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欧皇(2 / 2)

“借你吉言。”乐晗笑道,想起凌逸刚才进来,似乎是有事,“怎么了?”

“骆医生来复诊。”凌逸颊边的小梨涡褪去,手指在乐晗颈侧凹陷处,缓而有力地又按揉了几下,才补充,“乐总也到了。”

二楼走廊边,乐暥转身望来的侧影还是那样锐利而不可接近,就连投下的影子都比旁边的骆松来得冷硬。

“怎么这么久?”

男人一眼就注意到乐晗脖颈处的红痕,“刚才在干什么?”

这不请自来的高傲姿态,和咄咄逼人的质问语调,让乐晗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就说怎么呼吸不畅,原来是因为这位。

虽然青棠湾是乐家产业,但却也是乐晗在十六岁那年按照乐秉国和唐声晚要求,考上那所他们指定的学院,所得到的奖励。

乐晗不稀罕,有朝一日身份归位,也不会带走。

可现在,轮不到乐暥在这里颐指气使。

乐晗能忍得了才怪,“我在自己家里,干什么还要向你汇报?”

“……”乐暥面色一沉。

凌逸撤开手,在看不见的角度,指尖勾了一下乐晗的衣领,遮住那片绯红的颜色,而后俯身将人抱了起来,稳妥地安置在床榻中央。

青年在那臂弯显得格外乖巧,和刚才满身尖刺的模样大相径庭。

乐暥目光在凌逸动作上停留片刻,眉头皱了皱。

乐晗大腿面上的凝胶敷料已经吸收,显露出两处刀伤。

尽管肿胀消去不少,但与白皙纤细的小腿仍够形成惨烈对比。

乐暥面无表情,下颌绷紧,待骆松检查结束后低声问,“多久能康复?”

“小少爷的伤势涉及多处肌腱断裂和神经损伤,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未来数月都需要轮椅辅助,乐观估计最终能恢复五成左右。”

乐晗当场啊一声。

骆松说辞一变再变,“七成”平白又打两折?

虽然上辈子他确实胁迫过这位医学泰斗,要求对方配合他续演苦肉计,谎称他无法痊愈,让全城都知道乐家小少爷为救兄长落下终身残疾,从此被钉在乐暥的良心上。

可那是上辈子。

“骆院长,您之前还说恢复七成?”

骆松镜片反了下光。

他轻推眼镜,朝乐暥方向极快地一瞥,后者正走向窗边,笔直陡峭,自带锋利的压迫感。

“这个…考虑到您现在的居住环境,后续复健条件有限…”

乐晗突然就明白了,“我什么居住环境?”

说真的,他这位兄长到底是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居然连逼他回家这种事,都要假借医生的嘴来说?

上辈子的乐晗从断腿那天起,就像块撕不掉的狗皮膏药,死乞白赖黏着乐暥,几乎到了连吃饭睡觉都要寸步不离的地步。

而这辈子他自觉滚远,乐暥反倒不依不饶,非要把这个已经失去“培养价值”的麻烦精弟弟弄回去。

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是维护乐家那光鲜亮丽的门面?

难道还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冷血薄情不成?

乐晗懒得深想,也懒得配合,他随意摆了摆手,“行,我会考虑。”

骆松退得飞快,背影简直写满“任务完成”四个大字。

乐晗甚至有点同情这位打工人,坐到院长这个位置,还得被老板当传声筒用,上辈子被他这个反派胁迫,这辈子又得替主角卖命,真是职场生涯多艰。

可打工人都走了,老板仍旧如铁塔矗立。

“乐总今天不忙?”

乐晗惦记着游戏,多人本的奖励他还想趁热打铁,挂出去卖个好价钱。

男人薄唇抿起,转向凌逸,“你出去。”

凌逸欠了欠身,目光平静地落向乐晗,仿佛这房间里需要他服从的指令源只有一人。

乐暥神情显而易见冷下去,他眉眼料峭,声调强硬,又指名道姓重复一遍。

“凌逸,出去。”

“你什么意思?”乐晗终于从神游状态抽离,倏地坐直。

他生气极少冷脸,甚至时常还是笑着的,而此刻一双漆黑眸子染上怒意,愈发昳丽锋锐,仿佛刀刃出鞘时最明亮的那道光。

整条腰线都绷起来,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在护犊子。

意识到这点的凌逸,心尖像被猫爪挠过,泛起隐秘的痒。

他不着痕迹往床边又近半步,完全无视乐暥存在,俯身在乐晗耳畔低语,“少爷别动怒,我不走。”

乐晗唇角一扬,被顺了毛,他抬眼看向乐暥,又恢复那种似笑非笑的懒散表情,“乐总有话直说?我待会儿还有事。”

乐暥却突然笑了,他与乐晗恰恰相反,是怒极反笑,目光直接刮过凌逸。

“什么时候,我连和弟弟说话都得让外人旁听了?”

这人今天吃错药了吧?

乐晗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正要再说什么,就听乐暥又道,“关于绑架案,我查到些事。”

“……”

乐晗没想到乐暥要谈的是这个,但他仅仅皱了皱眉,很快舒展开。

查到又怎样?本来就是反派,他又没打算洗白。

而上辈子为防乐暥发现,乐晗设置阻碍、篡改监控,最后也没东窗事发。

这辈子根本没搭理,难怪被查出来。

就是这调查效率似乎过高了一点,但查出来更好,某人原先大概只是感觉加猜测,现在实锤,更该对他避如蛇蝎了。

虽然乐晗全无所谓,但凌逸在场确实不太合适。

“凌逸,你先出去。”

“少爷…”

“出去吧。”乐晗放软声音,“我不叫你别进来。”

他得赶紧打发走这尊瘟神。

“……”凌逸目光从乐晗移向乐暥,在那张面容上一顿,双颊血色褪得苍白,指尖蜷起,缓缓垂眸。

“…是。”

转身时,白手套边缘露出一截腕骨,绷起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皮肤。

门轴转动声格外刺耳。

乐暥望向没合拢的门缝,“关门。”

“乐总连关门都要人代劳?”乐晗讽道,故意把敬称咬得阴阳怪气。

而这他一口一个乐总,简直像在某人雷点上蹦迪。

乐暥表情阴沉得像要下刀子,又似乎强忍什么,竟头一次放下身段,走了过去。

关门的瞬间,他与门外的凌逸视线相撞。

那个永远恭顺的首席特助,唇角依旧噙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遵从任何礼仪教养,和从前一模一样。

但乐暥注视他,却不由自主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