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依松了手，往他胸膛上重重一捶，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的声音中，带着平日清醒时绝不多见的嗔怪，语无伦次地控诉着：“章铭朗，你混蛋！你凭什么不理我！我让你和我保持距离，你，你就真的离我那么远，一点缓冲时间也不给你不是想离我远点吗，你现在还来干什么！你，你”
酒精作祟，汤依舌尖像被绳子缠绕住了一般，说出来的话更是含含糊糊没有逻辑，但足够化成一把把软刀，一把一把，插进章铭朗酸胀的心脏。
他被她一个个拳头捶得连连往后仰，却始终不肯松开握住她肩膀的双手。
章铭朗还没能从她一条条控诉中缓过劲来，便听见汤依细小却清晰的声音：“你是不是反悔了，你不想爱我了？”
轻而细的声音像根羽毛，在空气中飘动，却推倒了章铭朗心中的一整块雪山。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里雪崩的声音，重重压在弓着的肩背上，抽去他浑身所有力气。
章铭朗急急呼吸了下，伸手去将汤依捞进怀里，将她箍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声音颤抖，手指穿梭在汤依的发丝里。他再次回想起自己这么些天做过的一切。
那些强装的理智，刻意的疏离，在她发丝拂过他手背时强忍出分明的青筋，在半空中悬而未决想去揽住她的腰的手臂。
自以为是的成熟和责任，被他不成熟地理解成了公事公办的远离。
对于彼此留下的都是痛苦，都是若即若离的缥缈感受。
下午和她坦白时，汤依匆匆逃过。幸好在酒精助力之下，他才得以知道她的真实心思。
直到听见“不爱”两个字的那一刻，章铭朗才算是真正知道了，这么多天自己做了些多么愚蠢的决定。
他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不断重复着：“我没有不爱你，汤依，我爱你，我爱你”
并不明亮的客厅灯光里，厚重而温暖的毛毯上，两个人紧紧相拥着，低声重复爱的命题。
章铭朗拥着汤依，鼻尖萦绕着她发丝中的香气，忽然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去他的成熟稳重，去他的保持距离。
他章铭朗，这辈子都做不到什么理性，更不必说隐瞒自己的本心，被迫和汤依离得远远的，只为了躲开什么狗屁媒体的一派胡言。
他只想和汤依永远在一起。
另一旁的程禾环着手臂，看着刚刚还在包厢里怕丢人、现在已经和人家抱上了的好兄弟，啧啧赞叹“孺子可教也”。
程禾用余光看了眼一旁举着手机录视频，还在感慨万千的许笑笑，想要伸手去揽住她肩膀，却被她用力一把拍开。
她瞪着眼睛指着他，恶狠狠地说：“咱俩的事儿还没完！”
被裹上厚实的黑色大衣，被整个人抱起来，被放进后座，依偎在章铭朗怀里下面发生的一切事情，汤依一点也记不起来。
她只知道，自己明明昨晚还在许笑笑家里喝酒，今天睁开眼睛，看见的怎么是章铭朗的俊脸。
她愣了几秒，掀开被子低头飞快看了眼，睡衣严严实实穿在身上。
还好还好，没有酒后乱性。
汤依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什么酒后乱性，他们俩是正儿八经的情侣，就算真的干了什么也只是正常操作而已。
她伸手去抓了抓头发，放在鼻尖嗅嗅，发现是清香的。
难道他还帮她把头给洗了？
汤依闭着眼捶捶脑袋，实在想象不出来任何有关的画面。
手还没放下，手腕便被牢牢攥住，捶脑袋的动作被中止。汤依猛地睁开眼睛，撞进章铭朗惺忪的目光。
他声音略显沙哑：“干什么呢，为什么打自己？”
汤依眨眨眼，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不太客气地嘴硬：“关你什么事。”
然而章铭朗并没有被她的态度吓退，反而往前凑凑，将她揽进怀里说：“你打我女朋友，怎么不关我事？”
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发，凑过去把嘴唇往上贴，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她听见章铭朗说：“是我不好。”
章铭朗将她拥得更紧，把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昨天我一晚上没怎么睡，我想了很多。我不该自以为是地远离你，让你感觉到患得患失了，我很抱歉。”
他喟叹着，仰起头看窗帘。
“至于我们的工作，董事会虎视眈眈，总想要拿我们做文章。我可以说他们污蔑，也可以强硬保下你，我们仍然这样走下去。但这会让你未来的每一分成绩，都被打上‘靠我’的标签。我不愿意让你这样。”
“所以，我决定先离开。”
汤依眼睫一颤，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像是有预感一般，她听见他说：
“我离开，所有明枪暗箭都会冲着我来。谣言没了靶子，自然会散，而你，”他语气坚定，“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在君茂留下。我想你凭借你的能力，拿下所有你应得的东西。”
汤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了这么多天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从和章董关于他们恋爱关系的争执，到擅自举办的慈善晚宴，再到今天，他上台说出的那些夸赞她的话。
他终于做好了全部准备，他的崭新的天地，就是即将完成收购的李氏集团。
他要为自己冠上完全属于他，而不是属于他们家族的冕。
她则继续留在这个工作了五年有余的、再熟悉不过的工作环境和工作模式。
继续用自己真正的能力去证明，就算和章铭朗不在同一屋檐下，她也同样有底气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汤依点点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可靠：“好。什么时候需要我配合你交接，提前告诉我，我也好告知方真，让她做好准备。”
两个人持续了这么多天的奇怪气氛，终于在酒醉后醒来的这个清晨，得以变得轻松了些。
她抬起头看他，嘴角弯了起来：“就是不知道以后，在公司抬头忽然看不见你了，我要花多久的时间习惯。”
章铭朗也笑了。两个身影紧紧重叠在一起，他在她耳边开玩笑地说：“不用那么伤感，离开君茂，除了你我倒没什么不舍。说不定我自立门户了，能开创出更大的天地呢。”
汤依侧过脸，凉凉的脸蛋贴上他的脖颈，声音细小却坚定：“没有说不定，是一定。”
章铭朗揽住她的腰，为自己终于不用再那么费劲去装什么距离感而高兴。
他想起什么，语气忽然变得玩味：“不对，我还是有遗憾的。”
汤依毫无防备地问：“你说吧，如果我能帮你达成，我一定尽力。”
这回应正中他下怀。
章铭朗往前凑了凑，贴着她耳朵喷薄着热气：“我们好像还没有在办公室”
汤依瞬间知道了他想说什么。她脸颊倏地变红，慌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章铭朗弯着眼，轻轻拿开她的手，闭眼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感情的事，还是要张嘴说清楚呀[害羞]
主线几乎要完啦，后面慢慢要收尾了
可能也许应该大概预计下周正文完结[狗头]
但是也不一定
因为后面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日常
可能会写长也可能短一点
番外也没有想好写啥[裂开]宝子们想看啥也可以评论提提建议～目前只想到可能会写校园if线但是也不确定啊啊啊啊！！！
本废物石榴这不确定的一生[化了]无力
第85章 好转
章铭朗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模式,起床给汤依做早餐。
汤依在他身后，手臂环着她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他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
章铭朗腾出手拍拍她的手臂,笑着问：“你不烫吗,离火这么近。”
他没听见回答,只感觉到背后汤依的脸在他衣服上左右蹭了蹭,是否认的意思。
寒冷天气，屋内暖气却充足。厨房玻璃蒙上一层雾气,一点点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含含糊糊并不刺眼。
周末，爱人，早餐。
章铭朗感觉自己幸福得无以复加。
以至于汤依忽然松开手,腰间一空时，他还有些许不习惯。
汤依忽然想起什么,腰往后靠在大理石台上问：“上次忘记和你说了,李氏集团爆出税务问题的股东是赵利。你和他打交道时,一定要万分小心。”
章铭朗仍然执着锅铲，漫不经心地冷笑：“他无非是想夺权。和我抢东西，这招未免有点太蠢了。”
章铭朗手里的铲子往下一戳，锅中的煎蛋瞬间变成两半。他神色暗下来，说：“又想利用舆论为自己造势,传出那些漏洞百出的谣言,短暂成功了一阵,还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汤依听出话外之音，她抬起头看他，声音沉了沉：“查出来是他了？”
章铭朗腾出右手来,慢条斯理地看了下腕表，随后转过身，朝汤依扬了扬下巴，一脸的势在必得：“时间到了，看官微。”
汤依心中出现某种预感，她低下头去打开手机。
君茂集团官微联合法务账号，发布关于李氏集团股东赵利为恶性商业竞争，对对手实施大规模舆论上的造谣，收买一众营销号和新闻媒体，甚至安排专人对他们进行跟踪与偷拍。
配图是商场的监控画面以及商场配合调查后确认的偷拍者的身份，正是赵利那边派过来的人。
汤依皱起眉抬头：“果然是他的人？”
“是。”
汤依手机里再次弹出一条官方发布，她低头去看时，章铭朗却像忽然意识到什么，火急火燎将煎蛋铲进盘子里，关掉煤气，条件反射一般抬脚就往外走。
“哎，你干什么去？”汤依疑惑，伸手去拉住他的手臂。
章铭朗挠挠头开始找借口：“我我去晾下衣服早餐做好了，你先吃吧。”
他落荒而逃。
汤依不知道这人又犯什么病了，她也没管，低头去看那条新发出的官微，是一条证据补充的文档。
点开后她愣住了。
文档里，是一条精心绘制的时间轴。从上至下，密密麻麻地放着章铭朗和汤依两个人相识与相爱的全过程。
“8月5日，和她通过相亲见面，非常可惜，只是初步认识，但仍然不熟。”
“8月7日，公司董事办再次见面。看得出来，她很惊讶，因为我被当作无数烦人相亲对象中的一员，不幸被删除好友。”
这一条后面，附上了他们那一天的聊天记录。她头像后那句“祝好”跟着一个红色感叹号，让汤依忍不住笑出声来。
“8月15日，外出签合同遇到意外，她拿着新的合同出现在包厢，专业又淡定。合同签下，我第一次正式感受到她的工作能力。”
“8月31日，紧急肠胃炎去医院吊水，她太累了，竟然靠在我肩膀上睡着。”
“9月20日，第一次和她一起出差。晚上在湖边散步，蓝调时刻，她看向我。太心动。”
“9月30日，我的生日前夕，我们在一起了。时针跳到零点时，她笑着祝我生日快乐。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心脏狂跳的时刻。”
汤依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缩小了，穿梭在这条笨拙又真诚的时间线里，一步一步，再一次走完了他们这一路。
所有时间点她都记得清晰，所有的场景都成了电影画面，在她脑子里一幕一幕回放着，一分一毫都没有忘却。
手机上方弹出来一条信息，由许笑笑的账号发出。
汤依点进去，看见她的微博。
【笑笑v：最好的朋友，你要永远幸福。】
文字下面，配图竟是高中时许笑笑和她的合照。她穿着略微有点显大了的校服，头发往后梳成马尾，看着镜头有些羞涩的模样。
许笑笑身上的校服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长发披在肩头，手肘揽住汤依的脖子，对着前面张开嘴摆出夸张的表情。
第二张图模糊而黑，汤依点进去才看清。
昏暗的沙发角落，身形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纤细的女人。他的头低低埋在她的肩窝，两个人就这么紧紧怀抱着。
汤依瞳孔地震了。
那是章铭朗和她。那是醉酒的那天晚上。
她当时早就醉得不省人事，更不知道许笑笑是什么时候拍下的这张照片。
许笑笑家里作为传媒公司，自己平常也有认真经营自己的账号。
如今这两张图片一发出来，账号下的粉丝都炸开锅了。再加上君茂官微上发出的那个时间线文档，足够网友们嗑一顿了。
【不是，说好的职场权色关系呢，这帅比总裁在搞纯爱吧？！】
【昏暗的客厅，沙发角落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影大早上吃这个是否有点太过美味】
【没人说那个恋爱时间线吗！连每个重要时间点的日期都记得这么明明白白，还有各种聊天记录截屏为证哎！我和我男朋友谈恋爱都不一定这么认真】
【对对对，聊天记录也好嗑啊！后面明显男方更主动，女方反而是那个懂分寸的理性的人】
汤依根本不好意思认真浏览下来，整个评论区都开始朝着一种她从未设想过的方向发展。
她忽然瞥见其中一条评论，飞快滑动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我去，你们去看百变小越的账号啊啊啊，又有新材料！】
百变小越。
汤依回想了下，好像是他们那天在咖啡店偶遇到的，主动提出来帮他们拍合照的女生。
她退出许笑笑这条微博，大数据正好将“百变小越”的账号推荐到主页。
【百变小越v：那天晚上有幸在蛋糕店遇见了漂亮姐姐~和小女孩说话温声细语，本人真的超美超温柔！他们陪小女孩吃蛋糕，画面很温馨，没忍住拿起老本行帮他们拍了几张合照。他们还帮我买了单！！
姐姐男朋友人也很好，让我拍完就删掉。抱歉抱歉，最近整理相机才发现我没有完全删除。但是感觉你们很需要这张照片，思虑再三决定发出来，如果冒犯了可以删除的！】
照片里，汤依和章铭朗一边坐一个，中间夹着小小的西西。
他们看向镜头，脸上是发自内心幸福的笑，三人的鼻尖上还滑稽地带着那一抹奶油。
汤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她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正巧看见章铭朗慢慢走到她面前，仍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手，将汤依轻轻揽进怀中，牢牢抱紧。
汤依顺从地把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
“你没有不高兴吧？”章铭朗见她没有什么别的反应，小心翼翼问。
汤依觉得莫名，笑着反问：“我不高兴什么？”
她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倏地更紧，章铭朗把头埋进她肩膀，正如刚刚她看见许笑笑发出来的那张照片一样。
汤依一时愣了神，便听见他闷声说：“我没和你商量，整理了这些东西，还公开了。”
就因为这个啊。
汤依忽然觉得怀里的男人真是可爱得没边了。
她不知怎么，忽然想起网上流传甚广的一句话：
当你觉得一个男人可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没救了。
汤依手掌上下摩挲着，摸到他背后的肌肉线条。她听见他有些不太稳的呼吸声音，和忽然加速了的心跳。
没救就没救了吧。
有他就够了。
章铭朗不知道汤依刚刚默默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他只知道汤依缄默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肯定生气了。
章铭朗急急松开她，手掌握上她肩膀，目光在她双眼中来回扫动着，认真观察她的反应。
“对不起啊汤依，事发突然，我”
章铭朗没说完的后半截话，被渡到了汤依的唇里。
她伸手将他的脖子挽下来，闭眼吻上他。
他听见她声音混沌地说：“我不生气，我很喜欢，也很感动。”
章铭朗只怔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唇角勾起，手臂重新揽上她细细的腰，闭上眼睛，专心去配合她仍然很烂的吻技。
章铭朗闭着眼，无奈地在心里想，无所不能的汤依的唯一弱点，大概就是教了无数遍也不会接吻。
但没关系。
余生还长，他们时间还多。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教学。
章铭朗抱着她的腰，大腿抵着柜子，将她整个人提上腿坐下，伸手去拽身上的围裙。
汤依一惊，迷蒙中低下头，发现自己坐在哪里后，挣扎着想下来：“你这样不累吗，你”
彼时章铭朗已经腾出手来将围裙扯下来，胡乱团成一团放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
他给她充当临时座位的大腿往上一抬，配合着手臂举高的动作，轻而易举就汤依稳稳放上台面的围裙上。
围裙布料隔去了一点冰凉温度。章铭朗双手撑在她腿边，将汤依整个人都圈在面前。
章铭朗抬头，眯着眼笑：“我累什么，我每天健身，还不都是为了更好地服务和取悦你？”
汤依听出他话语中的某些旖旎的意思，她推了下他的肩膀说：“青天白日，少扯这些没脸没皮的东西。”
“没脸没皮？”章铭朗显然早有准备，更凑近了些，故意说，“白天我主动拖地洗碗、洗晒衣服做饭，晚上你喝醉酒了，我还帮你洗头洗澡”
汤依不敢再听下去了。她伸手去捂住他的嘴，却被他预判了动作。
章铭朗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手掌，放在脸侧蹭了蹭，引诱一般问：“害羞什么？喜欢什么就说，这不是你教我的吗，是不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喉结、胸肌、腹肌上顺着往下游走，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眼，不肯错过她的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他没问什么，却像是在用眼神问：
你喜欢吗？
汤依睫毛颤动得厉害，浑身都战栗。她盯着自己被他握住的、在他身上上下抚摸的手，呼吸都放得更轻。
章铭朗喜欢看她有点害羞，有点脸红，明明喜欢又享受，却又不好意思说，只能梗着脖子装经验丰富的样子。
太可爱。
他扬起头，凑上去亲了她一口，蜻蜓点水的。
像是嫌不够，他的嘴唇往她有些红和烫的脸颊上蹭过去，慢慢移动着，移到那颗小黑痣上。
像看见了珍宝，他往前伸了伸脖子，轻轻对着那颗痣亲上去。
汤依缩了下肩膀，眯起一只眼往旁边躲：“痒。”
章铭朗笑起来，胸腔都震动。
他往后撤了些，握着她手的手也松开了。
屋子里的暖气很足，整个房里都在升温，厨房的这个角落尤其热。
汤依穿着略显单薄的棉质睡衣，领口绣着蕾丝边，低而松地贴在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
章铭朗只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时，汤依便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她抬起脚尖轻轻踢了下他：“别想那些歪门邪道，现在是大白天”
汤依话音未落，肩膀随即耸起。她扬起了脖子，脚尖逐渐绷紧，细细喘着气。
手里抓着章铭朗短而柔软的头发，她微微低下头，只能看见他的发顶。
皮肤很凉，唇齿间气息很热。
揉捻、吮/吸、研磨。
汤依身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半小时后，汤依被章铭朗从台上抱下来。
他心满意足地伺候她，把她端到餐厅桌前坐下，俯下身和她说抱歉。
“煎蛋冷了，我再去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汤依脸颊的红色仍未褪去，听他含笑的声音，心里一阵不爽，转头瞪着他：“满汉全席。”
章铭朗挑了下眉，凑上去想亲她，被她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滚！”
他脸偏过去闷笑，笑够了才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说：“早上时间不够了，委屈你随便吃点，满汉全席……我之后找人给你做。”
最终他还是重新下了碗面。在厨房忙碌时，汤依已经恢复正常，撑着桌面看手机。
章铭朗转身瞥见她整个上半身都趴在桌上，提醒了声：“汤依，起来好好坐着，桌上太凉了。”
她胡乱“嗯”了声，缓慢撑起身子，眼睛却没有从手机屏幕里移开。
她看见一个视频被推上热门。直觉告诉她，那和他们的事有关。
汤依点进去，竟然看见了杨圆月。
她一边调试镜头，一边伸手指挥着面前高高低低在操场挤成一团的橘县孩子们。
“来，孩子们往中间站，对对对！小虎不要叽叽喳喳了，快点站好，还想不想帮助汤依姐姐了啊？”
“想——”
稚嫩的声音整整齐齐响起来。
“来吧，一人说一句话，只能一句啊。”
那位叫小虎的男生立刻举起手，抢先说：“依依姐姐，我现在已经很久没打架，也没骂人了，谢谢你还有大哥哥上次跟我说的。”
汤依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和西西发生矛盾的那个男生。
“依依姐姐，我昨天又读完了一本书，在你做的小读书馆里面看的哦～”
“什么读书馆呀，是图书馆！”
“哈哈哈哈哈哈！”
视频里孩子们闹哄哄笑得前俯后仰，将镜头前的汤依也感染得微笑起来。
“依依姐，你就像仙女一样！”
“依依姐姐，和大哥哥要幸福。”
周围几个小朋友捂着嘴在身后偷偷笑。
场面混乱后稍微安静下来，汤依看见西西被拥簇着出现在人群中间。
她捧着那张小小的拍立得，视若珍宝地往镜头前展示，然后放在胸口前捂住。
西西对着镜头，眼神依旧漂浮，却远远没有以前那么羞赧。
她抬头，嘴角慢慢扬起，直到咧开来。她声音不大，却坚定：“依依超人，大哥哥，谢谢你们。”
所有想说的话融合进这句简短“谢谢”里。汤依敛下眼睫，忽然感觉背后一暖。
章铭朗从她背后伸手，轻轻拥住了她。
他弓下腰，把侧脸贴在她的脸上。短短的胡茬在汤依脸上有点扎，她笑着往旁边躲，却被章铭朗拉回来，非要贴在一起。
他说：“很多人爱你，汤依。”
视频的进度条已经走到末尾，手机屏幕暗下来，汤依看见自己的脸，笑容不像笑，反倒有点像要哭了。
她手肘往后碰了碰，小声说：“都怪你，明明以前我不喜欢哭的。”
“哭也没什么不好，以前你总憋着才不哭。”章铭朗温柔地啄吻她侧脸，温声安慰。
汤依不敢眨眼睛，怕泪水掉出来。她催他面做好没有，快要饿晕了。
章铭朗听话地松开手，给了她足够的个人空间。
接二连三的证据被放出来，甚至有路人放出几张在水镇旅游时随手拍下的照片。
树屋一般的书店桌前，章铭朗手臂搭在汤依的椅背上。汤依埋头写字，章铭朗则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她。
夜晚的石桥上，身后铁花飞溅，黄金漫天。汤依穿着紫色旗袍，章铭朗则在面前地上半蹲着，和众多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般，兢兢业业举着手机给女朋友拍照。
网络上四处传着东一张西一张的路人视角照片时，章铭朗和汤依正依偎着在沙发上闲聊。
汤依捧着手机翻看那些图片，忍不住感慨：“不是说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吗，怎么感觉我们这一路上，走到哪里，就被记录到哪里？”
章铭朗也看着她手机里边的各种合照，把她抱得更紧：“说明我们很配，大家路过看见我们都忍不住要拍照。”
汤依闻言，敏锐感觉到什么，从他怀里抬头认真问：“为什么要别人来证明？我们配与不配，你自己没有信心吗？”
被说中心事，章铭朗低下头：“和你相处久了，总觉得你哪哪都很好。这么看，我就有点相形见绌……”
“比如呢？你觉得自己哪里不好？”汤依撑起身子看他，耐心引导。
章铭朗一愣，随即没有一丝卡顿地说：“我，为人轻浮不稳重、嘴毒喜欢乱揣测、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汤依听着他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他们第一次在Heaven见面时她对他的评价，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么记仇？我随口说的你记到现在？”
章铭朗却上前抱住她的腰，用力摇摇头，头发在她脖颈皮肤上蹭来蹭去。
“不是记仇，我怕你不喜欢我。”
汤依悬在空中的手贴上他后脑勺，轻轻摸了摸说：“哪有不喜欢。”
她一句一句拆分他的话：“为人轻浮不稳重。我就不喜欢稳重的，我就喜欢你……每天黏着我。”
“嘴毒喜欢乱揣测。谈恋爱之后，你很少故意怼我了是不是？这也算是个小进步。”
“至于‘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汤依笑了笑，“那是我故意说出来气你的，为了凑满三句话，那样听起来比较顺口。”
“顺口？”章铭朗从她颈窝里抬起头看她，“那你也顺口说你爱我，不然我才不相信。”
汤依看着他满脸期待的神情，羞耻感后知后觉冒出来。她推开他的脸冷酷拒绝：“我不说。”
然而章铭朗已经完全不相信她的话了。他仍然往上凑了凑，坏笑着：“每次都嘴硬，就三个字而已，这也不舍得说。我不管，你不说我就不放你走。”
汤依哭笑不得地把他的手往外掰了掰：“这很重要吗，不就是一句话。”
“对啊，不就是一句话。我就想听。”
汤依挣扎一番未果，腰间的手臂像个硬铁圈一般环绕住她。除了有些箍着有些不自在以外，倒也没有喘不过气来。
她听见手机在响，拍拍他手臂示意他自己要接电话时，章铭朗却像是背后长了双眼睛，腾出手来把她手机握在手里举高。
“章铭朗！你找抽是不是？手机给我。”汤依抬起头，视线跟随着他举高的手，出言威胁。
然而她忘了这人完全没脸没皮，被骂了反而更爽：“好期待啊，你什么时候抽我？一定要提前告知，我好准备一下。”
汤依脸皮薄，当然说不过他。
她也没再在意那电话，伸长了去拉他手臂的手也收了回来，环在胸前没说话。
章铭朗察言观色，适时松手了。他举得高高的手臂落下，刚要把手机递给她时，汤依说话了。
“……我爱你。”
别别扭扭的，不好意思的。
却足够让章铭朗欢呼雀跃的了。
他刚要滑跪道歉的话停在嘴边，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的笑。
他得寸进尺：“怎么感觉你不情不愿的。”
“啧。”
汤依只需轻轻一声，章铭朗立刻老实下来。
他把手机递到她手里，伸手挠挠头：“对面好像挂断了……”
汤依一把把手机夺回来，伸手推了他一把：“章铭朗你给我等着。”
放完狠话，她低头去看那条未接来电。章铭朗趁机上前揽住她黏黏糊糊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等着呢，等你接完电话回来教训我。”
意料之中的肘击没有来。他侧过脸去，却看见汤依看见手机后，骤然变冷的神色。
章铭朗脸色随之一变：“怎么了？电话谁打过来的？”
汤依沉默几秒，把手机往他面前偏了偏。
章铭朗凑上前去，看见“陈莲女士”四个字。
“我妈，又给我打电话了。”
汤依笑着，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李理应配上笑容的愉悦情绪，反倒是其中的嘲讽和无奈，透过脸上的笑容传递出来。
章铭朗握住她的手说：“我陪你。”
第86章 公开
下午五六点,一辆卡宴开进小区，低调地停在停车场。
车子刹住，章铭朗解开安全带，看见汤依仍然愣在副驾,干脆探过身去,摸索她的安全带扣。
自从那些新闻出来后,陈莲其实早已经无数次给她打电话,发微信，步步紧逼到了她早就无法忍受的地步。
只不过前些天忙着启动仪式的事情,汤依一直没能腾出时间,更没能整理好心情去面对陈莲这边可能发生的事情。
想必今天她再次看见他们公开的新闻，所以才时隔几天又一次给她狂打电话。
汤依知道自己再难躲过这一遭，逃避只是拖延风暴发生的时间。
她从回忆中回过神,看见面前的章铭朗正在俯身帮她解开安全带。
地下通道刺眼的光被他宽大的肩膀和胸膛挡住，汤依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安全感。
于是她伸手,上前,将面前的男人轻轻抱住。
安全带“啪嗒”一声被解开,在安静的车里发出清脆声响。
章铭朗愣了几秒，故意开□□跃气氛：“这么主动呢？”
他听见胸膛前的汤依果然轻声笑了，他的心也算短暂地放下来一些。
“我妈估计一会儿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你现在还开得出玩笑，一会儿别被她怼得哭出来。”
章铭朗哼哼两声：“我还没见过比我更会怼人的人呢。”
说完他顿了顿，收回自己的话：“不对。你应该算一个。”
汤依叹气：“我能说得过你,说不过我妈。你俩今天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说不过,是因为她是你的母亲,”章铭朗却仰起头，轻飘飘地说出实情，“这么想来,估计我也要说不过了。”
“毕竟再怎么说，今天也算是我见家长。想娶你的话，还得经过他们点头呢。”
她闻言把头偏向一边，轻声笑：“你是法盲吗，现在结婚不用户口本。”
章铭朗闻言顿了顿，随即眯起眼看她：“你又开始怼我了？”
“实话而已。”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才终于打开车门出去。章铭朗把后备箱里准备的水果和酒提出来，走进楼栋门内。
章铭朗忽然变得正色，汤依伸手要去敲门时，他拦住她。
她转头：“怎么？”
他深深呼吸一下，握着她手的手掌更紧了些：“有点紧张。”
汤依扬起眉看着他笑：“原来你也会紧张？”
章铭朗紧紧闭了闭眼又睁开，汤依伸手敲门。
是汤父开的门。见到女儿他并没什么特别吃惊的。然而下一秒，高大的男人身影从汤依身后闪出来，郑重地朝他伸手：“爸。”
汤依：“？？？”
她瞪大了眼转头看他，汤父伸出去的手也悬在半空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想到某种可能，他机械地转过身，不可置信地问汤依：“依依，你们背着我和你妈领证了？！”
“不不不不不不！”章铭朗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口出什么狂言。他连声否认，上前一把抓住汤父的手，用力上下摇了几下，“我们还在恋爱，伯父。”
闹了这么一出小乌龙，章铭朗更加把嘴闭上了。他转身去，将门后的见面礼拿进门来递到汤父手上。
汤依换好鞋，一面拉开鞋柜给章铭朗找了双男士拖鞋，一面恢复了平淡的语气问汤父：“我妈呢，还没下课？”
汤父拉住她手肘，往玄关后的客厅努努嘴。
汤依心下了然，伸了脖子往里一看，陈莲正坐在沙发正中央，双手抱臂直直看向前方，像是没听见玄关三个人的动静一般，脸色很臭。
汤依收回视线，忽然觉得还挺没意思的。
每天骂她工作忙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也没见到过她给什么好脸色。
她换下鞋子，拉着走到侧边的沙发上坐下。章铭朗屁股刚挨到沙发上又弹了起来，向前一步走到陈莲面前，微微弓下身：“伯母好。”
陈莲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斜过眼看向他，却明显是在对着汤依阴阳怪气：“大忙人啊，终于还记得自己还有个妈，舍得回家了？在外面搅得风风雨雨的，回来连招呼也不知道打一声了！”
章铭朗听着这刻薄的语气，皱起眉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身后的汤依伸手拽住他衣角，强行把他拉了回去。
汤依抬眼看陈莲，声音平平地应下：“如果您不想见到我，我现在就可以走。”
陈莲一听这话，便像被踩着什么地方似的，飞速转过头看她，语气讥讽：“汤依，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过吗？说了多少次让你辞职辞职，你还是跟老板搞上了！我就知道你”
“伯母！”章铭朗不可置信地开口打断，“您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吧？要说认识，还是您安排我们相亲见到彼此第一面，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莲一时语塞，随即变得恼羞成怒起来：“小章，当初介绍你们认识，是看你工作还算不错，想着给她多条路走。早知道你们同公司，我根本不会让你们见面！”
“多留条路？”章铭朗语气锐利，“汤依出众的工作能力，足够她前途无量。您难道从来没想过，您的女儿，根本就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也完全有能力支撑起自己的未来？”
陈莲冷笑一声：“你搞清楚你现在在和谁说话！我是她妈！如果没有我，你们连见面的机会都不一定有，更别说在网上去丢人现眼，整些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把家丑放在明面上任人审判！”
章铭朗还想继续反驳，却听见身边传来的冷冰冰的质问：“我还是你女儿吗？”
向来不参与两人争执的汤父也蹙起了眉头，他伸手去拽了下汤依的胳膊：“你说什么呢依依！”
汤依将他的手甩开，转头看他，眼神中是凄寒，声音却带着笑：“我说什么？你不如问问她在说什么。我实在没法想象到身为一个母亲，究竟怎么能想出这么多恶毒的话，来中伤她的亲女儿。”
汤依将目光移向沙发中央的陈莲，她显然有些被镇住，只是眼睛仍然像带着弯钩一般，死死盯着汤依不放。
她转过头，又看向身后拦住她的汤父：“还有您，爸。每一次回家，我都是看在您面子上才愿意回来，而您干了什么？让我一定要回来吃您做的饭，结果竟然是联合我妈，把我骗出去和白泽宇见面！”
汤依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声音蓦然颤抖起来：“爸，面对我和她的争吵，您不管不问，事后跳出来自以为公正地指责每一个人，您知不知道，沉默也是一种暴力？”
汤依想，放在往日，或许自己会息事宁人，抱着“不要撕破脸”的想法，立刻软下态度将话题扯向一边去吧。
但这一回，章铭朗坐在她身边。
她一次一次不可避免地否定自己时，是他一直站出来，用尽词汇，告诉她“你值得”。
也是他，面对着和她不睦的她的亲生母亲，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劝和的话，甚至敢据理力争地争辩，试图证明汤依不是陈莲口中一无是处的女儿。
她真的有点累了。
她不想再装了，不想再做那个牺牲自己情绪、拼命去维护早已支离破碎的和谐的傻瓜。
于是她抬起眼看向气急败坏的母亲，将自己憋了太久太久的话问了出来：“你想让我辞职，想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满足你那可怜又扭曲的控制欲？”
陈莲深深喘了几口气，被她的话气得不轻：“我控制你？可笑！我堂堂一个大学教授，我”
“教授，然后呢？”汤依点点头，再次打断她的话，“教授的女儿就必须得乖乖出国读书，就得乖乖跟着你做学术，跟着你像个商品一样被你展示，成为你在圈子里炫耀的资本？”
汤依搭在膝盖上的手在抖，但她尽力把浑身的力气传递到双手，好让它们不要颤抖得太厉害。
她声音仍然很稳很冷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争论这个困住她多年的话题。
“我是人，我有自己的想法。你认为我的工作不如你高端，不如你高尚，我无力改变你的想法，但还请你别再把你狭隘的偏见强加在我身上，还要强迫我听从！”
陈莲颤巍巍抬起手臂指着她，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怒上心头，抬起桌面上一只空杯子就朝汤依砸了过去。
汤依躲避不及，也无心再去躲避。然而预想中的玻璃杯没有砸在身上。
她听见一声闷哼，猛地睁开眼，竟看见章铭朗挡在她面前，此时正捂着额角，却一声不吭。
杯子落地，在地板上摔成一地碎片，发出巨大的声响。
汤父惊呼一声，急急地跺脚去指责陈莲武断，又伸手去拉章铭朗捂着额头的手。
汤依同样心中一颤，急得声音抖到听不清晰：“你怎么样？”
明明被砸，额角还隐隐传来细微的疼痛感，章铭朗却故作轻松地抬起头，仍然笑着看她，说没什么事。
得到他低声的否定答复，汤父一溜烟地跑到卫生间，去拿扫把来客厅清理玻璃碎片。
碎片被扫把扫着，拖在地板上发出细细长长的声响。
她们都知道，她们的母女关系就像这只杯子，摔碎以后，就再也无法重圆。
“我骂了你，你打了我男朋友。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汤依站起身，把章铭朗拉起来，一字一句对着陈莲说：“不出意外，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和你说话。你的联系方式，我会全部拉黑，以后你也不用看见我就心烦，更不用绞尽脑汁连哄带骗让我去相亲。”
她拉着他的手转身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看向她。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章铭朗在认真谈恋爱。你听清楚了，我和他，不会分手，永远不会。”
她说完这些，握住章铭朗的手，毫无留恋地换鞋，开门，离开。
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
楼梯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是右手边的楼梯上开出的一小扇窗户，被根根防盗网困住，并不明亮的日光从外面费尽力气挤进来，被阶梯分割成一段又一段。
她站在原地无意识地看了很久，直到眼睛有些酸痛时，听见章铭朗在喊她。
她转过头，他捂着额角的手已经放开，捻了几根碎发放下来挡住，手掌挡着门，朝她笑：“电梯到了。”
汤依勉强拉起唇角，抬脚走进去。
时间不算晚，汤依坐在副驾驶上，将衣袖往上推了推，露出的腕表上堪堪六点出头。
五点半下班，不到六点进门，六点出头就出门。
汤依低头笑笑。
她没想到，说出那些困扰她那么多年、挤压了那么多年的话语，竟然仅仅需要半个小时。
她转过头去，朝主驾驶上的章铭朗招手。
他很懵地眨了眨眼。
“过来呀。”汤依轻声说。
章铭朗顺从地把身子往她身边探过去。
汤依抬起手，轻轻捋开他额前故意扯下来的一缕发丝。章铭朗额角已经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块，她手指伸出去轻轻按了按，章铭朗立刻往后一撤。
“抱歉啊，让你来一趟什么都没讨着，尽让你挨骂挨打了。”
汤依垂下眼睫，也无力地垂下手。
章铭朗伸出手去，将她的手包裹在手掌中。他笑着安慰：“我堂堂一个男人，和你谈恋爱不受点苦怎么能行？毕竟追你的时候，你还怪主动的，没让我吃什么苦头。”
汤依果然被他带偏了：“胡说什么呢，明明是你主动。”
“我主动？谁故意装醉亲我来着，谁先喊出来的男朋友？”
汤依伸手要去挠他：“你要把这件事说一辈子是吧？天天说天天说，你信不信我”
“我怎么不能天天说了，我就说！汤依故意装醉亲我，是汤依主动的，是”
汤依的手已经伸出去了，章铭朗左右躲避着不让她挠。动作幅度太大，车子底盘也随之上下震动着。
两人笑得前俯后仰，终于找出时间歇了口气。笑着笑着，两个人忽然对上视线，意识到车子的震动，和他们缠绕的呼吸。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汤依看见章铭朗的眼神忽然变了个样，她率先把目光移开，身子往后撤时才发现她的手掌竟然摁在他的大腿上。
她瞬间像是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往后猛地一退，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清了下嗓子：“走吧，回家我给你涂药。”
没有动静，没有回应。
汤依转头催他：“走呀。”
章铭朗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两个人一身轻松地坐车回家，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和那恼人的人际关系，统统抛之脑后，跟着汽车尾气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他们度过了许久没能彻底放松下来的一个周末，几乎足不出户，在家里黏黏糊糊直到周一的早上。
汤依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脖子上的围巾，看向镜子里同样在整理领带的章铭朗，忽然感觉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变了。
变成那种，亲密的、彼此再熟悉不过的老夫老妻。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她立刻松开围巾，想从镜子前移开，却被身后的男人拉住手臂一把给拽了回来。
汤依脚上拖鞋打架，不可控制地跌进他怀里。
章铭朗一动没动，稳稳接住她，将她转了个方向面对自己，低头说：“我领带老系不好，你帮我。”
汤依当然不上他的当：“少来，平常没见你系不好。”
章铭朗却拖长声音“啊”了声，低下上半身来，将额头往她面前凑了凑：“我额头伤着了，没办法系领带。”
这人已经为了一点小动作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根本不去顾虑什么逻辑问题了。
汤依往后退了一步：“你平常用额头系领带？我看你是脑子砸傻了。”
她一弯腰，从他撑着镜子的手臂下溜出来。章铭朗还要耍赖时，汤依站在门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第一，现在马上给我系好了出来，快迟到了。第二，镜子擦干净，别让我回来之后看见你的指纹。”
她说完这些，毫不留情地转头。
章铭朗叹了口气，转身抽了张纸擦拭着镜面，蹭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脑子里走神想别的。
什么时候到周末。
万恶的工作日，你还我温柔可亲的老婆。
对于章铭朗而言，他们公开后最大的好处之一，是他终于可以在早上和她光明正大地并肩走进公司。
既不需要故意晚两步或者早两步和她错开，也不用在距离停车场几十米的地方就被她无情地从车上抛下。
两个人并肩步入15层工作区时，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朝他们投射过来。
唐佳鑫和方真站在一块，脸上是一模一样的姨母笑。
周特助难得也在工位上，努力消化了一整个周末的成果，在看见他们真的一起走进来的那一刻全都作废了。
然而章铭朗却把声音放低，故作严肃地说：“最近，有些关于我和汤秘书的传闻，我需要在此解释一下。”
汤依低下头，悄悄挑了挑眉。
她倒想要看看，这人又要搞什么花样。
周围本来转过头来看他们的同事纷纷面面相觑起来，眼神里都在传递着同一个信息：
搞什么，难不成章总要辟谣？
然而下一秒，章铭朗忽然伸手抓住她的，将手指挤进她指缝中。他将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举起来，高过了头顶。
章铭朗像个得胜的小孩，刚刚还故意耷拉着的嘴角一瞬间扬了起来，声音放大，满是愉悦：“关于我们恋爱的事，全是真的。我们在一起了！”
他话音刚落，李达已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开始欢呼。同事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音和震耳欲聋的掌声响起来，像是遇见了天大的喜事。
一如汤依曾经偷偷想象过的那样，他拉着她的手，偏下头来朝她笑着。耳边全是同事们祝福的鼓掌声音。
此刻，他们的眼睛里却只能装得下彼此。
章铭朗承诺，如果汤依愿意和他结婚，他一定会给大家发奖金和放假。
此话一出，大家的欢呼声变得更加热烈起来，唐佳鑫和方真互相挤着眼睛，唐佳鑫趁乱举起手打趣：“二位打算什么结婚呀？”
汤依眼神闪烁，章铭朗却大方抬起头回应：“等我们商量好了，我给你们发喜糖！”
此话又换来一阵掌声。
秘书部吵吵囔囔许久，还是汤依看不过眼了，举起手做出安静的手势，让他们没事的都各司其职认真工作去，才终于把局面给调整过来。
汤依暗地里推了章铭朗一把，催道：“你也是，别在这腻腻歪歪的，赵利的事，还没处理完吧？快点去！”
章铭朗被她催促着，只好不舍地松开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午饭等我一起”，便飘飘然走进总裁办。
闹了一早上的最终结果，是汤依感觉一整个上午，自己耳边都回响着久久不灭的掌声。
一上午的工作在这样的状态下完成，同事们出去吃午饭，走得稀稀拉拉，还不忘绕道过来跟汤依挤眉弄眼地低声说恭喜。
汤依的嘴角僵在脸上一整个上午，终于在大家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能稍微放松下来。
她腾出手去轻轻揉了揉脸颊，听见不远处的唐佳鑫起身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扬起声问：“汤秘，去食堂吗？我，你，李达，我们仨一起啊？”
汤依张了张嘴，头往总裁办偏过去看了眼，又移回到她脸上，刚想回应什么，总裁办的门忽然被推开。
章铭朗信步走到汤依的身边，自然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转头对唐佳鑫说：“不好意思，今天中午的汤依我提前预定过了，你们要想一起吃饭。可能得明天。”
唐佳鑫身后的李达一个弹射起身，伸手拽她的衣服把她往后拉。唐佳鑫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合十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打扰，一时半会儿的我还没习惯呢。章总汤秘你们继续，哈哈哈，百年好合啊，吃得开心！”
她叽里咕噜说完这些话，转身拉上李达就往外跑。
一时间工作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汤依抬头瞟他一眼：“可给你机会显着你了？”
章铭朗只是耸了耸肩膀：“那怎么了，我又没说错，是她没眼力见。”
汤依嗤笑一声，起身往外走，章铭朗连忙跟在她身后出去——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倒计时：两章[害羞]
第87章 注定
章铭朗和李氏集团已经在谈判最终阶段。对方格外难缠,又因为章铭朗动作很快很急，一切工作都紧凑，压得他忙忙碌碌喘不过气。
汤依把一切都放在眼里。
但她除了尽量帮他安排好一切君茂的工作、尽可能多地教授方真工作技巧以外，她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这天她忙完工作,准备下班回家时下意识地想去总裁办敲门。
然而她刚刚起身才想起,章铭朗临近下班前出去开会了,走之前特意嘱咐她让她不要再等他,自己回家就是。
汤依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家去。
打开家门,意料之内的一片漆黑,章铭朗应该还没回来。汤依刚想伸手打开灯，忽然闻见一阵浓郁酒味。
她眉头一蹙，低头看地毯,发现章铭朗的皮鞋好好地摆放在上面。
汤依灯也没来得及开，自己鞋也没来得及换,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厅。角落的懒人沙发上,窝着一团一动不动的黑影,只能看见酒杯晃荡，月光照射过来的光亮。
汤依心里被吓得骤然一缩，小声问：“章铭朗？”
黑影像是也吓了一跳。
她看见他先是一抖，随即把手上的酒杯拿开，才终于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
借着月光,她认出章铭朗的脸。
汤依快步走到他身边去。伸手去探探他额头,声音有些焦急：“你发烧了吗,有哪里不舒服？”
章铭朗轻轻摇了摇头。
汤依看出他眼神中的疲惫。她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子，抬起脚，跨坐在他身上。
馥郁的香味和冰凉的触感忽然贴个满怀,章铭朗整个人愣住，却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稳稳当当地按进怀里。
“这么主动啊，”章铭朗意识到汤依抱住他后，有些受宠若惊，嘴里还不忘调侃，“是不是想骂我背着你喝酒，嗯？对不起，以后想喝酒绝对叫上你。”
汤依却摇了摇头没应声，只是伸出手臂环住他脖颈，把脸颊轻轻贴在他脸侧，久久才冒出一句：“公司的事，很累吧？”
章铭朗闻言挑了挑眉，他缓缓摩挲她披在背后顺滑的长发，笑得胸腔都在微微震动：“你老公很能干的，只要你亲我一下就不累了。”
预料中的“不正经”没有来，汤依竟然支起身子，俯下去轻轻贴上他的唇角又离开。
“不用那么逼自己，有些事情不是着急做就能做出来的，你要……”
汤依剩余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全被章铭朗渡进嘴里。
他伸出几根手指，就能轻易握住她下巴往上抬。他闭上眼，眼睫抖动着，嘴唇在她唇上辗转研磨，汤依配合地张开嘴，任由他舌尖长驱直入，掠夺城池。
唇齿交缠，汤依能尝到他口中那阵浓浓的酒味。
吻毕，章铭朗缓缓松开她，眼神有些迷离，沾染着未尽的情.欲。
他哑声说：“安慰人得这样才有效。”
汤依抿起有些发麻的唇。
章铭朗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两人重新拥坐在沙发角落，身影重叠着，倒映在阳台的玻璃门上。
他说：“早说有这种福利，工作多忙都有盼头了。”
汤依笑他傻，怎么能诅咒自己工作忙？
“饿没饿，我们出去吃饭？”章铭朗侧过头，把鼻子埋在她幽香的发丝里，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问。
汤依应好。
她松开手臂重新直起身，却因为跪坐太久，脚上腿上一阵一阵的酸麻，牵扯到整个身子，她不慎猛地往前一扑。
她听见一声沉重的喘气，身下的男人某处立刻明显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下意识要低头，却被章铭朗伸手捞回去，按进怀里。
彼此身体贴得更紧，她大腿被硌得有些不舒服。汤依小心翼翼地问：“就抱一下而已！你怎么……那么容易……”
章铭朗在她耳边笑叹了几声：“没办法，你才应该好好反思为什么。”
汤依脸颊瞬间有些升温，嗡声问：“我能，做什么吗？”
她怀里的章铭朗又是一顿。
他声音只带着细微的、不易发觉的嘶哑：“让我抱一抱就好。”
两人安静抱了会，细声聊着最近工作和生活上的事。章铭朗将她抱起来时，重新恢复了平常开朗的模样。
汤依也算稍微放下点心来。
他们没有开车，选择手挽着手步行，随便找一家饭店吃饭。
他们都不是很挑的人，章铭朗不想一约会就去什么高级餐厅，或者干脆找厨师上门做。平常工作忙碌，因此他们都格外珍惜工作间隙中的日常相处时光。
那些不需要专业而细节的、彼此都能够慢慢感受何为“生活”的时光。
十二月的A市已经是传统的冬天的样子，气温很低，呢子在身上已经完全穿得住。
汤依围着红色围巾，裹上黑色的长款大衣，脸颊上的腮红和口红将她的脸衬得更加白净。
章铭朗是学人精，没情侣装非要硬穿。
偷瞄到汤依换上了黑色大衣后，他果断脱掉了身上的风衣，从衣柜中翻出件同样黑色的长款呢子。
两人站在镜子前整理衣领，汤依从镜子里笑他模仿自己。
章铭朗满不在乎的模样，扬起唇角朝着镜子里的她扬了扬下巴，让她无话可说。
两人磨蹭了一阵，终于走出门去。
天气寒冷，空气扑到脸上都是冰的。汤依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双手捧着送到嘴边哈气。
身边的章铭朗见状，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宽大的呢子口袋里，和她贴近了些。
明明在同样的低温下，章铭朗的手心却总是像火炉一般滚烫。
“你不冷吗？”汤依知道自己的手像冰块，怕冻着了他，想往外挣脱开来，却被章铭朗用了些力气握得更紧。
“男朋友不就是拿来用的？”他笑了声，肩膀凑过去轻轻撞了撞她的。
两人依偎着，在一家饭店里随意解决了晚饭，又漫无目的地往人多的那一块儿走。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广场上摩肩接踵，不少情侣往广场中间缓慢行进着，章铭朗怕她走散，只得把口袋里汤依的手松开，环在她肩膀上，把她往怀里带。
汤依很久没见过这样拥挤热闹的广场，扬起头眯着眼看着他笑：“好热闹，这里干什么呢？”
章铭朗低头看她一眼，广场上四处高高低低的全是路灯，暖黄色的昏暗的光照在她脸上，配合着她生动的表情。
他轻轻咳了声，忽然觉得有点渴。
汤依还在扬头朝他笑，章铭朗把头偏向一边，握着她肩膀的手掌紧了紧，故作严肃地说：“别看我了，看路。”
汤依扬了扬眉梢，转头去认真看路。
章铭朗向周围的路人打听到，这里今天晚上有烟花大会。
人群拥挤。章铭朗问完路人并道谢后，转头想去和汤依分享时，眼前却忽然一空。
他心里瞬间急了起来，侧过身子，和无数举着手机的路人们擦肩而过，眼神紧紧贴着每个人的脖子看去——
他记得汤依戴着的那条红色围巾。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紧接着大家纷纷举起了手机对准天空。他听见倒数的声音，脚步更加匆忙，眼睛也更加匆忙。
“五，四，三，二——”
“一！”
原本黑暗的夜空瞬间变得明亮，千万绚烂的烟火升空，在每个人眼睛里倒映出花色。
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那抹红色。
他看见汤依正双手插在兜里，脖颈上围着的色围巾，却反倒将她整个人的气质都衬得清冷起来。
烟花声音震耳欲聋，章铭朗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声，一声，砰砰跳的心。
像是预感到了他的目光，汤依转过头来。看清楚对象是他后，她本来放得平平的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熙攘人群中，他们安静地对视着。漫天的烟花色彩将他们眼睛照亮，彼此眼中都缓慢地浮现出一样的情绪。
那是爱。
章铭朗抬起脚，像是两块磁铁间注定会被吸引，像是他们的手指上系着一根无形的红线。
命运般的牵引。
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彼此的靠近，是命中的注定。
章铭朗终于停在她面前，背上披着耀眼的烟花光亮，他伸长了手臂，朝她挥了挥。
汤依笑着，往前扑入他怀中。
太多的情侣选择在这样浪漫的场景下紧紧相拥，他们身影交叠，倒也不显得很突兀或奇怪。
章铭朗低下头，脸颊终于能贴上汤依颈间的那条红色围巾。
带着她的体温，她的香气，他贪婪地深深吸气，似是想要用自己有限的感官，去记住这个注定无限回忆的瞬间。
汤依拍拍他的背，声音很闷，带着笑意：“干什么呢，吸我精气？”
章铭朗没有回答她，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更加紧。
她听见他说：“汤依，明年，后年，大后年，一辈子。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
汤依怔愣了下，小声问：“你在求婚吗？”
章铭朗显然被她直接的问话给惊住。他略微和她拉开了点距离，神色慌张：“我没可是我没准备好戒指要不我”
汤依一心要故意逗他：“没有戒指还想求婚？我不会答应的。”
“嫁给他！嫁给他！”
几声突兀的声音响起来，随即出现了一大片附和声音和整齐的掌声。他们两个都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不约而同地中断了对话，转头看去。
不远处人群聚集成一块，大家都看热闹地围着一对显然是情侣的人，嘻嘻哈哈地打趣。
那女生捂住脸嚷嚷：“你起来啊！戒指都没有还想求婚？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求婚啊！”
章铭朗还张着嘴探头在围观，汤依已经转过头，大拇指往后指了指说：“看好了，求个婚不准备戒指就这个下场，我会拒绝的。”
汤依笑了两声，从他身边擦身走过去。
章铭朗意识到她走了，连忙转身跟上去，低下头去寻她的手，心满意足地将她的手揣在口袋里。
“你喜欢这样的求婚吗？”
“不喜欢，俗。”
“我明白了。那明天我们去挑戒指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结婚了？”
“你！你刚刚明明自己主动说的求婚！汤小依，我看我们俩之间明明是你更急着要结婚。”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就知道！”
两人穿着款式相近的黑色大衣，身影从背后看起来格外相配。
他们手挽着手，拌嘴声音一句一句越来越远，最终飘在空中，随着晚风吹走了去。
当天晚上，网上随即流传出来疑似两个人出去看烟花的合影。
章铭朗倒在沙发角落，对网友们拍出来的两个人的合影非常满意，保存了一张又一张。
汤依脱下了身上的大衣要去挂起来，催促还歪在沙发上的章铭朗：“别玩了，把你衣服脱了。”
章铭朗猛然听见这种要求，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什么合照全部抛之脑后，屁颠颠地开始脱衣服。
汤依挂完自己的外套，转过头去的时候，正看见章铭朗已经伸手想脱掉身上的毛衣。
她声音都提高了些：“你干什么呢！这么冷你脱毛衣干什么？”
章铭朗闻言像是有些为难般，放下举起来的手臂，低头看了眼裤子：“那总不能只脱”
汤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裤子，才猛然意识到他脑子都是什么过不了审的废料。
她随手捡起面前的一只软枕头就朝他脸上砸去，有些气急败坏：“你想哪去了！我是说脱外套我拿来挂起来，别给压皱了”
章铭朗惊讶地缓缓张开了嘴，顿时尴尬起来，他伸手去挠了挠后脑勺，动作迟钝地将身边的外套拿起来，挪到她身边，语气失望：“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开始主动了。”
汤依伸手把他的衣服拿过来，另一端却被他紧紧拽着，导致她没能拽动，身子一偏，跌进他怀中。
计划得逞。
他们之间隔着一件厚厚的外套，汤依稳住脚步后抬起头，目光撞进了他得意的眼睛里。
他低声提议：“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了。”
章铭朗的头缓缓往下低，眼睛也随之缓缓地闭上，嘴唇已经撅出了二里地。
汤依静静看了他几秒，在他离自己只有一点点距离时，忽然抬起手，把他们怀中抱着的大衣往上一掀，严严实实地罩住他的头。
章铭朗：“？？？”
预期中的温热唇瓣没有如愿贴上他的，章铭朗费劲地把头上的衣服拽下来时，汤依已经拿上了衣服走进浴室。
她伸手抓着门边，朝他笑笑：“我先走一步，你慢慢错你自己的吧。”
章铭朗“哎”了一声，回应他的只有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又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大衣，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两个幼稚鬼，天生一对。
章铭朗那边的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之时，他反而放慢了动作。
理由很简单，他还想继续和汤依再在公司里度过最后一小段共同的时间。
向董事会递交的辞呈已经进入了批示的最后阶段。
章铭朗还记得，老爷子在收到他亲手递出去的辞职信时，表情是怎样的丰富。他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一定要做到这一步？”
“一定要，没有退路。”章铭朗这么回。
章董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间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在质问他：“你真是太年轻，鲁莽！汤依也是昏了头了帮着你胡闹！君茂的一切我都替你铺垫得好好的，你非要剑走偏锋，我真是没什么好话骂你！”
章铭朗却丝毫没有受到老爷子话语的影响，甚至有闲心笑了笑，朝他微微躬下身说：“感谢您认可汤依对我的支持，这对我们的感情和关系是莫大的鼓舞。”
“你！真是不要脸皮！”章董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指着他破口大骂。
章铭朗伸手，将他直直指着自己的手指推下去，认下他的骂句：“我确实不要脸皮，不然怎么能死皮赖脸和汤依谈上恋爱呢是不是？老爷子啊，您敢说您当年没有不要脸地追我奶奶？就您这长相吧，啧啧，没点花言巧语的拿不下我奶。这个我还是蛮清楚的。”
章董已经被他不着调的话语给气昏头了，从办公桌前绕出去就要抓着他捶两下子。
章铭朗见状，赶紧灵活地躲开，跑到董事办门口摸着门，随时准备审时度势溜走。
章董气冲冲地顿住脚步，烦躁地朝他挥挥手：“滚出去！”
章铭朗比了个OK的手势，打开门准备走，身后的章董又发话了：“等等。”
章铭朗又从门口探出头来。
章董将眼神移向玻璃窗户，低声说：“打算什么时候把汤依带回家来？你一点都不懂事！好歹也让你奶奶见一见，省得她天天跟我念。”
章铭朗却拿起乔来：“那我得考虑考虑，汤依也得考虑考虑。等我们考虑好了再通知您。”
想到这里，章铭朗手上飞快转着的钢笔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响声。
桌前的汤依嘴角瞬间放平了。她把手上的平板往桌边一放，一声闷响让面前的章铭朗回过神来，很懵地看她。
汤依：“章铭朗，你又走神。”
他抿起嘴，试图拉长人中蒙混过关，然而汤依一点都没被他的反应影响，仍然公事公办地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别以为马上走人了现在就能浑水摸鱼。你一天没走，就一天还是君茂的总裁。”
章铭朗连连点头，虚心称是。
汤依见他认错态度良好，想着刚刚汇报的东西反正也不是很重要，干脆顿了顿，淡淡问：“说吧，想什么呢刚刚。”
没想到这次的思想教育只持续了这么短的时间。章铭朗受宠若惊地抬起头看她。
“不想说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汤依做出要转身走开的动作，章铭朗果然沉不住气，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伸出去握住她垂在臀边的手。
他将她拉到桌前，干脆一股脑地说：“章董，我爷爷，他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见我爸妈和我奶奶。”
汤依刚刚还平静无波的脸色瞬间有了涟漪。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上，很快地眨眨眼睛，声音都低了些许：“我无所谓主要还不是看你的时间？”
“你无所谓？”章铭朗来劲了，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像是一刻都等不及了，“那我们今天下班就去！”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总得给我点时间准备点礼物什么的吧？”
章铭朗却一挥手说：“那些东西根本都不用你操心，我让周特助联系人给送过来，就当是你送的不就行了。”
汤依仍然觉得有点不妥，却被章铭朗握住了肩膀说：“我的就是你的，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倒是有件东西，还得我们俩亲自去一趟比较好。”
于是下午下班后，汤依和章铭朗双双站在珠宝店的门口。
汤依抬头看他：“你说的东西不会是”
“对戒啊，有问题吗？”章铭朗举起他们十指紧扣的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
两人走进琳琅满目的珠宝店，汤依一面俯身去隔着玻璃看珠宝的设计，章铭朗一面跟在她身后，臂弯里晃着她的手提包，絮絮叨叨地说：
“马上我就要离开君茂了，到时候肯定又有不少普信男来勾搭你，我都替你想好了，人家来给你递名片的时候，你就把戒指给他晃晃，说你已经结婚了，别再像上次启动仪式那样，谁来都递张你的名片”
他一时说得痛快了，忽然发觉自己怎么把名片的事情说了出来。章铭朗连忙闭了嘴。
不想让汤依知道当时自己在意成那样，连几张小小名片也记到现在。
太没面子了。
然而汤依是什么人。
她听见了他越来越低、戛然而止的话，眼睛从珠宝玻璃移到他脸上，眯起眼问：“你说什么，什么名片？”
章铭朗本来想再瞒一下，维护他早已留存不多的男性尊严。
然而他看着她那洞察一切的眼神，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摊开手：“我说的是事实，你启动仪式的时候，站在那个门外，递出去多少你的名片，你自己数数。”
汤依闻言，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章铭朗便先发制人地说：“你看，你没办法反驳吧？所以我说今天这个对戒必须好好选，选个大的亮的，好让那些人知道你是我的”
他再回过头看汤依时，她已经笑得轻轻伏在玻璃上，指着他臂弯里的包。
章铭朗不明所以，把那只手提包从手臂里推下来递给她。
汤依一边笑着，一边打开侧面的拉链，从里面摸出一小叠名片，递到他手上让他看。
章铭朗接过来，名片上赫然印着“君茂集团总裁章铭朗”几个字。
汤依伸出手，指甲在小卡片上敲了敲，说：“我上次给他们的是这个。”
章铭朗仍然捧着那几张卡，愣愣地看她。
汤依伸手去拉拉他的手，笑着说：“你傻啊，我什么身份？我那会儿是你秘书，公共场合怎么可能明目张胆地递我自己的名片？那不是摆明了我要跑路吗？我又不傻。”
她想到什么，故意说：“我要是真的想骑驴找马，早就私下联系得明明白白了，还犯得着做那些小动作让你看见？真是笨。”
章铭朗顺着她说的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当时他脑子是被偷走了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明白，还因为名片和那封辞职信，默默生了好久的闷气。
下一秒，他便听见汤依问：“你那会儿，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就和我冷战那么久吧？”
章铭朗一下子炸毛了，连声否认。
两人闹了一阵子，还是汤依先注意到一旁柜台前的店员早就注意到他们，纷纷挤在一团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
她伸手推了推章铭朗：“别玩了，快点认真看。”
章铭朗手里还捏着那些名片，闻言弯起手臂，在汤依面前示意了下。
汤依看他一眼，低下头，笑着挽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