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泊言才说：“走了。”

梁菲松了一口气，神情有点尴尬，她发现自己的脸贴着周泊言的大腿根部，肢体的接触一瞬间唤醒了亲密记忆，触感，手感，味道，男人的气息环绕着她。

梁菲拉开周泊言的手起身坐好，闷闷地说：“别弄乱我的头发。”

周泊言说：“肩颈还酸不酸？带你去逛一会儿，再去做个SPA。”

梁菲说：“不去，我们还在吵架。”

周泊言说：“哦，下一步是什么？”

梁菲说：“冷战。”

周泊言说：“不是分手就好。”

周泊言从那边车门绕过来，把梁菲拉起来，塞到副驾驶座上，周泊言自己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梁菲：“……”

她哪次说分手有用，每一次都被周泊言说服了，这也是一出现问题她就想逃避的原因，周泊言想说服她太容易了，回想历次碾压式的说服，她终于捍卫了自己的立场和主张，这些差异和冲突让她更了解自己的位置，能力，风格。

相比被迫逃避的无力和无奈，捍卫立场和主张的激烈争吵，她的负面感受很少，甚至觉得有点让人上头。

当然她还没有失去理智，让人上头的可能是情绪得到宣泄。

工作上的心理压力说不大是假的，她的职业素养不允许她在职场上情绪外放，就像她从来没见过李西廷发脾气，一贯的稳健、理性、冷静、克制，而周泊言在公司表现出来的情绪外放很多，面对高层管理时，想骂人就骂人，想发火就发火。

梁菲看向周泊言，这个男人的侧脸一如多年前一样迷人。

周泊言抓过梁菲的手，捏了捏手背，“吵得累不累？”

梁菲摇摇头没说话。

车从地下车库出去，梁菲抽回手，副驾驶的座位也太社死了，谁知道一会儿会碰到谁，她正准备趴下去。

周泊言说：“贴着车膜呢，外面看不见你。”

梁菲扭头看他，刚才怎么不早说。

周泊言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刚才你速度太快了，来不及阻止。”

梁菲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保安室看到周泊言的车，远远打开大门，车从大门开出去。

周泊言说：“你有自己的立场和主张，我可以支持你，你撑不下去要告诉我，让我帮你，知道吗？”

梁菲看向他，答应，“我知道，昨天晚上听到你在外面，我脑子也很乱，就没和你说，让你担心了。”

周泊言说：“我本来昨天晚上就可以飞回来陪你。”

梁菲伸出手，发出一个和好的信号，周泊言扣住她的手掌，梁菲说：“有阿尔法在家陪我。”

梁菲又想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手机里有照片。”

周泊言说：“厨房有摄像头。”

难怪周泊言知道她肩颈不舒服，梁菲抽回手，“你家哪里还有监控？”

周泊言说：“你在想什么？厨房智能家居配套的传感器罢了。”

梁菲说：“……”

车子开得方向越来越眼熟，陆续经过核心地段的商圈，学校，写字楼，最后在一个闹中取静的纯别墅楼盘前面停下来，梁菲说：“我们来这干嘛？”

周泊言说：“朋友推荐的房子，我打算买下来，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安排人接送你上下班。”

梁菲拒绝：“不用这么麻烦，你还不相信工业区的治安吗，这只是个意外。”

周泊言看着她，“这是意外吗？”

梁菲没说话，她又感觉到周泊言的强势了，话语里的警告意味，这回已经没有多少商量的空间，让她决定不能再直接对着干。

周泊言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开门下车，从车头前面绕过来，打开副驾车门，弯腰进来替梁菲解开安全带，“下车。”

梁菲张了张嘴，一句我可以陪你去看，其他的我们再讨论的申明还是没说出口。

远处有接待人员走过来，先下车再说。

进门的时候，梁菲有点心烦意乱，她能感受到他的爱意，也清楚自己的心意，只不过并不希望因为这样的意外，周泊言要承担她的安全问题，进而决定同居。

她和周泊言人生阶段不同，生产计划部的工作让她心理压力激增，她全力以赴的工作，周泊言时间安排自由，工作上只做对公司对他有益的事，精力都花在刀刃上，人生质量比她高太多。

两个人在一起梁菲接不完的工作电话，周泊言没什么人给他打电话，梁菲早上准点上班，经常很晚下班，周泊言早晚都可以。

时间长了，梁菲不确定自己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保持两个人的独立空间和时间，让她觉得更放松更舒服。

别墅区靠着公园，拎包入住的独栋带个转角小花园，原主人的审美品味很好，是梁菲喜欢的装修风格。

隔着一条步道就是护城河，边上平缓连绵的山坡，山坡上有步道，步道两边的腊梅悄然绽放，暗香浮动，枝头鎏金，远处苍翠的山色没有尽头。

周泊言说：“你喜欢这里吗？”

梁菲说：“不喜欢。”

周泊言：“不喜欢我们再去看别的。”

梁菲说：“周泊言，在我家住一段时间吧，好吗？”

周泊言看着她，没回答，梁菲那地方太小了，他住的很难受，梁菲不是不知道。

梁菲状似想了想又说：“我那太小了，买房子又要选很久，或者我先搬去你家住一段时间，你陪陪我好不好？”

周泊言盯着她看了会儿，还能再说什么，伸出手，梁菲把手递过去，翻转手腕，十指相扣，她眼神里带点狡黠的笑意。

第117章 第二次会议

隔天刚和供应商开完会,梁菲接到吴谋堂的电话，说今天没联系上王玉贵，问他有没有请假,梁菲说没有请假,让吴谋堂去找人事要私人号码联系,吴谋堂去人事要了号码还是没联系上。

王玉贵找彪哥帮忙恐吓梁菲,彪哥二话不说答应了，王玉贵给彪哥打了一笔钱表示感谢,没想到彪哥不认,提出来要和他做生意，约他见一面,他拖延着只说有事,没想到这帮人找到公司来，他只好去见了一面。

工业区边缘地带靠近村落的无人小路上，彪哥见到人飞起踹了一脚，“你照过镜子没有,你有这么大脸吗？让一帮兄弟上门来找你，敢放我鸽子，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王玉贵的手机飞出去,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彪哥，不好意思，这两天事情太多了,想着忙完再上门拜访。”

彪哥使了个眼色，旁边小弟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一把揪住王玉贵的衣领，把王玉贵的手机踩得稀巴烂,“用不着你上门，我们是正规公司，要跟你做一笔生意，合同在这里，你好好看看，看好了签字。”

王玉贵只好接过合同，彪哥要跟他做的买卖，说起来也很简单，偷一批仓库物料倒卖，分成比例倒公平，五比五开，看着彪哥旁边面目狰狞的小弟，他不敢不签字，又不敢签字，最后被小弟一脚踩在手背上，冲脸上打了一拳，他不得不签了字。

他脸上有伤，拿着这份合同，不敢回公司，手机被砸坏了，身上没有现金，只好走回家，他一个人住在公司附近单身公寓，在家里躺了一下午，胡思乱想。

公司里还有很多收发货要审批，当天不处理完会影响项目，他手机坏了电脑没带只能回公司，从楼梯上来进仓库要从生产计划部经过，好巧不巧正好碰到梁菲。

梁菲看着王玉贵脸上有伤，打量了一眼说：“你今天去哪了？”

王玉贵下意识别开了目光，低着头，编出一套说辞：“骑电瓶车摔了一跤，手机碎了，走回家找朋友借了钱，去了医院才过来，工作我一定处理完你放心，请假我一会儿补上。”

梁菲说：“严重吗？”

王玉贵说：“没事。”

梁菲说：“没事就好，你把电脑带回家处理好了。”

王玉贵说：“好的，我知道，仓库的历史数据我都整理好了，晚上给凤青。”

梁菲说：“知道了。”

全面需求管理开始推行，太多工作等在前面，这个小插曲被梁菲扔在脑后，内部数据是工作量的问题，最近一个月部门加班非常严重，平均工时长到收到了人事部门的预警。

这一个月周末张凤青没有休息，张凤青也是上一次采购部数据平台上线招聘进来的数据分析背景内控工程师，有人说梁菲是被周泊言看上了，靠潜规则上位，张凤青认为梁菲是靠着李西廷才得到重用，她和梁菲接触过几次，据她的观察，梁菲说话做事很像李西廷。

张凤青所在的内控组并不受重视，夏凌寒去了事业部，很多人骂她小人，张凤青心里不以为然，谁不想去更有发展的部门，结果没多久夏凌寒又离职了，大家说夏凌寒给了梁菲什么供应链数据，梁菲拿到数据后卸磨杀驴把夏凌寒整走了。

内控组本来就没什么地位，在采购部非常边缘化，张凤青经历了张航搞数据平台一步步沦为面子工程，梁菲在运营中心名声很差，在事业部的时候她就插手供应链，在张航的口中梁菲就是典型的没本事又爱揽权的事业部代表，运营中心本来就对事业部的人意见很大，大家心里都不服气。

这几件事叠加在一起，张凤青调到全面需求管理责任组后，心情很沉重，对梁菲又惧又怕还有隐隐的嫉妒，随着全面需求管理受到高层管理的支持，她安慰自己至少算是负责重要工作。

生产计划部有十个二级部门，计划，采购，仓库三个大模块，第一步要先把三个模块的历史数据清理出来，加以清洗，分析，量化，固化设置基准数据库，第二步再根据基准数据库，进行计划管理和供应链执行动态数据的补充，调整，完善，维护，实现需求到交付的动态管理调控。

原始数据这一块就唤醒了张凤青痛苦记忆，上一次数据平台上线，各部门给出来的数据一塌糊涂，张凤青找采购说你们的数据用不了，采购说数据就是这样我有什么办法，给张航汇报，张航让她搞定，她只好低声下气让采购帮忙，采购嫌麻烦，进展慢还要被张航骂一顿，张航去找采购，采购给张航面子，动作快了很多，张航倒觉得她工作能力不行，没给她好脸色。

这一次全面需求管理上线，三大模块的数据量更多更杂，再加上梁菲在运营中心的名声，她已经听到很多人不想配合，仓库王玉贵历史数据量最大放出狠话不交数据，张凤青有了上次的经验，先去找梁菲，“梁总监，模块那边给出来的数据能不能按照我们的要求来？”

梁菲想了想说：“你统一数据定义，让各部门按格式输出原始数据，共性问题你带着小组清洗，个性问题打回责任人修改，修改不出来的部分再具体讨论。”

张凤青瞪大了眼睛看梁菲，梁菲处理她觉得很复杂的问题，看起来太轻松，太从容了。

这种一分钟就抓到关键点，游刃有余的处理方式让她感觉到震撼，梁菲的业务能力太强悍了，实在没办法和没本事爱揽权挂上等号。

计划和采购的数据先后给出来，仓库给的拖拖拉拉，张凤青又去找梁菲，梁菲说：“你先把计划和采购的数据建立基准线。”

张凤青说：“再晚会错过我们的计划时间节点。”

梁菲说：“我知道了。”

此时的张凤青还不知道梁菲的我知道了，不仅仅是知道了，而是知道了问题卡在什么地方，并且会解决问题。

没想到过了几天，仓库忽然主动给出了所有的数据，张凤青觉得梁菲不仅业务能力强，还能把刺头搞定，心里越发坚定了，可以从梁菲身上学到很多，她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和梁菲一样游刃有余。

生产计划部内部需求基准线建立完成之后，就到了全面需求管理的第二步，事业部和供应链的动态数据端到端打通，到现在为止真正的挑战开始。

生产计划部组织了一次正式的跨部门全面需求管理推进碰头会，邀请了各事业部总经理参加。

四个事业部总经理都参加了会议。

这是距离供应链管理例会后，第二次运营中心和事业部的会议，会议长桌的两边，一边是刘文胜和梁菲，一边是四个事业部总经理。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杨君刚进会议室就调侃梁菲，“梁总监去运营中心就翻脸不认人了，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现在发现供应链的问题都是事业部造成的了？今天是要来找我们麻烦咯。”

众人都笑了，目光看向从事业部调到运营中心“两边不是人”的梁菲，氛围非常微妙。

梁菲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全面需求管理也是为了事业部考虑，交付和需求的动态精准匹配，才能更好满足事业部的需求，降低运营成本。”

杨君笑了，“为我们考虑就是先给我们安排工作，供应链能实现动态匹配吗？基准数据建立好了吗？不要搞半天供应链执行做不到又说是前端的问题。”

汽车事业部和光伏事业部老总附和道：“对，你们想怎么搞，我们可以配合，不要配合了还说事业部有问题。”

刘文胜看向其他事业部，“你们几个事业部还有什么意见？”

李西廷的声音依旧沉稳，“我没有意见，先看看你们的方案。”

听到李西廷的话，梁菲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四个事业部电子事业部今年业绩最好，李西廷心思缜密，行事稳重在公司的威望越来越高，梁菲现在的方案框架还是当初在电子事业部时提出来的方案，梁菲又是从电子事业部调过来，如果李西廷有意见，可以预见困难有多大。

梁菲把方案介绍完，除了李西廷神情不变，三位老总的脸色都不太好，皱着眉头，拉长了脸。

杨君看着屏幕上的年度战略合作，需求预测管理，急件控制比例，优先库存消耗原则四条，说：“搞半天，你这方案都是对事业部的要求。

梁菲说：“是对计划的要求，我们对供应链执行的管理策略更新不在这个会议上。”

杨君说：“你先解决供应链执行存在的问题，再来对事业部提要求。”

梁菲说：“全面需求管理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计划一定走在供应链执行前面，计划想不到，执行就很难做到，如果要做到，运营成本很高，这些成本会拉低事业部利润。”

杨君急眼了，“我们不是没有给过计划，给了计划供应链没有能力做到，你让事业部怎么相信供应链，你们要先证明你们的执行能力。”

光伏和汽车事业部老总也同意杨君的说法，“对对，你先解决供应链执行存在的问题，证明了执行能力，我们再给计划。”说完霍然起身，扔下一句，“这个会也没什么好开的。”

梁菲赶紧站起来，喊一声，“江总，黄总等一下。”

两位老总不耐烦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还想说什么？”

梁菲坚定地说：“全面需求管理方案上线的决定不容更改，这个方案最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满足事业部的需求，各位老总认为供应链的执行能力有问题，你们尽管提意见，供应链一定尊重事业部的想法。”

刘文胜也站起来劝了几句，最后两位老总面色虽然不善，好歹坐下来继续会议，四位老总对供应链执行现状提出了很多问题，让梁菲解决后，再进行下一步。

最后梁菲说：“提出来的问题会去解决，但全面需求管理要同步上线。”

杨君站起来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其他老总见状纷纷离开。

第118章 怎么合作

等事业部老总走后,会议室只留下刘文胜和梁菲，投屏看事业部老总提出来的问题，基本围绕质量,交期,价格,库存四个核心指标。

半导体事业部杨君态度最强硬,电子事业部李西廷的意见很重要，先看他们提出来的问题,刘文胜说：“准备怎么办？”

梁菲鼠标点在其中一项上说：“杨总和李总有一项共性诉求,激光器的价格和交期不行。”

激光器属于高技术壁垒高价值物料，年度采购额以亿为单位,位列十大核心供应商之一。

刘文胜说：“你刚来不知道,两个事业部用的激光器系统里只有三家供应商，原产地在德国、日本、美国，价格和交期确实不好，引进国产激光器,他们又觉得质量不行，让做验证，还不肯做验证。”

梁菲说：“为什么不肯做验证？”

刘文胜说：“理由很多,一会儿没时间,一会儿觉得风险太大，一会儿说工程师在其他公司用过不行，跟事业部打交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帮人脑子都很聪明，不是省油的灯，一有问题就说是供应链执行的问题,估计这事还得磨来磨去。”

梁菲心里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礼貌地点点头。

刘文胜说：“全面需求管理上线，等不了解决他们提出来的问题，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该强硬的时候就要强硬。”

梁菲心想既然这样，为什么刚才会议上不说，现在让她强硬，她的职位比刘文胜低，刘文胜不在事业部老总面前表态，她怎么强硬得起来。

刘文胜又说：“有困难，都可以来跟我报告。”

梁菲只好答应下来：“好的，我知道。”

刘文胜走后，梁菲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会儿，她到生产计划部后忙着推行全面需求管理和立体仓库，业务执行的事抓得不紧，事业部提的供应链执行问题，她干脆抓个典型，走一遍业务流程，深入执行过程。

梁菲回到生产计划部办公室，找到负责激光器的采购一部经理汪鑫了解情况，汪鑫说三家供应商很强势，他们在中国区的代理商私下有协议，价格和交期被垄断了，梁菲让汪鑫把采购额最大的代理商约过来面谈。

刚坐下缓口气王玉贵过来找她，梁菲在手边拖过一把椅子让王玉贵坐，王玉贵坐下，“现在原材料库存数据非常高，上次整理出来让事业部消耗，发现有很多呆滞品，放在仓库超过三年，这部分原材料事业部反馈消耗不了，放在仓库干占地方，我们这边处理吗？”

梁菲想了想说：“以前都是怎么处理的？”

王玉贵说：“有原材料回收厂商，让他们收走。”

梁菲说：“价格怎么样？”

王玉贵说：“呆滞原材料各种各样太多了，放的时间很久，能不能用也不知道，只能当工业垃圾处理了。”顿了顿又说，“我觉得这样处理其实不合理，可以找有能力做检测的厂家，检测后分类回收。”

王玉贵说的合情合理，梁菲同意了，“你把呆滞数据发给我，同步找合作厂家。”

忽然，王玉贵手上拿着的手机响了，低头看了一眼，神色闪过一丝慌张，连忙站起来说：“好的。”

梁菲余光里扫到了王玉贵手机上的来电名字，没在意。

梁菲让汪鑫约激光器的老板程总过来，程总说在国外出差，拖拖拉拉过了两周才回复消息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还没见到程总，又接到李西廷的电话，“333项目激光器延期了一周，重点关注一下，项目上等着用。”

能让李西廷打电话的物料延期是重大延期了，李西廷话语虽然温和，这个电话已经是不满。

梁菲说：“李师傅，事业部这边可以考虑导入国产品牌激光器吗？”

李西廷听到这三个字也没客套迂回，说的很直接：“你觉得事业部没有考虑过吗？国产品牌的技术能力差很多，要花很长时间做验证，要更改设计，还要承担质量不稳定的风险，谁来承担这些成本和风险？”

梁菲说：“激光器特殊情况，品牌方非常强势，我们虽然是甲方，主动权和选择权不在我们手上。”

李西廷说：“如果都靠事业部来承担成本和风险，才能让供应商给出合理的价格和交期，供应链管理能力体现在什么地方？供应链可以创造什么样的价值？”

这些话还是熟悉的李师傅的味道，梁菲挂了电话，让汪鑫打电话给程总，让程总先交货，程总说实在交不出来，他出差就是为了催货，来的时候尽量把货带过来。

中间汪鑫又给程总打了几次电话，汪鑫汇报说：“我已经打过几次电话，程总说这批货带过来没问题。”

梁菲说：“把合同，预订单，年度竞标资料发给我。”

汪鑫很快把电子资料给到梁菲，梁菲打开文件夹，资料非常整齐有序，比梁菲要的资料还多出来供应商背景调查，三家激光器的价格非常平稳，过去三年都没有变化，唯一的变化是把清关运输等杂活给了大源科技，价格象征性的下降了一点，这还是梁菲当年在SOLA的时候，SOLA转嫁人工成本的方式。

程总代理商做了二十多年，激光器价值高，靠着激光器这一类别，年流转金额过亿，背景资料里有程总的照片，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圆脸上挂着三分笑意，倒显得有些慈眉善目。

汪鑫是运营中心二级部门最年轻的经理，29岁的汪鑫汇报总是能让梁菲眼前一亮，逻辑严谨，思路清晰，梁菲说：“程总来了，延期情况你来谈，你平时怎么谈现在就怎么谈，让他明白延期的严重性。”

汪鑫知道梁菲可能想看看她的工作方式，点了点头。

周四下午程总过来，汪鑫先过去谈，梁菲开完一个会才过去，穿过咖啡吧，推开会议室的门，一眼看到坐着的年轻男人，互相看了几秒，梁菲愣了一下，退出来仰头看会议室门牌，没错，又走进去。

男人笑着站起来，脸颊上有个酒窝，“梁总监？你没走错，程总和汪经理去车间了，我在这里等你。”

程澈回国没多久，几年前程父让他回来接班，他不肯回来，现在程父不让他回来，他带着团队回来了，大源科技是程父公司最大的客户，也是他回国拜访的第一个客户。

刚才汪鑫让程父给出延期原因和改善措施，程父说是美国LM激光器公司接到太多订单，遇到产能瓶颈，其实不是，是美国那边打算在国内建直销和售后团队，给代理商的支持越来越差。

梁菲伸出手，“你好，我是梁菲。”

程澈握了握梁菲的手，标准的商务握手礼，“我是程澈。”

梁菲秒懂，“小程总打算接班？”

程澈笑了，“算是吧。”

梁菲说：“今天来可以满足我司价格和交期两方面的需求吗？”

程澈说：“不能。”

梁菲挑眉，“那你今天来的目的是？”

程澈说：“你司需要在技术，价格，交期，服务四个方面满足需求的产品，我司需要大源科技这样的客户，所以，我是来谈长期合作的。”

梁菲饶有兴致地问：“怎么合作？“

程澈说：“很简单，进行激光器产品的研发合作，做可以替代LM的国产化激光器。”

梁菲目不斜视地打量程澈，程澈身上有很浓烈的长时间国外生活的气息，看起来并不属于国内实业圈子，诧异地说：“凭你常年在国外生活的富二代身份吗？”

程澈微微笑了，一字一顿地说：“凭我带回国的研发团队和曾经在LM任研发总监的经历。”

程澈在LM任职研发总监三年，跳槽出来创业，恰巧碰上程父的代理生意维持不下去，他的技术团队，程父的客户资源，正好可以完成代理商到实业的转型，没有产品的公司没有根，程父赚了不少钱，没有转型实业是他的遗憾，程澈很快决定回国。

梁菲也笑了，迎向他的目光，这样的经历确实有合作的底气，问：“代理生意不好做吗？据我所知你司不到十个人，年产值过亿，净利润3个点，也有3000万。”

程澈说：“代理生意太依赖厂家，LM近几年也发现不够了解国内客户的需求，不能拿着国外的逻辑经验做事，打算在国内搭建本土化运营团队。”

梁菲懂了，问：“产品研发到什么阶段了？”

程澈说：“样机已经出来了，可以送过来测试、验证、优化，完成应用层面的研发。”

梁菲说：“对比LM有什么优势？”

程澈说：“LM的技术能力，核心部件国产化，国内运营团队，交期缩短50%，价格便宜40%。”

梁菲说：“有技术所有权方面的纠纷吗？”

程澈说：“放心，我司不需要在公开市场上融资。”

这句话太富二代风格了，梁菲微笑，“我知道了，你们公司在上海吗？”

程澈说：“在上海张江。”

梁菲说：“我找时间带技术团队过去参观。”

程澈说：“欢迎。”

正好老程总和汪鑫回来，老程总笑眯眯地盯着梁菲，梁菲莫名被他看的有点毛，梁菲看了看汪鑫，汪鑫摇摇头，梁菲也没再和老程总谈，让汪鑫送他们下楼，临走前，梁菲主动加了程澈的微信。

等汪鑫一走，老程总说：“你觉得梁总监怎么样？”

程澈说：“看得出来有外企工作经历，大科技企业培养的职业经理人风格，没想到民企的供应链管理这么开放。”

老程总急了，“谁问你这个，她虚岁31，周岁30。”

哦，比他小两岁，怪好看的，程澈心想，想完之后心里一咯噔，好端端的怎么关注人女孩的年龄和外貌，被老程带跑偏了，低头在微信里翻了翻梁菲的朋友圈，朋友圈除了几条行业信息，全无私人内容。

梁菲和汪鑫在两位程总走后，边走边聊，汪鑫说：“老程总态度很好，价格一分不降，交期延误他认处罚，我们不能不用他家的产品，处罚对他不痛不痒。”

梁菲说：“今天小程总过来谈研发国产激光器合作，你去问问其他两家代理商有没有想法。”

汪鑫说：“啊？这不好吧，我们不是规定不能泄漏竞争信息吗？”

梁菲说：“没什么泄漏不泄漏，公平公正公开的竞争，谁有实力和谁合作，没有实力就老实点降价，我们还要同步找原厂谈。”

前面半句汪鑫懂了，笑得露出八颗牙齿，后半句和汪鑫了解的信息不一样，她说：“我们也找过厂家，厂家给出来的价格还不如代理商。”

梁菲微微一笑，“形势发生变化了。”

第119章 意外

薇薇安接到周泊言的信息,让她再找一个司机，薇薇安去人事部找Sue，Sue说：“老张没听说有变动啊,忙不过来吗？”

薇薇安说：“老板另有安排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岗？”

Sue说：“给我一周时间。”

薇薇安说：“尽快。”

Sue说：“我知道。”

老张的安排就是接送梁菲上下班,梁菲的做法是让老张送她回家,她再从家里开车到公司，早上开车到公司的路上,碰到了那辆熟悉的面包车从公司的方向过来,和她的车交错而过，脑子里闪过这辆车怎么出现在这里？王玉贵找的帮手是附近的小混混？

梁菲进了公司,查看安排得满满的会议日程,来不及深究，和李西廷预约的时间快到了，去了电子事业部，李西廷让助理送进来一杯咖啡,“你喜欢的焦糖玛奇朵。”

梁菲说：“谢谢。”

李西廷说：“激光器的事？”

梁菲把代理商那边的背景情况和李西廷同步，“原厂转换思路要本地化运营，代理商那边打算转型做产品,提出来和我们合作研发激光器,有可能技术、价格、交期、服务都满足需求，如果和这样的团队合作是不是能有效降低技术风险？”

李西廷说：“彭先泽去参观过，大概情况我了解,如果我们考察没问题，你打算怎么合作？”

梁菲意外了一下，心想既然了解你怎么没有推荐给我，想完之后觉得李西廷可能是在避嫌,“我也在想怎么合作，最直接的方式无非是以订单入股。”

李西廷说：“供应链没有入股供应商的先例，公司内部投资是战略中心的工作，战略中心投资决策和供应链管理供应商的逻辑和目的不同。”

梁菲说：“如果以战略合作的模式推进，划分清楚双方的权责，定义好目标。”

李西廷说：“具体还是你们运营中心决定，我这边只是建议。”

梁菲说：“激光器的价格和交期搞定，能证明供应链的执行能力吗？”

李西廷笑了，“电子事业部并不反对全面需求管理上线，你在供应链站稳脚跟对我没有坏处，只不过大源科技有四个事业部。”

梁菲说：“好的，我明白。”

梁菲回生产计划部，边走边查看手机信息，王玉贵给她留言问库存呆滞可以处理了吗？

她已读了信息，打开文件，一看到数据量和汇总金额，震惊了一下，大源科技三年以上呆滞库存金额千万为单位。

想着这事优先级不高，回到座位上再说，发现王玉贵在位置上等自己，王玉贵看到她忙站起来说：“梁总监，我已经把呆滞库存数据发给你。”

梁菲拉开椅子坐下，“好，我一会儿看。”

王玉贵还是站着，梁菲说：“还有事吗？”

王玉贵说：“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马上解答，仓库现在爆仓，这部分呆滞能清理出去，仓库压力没那么大。”

说的也有道理，梁菲打开电脑看数据，数据量实在太大了，物料上千类，她只能看高价值的物料，事业部那边确实给了呆滞报废处理的意见，说：“我先看一下，有问题给你打电话。”

王玉贵张了张嘴，怕逼急让梁菲起疑心，只好先回去。

梁菲想了想还是要给刘文胜汇报呆滞物料处理，好巧不巧，刘文胜这几天不在公司，梁菲没有特地打个电话给刘文胜汇报。

王玉贵又催了几次，梁菲知道他仓库压力大，就让他把呆滞物料清理出来申请个临时会议来放置。

这天晚上下班，生产计划部只有值班的人在，梁菲关掉电脑准备下班。

经过仓库的时候进去转了一圈，特别去呆滞物料区转了一圈，已经清空了好几个货架。

梁菲的车停在四楼楼顶，早上出门下雨，车多路滑，从小区开出来没多久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看着红灯上的数字，砰的一声，她吓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被一辆电瓶车撞上了，电瓶车车主摔倒尾椎骨骨折，她报警把人送医院，到公司已经十点，这个时间点地库没有车位，她把车开上楼顶停车场。

她的车在楼顶角落，配电房旁边，孤零零一辆车，她走过去没打开车门，弯腰查看了下被撞的地方，电瓶车冲上来撞到了后侧车门，凹进去一块，门板上有刮擦痕迹，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擦完站起身，看到王玉贵从楼里出来，手上拿着烟。

王玉贵看到梁菲脚步一顿，眼神闪烁，梁菲先开口打招呼，“还没下班？”

王玉贵说：“今天我值班。”

梁菲说：“你辛苦。”

梁菲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从楼顶停车场开下去，运营中心大楼楼顶停车场下去是东侧门，物流进出口的门，员工和车辆可以走，访客不能走，从大门口出去左转，梁菲又看到了那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圆头圆脸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

这是今天第二次碰到这辆车，梁菲左转出去20米十字路等红绿灯，总觉得哪里不对，心下不安，绿灯亮起，梁菲过了红绿灯，打了一把方向盘原地掉头，重新回到公司，转弯上了楼顶停车场。

梁菲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下车关门，空无一人的停车场，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从配电房转出去，果然，王玉贵在配电房背风的角落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们内部还要审批，还请您再宽限两天。”

“彪哥，不要误会，就两天，两天以后一定给你把货送到。”

声音停了会儿，接着是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显得非常急躁。

“这件事我解释一下，我们所有物料流转都有痕迹，不能就这样拉出去……”

梁菲缓缓走过去，一瞬间心思通透，王玉贵急着处理呆滞物料，要另找新供应商接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彪哥”两个社会气息非常浓重的名字，和王玉贵现在嘴里的彪哥完全对上，面包车两次出现在附近，安静地等王玉贵打完电话。

王玉贵听到电话那边彪哥破口大骂，“给你三天时间，你竟然敢涮我，你小子是不是又忘了我是什么人？还要两天，凭你也配两天，你现在就把那批物料给我弄出来……”

王玉贵心急如焚，急得一张脸发白，大冷的天额头上都是汗，手上夹着一根烟，白色的烟雾缭绕，烟灰掉一地，浑然不觉身后有人。

当他挂完电话，看到梁菲，凉凉的目光像蛇一样缠绕着他，他心脏骤停，手里的烟掉在地上，大脑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深夜，无人的顶楼停车场，只有他和梁菲，冬日的冷风吹过，他心口却有一团火，要从身体里冲出来。

梁菲身后是半高的围墙，黑色的夜幕低垂，梁菲声音像一把刀一样刺破安静，“你要把呆滞物料给谁？彪哥？”

这把刀插在他身体里，又在他身体搅动，王玉贵害怕，痛苦，愤怒，说不出来话。

梁菲一步步走近他，这一刻只想去他妈的平衡各方关系，蠢货永远不会只犯一次蠢，“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和社会人来往？你有没有看呆滞物料的金额？你知不知道够你蹲十年大牢？但凡有一点常识都做不出这种事。”

这些话都像是打在脸上的耳光，把王玉贵的自尊心踩在脚下，王玉贵浑身僵硬地站着，手握成拳，心口的火越越旺，吼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你，我是被你一步步逼到这个境地，要是没有你，根本不会有这些事。”

梁菲愣了愣，差点笑了，“你觉得都是别人的问题？你这样的思维方式怎么回事？和开面包车，染黄头发，没上过学，混社会的精神小伙学的吗？”

先是会议上被梁菲当着这么多人面训斥，再是被刘文胜劈头盖脸的骂他刺头，还要被彪哥一次次威胁，每天担惊受怕，王玉贵狠狠地盯着梁菲，他在运营中心十几年从来没受过这种气，丢过这种脸，“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在大源科技十几年都没有问题，碰到你就变成刺头了？”

梁菲冷笑：“因为你是王赫赫的亲戚，供应商讨好你，同事捧着你，大家都在惯着你，惯得你横行霸道，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臭毛病，我还要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废话。”

王玉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以为我管理仓库部门只是因为我是王赫赫的亲戚？

梁菲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你管理能力很差，合作意识很差，专业能力很差，要不是你是王赫赫亲戚，根本不会用你，听懂了吗？”

王玉贵气得浑身发抖，愤怒骤起，这时候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彪哥两个字，自我价值感被撕裂的痛苦，被人连番羞辱逼迫的愤怒无力，无法宣泄的害怕难堪情绪，他把手机往地上一摔，蹲在地上，忽然扬起手臂猛地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左一下右一下，力气很大，看着他脸变得红肿，嘴角开始出血。

张牙舞爪的王玉贵变成了痛苦自残的王玉贵，一瞬间的变化让梁菲脸都白了，急忙上前去拉，王玉贵猛的一把推倒梁菲，梁菲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到尾椎疼的厉害，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又要走上前去拉他。

更没想到的是，王玉贵抬脚跨上了半人高的围墙，坐在围墙上扇自己耳光，梁菲双手双脚瞬间冰冷，都来不及细想王玉贵为什么会这么偏激和愤怒，工业厂房的层高本来就高，外侧面连个遮挡物都没有，他要跳楼，只要放开一倾身，整个人就会从四楼摔下去，这个高度摔下去，非死即残。

梁菲不敢去拉他，王玉贵的情绪太激动了，围墙上连个支点都没有，万一刺激到他，只要他一挣扎，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被一起拽下去。

梁菲屏住气，不敢说话，从兜里掏出手机，只来得及看一眼屏幕就被王玉贵大喊着打断。

“你不要打电话叫人。”

梁菲不能刺激他，只好把手机放下，内心煎熬程度难以言喻，要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第120章 陈浩南和山鸡

正在梁菲仔细观察围墙设计,回想楼顶为什么没有安装防护网的时候，身形挺拔，一身正装的周泊言从大楼里快步跑出来。

王玉贵看到人过来大喊,“你们不要过来。”

周泊言平静地说：“不过来,我把我女朋友带回家。”说着朝梁菲伸出手。

梁菲转眸看他,走过去,“你来了。”

周泊言也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拉过梁菲按在怀里，“我来了,还好吗？”

梁菲的脸埋贴着周泊言的胸口,听着他急促的心跳，温暖的触感,两人的身体并没有贴紧,周泊言一只手揽着她，余光都看着王玉贵。

王玉贵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傻眼了，连扇自己都忘了,这是什么情况？

忽然周泊言就伸手扯住了王玉贵的胳膊，骤然发力，王玉贵胳膊剧痛,下意识挣扎,接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里拖，直接把他从围墙上扯下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摔倒地上。

动作幅度太大,西装的袖扣全被扯了下来，周泊言干脆脱了外套，扯掉打得规规矩矩的领带，摘下手表,连同手机递给梁菲。

稳步走到王玉贵面前，忽然就发了狠踢了一脚，人倒在地上缩成一团，然后单手把人拎起来，让他站直了，右手握成拳打在脸上，又踹了一脚，把人掀翻在地上。

王玉贵先是被打懵了，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坐起来，怯懦着不敢说话。

周泊言蹲下来双手重重地按在王玉贵肩膀上，将他拉近，“想打你很久了，要死你赶紧跳，你他妈干的是人事吗？”说着拍了拍王玉贵的脸，“梁菲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王玉贵大哭起来，“我没有想跳楼，我控制不住自己。”

周泊言一言不发从王玉贵口袋里摸出手机，拿王玉贵的手指解锁了指纹，从通讯录里找到彪哥的手机号码，扫了一眼。

又有脚步声响起来，从门口处走出来一帮人，刘文胜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带着生产部值班人员赶过来，刘文胜看到王玉贵的样子心里吃了一惊，接着看向旁边站着手里拿着衣服的梁菲。

刘文胜站在周泊言旁边，“周老板，找到了合同。”

刘文胜之所以比周泊言晚到是在接到周泊言电话之后带人查了监控，把王玉贵的工位，电脑翻了底朝天，找到偷盗仓库物料里应外合的证据才过来。

周泊言站起来，从梁菲手上接过衣服，周泊言在衣服下面握了一下她的手，梁菲点点头。

周泊言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站在旁边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眼神扫视了一圈，问生产部同事：“你们老家抓到小偷怎么办？”

生产同事不明所以，年轻些的说报警，年纪大的说把人扒光绑在电线杆上。

周泊言把王玉贵的手机塞到他手里，说：“很好，你现在给彪哥打电话，让他来仓库取货。”

王玉贵愣住了，周泊言没有再看王玉贵，对刘文胜说：“你来处理，打完电话送王玉贵回家，找人看着他。”

刘文胜太清楚周泊言的意思了，点点头说：“好的，明白，这帮人跑不了。”

周泊言走后，一帮人把王玉贵扶起来，刘文胜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梁菲，“梁菲，你也先回去，明天我再找你。”

梁菲想了想接下来的事她插不上手，点点头，“好的，麻烦您。”

刘文胜摆摆手，看着梁菲的背影若有所思，发生这样的事，梁菲第一时间通知了周泊言，梁菲不会不懂越级汇报和越级管理的不妥当，莫不是梁菲和周泊言真有点什么？

梁菲没有从停车场开车直接走，而是去了仓库办公室，走到王玉贵的工位，结果发现已经被翻过了，连台式机都被搬走，马上想到刘文胜刚过来的时候说的那句找到了合同是什么意思，周泊言安排得很周密。

周泊言比她先到家，在书房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一页一页看得仔细，眉头紧缩，衬衫卷在手肘上，刚刚打人的动作扭出了褶皱。

梁菲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看他，欣赏眼前这个男人的性感。

性感，梁菲觉得这个词很准确，你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衬衣之下筋骨的力量和内心的能量。

梁菲笑了一下。

周泊言可没她那么好的心情，没抬头，“你知道今天的情况有多危险。”

梁菲说：“所以我给你打电话了。”

回到楼顶停车场下车听到王玉贵的说话内容，她就给周泊言打了电话，打通后点了静音。

周泊言应该听到了所有对话，运营中心各个部门都有值班人员，几分钟就能上来，梁菲也在掐着点等时间。

周泊言皱眉，“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想让我帮你搞定王赫赫，不是你怕搞不定王玉贵，男性生理上有天然的优势，被你逼急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被怎样伤害？绝对力量面前，你的社会属性帮不了你。”

梁菲说：“不管我是什么原因，反正你及时出现了，问题解决了。”

周泊言说：“你给我打电话万一我没接到，你运气差一点，王玉贵不打自己，挨打的就是你，如果你们两个出现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梁菲说：“你看起来很会打架。”

周泊言说：“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梁菲说：“外侧墙面虽然没有遮挡，围墙却是里外两层，一楼是车棚，这是楼顶没装防护网的原因，不管你在不在公司，运营中心值班人员上来最多三分钟，你说的是极小概率事件，你用我难道是因为我保守不犯错吗？如果没有给你打通电话，我会换种处理方式，不必当面揭穿，如果他不是王赫赫亲戚，我也可以忍到明天早上到办公室再发作，报警劝退，不用跟他多说。”

梁菲有一次在电梯里碰到王赫赫，王赫赫问她在运营中心怎么样，她说还行，王赫赫说还行可不行，一定行，任命前周老板问过他意见，他觉得梁菲很不错，不管是不是投桃报李，这份好意梁菲心领了。

周泊言看着她说：“你想打碎他的认知，让他反省，给他机会，他未必领你的情。”

梁菲说：“我不要他领情，只要他做好自己的事，不要让我一次次擦屁股。”

周泊言说：“我说过可以帮你。”

梁菲说：“我能让你为难吗？这么多年他没犯过错吗？没给公司造成损失吗？是犯了错有人替他兜底，造成损失公司承担，说到底他是被社会上的人威胁，没有造成偷盗物料的事实，我当时也不知道有这份合同。”

周泊言：“这些相比安全都不算什么，我从主楼跑过来的那几分钟应该破纪录了。”

梁菲听到感动又好笑，“周老板，你不能让运营中心的人先过来吗？”

周泊言瞪了她一眼，“不能。”

晚上有一个股权架构调整的决策会议，开完会没多久，周泊言就接到了梁菲的电话，刘文胜也还在公司，周泊言做了一系列安排，自己先跑过来。

梁菲放弃反抗，乖乖地点头，“好吧。”

周泊言没有再说什么，拿起桌上的文件递给梁菲，“我大致看了下合同做的还挺像那么回事，以呆滞物料回收的名目，背后有人指点，专门做仓库生意，合同上写着五五分成，但是没有规定分成总金额。”

梁菲接过来翻了翻，“王玉贵把呆滞物料清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催我处理，我想着要和刘总汇报之后再决定，压着没处理，到停车场听到他在打电话，彪哥威胁他今天就要把物料弄出去，他也是被逼急了。”

周泊言说：“仓库你让人接管吧。”

梁菲说：“我知道。”

梁菲从书房走出去，又绕回来，扒在门上，只露出脸，“结果没问题，你要复盘过程，你是不是又想让我照抄你的标准答案？”

周泊言挑眉，“我有吗？”

梁菲又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什么都被你料到了？如果我早点听你的不管王玉贵就不会有这些事？我没有你的帮助一定会吃亏？”

周泊言抬头看她，故意板着脸，眼神里却都是笑意，“怎么？你不服气，想吵架还是打架？不知道我小学开始混社会吗？”

随着梁菲的成长，逐渐构建自己的叙事逻辑，也能很快察觉到有没有陷入周泊言的叙事逻辑，当她感觉到两种叙事有冲突，马上就露出了利爪维护自己，周泊言也需要消化她的逻辑和认知，骄傲如周泊言从来不认为他靠丛林法则的强大保护和占有女人，他也问自己是否可以坦然面对梁菲对他的感情慢慢从崇拜的仰视变成平等的对视，他心里有答案，只不过想到和做到之间难免存在距离。

梁菲说：“发现了你的本质，大学辍学的痞子，你和王赫赫一起混社会吗？陈浩南和山鸡？”

周泊言信任王赫赫有心人都看得出来。

周泊言笑了，“王赫赫是我大学老师，也是好兄弟，我刚辍学那段时间很颓废，他带我骑摩托车去青海玩了一圈，为了创业卖了北京房子，从学校里辞职来南江，他和杨君一样都追求技术上的卓越，他却从技术总工转岗到财务中心，王玉贵放在仓库小毛病不少，大毛病没有，这次被人撺掇路走偏了。”

梁菲说：“要是上次我听你的不管王玉贵，你会怎么做？”

周泊言说：“劝退。”

梁菲说：“你怎么劝退他，因为威胁了我，在我安全的情况下，你以什么身份做出这个决定？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

周泊言说：“你倒替我操心了。”

梁菲点点头，她说过会理解他，尽可能地支持他，“不能总是我满足你的保护欲吧？免得你太爹味。”

周泊言站起来挽了挽袖子，警告意味十足，“这么嚣张，皮痒了是不是？”

梁菲赶紧溜了溜了，跑到浴室关上门，顺便上锁。

梁菲洗澡，吹头发，换睡衣，护肤，涂身体乳，做完这些终于躺到床上，周泊言比他快，已经在床上看书。

梁菲伸手摸他的腹肌，这男人的腹肌好像越来越明显了，不像她天天忙成狗，没时间锻炼。

周泊言把书一放，翻身过来脱掉了梁菲的睡衣，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肌肤相贴。

梁菲说：“糟糕。”

周泊言搂住她的手收紧，“怎么了？”

梁菲说：“我越级汇报了。”

周泊言对满脑子工作的女人忍无可忍，重重地打了一巴掌梁菲的屁股，“闭上你的嘴，现在要越级管理了。”

梁菲叫了一声，“啊，变……”还有个字被周泊言吃了。

睡着前，周泊言说：“晚上等急了吗？”

梁菲说：“嗯，有一两分钟情绪上头，想到了各种最坏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