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2 / 2)

“其实,我现在纠结这个问题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而已。我总得为自己找个靶子,让我有责怪的目标,有发泄的出口。”

“这完全是意外,怪不得谁,我只是不甘心。”

“我没办法死,我只能活着,任何时候都要好好活着,所以就算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要好好活下去。我不能让他们担心我。”

“我能接受这样的变故,是因为我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我答应了他们要好好活。”

林云其实死过一次,他在冬天跳进河水中,体温骤降使小小的林云昏迷过去,夹着碎冰的河水裹着他浮浮沉沉,又将他推到岸边。

是妹妹的棉袄救了他。

半新的棉袄是反季促销时买来的,专门买大两个码,这样就能多穿几年。棉袄不是很厚,在北方的寒风中并不能让妹妹的小手暖和起来,妹妹却穿了大半个冬天,然后穿着它死在某个深夜。

林云用嘴巴贴在她冰凉的脸上,试图用口中可怜的热气温暖妹妹的小脸,他一遍遍贴在她胸口,企图再听到一声心跳。

可是无论怎么呼唤,妹妹都没有反应。

林云无能地流了一夜的泪,然后脱下妹妹的粉色棉袄,穿在自己身上。

他在晨光熹微中,用锈蚀的旧铁锨挖开奶奶刚埋上不久的坟包,把妹妹小小的身体放在奶奶身边,趴在坟头上睡了最后一个昏死过去一样深沉的觉。

那是他最后一个长觉,之后的十多年,他再也没能一觉睡到天亮。

他在奶奶和妹妹的坟前,跪了一个白天,又跪着等太阳落入低矮的棚户区,跪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然后,他揣着打火机和半罐柴油,将欺负妹妹和奶奶的人家,一把火烧了。

他没有留下看那家人的跳脚,点着火他就去跳河了。

可惜没死成。

并且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想过去死。

“去死”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事,他站在小桥上轻轻一跃,就能完成“去死”的意愿。

可已经死去的人,都曾挣扎着不想死……小林云在半生半死之间,眼前不断重复他们拼命求生的模样,疼得他摧心折骨。

他躺在河岸上冻得眼珠都动不了,却在那一刻坚定了要活着的信念。

要好好活着,要费尽心机手段的活着。

他用棉袄帽子遮住眼睛,抖得不成样的手按在眼睛上,再不想多看这世界一眼。只留下嘴巴在外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嘶喊。声音从弱不可闻,渐渐升高,喊得喉咙涌出鲜血,就咽下温热的血,继续喊。直到耳边隐约传来人声,他才彻底昏过去。

脸上的衣服被轻轻掀起,蓝色的瞳仁在水光中闪动,风皱眉看着他,眼中凝着要落不落的泪珠。

林云扯起嘴角笑了下,曲起食指关节蹭了蹭他的眼下,说:“你哭什么呢,你又不懂。”

风轻轻握住他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气想拉他起来,口中说:“veni。”

林云知道这个词,是“过来”的意思,他不是很想动,于是摇摇头。

风又说:“焦哥,veni。”

林云犹豫了下,想不到他要带自己去哪,更想不到什么会和焦哥有关。

“焦哥,veni。”风知道他听不懂,只干巴巴重复这两个词,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真挚而可怜。

可惜狗狗不会人类的语言,就算有什么想法也表达不出来。

“好吧。”

林云心软了,顺着他的力道坐起身,跟着他出了山洞。

风一手撑着木棍当拐杖,一手紧紧牵着他的手,绕过半山腰的大山洞,从侧面一条窄窄的台阶上爬到山顶。山顶边缘处坐着三个人,可能是放哨的战士,远远问了两句话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风带着他从另一边继续往前走,前方山顶上是一大片草甸,稍微有点坡度,很轻松就能爬上去。

又走了五分钟,爬上一个不到十米的石头山尖,风指着某个方向说:“焦哥。”

林云愣了下,顺着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茫茫一片青绿。

他回头看看太阳的位置,大概判断出他们现在正面向东北方,也就是他们相遇时的方向。

焦哥埋葬的那片雨林确实在那个方向。

原来风是这个意思,从这里能看到焦哥!

林云又有点想哭,抬手捏捏风的后脖颈,往上撸一把头发,想说什么说不出,最后只憋出一句:“好狗。”

风回头对他笑笑,带着点讨好。

“……”

林云用食指搔搔脖子,心虚的别开眼。

大河和多得用兽形跑了两天半的距离,远的根本看不清那片雨林,绿色的大地在视线尽头隐入了地平线,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灰。

但思念有了方向。

他还是很感激风,这小狗……小孩,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