛泽:“应该吧, 他知道我们把沧泽宗的掌门抓来了, 现在应该还没睡。”

闻人潜沉默了一下:“你好缺德。”

柳萧轻咳一声:“下次不会了。”

大概。

柳萧接到申从云带来的消息时,已经将近凌晨了,他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地牢, 闻人潜没有跟着一起来,也不知是还在休息还是怎么,申从云也没多问。

地牢在栖星宫的边缘,从门口有两条路往不同的方向延伸, 一条通往宫殿中心,另一条则没入了地牢之后的山林,边缘已经不再属于栖星宫的范围,由于有妖兽出没,平日里少有人烟,申从云昨晚问过柳萧。

申从云没有往更热闹的那条路走,反而掉头往山上去。

就算在申从云眼里,栖星宫的景色也是少见的漂亮,她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柳萧真会享受,转身走上了山。

栖星宫并不是一个门派,这个点在道路上行走,看不见起了一个大早来修炼的弟子,当然也没有学堂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这里静得可怕,像一座监狱。

他们两个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真的不会疯掉吗?

走上山的时候,申从云这样想。

很快她又想起来,当时柳萧把闻人潜从沧泽宗带走的时候,大概已经疯了,否则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想要复活一个死人,甚至为此不惜去挑战这一片大陆的主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申从云还挺羡慕他们,她这辈子或许都没法再体验这样浓烈的感情,她配不上,也没法开始。

一轮浑圆从山的那一头缓缓爬了上来,她们同时往山顶走去,像在奔赴对方身边。

申从云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就算没有她在,柳萧和闻人潜也会过得很好,虽然不知多久之后两人再次找到她,大概会抱怨一句她又惹了麻烦事出来,但那时候的申从云已经听不见了。

这时候申从云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山顶,她抬眸,任由自己的眼睛被金光占据。

好在今天是个晴天,申从云自私地觉得解脱。她慢吞吞地在山顶绕了一圈,似乎在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而后她发现这些地方都还挺合适,要是掉下去,尸体没个两三天找不着。

最后申从云还是选定了一个正对着日出的位置,她终于能直视这一轮朝阳,申从云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她来到崖边,注视着脚下的深渊许久,猜想着自己的尸体是会被灵兽分食还是风干成白骨。

算了,反正都没差。

她抬腿,正准备迈出一步,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要逃了吗?”

申从云顿了顿,终于还是收回了腿,扭头往身后望去。

闻人潜站在几步之外定定地看着她,他没有束发,任由一头乌黑发丝被晨风吹得乱七八糟,看上去倒是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要顺滑许多。

申从云闭了闭眼,笑道:“我本就是苟活在世,死了又何妨?”

“才刚刚开始,”闻人潜说,“自己解脱了,就想自顾自地死,这不是逃跑是什么?”

申从云本来以为闻人潜的智商也随着他变成了鬼降低了,没想到这一番话还挺清楚,虽然都是歪理。

“之前不是还让我去死吗?”申从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我真的要死了,你又不高兴。”

她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玩笑话,逗师弟和师妹挺有意思的,申从云以前经常这么干,虽然何桦随着年纪的增长逐渐不会中申从云的套了,而柳萧从始至终就没有理会过申从云强烈的想要耍人的意图。

好在师妹一直比较单纯,申从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而闻人潜脾气不好,通常被申从云三言两语就气得要死,还没办法揍她,因为申从云毕竟比他多了百年的修为,他打不过。

只是闻人潜重活了一次,性子倒是比之前更直了一些,他站在那儿,执拗地重复:“我不许你逃……”

“那你说怎么办?”申从云只得好声好气地问他。

闻人潜转了转他不太灵光的脑瓜子,半晌才道:“反正先不许死。”

简直无理取闹。申从云心说。

这话她是不敢当着闻人潜的面说出来的,申从云不是柳萧,闻人潜是真的会和她打架,而现在的申从云大概打不过他了。

“门派,”闻人潜绞尽脑汁,看上去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你不能放着门派不管……”

“现在的沧泽宗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一个了,”申从云提醒,“更何况,我又不是掌门,哪里轮得到我来管?”

申从云顿了顿,重新抬头望进闻人潜的眼睛,他的眼睛亮了亮,看申从云的目光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驱使的苦力。

“你去当掌门,”闻人潜说,“把沧泽宗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说得轻巧,申从云当然知道这没有那么容易,可不知怎的,她没能反驳,一时也没开口。

“闻人远死了,也轮不到我当掌门,”申从云声音干涩,“还有闻人溪呢。”

“他并不适合当掌门,”闻人潜道,“你知道的。”

就像现在的闻人潜一样,他们的生命中都有更重要的人和事,会干扰他们的判断和决定,但申从云不一样,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事情要顾虑的?

“就这么决定了,”闻人潜拍板,“你去当掌门。这掌门之位一天没有回到我们手里,你就一天不许死。”

他用的是“我们”这个词,申从云眸光微动,没有开口。

“别忘了我们还有闭月灯,”闻人潜说,“就算死了也给你弄回来。你逃不掉的,师姐。”

申从云愣了愣,下意识想要喊住他,闻人潜却自顾自地帮申从云做了决定,没等她提出异议,就又自顾自地走了,倒真像个鬼魂来去无踪的。

申从云只能苦笑,她回头扫了一眼脚下的山崖,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这坡又陡又深。

她又抬眸看了一眼太阳,那轮金黄已经不再与山川相连,明晃晃地悬挂在空中了,已经称不上是朝阳。

好吧。申从云想。

那就姑且等到下一个朝阳吧。

她收回视线,终于走下山去。

申从云没有发现,在茂密枝叶的掩映之下,有两双眼睛正目送着她。

“大概是没事了,”柳萧摸了摸闻人潜的脑袋,“放心了吧?”

闻人潜坐在那儿,双臂环着膝盖,把脸给埋了进去,小声嘀咕:“我并没有担心……”

“是是是,你没有担心,”柳萧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敷衍,“是我担心,我拜托你过去的,好不好?”

闻人潜瞪了他一眼,抓住柳萧的手就是一口,柳萧知道闻人潜又要咬人,也没有把手收回去,光是用另一只手梳理了一下闻人潜的乱发,像在给小狗顺毛。

“头发要梳一梳了。”他说。

*

闻人溪是在一片喧闹之中醒来的,他昨天晚上睡得很迟,硬生生被吵醒,任谁心情都不会太好,更何况闻人溪还是出了名的起床气大,平日里要起床只能等到他自己自然醒,从来没人敢叫他,否则就只有倒霉的份。

他黑着脸爬起来,总觉得脖子有点痛。

“大早上的在外面瞎吵吵什么呢,”闻人溪嘀咕,“真烦人。”

他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外面的喧闹却丝毫没有减退的趋势,他只好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地换好了衣服,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由于闻人溪是掌门的孩子,这些天下来他也是住在招待所里面的,虽然并不是戒备最森严的那块区域,但终归是有些特权。

这里的屋子不像是外面高楼大厦里的酒店,而是一个一个小单间,视身份还会有一个小院,这里正对门,出去就是一个小广场,周围到处都是小吃街饭店之类的地方,平时也挺热闹,只是今天有点吵过头了。

闻人溪不耐烦地推门而出,一抬眼却发现那看热闹的队伍竟是从外面的广场一直延伸到了他的门前,也是让闻人溪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被吵醒的不快此时此刻倒是被想看热闹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闻人溪拍了拍门外一名看热闹的弟子,问他:“这外面是怎么回事?大早上的这样吵。”

那人看上去是羽月这边的人,大概是在广场的什么店里面干活的,闻言他回过头来,神色有些微妙。

“好像有个人快死了,”他说,“听说还是个什么掌门呢。”

掌门死在招待所的广场这里?

闻人溪更好奇了,他推门而出,想看看这个倒霉蛋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柳哥:是谁呢,好难猜啊。

第124章 身败名裂 他可是掌门啊,怎么能出这样……

闻人溪挤开人群, 这时候早就有管理局的人来到这里组织秩序了,他们在边上围了一圈, 试图驱散看热闹的围观群众。

然而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羽月的人,管理局拿他们没办法,那些来自明终的,会住在这招待所也是有几分地位的,更加不会把管理局的话当回事。

他们努力了半天,周围的人非但没有减少的趋势,反倒越聚越多, 他们也只得随他去了。

闻人溪踮起脚尖向里面眺望, 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倒在那儿, 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忽觉肩头一沉,有什么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闻人溪不耐烦地回头,正想让这个没长眼睛的人注意点儿, 在看见那人的面孔之后, 面上的不耐烦在一瞬间被惊喜取代。

“师, 师姐?”他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声音甜得能淌糖水, “你怎么在这儿?”

“刚好来这里送药, 发现这边还挺热闹,就过来看看,”申从云道, “你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原来也是看热闹来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闻人溪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暗自后悔今天没有洗把脸梳个头再出来,“我听他们说这里好像有个人死了, 还是个掌门呢。”

“是吗,那可是稀奇了,”申从云道,“死在这地方,管理局怕是又要焦头烂额了。”

闻人溪这才想起来申从云也是管理局下属的医修,一时有些担心申从云又要因为这个增加工作量,避着他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想到这里,闻人溪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他刚刚听别人说,申从云是因为闻人远的命令才一直避着他的,当时他听着挺气愤,当下就打算去找闻人远对峙,只是之后……他好像没有去?

闻人溪觉得头有点痛,但无论如何还是眼前的师姐最要紧,他扯了扯申从云的衣袖,有些忸怩:“师姐,我听说了,你这两天避着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爹对你说了不好的话。我替他向你道歉,你能不能……”

不要因为这种事情避着我?

话音未落,广场的那一边突然涌进来了一群人,他们脚步匆匆,粗暴地把人群通通赶开,闻人溪定睛一看,发现那些人有些面熟。

那不是这次带队来到羽月的冯长老吗?哦,还有领队的医修师兄。

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两人这么急切,而很快他就知道了。

“掌门?”冯长老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哎,你们这群管理局的人是干什么吃的,居然就让这些人这么看着?”

他怒不可遏地把管理局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医修全部赶走,一脸悲痛地扑了上去:“掌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掌门!”

这一群人的突然出现让闻人溪还有些发愣,人群在沧泽宗众人的驱逐下散去,他终于看清了躺在地上的那人的脸。

那是闻人远,一身血衣,胳膊断了一条,余下三肢的手筋和脚筋全部被挑断了,那裸露在外的脖颈上赫然是一个又一个深红的痕迹,看上去是艳鬼留下的。

他躺在那里,分明是个掌门,看着却更像一个刚从某种不正当的场所里被丢出来的嫖客。

“是掌门?”申从云看上去吃了一惊,颇有些装模作样的意味,但沉浸于巨大震惊之中的闻人溪并没有发现,“这是怎么了?”

闻人溪在原地呆愣许久,他又反复看了几遍那人的面孔,确定对方确实是平日里那个威严而和蔼的养父,而不是随便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流浪汉。

“这是怎么回事?”闻人溪喃喃,“爹,你做了什么?”

他可是掌门啊,怎么能出这样的丑呢?

虽说周围的沧泽宗弟子大呼小叫的,但闻人远还留了一口气在,神智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也是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他感觉到医修正拼命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只是这时候的他一点灵力都留不住,那领队医修也是沧泽宗数一数二的,只是面对闻人远的状况也束手无策。

“溪儿,”他含糊不清地喃喃,“溪儿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唯一让他放不下的是闻人溪。

他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看闻人溪是不是也过来了,只是他现在气若游丝,周围围着的一圈人没人听得清他的话。

就在这时,他似有所觉,拼命睁开眼睛,头颅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直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闻人溪站在那儿,分明看见了他,却没有挪动分毫。

闻人远觉得奇怪,他的孩子为什么动也不动?他想开口呼唤,但喉咙被血给呛住了,只能期盼闻人溪自己向他走来。

来啊,溪儿。快过来,让爹最后看你一眼。

有些看热闹的这时候还赖着没有走,他们也发现了闻人远的目光向这边投了过来,一时也有些惊讶。

“我还以为他要不行了,这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哎,这位道友,你和他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啊,你们认识?”

闻人溪一僵,他飞快扭过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含糊道:“我不认识。”

语罢,他扯了扯申从云的衣角,小声道:“师姐,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先走吧。”

申从云顿了顿,似乎也没料到闻人溪会直接这么说。她意味深长地往闻人远的方向望了一眼,问闻人溪:“那掌门……”

“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法帮上忙,”闻人溪道,“我们还是先走吧,别堵在这里给他们添乱了。”

“你说的是,”申从云笑了笑,“那我们先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了,都没有回一次头。

而就在两人走后不久,人群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再次乱作一团。

“怎么心跳突然停止了?掌门,你撑住啊掌门!”

“灵丹呢?把应急的灵丹都拿过来,快!”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努力,闻人远的身躯已然陷入了无法逆转的冰冷与僵硬,冯长老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往闻人远身上一倒,一滴眼泪不掉地嚎啕大哭起来。

周围人也纷纷低下了头,不知心思。

一人在旁边围观了全程,见状终于觉得无趣,他转过身吹了声口哨,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摇了摇头。

“哎呀,怕是得闹翻天喽。”

*

闻人远以那样的惨状死在来宾招待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在沧泽宗的要求下,管理局和羽月负责管理招待所的单位立刻展开了调查。

只是结果不尽人意,没人知道头一天晚上闻人远去了哪里,各种监控录像都没有拍到他出入住所的场景,更别说弄明白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广场上,还是以那副悲惨的模样了。

沧泽宗怀疑是艳鬼所为,这里是羽月,有那么几只艳鬼并不稀奇,但魔尊没把那些艳鬼管好,现在把沧泽宗的掌门都给杀了,那就是羽月的问题了。

虽然沧泽宗已经衰败,但毕竟曾经也是明终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他们的掌门大比期间在羽月的招待所死了,无论怎样魔尊都得给出一个交代。

更何况,今天是一个闻人远,之后就会死其他门派的掌门,要是魔尊不给一个说法,其他人也难以安心继续住在这里。

房弘光是这两天刚抵达羽月的,他屁股还没坐热,就多了这么一桩麻烦事要他来处理,他也只得带着弟子尚语堂匆匆赶去了会议现场。

这次事关重大,魔尊以及左右护法,还有羽月一些大门派的宗主掌门都来了,明终这边更不用说,基本上来到羽月观看大比的掌事人都来了这里,一个会议厅险些坐不下。

房弘光到的时候,辛泽已经带着左右护法在会议厅里看文件了,不时回头听下属说几句什么,面前还摆着一碟核桃。

“魔尊大人,”房弘光在长桌对面坐了,礼貌性地问候了魔尊,“几个月没见了。”

辛泽微微颌首,他把文件合上,往边上一推,牧涂随即把那文件取走收了起来。

“闻人掌门的事情我很遗憾,是羽月监管不力,我们将尽力找出作案的艳鬼,给明终一个交代。”辛泽道。

“也是我们管理局巡逻疏忽,这块区域原本就是管理局负责安保,出了这么大一件事,管理局难辞其咎,”房弘光叹了口气,“追捕犯人的事情,管理局也会派人与羽月合作调查。”

辛泽没说什么,把这件事情交给了牧涂去安排。

在这件事上,羽月和明终少见地迅速达成了一致,辛泽环顾一圈,慢悠悠地吃了一颗核桃。

“那最近招待所的安保怎么办?”底下有人开口问。

“羽月会派人与管理局一起加强巡逻,必然会保证诸位的安全,”辛泽回答,“至于大比,若诸位希望,可以延期至犯人落网之后继续举行,产生的一切费用都由羽月负担。”

这也算是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此话一出,下方的人们窃窃私语了一阵,虽然多多少少对这结果还有些不满意,最终还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辛泽嚼着核桃把会议的议程表翻了一页,一旁的秋芙看他吃得香,偷偷伸手也拿了一颗,收获了牧涂的一个眼刀。

就在他准备把会议继续进行下去的时候,有一人突然开口了。

“请稍等,”房弘光温和而威严的声音传遍了会议厅的每个角落,“我想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依我看,这大比还是继续进行下去来得好。您说呢,魔尊大人?”——

作者有话说:辛泽:(嚼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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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我自己拿 柳萧的手机界面好像有很长时……

“房局长有何高见?”辛泽问房弘光。

房弘光笑了笑, 道:“举行大比与追查凶手并不冲突,大多数参加大比的弟子并不居住在招待所, 只需加强监管即可。第三轮大比延期产生的费用何其高昂,参赛的弟子们想必也都翘首期盼着第三轮大比,再拖下去或许对他们的状态不利。”

这其实有些冒险了,没人知道那艳鬼是专门盯着招待所里的人下手,还是会在整个羽月都城随机作案,但从羽月方面来说,继续进行比赛显然是更有利的选择。

辛泽不由得多看了房弘光一眼, 接着他的话道:“若是明终同意, 羽月自然配合。”

那些住在招待所的人们听见这话, 第一反应当然是不同意,虽然房弘光是修士管理局的局长,但这毕竟事关他们的性命,马虎不得。

“这艳鬼来无影去无踪, 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又该怎么办?”一人忍不住问。

“我也会留在招待所, 并在这里设下结界。要是有鬼进入, 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房弘光道, “选手们毕竟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不能随意抹去他们的努力。”

他话说到了这份上,其他人虽是犹豫, 但也没了反驳的理由,面面相觑之下,也只得同意了。

“诸位也不必太过惊慌,”辛泽补充, “诸位若是看到鬼修或者妖族,也不必担心。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或是觉得路上见到的什么人有异常,与巡逻队说就是了。”

辛泽又安抚了几句,在场的人们无论多不情愿,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之后他们又谈了一些别的事项,由于辛泽之后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带着秋芙先行离开了,留下牧涂在这里与各方交涉,之后回去再把重要的事项告诉他。

他离开之后,房弘光也没有多留,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尚语堂离开了这里。

师徒二人私下里都不是多话的性子,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各怀心事。

只听一道细微的震动声,尚语堂脚步一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开口道:“师父,招魂的弟子那边有消息了。”

房弘光脚步不停,问他:“怎么说?”

“说是找不到魂魄,”尚语堂回答,“也不知是不是被那艳鬼吃了。”

彼时四下无人,房弘光回头扫了尚语堂一眼,意味不明地问:“你真的认为是艳鬼做的?”

尚语堂心下已有猜测,但在房弘光面前,他只是道:“请师父赐教。”

房弘光也不恼,只是语气平静地陈述:“和管理局一样,大多数鬼修在羽月官方都有登记,能对付闻人远的必然不可能是普通的鬼魂,那就只能是鬼修了。你觉得能在羽月都城动手的鬼修,辛泽会发现不了吗?”

“您的意思是……这是魔尊授意?”尚语堂问。

房弘光没有直说,话锋一转,问尚语堂:“上次得到霓旌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尚语堂回忆了一番:“大约一个月左右。”

“是啊,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了。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羽月,在那之后,我们的所有人都没有再见过他。这有什么能藏的地方?或者说,是谁有这个能耐把他藏了这么久都没让我们发现?”

尚语堂顿了顿,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您的意思是……”

“这是挑衅,”房弘光神色未变,像是并不认为辛泽立场的转换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霓旌已经开始了他的复仇。或者说,早就开始了。”

霓旌这个名字让尚语堂握了握拳:“霓旌也在这座会场里?所以您提议大比继续进行,就是为了把他找出来?”

房弘光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你们两个还没有分出胜负,不是吗?”

冷汗在一瞬间打湿了尚语堂的脊背,他飞快垂下了头:“是弟子无能。”

“你也尽力了,”房弘光叹息着摇了摇头,“辛泽的立场摇摆不定,不能轻易赋予信任。他犯了个错误,他对鬼的态度延续了魔尊霓旌的做法,无论什么时候,人始终是一片大陆的主体,采取这种态度是必然的。不过就算是一条狗,被压抑久了也会有自己的意见,你说是不是?”

彼时有一名身披管理局制服的修士迎面走来,房弘光的脸自然是他们人人都认得的,那人忙靠到一边,半垂下头道:“房局长。”

“哎,巡逻辛苦了,”房弘光微笑着向对方点头致意,待二人路过那修士,才继续道,“对了,我前几天收到阿响的消息,说是已经与那自称鹿妖族后人的那个委托人搭上线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您说,师父,”尚语堂说着,把几条消息发给了房弘光,“师弟受伤了,您来之前我刚刚去看过他,他只说这伤是在路上走的时候意外摔倒了,但我看那伤分明就是被人打的。我追问的时候,他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看了他的手机,闻人远死的头一天晚上,他似乎和那位鹿妖族的后人约好了要见面,但最后不知怎的并没有见到。弟子猜测师弟的记忆或许被什么人改动过。”

“我知道了,”房弘光没有多问,“我之后得了空去看看他。他的伤怎么样?”

“不是很重,这两天已经恢复工作了。”

“让他注意休息,过度疲惫更容易误事。你们师母当时也是这样,有什么事情就没日没夜地做,最后落了病根,怎么养都养不好。”

尚语堂眸光微动,在房弘光扭头望向他之前低低应了一声。

“记住,我们现在的主要目的还是闭月灯和冥蚕丝,”房弘光继续道,“现在闻人远已死,让他去寻的冥蚕丝也一直没有消息。这件事暂时就交给你来做,你的效率想必比闻人远高得多。”

尚语堂再次低头应下:“师父还有别的吩咐吗?”

房弘光沉吟片刻:“这边的事情不要让忆安知道。之前她手机里的东西已经被她发现了,如果她来问你,什么也不要说。”

他拍了拍尚语堂的肩,语重心长道:“你是我最为信任的大弟子,这些事情交给你去办,一定不会出差池。”

“弟子必然不负师父所望。”尚语堂沉声道。

*

指尖一颤,符纸从半空飘飘悠悠地落下,被柳萧顺手接住。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抬头望向趴在房梁上的闻人潜,问他:“这次又是什么符?”

“避水符,”闻人潜飘到柳萧身边,“书上说可以把雨水挡在外面。”

“是吗,”柳萧把那张符纸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画符的技术倒是比以前精进了很多,虽然线条还略有些抖,但令符纸生效也是没问题的,“你打算贴在房梁上?”

见闻人潜点头,柳萧不由得失笑:“这房顶本就是为了遮风挡雨的,你再用一个避水符把房顶也给保护起来?”

闻人潜皱着眉想了想,觉得柳萧说得有道理:“那我换一个。”

他伸手想把符纸从柳萧手里抽出去,拉了两下,没扯动。

闻人潜困惑地望向柳萧,柳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告诉他:“亲一下就还给你。”

闻人潜眨了眨眼,直接一屁股坐到了柳萧腿上,在他唇角吧唧亲了一下。

“这是奖励吗?”他问。

“也可以是。”

他这么一说,闻人潜又有些不愿意:“只有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