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从明枝的指间滑落到了地上。
茉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随即招来服务生帮忙拿一套新的餐具。
明枝指尖微微发颤,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那三哥有说,他女朋友是谁吗?]
明枝颤抖着点了发送,屏住呼吸,眼睛更是一刻不敢离开手机屏幕。
安遇:[没有。]
盯着这两个字,明枝悬着的心瞬间回落,但也没有完全落下。
明枝心乱如麻。
迟砚川到底想干什么!
他好端端提什么女朋友?
明枝没了胃口,目光掠过窗外车里等待的保镖,又瞥向餐厅后门的位置。
最后,她面色平静地开始等待,等待喝了饮料准备起身去洗手间的茉莉。
明枝重新拿起手机,找到联系人发了条信息过去:
[拉塔娜,我今天有时间,要见个面吗?]
拉塔娜上学期在淮大当交换生认识了明枝,从明枝被迟砚川带上猎鹰号那天她就联系了拉塔娜。
[太好啦,我一直想见你,你在哪里呢,我马上去接你!]
十分钟后,茉莉一脸慌乱地从餐厅跑出去找保镖。
保镖脚步匆忙进餐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立刻往外走,并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茉莉和保镖绝对想不到明枝玩了招灯下黑,她人依旧在悬崖餐厅这里,把他们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
“亲爱的!”
拉塔娜开着敞篷超跑来接明枝。
明枝和她拥抱,坐上车。
拉塔娜说:“为什么我感觉你心事重重?”
明枝说恰恰相反,她把手探出去感受气流在掌心掠过,随即仰头轻呼:“我第一次觉得清迈的风是这么舒爽自由!”
拉塔娜带着明枝从悬崖餐厅离开,敞篷跑车经过契迪龙寺和塔佩门老街。
来到艺术村,明枝尝试了陶艺,草木扎染等各种创意手作,感受了兰纳文化,看了百年古树。
明枝的手机关机扔在车上没带下来过,此刻她的世界一片自由,背着相机和拉塔娜边走边拍。
傍晚日落时分,她们开车来到山脚下一处最著名的瀑布。
欣赏绿色植物环绕在山间,仰头用脸去感受清澈水雾弥漫过来的气息。
明枝一开始对这座城市充满抵触,因为她是被迟砚川绑过来的。
但经过这半天,她对这座城市完全改观。
明枝不由想起迟砚川说,她会喜欢这里,不得不承认,他很了解她。
她的确喜欢,如果每天都能这样自由自在,她就更喜欢了。
明枝对未来的规划,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亲眼看看世界之辽阔,用镜头定格无数美好的瞬间。
然而一转身。
明枝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那道高大身影,他正斜倚在车旁静静等着她。
明枝眼底的光一下就暗淡了。
她深吸口气,转头对拉塔娜说:“我的家人来接我,我要回去了。”
“那你明天还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去斯米兰群岛潜水!”
明枝脸上闪过一丝向往,但:“抱歉,我家人……管我很严。”
“好吧,那很遗憾,希望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
拉塔娜和明枝拥抱,明枝从车里拿起手机,开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映入眼帘。
明枝手心微微收紧,但仍然扬起笑容,挥手目送拉塔娜离开。
明枝站在原地往远处看。
忽然,肩上一沉,迟砚川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随后揽住她的肩膀,收力,将她往怀里带。
挡板升起,后座陷入安静。
明枝蜷缩在座椅角落,垂眸翻着相机里的照片。
迟砚川看着她:“玩够了吗?”
明枝咬着唇没吭声。
迟砚川伸手抽走她的相机扔到一旁,没等明枝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她捞起按到自己腿上。
明枝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怀里,下意识要挣扎,却被他手臂一收圈紧腰肢,无法再动弹。
迟砚川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问你玩够了没有。”
明枝瞬间被点着了,气恼地揪着他的衣领,“我还没问你,你跟大哥大嫂乱说什么了!”
“我乱说什么?”
“为什么安遇会说你有女朋友!”
安静三秒——
迟砚川目光晦暗地盯着她:“所以我们抱过亲过做过,但我连你的男朋友都不算,是吗。”
“三哥,你说过会保密。”
明枝抿着唇,别过脸不看他,“如果你不遵守约定,那我们——”
话音未落迟砚川便瞬间沉了脸,一把扣住她后颈按了过去。
一个带着盛怒的吻狠狠压了下来。
明枝惊喘睁眼,本能地偏头挣扎,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下巴,迫使她无法逃离。
这个吻很重,她的唇无法合拢,迟砚川几乎将她的气息全部吞没,也碾碎她最后未尽的话语。
车子开回别墅。
何乐下车,绕过车头打开后座车门,目不斜视。
明枝被迟砚川用西装外套包裹着从车里抱下来,径直走进主卧浴室。
茉莉一脸不安,跑去询问何乐。
何乐说:“先生不怪你,他早就料定明小姐会跑。”
茉莉摇摇头,转身看向主卧方向,她更担心Zoe小姐。
接下来的三天,明枝都被勒令不许迈出别墅大门一步。
因而连着三天明枝都没跟迟砚川说过一句话。
尽管晚上还是要被他抱着睡,但她就是一声不吭。
白天,明枝窝在沙发里听茉莉眉飞色舞地聊T国娱乐圈的八卦。
明枝听得正开心,一见迟砚川回来,她的脸唰一下就变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是混娱乐圈的演员,变脸那叫一个快。
*
办公室内,迟砚川刚批完一沓文件,抬手扯开领带,往后靠,紧拧的眉心透着一股明显躁意。
瞥见桌上烟盒,他伸手拿了起来,想到什么又作罢扔了回去。
迟砚川拉开抽屉,从满抽屉的青提水果糖里拎出一颗,慢条斯理拆开糖纸,将那颗晶莹剔透的糖果扔进嘴里。
舌尖轻抵,含弄片刻,再不紧不慢嚼碎,吞咽下去。
吃到第三颗,何乐敲门进来:“三少,明小姐似乎想去斯米兰群岛。”
迟砚川冲他颔首:“去安排。”
*
“明小姐,到了,请下车。”
风很大,明枝捂住差点被掀翻的帽子,抬头瞧见不远处的飞机,脸色瞬间不大好看:“你们又要把我弄去哪里?”
何乐赔笑:“放心,目的地您一定会喜欢。”
登上飞机,明枝独自坐在休闲区的沙发上,依旧沉默不语。
迟砚川示意周围人清场,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横抱到腿上,臂弯托着她腰往怀里带了带,“还不跟我说话?”
明枝不吭声。
迟砚川看着她片刻,垂首吻住她的唇。
明枝扭头躲开,他便追吻过去。
“你有完没完!”
明枝终于受不了,抬眼怒瞪他。
迟砚川勾着笑,握过她手放到唇边吻了吻,“再骂几句,我喜欢听。”
“……”
要不说他是变态呢。
明枝深吸口气:“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迟砚川:“到了就知道。”
下了飞机,迟砚川牵着明枝登上一艘三层高的豪华游艇。
游艇缓缓驶离码头,不一会儿,眼前便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碧蓝色玻璃海。
一道雀跃的身影从舱内飞快小跑到甲板上。
海风拂过明枝的裙摆和发丝。
她张开双手,仰起脸迎向海风,眼里盛满兴奋的光芒。
迟砚川站在她身后,双手抱臂看着她的背影。
她在看风景。
他的眼里没有风景。
明枝小跑回迟砚川面前:“你怎么不早说,我相机没带来。”
迟砚川握着她的相机抬手:“在这。”
明枝伸手就要去拿。
迟砚川把手臂抬高:“要说什么。”
明枝:“……”
迟砚川晃了晃相机:“不想要?”
明枝默了默,垂着眼睫超小声:“谢谢三哥……”
明枝拍了很多照片。
迟砚川放任她自己玩够了,才走上前。
明枝回头问他:“现在要去哪?”
迟砚川道:“潜水,带你去水下拍照。”
明枝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
“有珊瑚群吗?”
“听说现在是观赏鲸鲨的最佳时间,我们会遇到吗?”
“我能不能跟热带鱼合影,还有海龟?”
她终于对他笑了,尽管不是因为他,而是即将合影的鱼和龟。
迟砚川凝望着她,眼底翻涌着隐秘的欲望,心中某个念头也愈发清晰。
这样明媚的笑容,必须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枝枝:呼吸,笑
迟三:勾引,手段了得
第18章 你的奖励 三哥,我们就不能断了吗。……
斯米兰群岛是著名的潜水胜地。
明枝上岸, 脱了潜水服,开始迫不及待地翻看照片。
每一张她都很喜欢。
迟砚川靠在甲板围栏上,抬手随意拨弄着湿发,海风掀起微敞的衬衣外套, 他整个人松散随性地浸在日光里。
这时候的迟砚川和平日里压迫感极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大概……是湛蓝色的大海把他也衬托得更加清新了吧。
‘咔嚓——’
明枝悄悄按下快门。
随后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心跳莫名加速了好几拍。
天色渐暗, 游艇缓缓驶离斯米兰群岛,向普吉岛返航。
然而上了车却不是往清迈开。
明枝转头问他:“不回去吗?”
“在这里住几天。”
迟砚川说:“陪你过寒假。”
明枝撇了撇嘴,他还知道她是在过寒假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坐牢。
要么不让她出门, 要么带着一车人出门, 戴电话手表的小学生都比她自由。
车子直接开到下榻酒店。
进了房间,明枝往阳台走过去,顶层海景套房的视野非常开阔。
从高空望出去,海天相接一望无际。
明枝拿起相机,记录下夕阳缓缓沉入海平面的瞬间。
迟砚川进到房间就接了个电话, 忙起了工作。
明枝说:“三哥,我想下楼逛逛。”
“嗯。”迟砚川头也没抬,“去吧。”
明枝意外看他一眼,这么爽快?
明枝没多等, 放下相机拿上房卡晃悠悠便出门了。
这家酒店设计得很有艺术感, 明枝一个人走走停停很自在,最后她来到泳池边。
工作人员看到她的房卡,语气十分恭敬道:“女士, 如果您想游泳,我们会为您准备全新的女士泳衣。”
明枝本来没打算游泳,听她们这么一说, 干脆就下去游几圈。
这会儿快到用晚餐的时间,泳池里人不多,也因而,明枝换了泳衣出来,抬眼就看到了来不及欠身躲藏起来的何乐和两名保镖。
何乐讪笑,隔老远给她躬了个身。
明枝面无表情转过身,难怪迟砚川刚才答应得那么爽快!
原来是一双眼睛在工作上。
无数双眼睛放在了她这边。
明枝闭了闭眼,一头猛扎进了泳池里,溅起水花。
游了几圈,明枝就意兴阑珊上岸。
走廊弯弯折折,何乐和保镖又不敢跟太近怕被旁人误会成变态跟踪狂。
“人呢?祖宗哟……”
何乐焦头烂额一顿念叨,一转身差点就撞上了抱手靠在墙面的明枝。
明枝睨着他们:“你们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她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监视。
何乐松了口气,继而垂首道:“明小姐,请见谅。”
明枝深吸口气。
算了,他们也是听迟砚川安排。
路过海鲜餐厅,明枝径直走进去,打开菜单随手指了几道菜。
点餐的服务生听到她最后那句叮嘱,有明显的迟疑,跟她确认。
明枝微笑颔首:“你没听错。”
明枝留下了房间号让他们做好直接送上来。
刷卡开门,迟砚川还在开视频会议。
明枝一眼都没往那边瞧,走进主卧浴室冲澡。
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餐,这么一看倒是色香味俱全。
“三哥。”
明枝扭头喊他,声音里透着股藏不住的狡黠。
迟砚川走过来,从后揽着她,在她刚沐浴过的雪白后颈亲了亲。
“怎么不等我一起洗。”
“等你干嘛,我游了泳就想洗澡。”
明枝扒开他按到椅子上,“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几道菜,试试。”
迟砚川挑眉看向她:“这么乖?”
明枝笑,亲自给他夹菜:“尝尝看。”
迟砚川拿起筷子吃进去。
明枝:“味道怎么样?”
迟砚川:“还不错。”
“真……的?”
明枝又给他夹另一道菜:“再试试这个。”
迟砚川吃进去依旧面不改色。
怎么回事,餐送错了吧!
明枝不信了,她夹起一块三文鱼放进嘴巴里,还没开始嚼动,味蕾触碰到舌头的瞬间——
“咳咳咳咳!!!”
“好辣好辣好辣!迟砚川你!”
明枝还没骂完,面前递过来一杯水,她赶紧接了过来。
一杯水被她几口喝完,明枝终于缓了过来,她垂眼一看,迟砚川手边的水杯也被他喝空了。
明枝推开椅子起身就要走人。
迟砚川手臂一收将她拦腰抱进怀里,薄唇含笑贴近:“宝宝,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为什么每天都有这么多勾引我的招数,嗯?”
明枝:“???”
他管这个叫勾引?!
“——不要!”
明枝气恼,拼命扭头躲开他:“我嘴巴都被辣肿了你还亲!”
晚上,酒店外面的沙滩上有焰火表演,明枝坐在观光视野最好的位置。
看完烟花,回到房间,迟砚川抱着她在浴缸里做。
明枝懒洋洋的,整个人心不在焉。
最后迟砚川半哄着问她能不能亲亲它,明枝都没有异议。
不过在最后靠近时又清醒过来,羞赧着说什么都不让,她挣扎着要从浴缸起身,结果脚一滑直接坐了下去。
明枝被激得失声,泪珠不停往下掉。
“原来是要这样亲我。”
迟砚川有瞬间的蹙眉,揽着她腰嗓音晦暗低沉:“宝宝,我接受你的奖励。”
接下来几天,迟砚川基本没有工作,陪着明枝打卡普吉岛的景点,周边的沙滩,寺庙,看了日出日落,连梦里都是那一片薄荷味的玻璃海。
景色再漂亮,看了几天明枝也看腻了,“三哥,我玩够了,回去吧。”
*
回程途中,明枝看到了一家面包店,她让司机停车。
“我想吃他家的烤面包。”
“让何乐去给你买。”
“我想自己选。”
迟砚川看了她两眼:“去吧。”
拉塔娜推荐过,说泰奶和斑斓味的烤面包最好吃,抹茶味的偶尔会踩雷。
那就各买两个,抹茶味的让迟砚川先吃,他没踩到雷她再试试。
明枝下了车正要往商业街走。
与此同时,面包店门口走出来一道年轻女孩的身影。
明枝定睛看过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一秒的迟疑都没有,她立刻转身开门上车,慌慌张张扑到迟砚川怀里。
“快快快把门关上!”
明枝惊魂未定,却听到头顶传来两声沉笑。
明枝愣了两秒,倏地抬头,“你早就知道安遇在这里!”
“看到他们的车。”
“那现在怎么办?”
迟砚川看了眼窗外:“他们好像发现了。”
明枝将额头抵向迟砚川胸口,像只炸毛的小羊羔用犄角在乱撞。
“你快点想想办法!”
*
“老,老公……”
安遇停下脚步,拽了拽迟清淮的袖口。
安遇和迟清淮的相处才刚达到互称‘老公老婆’的阶段。
还不熟练,尾音带着明显生涩,叫完安遇的耳根就漫起了淡淡薄红。
迟清淮回头:“怎么了。”
安遇抬了抬下巴,示意迟清淮看向那边马路:“好像是三弟的车。”
“……还真是。”
迟清淮牵过安遇的手:“过去看看。”
迟清淮和安遇还没走到那辆车前,迟砚川从车上下来,反手关门。
走过去,截断他们。
迟清淮看了眼迟砚川被蹭得有些凌乱的衬衣领口。
“你的,女朋友在车里?”
迟砚川颔首:“嗯。”
“怎么不带下来给我们介绍认识。”
“她害羞,下次。”
安遇越过迟砚川看向他身后的车子。
安遇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匆匆一瞥,大概只有半秒,那道女孩背影就钻进了车里。
安遇却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但,她在清迈没有认识的人,除了蒋南初。
可蒋南初前两天才发信息给她,说自己和迟砚川闹了点误会,希望安遇能帮忙从中组个饭局。
安遇没想好怎么回复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迟清淮。
迟清淮说:“三弟不喜欢旁人掺和他的私事。”
安遇明白过来,当即便拒绝了蒋南初。
迟清淮说:“她要是还来找你,交给我处理。”
所以,那道身影绝不可能是蒋南初。
那还会是谁。
迟砚川扫了眼迟清淮提着的面包袋子:“哥,买了什么?”
迟清淮:“这是我老婆的,你女朋友想吃,你自己去买。”
安遇在一旁脸微红了起来。
明枝缩在车里,后知后觉刚才就应该让司机快点把车子开走,而不是停在这里想对策。
她真是被吓蒙了。
明枝不敢看窗外,生怕车玻璃不够隐私,被大哥大嫂认出来。
片刻后,一侧车门被打开。
迟砚川站在车外:“下来吧,不是要买面包?”
明枝哪里有心情再吃什么面包了。
她腿都快吓软了:“不买了,我们快回去吧。”
就知道她不敢再下车。
迟砚川弯腰坐进车里,把手里提着的一袋面包递给她。
车里都是烤面包的香味,明枝拆开一个,如同嚼蜡的吃着。
她扭头看向迟砚川。
三哥,我们就不能断了吗。
这句话正在她的心口疯狂燃烧,甚至滚到了喉咙眼看就要破口而出。
迟砚川也转头看向她,双眸沉静如潭,他把手伸过来,掠过她沾到唇角的一点面包碎。
他冰冷的指腹触到她唇瓣的瞬间,明枝冷静下来。
接下来一周,明枝都没怎么出别墅大门,安遇和迟清淮还在这边度假,明枝生怕自己梅开二度再撞上他们。
再加上她一出门,身后不是何乐就是保镖,做什么都被监视着,很无趣。
她的护照在迟砚川手上,她就是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明枝不愿意跟着迟砚川来国外的原因,受桎梏的地方太多了。
她除了依附他没有别的选择。
明枝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样想回岚城。
只有回到国内她的心才是踏实的。
好在一月一过,马上就要到春节,要给海外部的员工放一个月的春节假期,迟砚川也要回岚城。
装满两个房间的衣服明枝只带走了几件,她和茉莉道别。
茉莉问她下次放假还能来吗。
明枝跟茉莉说有缘会再见。
茉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想了想,她说:“你还没来的那段时间,Cyrus先生经常看着你的照片思念你。”
茉莉看得出来他们感情很好。
他们两个人只要待在一起,就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别人融入不进的氛围。
那种氛围感独一无二。
但他们的争吵也很频繁,几乎每天都会吵起来。
茉莉从最开始的无措到后面习以为常,一天没听到还不习惯了。
明枝听到这话却有些疑惑,她没看见屋子里有自己的照片,连相框都没瞧见一个。
明枝正要问一句,迟砚川走了出来,“东西收好了吗?”
第19章 离不开你 这样求你,可以了吗?
飞机落地岚城。
从夏天回到冬天。
“我们分开走。”
“用不着。”
不等明枝争论几句, 迟砚川已经把她连人带行李塞进车里。
准确来说,她人是被他塞进了怀里,他细密的短发在她侧颈蹭着,双臂收紧把她圈起来抱。
这个姿势比普通拥抱更亲密无间, 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强劲的心跳。
“到家你又得跟我躲躲藏藏, 我想抱你还得挑场合。”
他又委屈上了, 明枝不语。
哪怕是能见光的男女,做亲密的事情也得分场合的,哪里像他这样随心所欲毫无顾忌。
明枝之前的说辞是寒假和舍友出去旅行了, 现在她只能顺着这个口子继续编下去。
“好巧, 我刚好也是今天的航班落地, 三哥就顺道把我接回来了。”
明枝在迟家一向乖,安遇对她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我和你大哥也是前两天刚回来,”
安遇揽着她的胳膊,余光瞥向身后,压低声音问:“路上你三哥没跟你提他女朋友的事儿?”
“没, 没啊……”
“还以为你们关系好,他不会瞒着你。”安遇若有所思道:“那个女孩还挺神秘的。”
不神秘,就在你面前。
明枝跟着安遇上楼,她低垂着眼睫, “嫂嫂, 臻姨知道三哥有女朋友了吗?”
“不知道。”
安遇说:“你大哥说不用提,该让大家知道的时候,三弟自己会去说。”
虽说按辈分安遇是迟砚川的大嫂, 可她比他还小一岁,很多事她都谨守着自己的分寸,遇到拿不定主意的她也会去问迟清淮。
明枝暗吁了口气。
只要顾臻还不知道, 她就不会刨根问底地去查,她和迟砚川的关系就不会曝光。
回到阔别几个月的房间,明枝把房门一关,行李不急着收,整个人趴到床上先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觉。
床褥定期有佣人清洁,明枝把脸埋进去,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气息,只有熟悉的地方才能让她找回安全感,也才有更多的路可以走。
门外似乎有人轻敲了两声,明枝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陷入枕头里继续睡。
明枝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林姨为她准备了樱桃酒心蛋糕,原本是下午茶点,这会儿距离晚餐还有时间,刚好也可以垫垫肚子。
明枝用勺子挖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入口即溶的丝滑。
C:[我跟大哥出去一趟,睡醒了你自己打开行李箱看看,我的手表被收进去了。]
明枝赶紧把蛋糕咽下去,攥着手机小跑上楼,冲进屋里。
“小,小姐?您吓我一跳。”
“没事儿放着我来收拾吧。”
“哦,那好。”
佣人把她的行李箱又合了回去,出了门。
明枝靠在门背重重吁了口气。
迟砚川可真会给她找刺激,再晚一点佣人就会看到她的行李箱放着男表。
到时候她又要绞尽脑汁地扯出许多说辞,想想都累。
明枝走过去打开行李箱,果然在底下找出一个表盒。
她打开看了眼,竟然还是迟砚川常戴的那款手表,家里人都见过。
还好没被发现!
明枝把表盒合上,跟做贼溜缝儿似的钻进迟砚川房间,把表给他放到桌上,在门内听了片刻,确定走廊没人,开门出来。
“给你沏了一杯桂花龙井,”林姨端着精致的花型杯走出来,“和蛋糕搭配着吃,不容易腻。”
“好。”明枝坐回餐桌上。
迟清淮和迟砚川出门了,安遇也不在家里。
林姨说:“对了,先生回来了,和太太正在茶室。”
明枝闻言便放下勺子,起身整了整裙摆,过去准备打声招呼。
“蒋家那姑娘犯了砚川的忌讳。”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再提过了。”
“砚川还年轻,你不用太着急。”
“他是还年轻,可他的性子恐怕得跟人家相处好几年才愿意结婚。”
“那倒也是。”
迟正庭想起什么,又说道:“我记得周老校长的孙女和砚川也是同龄。”
顾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冷静分析:“那个女孩我前几个月见过一面,性情过于温和,恐怕镇不住场面。”
“砚川日后肩负的责任,他未来的妻子同样要一并承担。”
迟正庭说:“还得孩子们互相喜欢才行。”
顾臻瞥一眼丈夫:“喜欢很重要吗?”
“真有那么重要,你当初怎么不娶她,娶我。”
“怎么又说起前尘往事,都多少年了……”
迟砚川的肩上要承担什么,自然是泛海集团这座大山,以及无数人的前途,辉煌与成就。
身为家族未来的继承人,这既是光环笼罩的荣耀,也是压在肩头的重任。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姨不过把花瓶换水的功夫,明枝已经坐回餐桌旁。
一块三角蛋糕明枝来来回回三次才吃完,她若无其事笑笑:“迟叔和臻姨在谈事情,我没进去打扰。”
*
今年的春节家宴在知景园举办,顾家的人也会过来一起过年。
除夕这天,别墅里一片热闹景象,花园里,客厅,偏厅,回廊,到处人来人往。
明枝接了满手的红包,毕竟她是年龄最小的那个,谁都没有她收得多。
迟正庭和顾臻给她的红包分量沉甸甸,明枝也把自己准备好的新年礼物送给他们。
给迟正庭准备的是肩背按摩仪,给顾臻准备的是保暖的羊绒围巾,不算贵重,是明枝用摄影工作室那边结的款买的。
顾臻看了眼围巾,一向冷情寡言的脸上带了点淡笑:“枝枝有心了。”
顾灼给了明枝一个大红包,里面还塞了张小卡纸:[大过年的还把我关在小黑屋,合适吗?趁着今天把我放出来,我将拥护你是我wlss第一人!]
明枝想了片刻才解码那四个字母。
说他谨慎保密用缩写吧,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聊这个。
还是继续关着吧。
明枝把卡片对半撕掉,写着字母那块又对半撕开,确保不留任何痕迹。
其中迟砚川给她的红包最薄,明枝还以为里面没放东西,倒出来一看是一张无限额的附属黑卡。
安遇刚好看见,笑说:“你大哥也给了我一张这个,砚川果然最疼你这个妹妹。”
“以后你要是有了三嫂,说不定她都得吃你的醋。”
明枝干笑了声。
手上红包快拿不下了,她抱着经过回廊,准备上楼回房。
“那个按摩仪牌子我知道,好像也就七千块左右。”
“这也送得出手。”
“命好呗……”
听酸话这种事明枝早就习惯了。
她自然清醒地明白自己和这些所谓上流圈里的差距,但她也付诸了真诚的心意,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不足之处。
明枝把沉甸甸的红包和手里这张握出了温度的黑卡一并放进衣帽间的抽屉里。
她的衣帽间和迟砚川那个是同等比例大小,除了四季衣服,也放了不少珠宝首饰。
有三位哥哥送的,也有顾臻让她带着出席一些晚宴过后便送给她的珠宝,迟叔叔送给她的手表也都摆放在这里。
明枝去淮大上学,里面的贵重物品一样没带走。
从除夕到春节,知景园里热闹不绝。
整整两天,明枝脸上始终挂着乖巧的笑,脊背也绷得笔直,几乎僵硬。
她揉了揉肩膀,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花园的珠光宝气与觥筹交错。
这样的宴会她看似有参与感,实则永远悄悄躲到最边缘,远离人群中心,远离无数双眼睛的打量与评判。
这样的春节明枝过了许多年,从最开始的听话乖巧,努力融入,到这几年长大,开始懂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渐渐感到疲惫。
她可以制造参与感,她微笑,寒暄,举杯,配合回话,观察他人情绪。
却无法生出融入感,她或许能扮演好迟家明小姐这个身份,因为感恩。
但她的内心并不属于这里。
明枝转身靠在墙上,思绪有些飘远,她回想起了小时候为数不多的那几年,和父母一起过的春节。
*
这个春节,迟砚川最忙碌,也最万众瞩目,他的行程从清迈回来落地机场的那一刻起就排满了。
迟砚川大学毕业那年,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按部就班进入集团总部,他却选择了远赴海外部。
而今海外部的几个大项目接连落地,前景广阔,迟老爷子和顾老爷子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笑意与肯定。
迟砚川从车上下来,边走边打电话,然而无论打几遍都提示对方已关机。
迟砚川蹙眉,大迈步走上台阶。
迟正庭见儿子火急火燎回来,拦住他:“怎么了?”
迟砚川问:“枝枝不在家?”
迟正庭说:“她回宁城了。”
迟砚川眉头微蹙:“什么时候的事?”
迟正庭抬腕看了眼表盘:“正好这个点登机。”
迟砚川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下台阶。
迟正庭不明所以,他叫住他,“砚川,你小舅舅待会儿就到,他外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能久待,就想见见你,你要去哪?”
迟砚川停下脚步,转头:“谁送她去的机场?”
“家里司机啊,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我是要安排人陪她回去的,可枝枝说不用。”
“知道了。”
迟砚川神色平静,侧身越过父亲,径直进门上楼。
“爸,怎么了。”迟清淮走过来。
迟正庭抬了抬眼镜,“枝枝回宁城没跟他说,有点不高兴了。”
迟清淮笑笑:“砚川一直很紧张枝枝,可能是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会触景伤情吧。”
*
宁城位于南方,气温较岚城暖和不少,明枝下飞机后便脱掉了羊绒大衣,搭在臂弯里,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往外走。
这座城市久违的阳光漫过她的脸庞,明枝抬眼环顾四周,心头泛起许多感慨。
“枝枝——”
一声清脆的呼唤由远及近,明枝被迎面跑来的身影紧紧熊抱。
“好久不见呜呜呜我想死你了!”
明枝回抱她:“月月,我也好想你。”
小时候那个经常被后桌拽头发欺负的小女孩如今长大了。
肖月接过她的行李搬上车尾厢,“快上车,我爸刚给我买的车,带你兜兜风。”
明枝笑着说好,坐进副驾,她把车窗降下来,感受这座城市的风吹拂她的脸庞。
肖月把音乐打开,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哼唱着。
肖月打着方向盘停进车位,“到了,邵老师搬了新家,就在这个小区。”
明枝打开行李箱,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盒拿出来。
当初的年轻教师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年级主任,但眉目间仍然保留着当年的温婉亲切。
邵老师揽着明枝,眼睛上下来回打量,一会儿说她长高了不少,一会儿又说她越来越漂亮,攥着她手不放。
就像当初,她也是这样紧紧攥着明枝的手把她护在身后。
肖月把脑袋伸过来,“邵老师,我不漂亮吗?”
邵老师笑着摸摸两人的小脸,“都漂亮都漂亮!快进来坐!”
明枝上次来看邵老师还是她考上淮大那年,亲自过来给她汇报好消息。
邵老师的家窗明几净,客厅摆满了书,还养了只猫,三人往沙发上坐下,说起彼此近况,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明枝拿出相机,三人一猫合影。
邵老师看着传到她手机里的照片,说等春节过去,街上照相馆开门,就去把照片洗出来,摆到她的办公桌上。
“邵老师,校门口的美食街还开着吗?”
“每家店都开着,春节比平时还多人,放假的学生都喜欢齐聚在那里。”
“那太好了。”肖月说:“我们也去逛逛吧!”
明枝记得那条小吃街,那附近有好几所学校,学生们下了课都喜欢去那里买吃的。
“你们去吧,好好逛逛,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邵老师问明枝:“这次回来准备待几天呀?”
明枝说不会马上走。
邵老师说:“过几天有个阅读讲座,陪我去听听?”
肖月说:“您怎么不叫上我?”
“讲座一待就是两个小时,你个小猴子坐得住?”
“坐得住坐得住!”
邵老师忍俊不禁:“好好好,那到时候你们陪我一起去!”
邵老师把明枝和肖月送出门。
美食街那边不好停车,地方离邵老师的小区不远,她们直接步行过去。
美食街的老牌店铺都还在,明枝都喜欢吃,但她的肠胃又比较敏感。
后来,爸爸开始给她在家里复刻美食街的几样招牌,让她在家里也能吃到,还安全放心。
于程从厨房走出来,笑盈盈地问:“两位公主,怎么样,我做得好吃吗?”
明檀笑着给他解围裙:“都能出摊了。”
明枝高高举起手:“那我要把全班同学叫过去光顾爸爸!”
“枝枝,怎么哭了?”
明枝揉着眼睛别开脸,“没,被烟熏了一下。”
肖月挽过她的手臂:“这边都是烧烤,咱们离远点,去那边看看。”
明枝重新扬了扬唇:“好。”
两人一直逛到天黑,肖月和明枝家是隔着一条马路的两个小区。
女儿才刚拿驾照不久,驾龄不长,老小区的停车位很难进,肖爸下来帮女儿停车,肖妈也出来接女儿买回来的大袋小袋零食。
明枝站在自己小区门口,望着他们渐远的背影。
昏黄的路灯斜照下来,将她孑然独立的身影静静拉长。
肩膀忽然被披上一件外套,明枝怔了怔,迅速转头。
梁一黎将她骤亮又归于平静的眼神尽收眼底,偏着头笑问:“怎么,把我当成谁了?”
明枝垂下眼睫,指尖轻轻拽了拽肩头的外套,抬眼时神色恢复如常:“一黎哥,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看到了你的朋友圈。”
梁一黎这次接到了她的行李箱,推到一侧,“走吧,回家。”
明枝笑笑:“好。”
黎阿姨一开门看到明枝,愣了片刻随即张开双臂将她抱住,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向对面那扇常年紧闭的房门。
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依然为他们曾经美满的一家三口感到遗憾。
黎阿姨看着明枝的脸,感慨地说:“和明檀长得太像了。”
明枝身形微微一颤,旋即笑着说:“我肯定没有妈妈长得漂亮,她是他们院里的最美护士。”
黎阿姨眼底漾起涟漪:“那是,她当选的最关键那票还是我给她投的!”
在黎阿姨家里吃过晚餐,明枝回到对门的自己家。
推开门,一股洁净的清香扑面而来。
明枝一直有安排人定期清洁,只是哪怕再如何打扫,也难敌经年累月的空置,屋子久无人住,往日的光彩早已黯淡。
明枝把买的花束找了个瓶子插起来,是妈妈最喜欢的向日葵,从前爸爸忙完回家,隔三岔五都会带回一束花送给妈妈。
明枝拿起桌上一家三口的相框,擦了擦灰尘。
“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屋子重归寂静,无人回应。
相框渐渐被打湿。
明枝重新抽了张纸巾擦拭。
*
洗过澡,明枝擦着头发出来,习惯性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
出乎意料的是,手机屏幕上既没有迟砚川的未接来电,也没有任何未读消息。
难得的安静。
明枝放下手机。
也许是太久没在家里睡,有些认床,明枝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洗漱,下楼,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碰上晨跑回来的梁一黎。
梁一黎知道她今天要去墓园:“需要我陪你去吗?”
明枝多买了两份早餐给他和黎阿姨,“我想自己去。”
“行。”梁一黎接过早餐,叮嘱:“路上小心。”
宁城墓园在郊区,明枝打了车前往。
春节假期来扫墓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唯有明枝独自一人,手捧鲜花,在墓园门口做好登记,走进去。
明枝在墓前鞠躬,把花束放下,扫了扫周围的薄尘。
“爸妈,我来啦。”
她的语气如常,没透出一丝难过情绪,否则爸爸妈妈要是听到了,会担心。
山上风大,明枝用的是迟砚川的都彭打火机,她把自己的成绩单,校摄影大赛拿到的名次证书复印件都捎给他们看。
明枝从小就爱拍照,总说长大后要当最会拍照的摄影师,带爸爸妈妈走遍世界,为他们拍照记录。
从墓园大门出来,明枝一眼就看见不远处停着辆车,迟砚川倚在车旁。
她就知道,迟砚川不是甘于安静的人,他是在等自己祭拜完父母。
迟砚川走过来,揽着她上了车,对司机说:“去机场。”
“不去。”明枝报了个地址。
迟砚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车子到达小区门口,明枝走下车,冷风吹动她的长发,“三哥,剩下的假期我想留在宁城,你回去吧。”
迟砚川蹙眉看向她:“又跟我置气?”
“没有。”明枝摇摇头,“这次真没有,我只是想离我爸妈近一点。”
“你一个人住这里我不放心。”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多的危险。”
两人沉默对峙着,偶尔路过的几个行人都不禁回头多看他们一眼。
大冷天的,不回家站在外面干什么。
迟砚川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瞥了一眼,直接挂断。
然而没几秒钟又响了起来,他照旧掐掉,眉心浮现一丝烦躁。
明枝知道他很忙,大过年,抛下那么多人来到宁城,他待不久,“三哥,你回去吧。”
迟砚川攥住她的手,目光稍显冷锐:“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趁我不在家,自己跑回来。”
“原本我就是要回来的,是你非要我陪你。”
明枝的脸上挂着很淡的笑,她歪着头看向他:“我已经陪过了,不是吗。”
迟砚川沉默,他扯过她手臂把人揽进怀里,他低头看着她:“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我离不开你。
多有份量的话。
明枝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几乎就要溺毙,刺耳的铃声再度响起。
明枝清醒过来,从他怀里退开,深吸一口冬天的凉爽气息:“三哥,这里是我的家。”
“我没有不让你回家,你非要待这么久?”
明枝不想再跟他争论下去。
她左右看了看,主动踮起脚尖吻向他的唇,“这样求你,可以了吗?”
迟砚川任她亲的同时,目光越过她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人。
明枝跟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了一脸惊愕的梁一黎。
第20章 心怀不轨 好好上课,等我回来。……
迟砚川将明枝往怀里带了带, 冬日午后的微风掠过,她的长发垂在他臂弯。
一个吻落在明枝发顶,又沿着发丝吻上她的额头。
明枝还处在脑子宕机的状态,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迟砚川揽着走到了梁一黎面前。
迟砚川一手搂着明枝, 一手插兜, 姿态从容闲适地开口:“听枝枝说梁先生很照顾她, 多谢。”
完完全全的家属答谢口吻。
明枝:“……”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根本不许我在你面前提梁一黎。
梁一黎:“……”
谢,稀罕了,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姓迟的对他说这个字?
梁一黎移开目光, 神色复杂地看向明枝。
明枝亲迟砚川那下, 他可以说自己是恍惚走神看错了, 可迟砚川回亲了她两下。
就像是故意亲给他看,要他确认似的,他总不能一连看错三次。
一瞬间,梁一黎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此前遭受的敌意是因为什么。
难怪那姓迟的每次见到他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他抱明枝那次, 迟砚川快把他手臂扯断,梁一黎当时就想,都是哥,枝枝那声哥先叫的还是我呢, 你凭什么霸占着她。
现在看来。
他分明是‘如假包换’的哥, 迟砚川才是‘心怀不轨’的那个!
这是明枝第二次被人窥见和迟砚川的隐秘关系。
上次是顾灼,她花了好几天才消化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
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大概心里早就做好了这个预期, 面对梁一黎复杂的目光,明枝没有显得太慌乱。
她深吸口气,像小时候让梁一黎帮忙瞒着自己在学校跟人打架, 朝他眨了两下眼睛: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梁一黎闭了闭眼。
将他们的眉目传情尽收眼底,迟砚川沉下脸,稍用力搂过明枝。
“宝宝,附近有餐厅吗,我们请你的对门邻居吃顿饭,感谢他的照顾。”
明枝:“……”
梁一黎:“……”
梁一黎抬了抬眼镜:“远来是客,还是我跟枝枝请你吧。”
明枝打断他们:“对面那条街就有餐厅,我请你们两个!”
明枝挣脱迟砚川的怀抱,扶额走在了最前面。
迟砚川和梁一黎对视,前一刻当着明枝的面还有点笑意的两个人,这会儿都面无表情。
还好这家餐厅春节期间也营业。
顾客还不少,明枝要了靠窗的位置。
想到迟少爷的洁癖,明枝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凳子和餐桌的位置。
迟砚川坐下,拧眉扫向四周。
他倒不是在意东西好不好吃,而是这里的环境卫生根本没有达到餐厅的标准级别。
纸箱子就摆在大堂,堆了半人高,上菜的服务生没有戴口罩,端着菜还要张大嘴巴喊一句菜来了。
明枝拿过菜单开始点菜。
梁一黎坐在他们对面:“枝枝,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吃这家的地三鲜,必点的还有仙草蜜。”
明枝笑着点点头,闻言把仙草蜜也给勾上。
没一会儿,服务生把仙草蜜放到了桌上,“饮料先上,菜一会儿就来昂!”
迟砚川手伸过去碰了碰,拧眉,下一秒便把杯子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干嘛?”
“这两天别喝冰的。”
一句话就展现了两人的亲密度。
梁一黎不动声色地抬眼。
明枝撇嘴:“可我就想喝仙草蜜。”
“有不冰的。”
梁一黎起身:“我去拿。”
迟砚川听到前一句,刚要叫服务生过来,被梁一黎抢先一步。
迟砚川不解:“点餐还要自己去拿?”
明枝歪头,给这个城里来的少爷科普:“这里也就春节才会请人手,平时就老板和老板娘在忙,人多的时候我们都是自己去出餐口那里把菜端过来的。”
迟砚川:“……”
等菜的片刻,三人一句话没说。
明枝咬着吸管,发出的轻微吸溜声是这张桌上唯一的声响。
周围几桌都很热闹。
更显得他们这桌的氛围之诡异。
还好上菜速度很快。
梁一黎用公筷给明枝夹了一块炖得软绵的土豆,“尝尝看,还是不是原来的味道。”
明枝忽略身旁那道深重的余光注视,把土豆吃了进去。
她笑盈盈道:“味道一样,还是很好吃!”
“多吃点,外面可没有这种味道。”
这时,梁一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起身去外面接。
迟砚川放下筷子,修长的手臂从明枝后背环过去,掐了掐她右边的脸颊。
“唔,你干嘛!”
明枝一把拍开他的手。
迟砚川看着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再吃他夹给你的菜,我就当着他面亲你。”
明枝惊愕瞪眼:“你能不能正常点,这里这么多人!”
迟砚川冷冷地看着她:“和情敌同台吃饭,是个男人都没办法正常。”
明枝撑着额头:“那是你单方面的敌意,一黎哥对我根本没你想的那些心思!”
迟砚川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他乌沉的眸光里映着她哪怕微恼也依然朝气明媚的脸庞。
迟砚川得出结论:“他没理由不对你动歪心思。”
明枝气笑了,大无语。
在迟砚川眼里怕不是路过的公猫对她喵了一声都成了对她的表白。
“那你到底是希望他对我动心思还是不动?”
迟砚川沉着脸,指腹按在她唇角:“不管动不动,你是我的。”
明枝无语了,抓起筷子迅速夹起一块土豆直戳到迟砚川唇边。
她恶狠狠道:“张嘴!”
迟砚川看了她两秒,张嘴吃下。
“好吃吗?”
“还行。”
一般,这也叫外面吃不到,不管什么地方的菜系他都能给小姑娘把最正宗的厨师请过来。
明枝下达警告:“好吃就多吃点,少说话!”
一顿饭吃下来,勉强算和谐。
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回喂了一块土豆,迟砚川没怎么闹她。
这俩男人到底是讲体面的,梁一黎的情绪又稳定,再怎么都不会燃起来。
明枝起身去洗手间。
迟砚川拿起桌上的点菜单,示意服务生过来:“买单。”
梁一黎原本也准备结账,慢了一步。
店员走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桌那个小姑娘早就买过了呀!”
迟砚川:“……”
梁一黎:“……”
洗手池边,明枝一边洗手一边碎碎念:“抢吧,谁快得过我。”
从餐厅出来,时间下午两点。
明枝站在迟砚川对面,日光漫过她乌黑的发丝,她抬手把几缕飘到脸颊的头发挽到耳后。
“三哥,你回去吧。”
从宁城回岚城的航班本来就不多。
明枝笃定迟砚川不是坐私人飞机过来的,一来动静太大,传出去,他为她,抛下满屋子迟家人顾家人,千里迢迢过来,动机实在可疑。
而且,只有迟砚川的电话一直在响,明枝的手机安安静静。
说明岚城那边不知道迟砚川突然消失是来找自己。
但,明枝还是不放心,她抿了抿唇角,问出来:“三哥,要是家里人问你,你去哪了,你怎么说?”
迟砚川偏头,神情变得有些淡然:“怎么,怕我说出去。”
他问的是她信不信任他。
明枝抬眼直视他的眼睛:“你会吗。”
“我跟顾灼去海钓。”
“……”
大过年的,出去海钓。
算了,不管借口是什么,只要和她无关就安全。
迟砚川的电话除了开始那通是迟家那边打来的,后面的全是顾灼的催促。
上飞机前,迟砚川让顾灼立刻马上随便找个酒店躲起来,直到他回岚城。
顾灼:“???”
大过年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除了电话,顾灼还发了满篇小作文:
[哥,我的哥,您回来没有啊,我快闷死了!!]
[谁大过年一个人蹲酒店的,弟弟我为你们的爱情也付出太多了吧!]
[你们结婚我能坐主桌吗?]
[对了,你去都去了,能不能让明枝妹妹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哥?你怎么不回我?]
迟砚川拿出手机点开明枝的微信,给她转了一大笔零花钱,接着从明枝包里拿出手机给她点了接收。
他低头吻她眉心:“开学我来接你。”
明枝抿着唇,站在街边目送迟砚川的车子开远,直到消失。
明枝伫立原地安静了片刻,转过身,走回梁一黎面前。
尽管事情已经再明朗不过,梁一黎还是想亲口确认:“枝枝,你们真的是?”
明枝点了点头。
然而她的下一句,是拜托梁一黎为此保密。
梁一黎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了。
迟砚川不愿意承认?
他看着的确不像个好人。
那你怎么办,你的以后怎么办?
无数句话在梁一黎的心口盘旋,他沉思许久,看着明枝的神色,一句没说。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不方便多说。
明枝看出他眼里的担忧,微微一笑:“一黎哥,我没事,真的。”
梁一黎对她无可奈何,抬手想揉她的脑袋,想到什么,又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明枝过得很自在,前所未有的自在。
在约定好的时间和肖月陪同邵老师参加了阅读讲座,读书分享会,宁城图书馆举办的新年非遗大师体验课。
还去了宁城周边的景点,爬山,泡温泉,探店拍照。
迟砚川每天电话不断。
晚上九点,必给明枝弹视频通话。
而手机屏幕里呈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她在晚十点就没有夜生活的小县城。
他在金碧辉煌的宴厅,会所,俱乐部。
一边是宁静淳朴的小县城,一边是繁华喧嚣的大都市,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轨迹。
*
开学前一天的晚上,明枝的房门被敲响,她刚洗过澡,还以为是黎阿姨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给她送过来。
明枝刚推开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尘仆仆的怀抱裹住,一个滚烫的吻汹涌落下。
“宝宝……”
明枝被抱了个满怀,整个人仿佛嵌入迟砚川的身体里。
感知到他体温的这一刻,她恍然原来宁城的夜晚也是很冷的。
明枝不自觉攀上他的脖颈,张开唇就要回应他。
倏地想到什么,她又一把推开他。
“嗯?”迟砚川停在她唇边,气息粗沉蹙眉不满。
明枝在他怀里喘了会儿,平复呼吸后,她抬起头,用下巴示意旁边边柜。
边柜上摆着爸妈的相框。
有种当着家长的面和迟砚川亲热的羞涩感,明枝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
迟砚川沉默两秒,牵过她的手走到边柜前,朝着相框微微躬身。
“叔叔,阿姨。”
“我是迟砚川。”
明枝看着他神情专注的侧脸,微怔了片刻。
当晚,两人在明枝的房间住下。
但那是张单人床,迟砚川翻个身就会往下掉。
金尊玉贵的迟少爷从小到大就没睡过小于两米的床。
他翻来覆去一晚。
相反,明枝睡得很好,因为身旁有个大暖炉紧紧抱着她。
第二天一早,明枝睡醒,迟砚川还没醒,侧躺在她身边,微蹙着眉在睡。
谁让他非要提前一晚过来的。
她这里的床又不是席梦思,他怎么可能睡得习惯。
她房间的窗帘不是完全遮光,晨光洒落在他侧脸,明枝静静看了片刻,抬手抚平他的蹙眉。
洗漱,换了身衣服,明枝到小区门口买了早餐回来。
“你去哪了?”
刚一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迟砚川。
他的掌心还搭在门把手上。
明枝视线一抬,见他的短发有一簇翘了起来,像被主人遗弃在家的小狗,炸了毛,又重新见到了主人,于是只能把呲着的牙收了回去,想发的脾气也憋了回去。
明枝抬了抬手:“买早餐啊。”
迟砚川接过她手里的打包袋:“以后出门要带手机。”
她哪里想到她一走他就醒,而且就在小区门口,她又有现金,带手机干嘛。
宁城整体都很慢节奏,路上的行人基本不低头玩手机,都是朝气蓬勃的面相,或散步,或闲聊,三步就会遇到一个熟人,然后停下打招呼,话家常。
迟砚川把早餐打开,看见两份都是粥,他随意拿过一份,尝了一口,拧眉抬头:“粥里为什么加黄豆,还是甜的?”
“那份是我的,你吃这个。”
就知道他吃不习惯,明枝把另一份牛肉香菇粥移过去给他。
迟砚川:“你小时候经常吃这个?”
明枝点头:“我们这里的人早餐就喜欢喝甜粥。”
迟砚川沉默两秒,没把粥交换,继续吃那份甜口的,吃一口,拧一下眉头,最后全吃完了。
群里,唐矜和盛亦舒已经到了宿舍,盛亦舒雇了专人清洁宿舍,在群里问明枝什么时候到。
明枝回复了航班抵达时间。
唐矜:[我跟亦舒去机场接你吧?]
明枝:[不用了,我三哥送我过去。]
盛亦舒:[懂了,没我们什么事儿了。]
盛亦舒和唐矜对明枝的这位三哥不算很熟悉,因为明枝提得不多。
但她们都清楚的一点就是,只要有这位三哥在,基本全方位包办明枝的所有需求,没她俩什么事儿。
关上家门,用钥匙反锁。
明枝站在原地,抬手抚了抚门板,眼里有着不舍。
黎阿姨知道她今天要走,给她准备了很多吃的,大部分是她自己晒的杏干,酸酸甜甜,原本是准备给儿子的,现在全都装给了明枝。
“枝枝,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多吃饭,下次回来可不许这么瘦了。”
黎阿姨叮嘱完,目光从明枝脸上移开,落到她身旁的年轻男人身上,他看似穿着普通,眉宇间却不动声色地透出一种疏离的贵气。
黎阿姨问道:“枝枝,这位是?”
明枝说:“是我三哥。”
迟砚川薄唇淡压,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他握过她的手,十指相扣。
“黎阿姨,一黎哥,我走了。”
“好,慢走啊,路上小心。”
黎阿姨送他们到电梯口,垂眼扫过他们交握的手,有些疑惑,于是转头看向自己儿子。
梁一黎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黎阿姨就没多想,思忖现在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可能跟他们老一辈不一样。
宁城的机场其实不属于宁城,而是隶属邻市,只不过刚好建立在两座城市的边界线上。
从宁城直飞淮城,落地后是傍晚。
车子从机场开到淮大,快到时便开始堵车,几百米走走停停半小时才到校门口。
司机把行李箱拿下来。
明枝站在一旁,眸光平静地看向迟砚川:“三哥,这一年我想好好上课。”
迟砚川回望她:“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好好上课。”
新年伊始,迟砚川也忙。
跨国三方合作项目与收购威萨努家族公司这两件事已提上日程,且是他今年务必圆满完成的重要任务。
有了这两大项目加持,日后他回到岚城总部,就不再是仅靠父亲和哥哥扶持的“太子爷”,而是能凭借自身实力与手腕,成为当之无愧的合格继承人。
迟砚川在兄弟中排行最小,备受家人宠爱的同时,外界也有诸多质疑。
背后不乏说他无需努力,依靠父兄就能稳坐高位的声音。
明珠在前,他要以更耀眼的光芒才能盖过其华彩。
“好好上课,等我回来。”
迟砚川握过她的手轻吻手背,动作微顿,又往她无名指上轻轻一咬。
明枝目送车子离开,看着无名指上的咬痕,轻蹙眉头——
作者有话说:-
前期铺垫结束,即将开启时间大法,民政局在来的路上[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