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时候不可爱吗?”
“都可爱。坦诚的时候尤其。”
“是吗。我看骂你的时候你也挺开心的。”
一米五的床,对于两个人而言,抱着睡在一起刚刚合适。
台灯还没关,梁净川借衰减的灯光打量她的房间,同他房里一模一样的木质衣柜、书桌和木架床,书桌上铺了浅蓝格纹的桌布,似乎是她读大学期间换的。
靠里码着一摞书,桌面上零星散落着装满了彩色马克笔的笔筒、手机支架、小杯的香薰蜡烛、鲨鱼夹、几支香水、陶塑摆件……相对她租住的地方,要凌乱许多,也更具学生气息。
现在他们盖的水洗棉的被子,整体色调是浅鹅黄,被面是平铺的花与枝叶的图案。
好像他误入了某个平行时空的碎片,闯入了蓝烟学生时期的那一段人生。
“……这是你的房间,烟烟。”
“你改修废话文学了吗?”
梁净川轻笑一声。
“你之前帮我换吸顶灯的时候,又不是没进来过。”
“那时候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哪有精力注意别的。”
“真的假的。”
“假的。”
“……”
他们面对面躺着,借幽微灯光,以视线描摹彼此的眼睛。
很意外,一点也不会觉得尴尬,大约他的眼睛总是这样好看,此刻如同黄昏的湖泊,而她总是忍不住沉溺其中。
“我有时候会想象你在房间里做什么。”梁净川低声说,“写作业、看剧、听歌、画画、剪指甲、看书、跟好朋友打电话……”
“好绿色纯净的想象。有点意外呢。”
“脱袜子,换衣服,睡觉的时候,会把一只手臂搭在外面……”
蓝烟眨眼,“……还有吗?”
梁净川吞咽了一下,仿佛略微感到口渴,仍然注视着她,拂面的鼻息,多了两分热度,声音渐低:“……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捂住你的嘴,你额头靠在床头上……”
“……不要讲了。”
“……你会哭,会求我停下来。但我停下来的时候,你又夹着我求我不要停……”
蓝烟面红耳赤地伸掌,捂住他的声音,“不许说了!”
梁净川住了声,轻微的笑声从她手掌里逸出。
“……你想过很多次吗?”
“还好。能数得清。”
“……只在我房间?”
“厨房,客厅,阳台,我房间……哦,当然还有浴室。”因有手掌捂着,梁净川的声音有些含混。
“……大色-鬼。还说屈指可数,这已经一只手都数不清了。”
相较于方才偷—情带来的直接的感官刺—激,此时的语言,则在搭建更为禁忌的堡垒。
“你有在浴室里……那个过吗?”
梁净川摇头,“你也会使用那个空间,我想我还是得有点公德心。虽然每次接在你后面进浴室,我不到三秒钟就会这样……”
捂在他嘴上的手掌被他捉住,藏入被中,在黑暗里窸窣蜿蜒。
蓝烟那一刻想挣开手,但被梁净川紧紧压住了。
如烧红的坚岩,非常惊人。
梁净川仿佛仅仅只是想让她知道而已,阻止了她手指的动作,摇了摇头,轻声说:“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我真的想象不到……”蓝烟脸颊发烫,“你每次都一副好像我欠了你五百万的死样子。”
“是你先这样对我的。”
“……哦。对不起嘛。”
“我经常早自习迟到。”
“嗯?为什么?”
“为了等你起床看你一眼再出门,有时候会踩点失败。”
蓝烟惊讶,“我一直以为我起床的时间,跟你出门的时间恰好一样。”
“没那么多恰好的事。”
“……那你迟到会被罚吗?”
“看班主任心情。有时候会被罚站。他说我,都高三了,没有一点紧张感,早起十分钟都做不到吗?”梁净川伸手,轻轻掐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晃了晃,“小懒鬼,你早起十分钟都做不到吗,嗯?”
蓝烟轻笑出声。
沉默的瞬间,他们注视彼此,还有很多细节想聊,一时突然又忘了。
“梁净川。”
“嗯?”
“哥哥。”蓝烟把脑袋靠向他,换了一个称呼。好像经过大量多次的“脱敏”训练,她已经可以自如地吐出这个称呼。
梁净川低眼,听见她叹息一样地说:“我好喜欢你。”
/
闹钟嗡振,在破晓之际,动静大得如同一场地震。
蓝烟睁开干涩眼皮,看见昏暗里梁净川坐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说:“没事,你接着睡,才六点,我回自己房间。”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梁净川抱了她一下,撑臂爬起床,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朝门口走去。
门打开又阖上,空气里属于他的气息,好像一瞬间就消散了。
蓝烟伸手摸了摸梁净川刚刚躺过的地方,余温犹在,她翻个身,躺到那片余温里去。
在这一刻她决定找个时机跟家长坦白。
她想光明正大地跟他一起入睡,一同起床。
蓝烟的回笼觉睡到了九点半,起床时其他人都已经起来了。
梁晓夏或许是稍晚的那一个,此刻正在餐厅里吃早饭。
梁晓夏招呼她过来吃,“蒸锅里还有烧麦,烟烟你自己拿。”
蓝烟点头说好,从客厅经过时,余光瞥见梁净川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浏览什么。
刻意没看他,径直去往厨房。
她夹了一颗烧麦,倒了一杯豆浆,去梁晓夏对面坐了下来。
梁晓夏抬眼看她,笑说:“是不是熬夜了,烟烟,黑眼圈都快掉下来了。”
“……嗯。玩手机忘记时间了。”蓝烟咬一口烧麦,又有心脏悬起的紧张感。
梁晓夏每次的话,听似寻常,却又仿佛别有深意,但点到为止,从不展开,只留她自己浮想联翩。
……段位比梁净川还高。
她还是尽快坦白从宽得了。
梁晓夏先一步吃完早餐,把盘子端去厨房,蓝烟说:“阿姨你把盘子放在那里,我吃完了一起洗。”
“好。”
以往这种时候,梁晓夏必然是要接一句“那就辛苦你了”这样的客套话的。
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和梁晓夏的关系,也比以往更亲近了。
吃完,蓝烟去厨房清洗餐具。
哗哗水声之中,听见一道脚步声进了厨房,她回身看了一眼,梁净川拉开了冰箱门,从里面拿了一瓶水。
随后,目光如雾气一般飘过来,停留在她身上,表情也带上了一点笑意。
蓝烟没理他,飞快地把脸转了回去。
洗过碗,蓝烟回到客厅,梁晓夏把笔记本电脑搬到了餐桌上,不时敲击键盘。
蓝骏文去了阳台,似乎在晾晒衣服。
梁净川还坐在沙发上,方才的位置。
蓝烟去他侧面坐了起来,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blueblue:垃圾袋扔了没?】
她没有料到梁净川的平板也登录了微信,且没有设置静音。
发送键一按下去,他支在膝盖上的平板,立即响起新消息提示音,那声音仿佛大得在整个客厅空间里回荡。
她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却见梁净川抬手撑住侧脸,遮住了他没有忍住的笑,他手指在屏幕上点按了几下,似乎是打开了微信。
蓝烟急急地将自己的微信全面静音。
【ljc:扔了。不然你吃的早餐谁买回来的。】
蓝烟不敢再回复,害怕他那儿连续的提示音会引起梁晓夏的警觉。
梁净川仿佛对她的心理了如指掌,消息一条一条地发了过来。
【ljc:豆浆是我打的,好喝吗?】
【ljc:你领子后面没翻好。】
【ljc:我刚刚看到你耳垂好像有点红,是不是被我咬破了?】
蓝烟看向他,露出警告的表情。
而他拒绝接收。
【ljc:看我做什么?想亲我?】
【ljc:家长都在,有点难办呢。要不忍一下,晚点回你那儿让你亲个够。】
梁净川神色平静,两手在平板上打字,十指翻飞,速度极快,若叫不知情的人看见,一定以为他正在文思泉涌地撰写一份工作报告吧。
【ljc:你脸红了,烟烟,控制一下。】
蓝烟实在扛不住,霍地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消息还没停。
【ljc:怎么跑了?】
【ljc:胆子好小,我还什么都没发呢。】
【ljc:我猜,你准备拉黑我了。】
蓝烟手指悬停于他的头像上方,正欲进行熟练的【加入黑名单】的操作,看见这句话,一口气生生噎住,上不去下不来。
她已经顾不得什么了,愤愤回复:【你闭嘴!】
预期中吵死人的提示音并没有响起。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微信静音了。
【blueblue:这一周你睡沙发吧梁净川。】
【ljc:这么快就给我老公的待遇了?】
【ljc:搓衣板下单了吗?】
“……”蓝烟有一种跑去梁晓夏面前,对她说出“阿姨你管管他”的冲动。
【ljc:不气。想出去逛街吗?】
【blueblue:不去。】
【ljc:那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下吗?】
【ljc:你气呼呼的样子好可爱。】
【ljc:想亲你。】
【ljc:从起床到现在都没亲你。】
梁净川并不是发消息这样密集的人,他们各有工作,忙起来可能一上午也聊不到五条微信。现在这样,纯粹是故意逗她玩。
蓝烟还在打字,忽听客厅里梁净川出声:“叔叔,大米吃完了是吗?”
蓝骏文:“对。还能吃两顿吧。”
“那我去超市提一袋回来。别的需要吗?”
“油也快没了。”
梁晓夏插话:“卷筒纸和牙膏。”
“行。还需要什么随时发群里吧。”话音一转,“蓝烟——”
蓝烟从过道里走了出来。
梁净川微笑看着她,“你去吗?我一个人可能拎不动。”
蓝烟不接他的招,冷酷提醒:“可以外卖下单。”
蓝骏文附和:“确实搬上来也麻烦,网上买吧。”
梁净川仿佛没甚所谓地笑了笑,坐了回去。
蓝烟删除打字框里的内容,只发去一个“哼”字,他没再回复,偃旗息鼓了。
蓝烟回房间一趟,将自己的脏衣服拿去阳台,丢进洗衣机里。
家里她和梁净川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梁晓夏和蓝骏文不会帮忙,顶多帮忙晾一晾。
衣服不多,也只穿了一天,快洗模式,一会儿就洗完了。
单加了一次脱水,蓝烟取下几个衣架,打开机盖晾衣服。
正拿撑衣杆撑起衣架,阳台的移门被推开,梁净川手里提着脏衣篓走了过来。
他就在移门处定住脚步,斜倚门框,似乎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打算,只是抱臂而立,闲懒地等着她一件一件取出洗衣机的湿衣服。
最后一件晾完,蓝烟将撑衣杆挂上晾衣绳,转身。
梁净川站直身体,挡住她的去路。
“……你让开。”蓝烟轻喝。
她往旁边走了一步,试图挤过去,梁净川手臂一抬,挡着严严实实。
蓝烟立即抬眼往屋里望去,所幸梁晓夏已经没在餐厅坐着了,跟着蓝骏文进了厨房。
“这是家里!”
梁净川低声笑:“你也知道这是家里。那怎么喊你出去你不出去?”
“你那么做太明显了好吧!”
“你故意不理我就不明显吗?昨晚抱着我睡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翻脸不认人。”
他声音放得很低,可两人这样站着,但凡他们谁从厨房出来,立马就发现了。
“……你到底想怎样?”
“亲我一下就放你出去。”
“……这里?”
“这里。”
“你疯了吧!”
梁净川耸耸肩。
蓝烟咬唇,目光从他身侧看过去,忽说:“你快让开,阿姨出来了!”
梁净川不为所动,“她在挑虾线,要很久。”
明显十分确信她在唬人。
梁净川轻笑:“快点,拖得越久越危险。”
蓝烟没办法了,往前挪了半步,踮脚,倏地在他唇上一碰。
他欲伸臂来揽她,她伸手“啪”地一下给他打开了,“你别得寸进尺。”
他笑一笑,把路让开了。
蓝烟心惊肉跳,回客厅后第一时间往厨房望去,梁晓夏确实正站在水槽旁处理食材。
吃过午饭,蓝烟不敢再继续待在家里了,正在斟酌“请了家政大扫除”和“跟卢楹逛街”哪个借口更好,听见梁净川施施然地开口,说得回公司一趟。
蓝烟自然不可能跟他一起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先出门。
她在家又待了半小时,才说跟卢楹约了逛街,收拾之后,离开家。
给梁净川发去消息,问他是不是真去公司了,没得到回复。
……这个人,看来真得让他睡几天沙发治一治。
走到小区门口,正在打车,一部黑色SUV掉了个头,开到了这一侧,稳稳停在她面前。
她当做没有看到,但梁净川倾身,从里面将副驾门推开了。
车停在进出小区大门的必经之路上,稍一磨蹭,就得挡住后车。
蓝烟没办法,只好上车。
拉上安全带系好,她全程没跟梁净川讲话。
梁净川把车开出去一截,陡然刹车,把车卡位停入了路边一个空出来的车位之中。
蓝烟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伸手去拉车门,但他已经先一步上锁了。
他倾身而来,解开了缚住她的安全带,手臂按在她背后,紧搂她朝向自己。
舌尖闯进来,蓝烟拿牙齿去咬,却根本没舍得用力。
一丁点犹豫便被他抓住,手掌上移,紧按她的后脑勺,他微微偏头,以免鼻梁相撞。
她出门前喝了西梅汁,他好像对这个味道喜欢得不得了,以密不透风的攻势,占据她口腔里的每一寸位置。
蓝烟手指紧攥他的衣领,本是推拒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作了借力。
腰肢发软,适时地被他搂住,她喘着气轻推一下,他脑袋退开,给她呼吸的机会,但仍在不断轻轻地啄吻她的嘴角。
好一会儿,梁净川才将攻势彻底放缓,似乎觉得她早上欠他的吻,终于讨要得差不多了。
蓝烟脸靠在他肩膀上,深呼吸补充氧气。
梁净川手掌仍然流连于她的腰际,低声问:“去你那里?”
没听见蓝烟回答,却忽被她用力一推,她急慌慌说道:“有人……”
“你这招骗不到我,还用……”
“……真的有人。”
梁净川一顿。
他抬头,往车前玻璃望去。
梁晓夏穿着件薄风衣,肩上挎着托特包,是出门去公司的装扮。她整个人表情非常僵滞,仿佛并非有意驻足看戏,只是不巧被蓝烟发现了,想要撤离,装作无事发生,已经来不及。
梁净川搂一搂蓝烟直往座椅靠背里藏的脑袋,她整张脸红得将要滴血,尴尬得完全不敢把脸抬起来。
梁晓夏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驾驶座车门。
梁净川抬手摸了摸蓝烟的脑袋,低声说:“没事。”
解开安全带,把车钥匙搁在中央扶手箱上,拉开车门,下了车。
梁晓夏看向他,声音听不出喜怒:“梁净川。”
即便是早就已经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被妈妈这样连名带姓地称呼,他还是不由地脊背一紧。
“跟我过来。”
梁晓夏往车尾方向走去,避免停留在蓝烟的视野里,让她继续尴尬。
梁净川也就跟了过去。
两人走到树下,停住脚步。
梁晓夏看着他,“你……”仿佛是被临时赶鸭子上架,训斥他的话都还没想出来。
“要是没发现,你就打算一直不坦白是吧。”梁晓夏拿捏出了一些严厉的语气。
梁净川被训话一向站得笔直,态度端正,但话就不然了:“您不是逗我们玩挺乐在其中吗?”
梁晓夏:“……”——
作者有话说:晚安=3=
大概还有个3章左右正文完结,大家可以点菜想看的番外啦~-
199个小红包
第55章 chapter55 “喜欢被我看着?……
梁晓夏被噎得半晌没说得出话。
梁净川倒是还记得继续往后走流程:“您反对吗?”
“……这是我反对不反对的问题吗?烟烟这么好的姑娘, 我有什么理由反对?现在你该操心的是你叔叔答应不答应。”
“那您帮忙吹吹枕边风。”
“……你小子欠揍是吧?”
没抓到实据之前,梁晓夏还能装聋作哑,现在就不得不当做一件正儿八经的事情来解决了。
梁晓夏睨他:“说说你的想法。”
“叔叔还在家吗?”
“在。”
“那我们现在回去, 直接一五一十坦白。”
“……一点铺垫都没有,你是想吓死他吗?”梁晓夏白了他一眼,“你……算了,跟你沟通没用,你巴不得马上昭告天下。我去跟烟烟聊一聊,问问她的意思。”
她看了看时间, “烟烟下午真是准备去逛街?”
“您觉得呢。”
“……你这个哥哥当得可真称职。”梁晓夏难免排揎两句。大白天的不知道收敛,在车上就鬼混起来。如果梁净川还是小孩子, 她此刻可能真要上手揍一顿再说。
“我请烟烟喝咖啡,你开车送我们去。”梁晓夏说。
梁净川点点头。
两人往车头方向走去,梁净川忍不住问:“洗衣液的味道发现的?”
“你觉得只是洗衣液?”
“……哦。”蓝烟生日那天傍晚, 两人都是洗了澡再出门, 估计身上从发丝到衣服,都是一模一样的气味。
自他成年以后, 梁晓夏连他穿什么都不关心,那天冷不丁问起这么细小的事, 他自然觉得反常。
从昨天到今天,梁晓夏时不时逗一下蓝烟,他就知道她一定是知道了,只是可能没有十成的把握。
后座车门被拉开,仍在副驾当鸵鸟的蓝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对上梁晓夏笑眯眯的表情,顷刻脸又涨得通红, “阿姨……”
梁晓夏笑说:“陪阿姨喝杯咖啡可以吗,烟烟。”
“嗯……可以……” 蓝烟把头转回去,低垂目光,继续在脚垫上寻找地缝。
梁净川上了车,问梁晓夏:“去哪家?”
“你们常去哪家?”
“我们还没一起喝过咖啡。”
梁晓夏不满地咳嗽一声,提醒他嘴上把门。
梁净川:“那我随便找一家?”
“都行。”
附近三公里有一家评分不错的咖啡馆,评论说是氛围幽静,适合谈事情。
这开过去的一路,自然是没有一个人作声。
到咖啡馆门口,梁晓夏推车门说道:“你有事就忙你的去,聊完了我跟烟烟自己打车。”
“没事,我等你们。”梁净川微笑。
“……”梁晓夏也懒费口舌,知道他这人是什么德性。
梁晓夏在前,蓝烟跟在她身后,走进室内,寻了角落里一张隐蔽的双人小桌。
服务员递上菜单,蓝烟没心思看,直接点了热拿铁。
待人收走菜单,蓝烟攥住自己的手指,半晌,克服尴尬与羞耻,抬头干脆说道:“对不起,阿姨,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你。”
这一下倒让梁晓夏惶恐起来,“没有,烟烟,我从来没打算怪你……”
“那您也不要怪梁净川,他都是听我吩咐的。”
“……”梁晓夏哭笑不得,“你别维护他。”
蓝烟脸上的热度就没退下去过,此刻下意识端起杯子喝水,缓解自己的尴尬。
梁晓夏看着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烟烟?”
“……二月份。”她没好意思说是情人节那天。
“是怕我们反对,所以才选择瞒着吗?”
“……不是。阿姨您了解梁净川的性格,其实某些方面我和他差不多,只要是我下定决心的事,我不会在意别人反不反对。”
“那是因为……”
“您和我爸,准备下个月16号去领证了是吗?”
梁晓夏一愣,“是因为这个事……”
“如果因为我和梁净川的事,打乱你们原本的计划,我觉得很自私……”
“可什么时候你能真正对你自己自私一回呢,烟烟?”
蓝烟一直低垂目光,听到这一句,愕然地抬起了头。
梁晓夏正看着她,目光是温和的宽容,兼有一种慈悲的伤感。
她仿佛心脏被谁攥了一把。
“你爸爸元宵那阵子就对我提过补领结婚证的事,你生日那回又提过一次,两次我都是一样的答案,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爸希望您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他签手术同意书。”
“所以我说你爸这个人,该敏感的时候不敏感,不该敏感的时候瞎发散思维。我让你签,只是觉得如果你来签,你会更有参与感和安全感。”
蓝烟愣了一下。
梁晓夏笑说:“医院又不会核实结婚证,谁会管是不是真的合法夫妻,即便我签了又有什么关系?我跟他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在乎这种形式上的东西,那也算是白活了。”
“……我觉得他亏待你了。”
“没有的,烟烟。如果我跟他过得不顺心,我早就跟他分开了,反正又没领证,分开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对不对?”
蓝烟讷然点头。
“他亏待的是你,烟烟。他以为有些事他不说你也能明白,也以为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和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时间的流速是一样的。”
蓝烟视野变得模糊,不敢眨眼。
“当然,他不跟你聊这些,还因为你们的创伤是一样,他也害怕,所以潜意识会逃避。但你要相信,他从来没有一秒钟忘记过你的妈妈……”
“那不就是对你最大的不公平吗……”
“不是。没忘记和时常想起,是两回事。你还会经常性地想起你妈妈吗?”
蓝烟摇头。
“但你没有一秒钟忘记过她,对吧?”
蓝烟喉咙一哽,“……嗯。”
“我离过婚,也经历过不止一段失败的感情,刚跟你爸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觉得能长久,只想着试试吧,能过就一起过,不能过就好聚好散。那时候我们没领证,就是出于这一层考虑,过不下去了想散就能散掉,不必拖泥带水、鸡飞狗跳。但我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十来年就这么过来了,比我的第一段婚姻还要长久,而且如果没什么意外,可能后面二十、三十年,也都能这么过下去。”
这是蓝烟第一次与梁晓夏这般推心置腹,虽然事情的起因很尴尬,但聊到此处,尴尬早已消解。
“烟烟,你爸爸真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一开始即便知道你很排斥我进入你的生活,我还是为了跟他继续在一起而装聋作哑。我的决定不自私吗?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后来你上大学去了外地,工作即便就在跟前,也很少回家。这些都是我造成的……”
“您不要这样想。我很感谢您这么多年陪着我爸,如果没有你,他可能现在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不回家,很多时候是因为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我知道,烟烟,我都清楚。所以我才说,是你受了更多的委屈,所以这件事——不单单是这件事,往后很多事情,你即便自私一点也是应该的啊。”
蓝烟双手捧住了玻璃杯,鼻尖酸意翻涌,她忍耐着“嗯”了一声。
梁晓夏目光更是温和,“我一直希望有机会能够跟你敞开聊一聊,可每回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怕你觉得唐突,更怕你觉得,我是要挑战‘妈妈’这个角色,在你心目中的分量。”
蓝烟简直心里一惊。
她一直知道梁净川十分敏锐,有时候总能一针见血地洞察她内心里最幽微、最不可捕捉的某些情绪。
原来这项技能也是一脉相承。
她没有想到,梁晓夏连她刻意抗拒她的善意的原因,也都一清二楚。
“烟烟,我也是做妈妈的人,所以我很清楚,这个角色不是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净川小时候,因为我要上班,家里的育儿嫂和他姥姥,平常陪他玩的时间远远超过我,可他做噩梦的时候,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嘴里喊的还是‘妈妈’。他姥姥都吃醋,说不管她怎么带,还是妈妈更亲一些……”
服务员端来她们点单的饮品,梁晓夏将咖啡杯挪到一旁,没有喝,继续说道:“我很清楚,我们两个人互相都不知道把对方安放在什么身份比较合适……”
继母和继女,终究还是沾了“母”和“女”这两个字,语意太亲近,让人惶恐,以至于望而生畏。
梁晓夏继续说道:“所以当我发现你跟净川好像在谈恋爱的时候,我很高兴你知道吗?我想,这下我总算有‘婆婆’这个身份,可以名正言顺地关心你了。”
蓝烟端起杯子,咖啡的热气扑向眼眶。
所以梁净川的“好”,从来不是无根之木,是因为有这样好的妈妈,才有这样好的他。
“今天这件事,实在是……”刚刚的尴尬终究是绕不过去,梁晓夏喝了一口咖啡,笑一笑,力求轻描淡写,“是梁净川做得不对,我已经批评过他了。你不要在意,阿姨也年轻过……”
蓝烟极小声地“嗯”了一声,恨不能把脸埋进咖啡杯里,“……您早就知道了是吗?”
“只有个猜测,我还在观察。其实我之前一直隐隐约约觉得净川可能对你有意思……”
蓝烟看了她一眼,想问她为什么这样觉得,没好意思说出口。
但梁晓夏仿佛洞悉她的想法,也便继续解释道:“你每次回家,不管有事没事,他也会找理由回来。按理说你俩关系又不好,他这么做没什么必要,不纯粹给自己添堵吗。但他心思藏得深,所以我只是有这个直觉,一直没什么证据。而且后来你又跟陈泊禹谈恋爱了,我就觉得自己是多想了——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这个名字。”她仿佛觉得晦气似的,拿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蓝烟被逗笑,“没关系阿姨,已经是过去时了……”
梁晓夏也笑起来,“我们聊清楚了,是吗,烟烟?”
蓝烟点点头。
“那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想法,对你爸这边,你是什么打算的?”
“直接告诉他吧——阿姨你知道他有察觉吗?”
“恐怕没有,他这方面迟钝得很。”
蓝烟没有刻意打听过蓝骏文和梁晓夏当时是怎么在一起的,但零零散散的也听过一两嘴,知道是梁晓夏主动追的,但蓝骏文迟钝得可怕,非得梁晓夏把纱都戳破了,他才反应过来大美女接近他既不是为了讨教厨艺,也不是为了探讨单亲家庭育儿经验。
既然毫无察觉,现在贸然跑去跟他坦白,估计会把他吓懵。
“您觉得他会反对吗?”
“当然不会。反对的理由,无非是担心同事和邻居会嚼舌根,但我们过几年都退休了,以后五湖四海地出去玩,哪有心思管别人在背后说什么。我相信烟烟你们也不会在意。”
否则一开始就不会在一起。
蓝烟点点头,“那能不能麻烦您先引导一下我爸……”
梁晓夏笑说:“没问题。”其实她挺想看看,单靠蓝骏文自己一个人,多久才能发觉不对劲,可两个小孩的行为越来越没个顾忌,要是哪天让蓝骏文也撞到今天这样的现场,又得尴尬一场。
不如由她往“你觉得家里两个小孩是不是在背着我们谈恋爱”这个方向引导引导,等他自己看出一些苗头了,再顺势坦白。
聊完,梁晓夏买了单,跟蓝烟一同往外走去。
梁晓夏最后说道:“烟烟,你平常不要太惯着梁净川,他哪里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来说他。”
“没有……他没有哪里做得不好。”
梁晓夏笑了一声,仿佛在笑她太过护短。
车就停在附近,蓝烟给梁净川发了消息,他很快将车开来门口。
梁晓夏要去公司一趟,车先将她送到,下车时,她只让他们多回家吃饭。
车子重新启动,开往蓝烟住的地方。
梁净川看向坐在副驾的人,问道:“你们聊什么了?“
“你只用知道阿姨并不反对我们。”
“这我早就知道了。”
蓝烟看向他。
“你这么好,她怎么可能反对,只会对我恨铁不成钢,居然拖到现在才行动。”
蓝烟笑,“你少来。”
蓝烟继而同他讲了梁晓夏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蓝骏文领证的事。
“那4月份岂不是少了一个全家团聚的好日子。”梁净川手臂搭着方向盘,语气同姿态一样懒散,“不要浪费,我们去领吧。”
“……你当是去超市买大白菜吗?”
“买大白菜还需要挑一挑,犹豫一下。这件事不用犹豫。”
蓝烟忍不住扬起嘴角,“可是我需要犹豫啊。”
梁净川看她。
“姐弟恋很香,南洋风情异国情缘也好像不错呢。”蓝烟作出认真苦恼的模样。
梁净川语气平静:“还有十分钟到家,你在这种时候挑事,我只能当你是自找的。”
刚进门,钥匙还没放下,梁净川便直接将她一把抱起,大步去往卧室,以脚踢关上门,腾出一只手,拉上窗帘,蓦地将她往床上一掷。
这时候,蓝烟才感觉到他可能是真有点生气,不由得想往后躲。
足踝被一把箍住,不由抗拒地往床边一拖,宽肩窄腰的身影随之俯落。
仿佛是有意,他省略了许多步骤,行动都带了点儿惩罚的意思。
即便这样,她还是极其迅速地被调动起来。
梁净川挑眉,仿佛不满意惩罚这么快就变成了奖赏,“你嘴上说犹豫,反应倒是一点不犹豫。”
蓝烟脸红耳热,不作声。
梁净川额角生汗,盯着她看了一会,忽说:“……基本功还在吗,烟烟?”
蓝烟不明所以,只感觉到梁净川两只手掌,分别贴住了她的膝盖内侧,同时施加往外的力道。
“……”
他支起上身,垂眸去看,仿佛在目测,距离平直的180°,还有多少距离。
蓝烟咬牙,恨不得一脚将他踢飞,可膝盖被紧扣,根本无法动弹。
他刻意完全地撤离,敛目注视它重新缓慢地一分一分地被吞咽。朗晴的下午,即便拉上了窗帘,室内依然是一种半朦胧的状态。
蓝烟很清楚地看见,他低垂的视线落在哪里,而她竟然会因为他的注视,而被触发更明显的反馈。
梁净川自然感觉到了骤然的敛缩,以及紧随而来的湿沃,微挑眉梢说道:“喜欢被我看着?”
“……”
“那你也看看,烟烟。看清楚。以后再想到别人,就回忆回忆我是怎么*你的。”
前所未有的粗俗表述,使她整个人像被烫到了一样,双颊绯红。
她气息断续,张口说了句什么。
梁净川没有听清,于是俯身,这一刻他听见她“唔”了一声,仿佛因为契合过深而难以忍受。
“你刚刚说什么,烟烟?”
“……我说把钥匙还给我,以后不准再来我这里……”她声音散乱,差一点无法完整把话说出来。
“可以。你高兴就好。”
但他的行为,却传达了截然相反的意思。
心无旁骛,再不作声,紧抿薄唇,眉目深敛,恍如专注而耐心的猎手,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蓝烟于窒息之后,缓慢恢复呼吸。
被梁净川拥抱许久,胸廓仍然起伏。
她咬唇出声,带一点甕然的鼻音,低低地抱怨:“有点疼……”
“哪里?”
“膝盖。”
梁净川垂眸,看见她膝盖内侧,白皙皮肤上,有一枚被他拇指紧紧按出来的红印。
忽觉一阵温热触感。
蓝烟抬起湿润的睫毛,看见梁净川正低头亲吻那点红印。
“长记性没有?”
蓝烟不作声。
他轻笑一声:“我也没怎么用力吧。你还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蓝烟微愠地抬脚,踹在他的肩头。
他闷哼一声,随即不声不响地一把扣住她的脚踝。
“……还来?”
“你不是要赶我回去吗,我当然要连本带利一次性让你付清。”
“……你信不信我找阿姨告状。”
“只要你好意思讲,我无所谓。”
说完,他便把手伸到她嘴边,仿佛体谅她气得不轻,慷慨地允许她咬他一口泄愤。
蓝烟更气了。
/
从协商到交接工作,直至完全办完离职手续,前前后后花去梁净川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一阵,搁在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陆陆续续都被他带回家了,离开公司的这一天,就剩几份文件,往背包里一塞就能带走。
中午时间,员工都去吃饭了,办公区域剩下零星几个人。
梁净川于此时离开了自己办公室,经过走廊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顿步回头,是陈泊禹从他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这一阵,两人除了工作需要,没有其他交流。
多年朋友,一朝陌路,若说一点不唏嘘惆怅,必然是骗人的。但成年人对自己的每一个选择负责,绝不苛求两全。
陈泊禹走到他面前定住脚步,淡淡地说道:“晚点可能有人加你微信。世益生科的HRBP,你感兴趣就聊一聊,不感兴趣就算了。”
世益生科,是世益医疗(SE Medical)的全资子公司,专做新型生物材料的研发,也是梁净川正欲接触的目标之一。
梁净川“嗯”了一声,“谢了。”
陈泊禹顿了顿,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只白色信封递了过来,“这封信麻烦你转交给蓝烟。”
梁净川没有第一时间接,神色冷淡三分,“什么内容,先说清楚。”
“放心,我没那么无聊给你女朋友写情书。具体什么内容,她看了你问她。”
梁净川不大情愿地伸手,蹙眉瞥了瞥那上面的“蓝烟亲启”。
陈泊禹手抄进长裤口袋里,“过一阵是你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梁净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泊禹顿了一顿,仿佛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却还没有想出最后用以道别的话。
片刻,他侧了侧身,看了一眼梁净川办公室边上的名牌,金属材质上镌刻的“CTO”三个字,仿佛永远也不可能褪色。
“还有事,不送你出去了。”陈泊禹声音渐低,“……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你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陆西陵:SE无限收留所有面临异地恋风险的小情侣-
晚安-3-
199个小红包
第56章 chapter56 “我也爱你。”……
蓝烟傍晚准点下班回家, 开门时饭菜香气扑鼻而来。
梁净川端着一盘炒牛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向着玄关处一瞥, 淡淡地说道:“洗手吃饭。”
“……”蓝烟怀疑他是蓄意勾引,否则下个厨房何必要穿衬衫西裤?这样一身装束,除了能营造“人夫”的氛围感,有任何便利性可言吗?
蓝烟放了东西,去浴室洗了手,到餐桌旁坐下。
所有菜都已经上桌, 梁净川站在桌边,正用海马刀开一瓶红酒。
“只是庆祝离职, 还专门买一瓶酒,这么有仪式感吗?”
梁净川一言难尽地瞥她一眼,“从你餐边柜里翻出来的。”
“哦……”蓝烟想起来, “是去年中秋节阿姨送的。她朋友自己做的品牌。”
“我怎么没印象?”
“你那时候不还在去北城机场的路上吗。”
梁净川瞥她, “当时听说我去出差不回家过节,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不然我很乐意应付你吗。”
搁在她面前的空碗筷被梁净川伸掌抓起挪走, “你吃空气吧。”
蓝烟:“……”
四道菜,荤素兼备, 摆盘也讲究,动筷之前,蓝烟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这一阵梁净川基本有事才去公司,为了方便蓝烟通勤,他几乎在她这里固定地住了下来,偶尔回公寓一趟,也只为拿换洗衣物。
蓝烟这一向闲置的小厨房,也被梁净川利用起来, 添置了一些必要的炊具,随心情下厨——他心情一贯很不错,如果早起能引诱蓝烟陪他吃一顿“速食”的话,晚餐更会花样百出。
“你这样我会不想让你去上班的。”蓝烟说道。没谁跟桌上有饭,床上有人的安逸生活过不去。
“可以。你养。”
“养不起。”
“我不好养吗?管饱就行。”
“……你有饱过一天吗?”
梁净川笑:“那管你饱就行,你胃口小。哪儿都小。”
蓝烟绷住脸:“吃饭。”她也是被带坏了,陪他讲这些话已然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
吃饭时,不免聊起之后的打算。
梁净川说:“下周有几场面试。”
“都是南城的?”
“嗯。”
蓝烟咀嚼的动作不觉变慢。
梁净川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不可能跟你异地,烟烟。而且你早上上个班都磨磨蹭蹭,你舍得跟我分开?”
“……如果外面机会更合适,难道我会拎不清吗?”
“离你远首先就不可能合适。”
蓝烟失笑,“……你没救了。”
她放下筷子,将长头发编了起来,“如果南城的工作没那么好,到时候你后悔我可不会负责。”
她这样一个极其不爱欠人人情的人,这样说,可知确实已不把他当做外人。
吃完饭,蓝烟帮忙将碗盘端入厨房,梁净川叫她不用帮忙:“茶几上有封信,陈泊禹给你的,你拆开看看。”
“……谁给我的?”
梁净川沉脸,“他的名字很好听是吗?非要我再说一遍。”
蓝烟忍笑去往客厅。
梁净川对信的内容自然感到好奇,一整天都挠心挠肺,可越是如此,他越要表现得毫不在意。
他洗过碗,清理干净厨房,走去客厅,正欲轻描淡写地询问信的内容,却见蓝烟坐在沙发上,捏着信纸一角,神情恍惚,仿佛失了魂一样。
“怎么了,烟烟?”梁净川忙走过去,“他说什么了。”
蓝烟下意识把信纸往身后藏,“没什么……”
“你这么大反应,跟我说没什么?告诉我,烟烟,他是不是骚扰你?还是威胁你……”
“不是……你别问了……”蓝烟将信纸胡乱一团,揣进口袋里,正要起身,被梁净川一把按住。
他低眼凝视着她,少见的神情沉肃,“我们之间还不能互相坦诚吗?”
“……”蓝烟嘴唇被咬得泛白,她抬眸看他一眼,又张皇地低下头去,“……告诉你你会很难受。”
空气静了一瞬。
擒住她肩膀的力道,也松了两分。
梁净川平静地问:“信里是不是跟你解释,他是怎么追到你的。”
蓝烟诧异抬头:“你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
“你……”
“有一回跟陈泊禹喝酒,我问过,他告诉我了。”
蓝烟面失血色,“……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信里,陈泊禹说,如果她是因为他的那句关于永恒的感慨而心动,那么他把那个心动的瞬间,还给真正应该拥有它的人。
“是。所以我才显得这么‘自信’,我只是知道,如果我曾经打动过你一次,那我理应可以打动你无数次。”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蓝烟控制不住,声音开始哽咽。
“最初是因为你和陈泊禹感情还不错,我没必要做这个恶人;后来是因为我也怕你难过,怕你完全否定你跟他在一起的那两年时间……”梁净川低头,伸手捧住她的侧脸,“……也怕你像现在这样哭,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眼泪滚落下来,他拿拇指指腹擦去,深低头亲她泛红的眼角,衔住接乱不断的湿意,“……别哭,烟烟。”
“……”蓝烟紧咬牙关,双肩颤动,她分不清楚此刻冲撞于心脏中的复杂情绪,是痛苦、荒谬、酸涩还是虚无……它们兼而有之。
梁净川坐了下来,搂她起身,侧身坐在他的膝盖上,再将她完整地抱入怀里。
颈侧呼吸温热,肩头的布料一片潮湿,他无措地偏头亲吻她的耳朵,他真是永远不擅长处理她的眼泪,“不哭了宝贝……陈泊禹这个人其实还可以,至少我愿意承认他长得还不错……”
“……”蓝烟简直要被他气笑,“你是圣人吗,梁净川?这种时候还为别人说好话……我难过的根本不是这个……是你本可以……”
“我一直都觉得那是我咎由自取,烟烟,我不怪任何人。即便我知道标准答案,可如果我一直不敢找你答题,答案多正确都毫无意义不是吗。”
“……你真的不难过吗。”
“最难过的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梁净川把她脑袋抬起来,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渍,“我不在乎走过的这些弯路,只要以后的路,你一直陪着我。你会吗?”
蓝烟点头。
“用语言告诉我。”
“会。我会。”
顿一顿,蓝烟挨上他的嘴唇,亲了他一会儿,动作停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掉眼泪。
梁净川无奈:“我怎么才能把你哄好?”
“发明时光机。”
“……”梁净川低额轻笑,“ 有难度更低一点的选择吗?”
蓝烟认真地想了想,“给我写一封情书,不低于一千字。”
“好办。我现在就去……”
起身的动作被阻止,蓝烟坐起身体,垂眸盯着他,不作声。
他正要问怎么了,她湿簇的睫毛眨了又眨,又伸手揉了揉眼睛,“……为什么我看你有点重影?”
“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少喝两杯?”
那瓶红酒是偏甜口的,但度数不算低,晚餐因为高兴,他们喝完了整整一瓶,而蓝烟一个人喝掉了三分之二。
“很晕吗?”梁净川搂住她,“去床上睡一会儿?”
“不要……还没洗澡……”
“可以睡一觉再起来洗。”
蓝烟还是摇头。
梁净川便不再问了,就这样抱着她,好叫她缓一缓。
过了一阵,酒精越发开始发挥作用,脸发烫,热得难受,蓝烟不自觉地去蹭梁净川领口微凉的布料。
“……别动了,烟烟,你在沙发上躺一下,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脸。”
“为什么不准动?”
□*□
□*□
梁净川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之前其实没碰到过蓝烟喝醉的状态,两次陪她去酒吧,她喝的都是低度的鸡尾酒,一两杯的量,对神志的腐蚀有限。
他伸手抬起她的脑袋,她双颊酡红,眼神已有几分迷离。
她忽而伸手,贴住了他的脸颊,把他的脑袋往后推,蹙眉说道:“不要凑这么近,太帅了受不了。”
“……”
梁净川没有想到,她的醉酒模式居然是真心话。
他扬一扬眉,“这是你第一次这么说。”
“怎么可能,我说过好多次了。”她吐词咬字开始变得不那么清楚,多了一些黏糊的吞音,音色也较之平常更显甜腻。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她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因为我是在心里说的,你听得到才奇怪呢。”
梁净川勾起嘴角,“那你还在心里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嘿嘿。”
“……”梁净川失笑,伸手把她的长发缠了一缕在自己的手指上,好整以暇地继续问道:“那我问你,你觉得我跟你前男友谁更帅。”
“当然是你,你在问什么废话。”
“是现在这样觉得,还是之前就这样觉得?”
“第一次就这样觉得啊……陈泊禹帅得没内涵,像糖水,很容易腻……”
“我呢?”
“你……”她把微微失焦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定了一会儿,好像变得更加恍惚,“……你穿白衬衫好好看。”
“知道你喜欢才穿的。”
“……你怎么知道?”
“反应更主动。”梁净川伸手挠挠她的下巴,“叫得更大声。”
“我没有……”
“没有吗?不然现在试试。”
“好……”仿佛急于证明自己,她开始拧腰移蹭。
梁净川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后颈,使她低下头来。
舌尖剿缠,她因酒精而反应稍稍迟钝,却变得更加顺从,任由他予取予求,好像他想怎么样她都没关系。
呼吸灼热,她酡红的脸颊也是,她好像忘记了换气这项技能,他只能把脑袋退开,好叫她不至于缺氧晕倒。
她身上穿着薄针织外套,里面是白色的吊带衫。
吊带衫是自带衬垫的,他没有料到,因此肩带一褪下来便一览无余。
她伸手抱住了他脑袋,把细长的手指,伸入了他的发间。
腰挺直,身体微向后倾。
随后,她鼻腔里逸出不满的“嗯”声,“这边也要……”
……实在是,坦诚得可爱。
梁净川慢了半拍,而她仿佛已经等不及了,主动以指相托,喂到他的嘴边。
他脑中嗡响,不清楚自己是希望她酒醒以后是保留这段记忆,还是忘记。
她长长的睫毛抬起又落下,声音像鲜榨的桃汁一样清甜,还在认真地问他:“好吃吗?”
“……”
梁净川面红耳赤,“……可以了,别说话了烟烟。”
“为什么……不喜欢听我说话吗……”
梁净川少有的觉得,或许去密闭的卧室更合适,赶在她这张嘴继续说出什么惊人之言之前。
他没有犹豫地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进入卧室。
门和窗帘都关上,只开了床边的台灯。
蓝烟躺在床上,不舒服地翻了几下,“……裤子好重。”
她穿的是条牛仔裤,这时候必然会觉得束缚。梁净川解开拉链,替她将长裤和袜子都拽了下来。
她的贴身衣物,总是白色纯棉,少有其他花样。他也不需要,极致简单纯真,好像更容易激发他秽亵的破坏欲。
沿边缘拨开,指尖勾画。没一会儿,她便无所适从地搂住他的肩背。
声音甜黏,轻轻抽气,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往外推,“这个不够,我不要这个……”
“要什么?”
她没有犹豫地吐出了两个字。
梁净川额角惊跳,脸也更烫,鼻腔呼出粗沉的一口气,才又问道:“要谁的?”
“哥哥的……”
“连起来说。”
“要哥哥的……”
酒精好像解除了她所有的禁制,他得已听见这样婉转破碎的呜咽。
灯光碎在她的眼睛里,像被桨击破的湖水,潋滟生光。
片刻,看见她嘴唇微张。
他低头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听见她说:“我看到有两个……”
声音如同拍击在礁石上的海潮一样破碎,但她还在坚持着,一定要把这句话说完:“有两个你在*我……”
梁净川深吸一口气,才没有瞬间交代。
……幸好她的真心话模式只是醉酒限定,否则他真不见得每天都消受得起。
酒精好像也稍稍消解了她的敏感性,他花了比平日更多的时间,才把她送到。
胸廓剧烈起伏,在酒精与其他的双重作用之下,她锁骨下方原本莹白的皮肤,变作一片微湿的红,叫人想到撕开了表皮的烂熟的桃子。
梁净川俯身拥抱,在她泛着水雾的瞳孔里,看见完整的自己。
“烟烟。”
“嗯……”
“爱我吗?”
“爱你……”
“我也爱你。”梁净川深深吻她。
她说爱他。
那他的爱就不再师出无名。
许久,眼看蓝烟似乎要睡过去,梁净川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去往浴室。
她站立不稳,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清理变成了另外一场折磨,好像怎么洗也洗不干净。
给蓝烟套上睡裙,放去床上,盖好被子以后,梁净川自己洗了个澡,又去收拾脏衣服。
在扔在地上的牛仔裤的口袋里,梁净川找到了那封揉得皱皱巴巴的信,他把它展平,没看上面的内容,折好,仍旧装进了信封里。
屋子都收拾干净,梁净川回到卧室,拥住已经沉眠的蓝烟,一同进入梦乡。
/
蓝烟睁眼时,一些零碎片段涌入微微胀痛的脑袋。
她记得跟梁净川做了,但细节很模糊。
跟卢楹一起喝醉过,她知道自己醉酒状态会变得非常听话,所以凡有喝酒的场合,都很注意控制饮酒量。
从床上爬起来,靸上拖鞋走出卧室,梁净川正坐在餐桌那里吃早餐。
“……早。”她打招呼。
“早。”梁净川喝了一口咖啡,“厨房还有一份,自己去拿。”
“我先刷个牙……”
“嗯。”
蓝烟再度打量梁净川,他的神情非常淡定,和平日并无两样。
进浴室,挤牙膏刷牙,刷到一半,还是没忍住走出来,靠住门框看向梁净川:“……我喝醉了说了什么吗?”
“你说你喜欢看我穿衬衣。”
“……”完蛋,还真是被喂了“吐真剂”一样。
“还让我把卡里所有的钱都转到你的卡里。”
“……”这一句蓝烟无法判断真假,但听起来像是她喝醉了能说得出来的话。
“还说觉得陈泊禹比我帅……”
“不可能。”
梁净川看向她,“你就是这么说的。都说酒后吐真言,看来这就是你的真心话。”
“……”蓝烟简直百口莫辩。
梁净川垂眼,“所以我能理解一开始你为什么选他。”声音里有种几经克制之后,仍能捕捉的委屈。
蓝烟顿了一下,“……我发酒疯说的话你也当真?”
“那你是觉得……”
“……你更帅。”
“嗯?没听清。”
“你更帅!——听清楚了吗?”说完,蓝烟便把浴室门猛地关上了。
梁净川十分克制,才能忍住不要笑得太过大声。
蓝烟洗漱完毕,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出浴室。
梁净川已经吃完了,似乎准备出门。
“……你去哪里?”
“去银行转账。把钱都转给你。”
“我信你。”
“你不是已经信了吗。”梁净川走过来,倏然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去买酒。你喝醉了比较可爱。”
赶在蓝烟动手之前,他已迅速撤离,不紧不慢地往门口走去。
“……你还是滚回你家吧。”
“这里不就是我的家吗。”梁净川特意顿住脚步,“你不记得你昨晚叫我老公的事了?”
“……”
“叫了就要负责,知道吗。”他煞有介事。
蓝烟不说话,只忽然打开手机,操作片刻。
钢琴版的《Eternal Flame》前奏响起,她得意地看向梁净川。
直到他自弹自唱的歌声响起,他也不过只眨了眨眼,没什么所谓的样子:“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都专门拷到了手机里。不会每天工作都在听吧……”
……他已经脸皮厚得可以免疫她的一切反击了。
救命,到底谁能管管他?——
作者有话说:晚安=3=
199个小红包
第57章 chapter57 眨眼之间,到了五……
眨眼之间, 到了五月下旬。
梁净川的生日在5月25日,恰好是周日。
离职后的这一阵,梁净川一边面试, 一边开始筹备装修一事,汇总家庭成员各自的需求,确定装修风格,寻找合适的设计师。
为免匆忙,蓝骏文还是提议周六晚上就给梁净川把生日给过了——他们长辈的习惯一直是这样,做任何事情都是赶早不赶晚。
周六白天蓝烟暂且没回家, 难得去缮兰斋加了一回班,手头正在修的这幅画, 装裱还差一点就能完成,她不想把工作拖到下个周一。
梁净川则是提前回到家里,配合设计师做房屋测量。
一位女设计师, 十分细心, 不单单测量,每进一处空间, 都会细心询问家庭成员的使用习惯。
“其实一部分老房子户型还不错,你们这套就是。”设计师一面抽出卷尺测量房间进深, 一面说道,“规划得还比较合理,结构方面应该不需要拆改太多。”
蓝骏文也在家,这时候问道:“那是不是施工时间也能缩短一些。”
设计师点点头,“你们着急入住吗?是不是翻新了给儿子做婚房的?”
空气沉默了一霎,蓝骏文尴尬一笑,“不是。”
“哦……不好意思,我先入为主了, 我们接过很多这种老房翻新的案子,基本都是因为小辈要结婚了。”
蓝骏文不由得往里看去——设计师的助理在用水平测距仪测量地面找平,梁净川蹲在那里确认情况,仿佛是没有听到这一番对话。
前一阵,梁晓夏突然对他说,她觉得家里的两个小孩有些不对劲,感觉像在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他第一反应自然是认为这纯属无稽之谈,且不说烟烟的前男友是净川的好兄弟,他俩实质上还有兄妹这一层关系,怎么可能谈恋爱?
再退一步,真要谈恋爱,难道不是青春期刚认识那会儿,或者两人同在北城相互扶持的时候最有可能吗。要谈早该谈了,还会等到现在?
但这句提醒,到底是在他心里种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之后蓝烟同梁净川周末回家,他留心观察,倒还真是让他看出一些苗头。
两人回来离开都是一起,打发谁去趟超市里买点东西,另一个也要跟去,跟连体婴似的。
吃东西也不大避嫌,一人喝过一半的饮料、吃过一半的豆沙包,另一个端起就喝、拿起就吃,没有一点边界感意识。
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一个人刷到什么好玩的内容,叫另一个人看,两人直接脑袋凑到一起,看得哈哈大笑。
洗碗、切水果、晾衣服……不管做什么,两个人都要挤在一起,还时常打打闹闹。
还有一次,他把垃圾袋丢去门口,刚一打开门,一起出去买零食的两个人刚好回来,站在台阶上,高的那个低着头,矮的那个凑在他耳朵边上,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看见了他,迅速分开了。
太多的蛛丝马迹,使他不得不开始倾向于梁晓夏的判断,这两人确实可能在谈恋爱,而且还挺嚣张,仿佛没打算在家长面前遮掩。
蓝骏文很难办,有心想了解情况,既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跟谁开口更合适:问蓝烟,怕她尴尬;问梁净川,有一层“继子”的关系,实在很难把握自己的态度。
他并不反对,只是这件事多少有些挑战常理,所以也没法立即就站上支持的立场。
问过梁晓夏的意见,对这件事怎么看。
梁晓夏乐见其成,说这不是双重意义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吗?不管是找女婿还是找儿媳,去外面找,不见得能找到条件这样般配的。
而且,一个家也不会变成两个家,留着的那两笔存款,也能合到一起直接买套大房子,一步到位,十全十美。
问她,不觉得别扭吗,她说别扭那是因为还没习惯,多看看就习惯了。
蓝骏文这个人,一向是大事小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吭声。
他站在主观客观的立场,盘算过无数次,确实觉得找谁当女婿,都不如梁净川这样知根知底:学历、工作、长相这些外在条件一目了然,但人格品性,却得日积月累才能见到真章。
而这方面的担忧,在净川身上也省了,十多年,看着他从学生走入社会,再到如今事业初成、独当一面,他是一个多靠谱的小孩,他一清二楚。
这样翻来覆去的,蓝骏文渐渐地把自己给说服了,只是两个小孩冷不丁的亲密举止,还是会把他吓一跳。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挑不挑明,怎么挑明。
梁晓夏让他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小孩不公开,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没撞见什么看不过眼的事情之前,装聋作哑就行。
这个蓝骏文非常在行。
测量完毕,设计师团队离场,说近日会出一版设计方案。
蓝骏文回到厨房,继续处理晚餐的食材。
他这个人很闷,也没什么特殊技能,除了能用手风琴拉几首曲子,就只剩下下厨。
起初是为了常常生病的邱向薇学的,之后是为了让长身体的蓝烟吃得好一些。后来遇到了梁晓夏,她喜欢他的手艺,他就做给她吃。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平庸,性格不出彩,也不大会来事,所以对任何一段感情,不管过去还是现在,爱情还是亲情,都有种诚惶诚恐,却仿佛总是不得要领的珍重。
正在给鱼肉改花刀,梁净川走了进来,挽起衣袖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叔叔。”
“你准备一下卤料吧,我看你做的酱牛肉烟烟很爱吃,我跟你学一学。”
“好。”
梁净川洗了手,打开橱柜门,盘点香料。
这时候手机响起新邮件的提示音。
梁净川掏出手机,点开邮件看了看,说道:“世益生科发的offer。”
蓝骏文很为他感到高兴:“是确定去这家了?”
“嗯。”
面过多家公司,世益生科的薪资、岗位和研发条件,各方面都无可挑剔,大公司内部职级壁垒相对更加森严,但还是给了他技术副总监的待遇,足见诚意。
“真是不错。最好的生日礼物。”蓝骏文笑说。
他骤然觉得这似乎是个很好的机会,便不动声色地问道:“净川,你还有什么生日愿望吗?
梁净川一顿,“确实有个心愿,想找叔叔你……”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似乎是梁晓夏回来了。
梁净川暂且搁置话题,走到厨房门口,往玄关瞥去,却见梁晓夏和蓝烟一起走了进来,后者藏在前者的背后,只从肩头露出脑袋。
梁净川同梁晓夏打声招呼,又问蓝烟:“自己打车回来的?不是说让你忙完了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吗。”
厨房里的蓝骏文太阳穴一跳。这两个人,真是越发没顾忌了。
蓝烟答道:“阿姨去接的我。”
梁晓夏笑说:“我跟烟烟一起逛了会儿花店。”
这时候,蓝烟才从梁晓夏背后走了出来,露出她抱在怀里的一束鲜花。
她抬头,冲他勾了勾食指。
他微扬嘴角,走了过去,“送给我的?”
“不然呢。”
紫罗兰、玫瑰、绣球等蓝色花材混搭,间杂一两朵白色蝴蝶兰,用黑色岩纹纸张包了起来。
蓝烟把花束塞到他的怀里,他笑一笑说:“我也是过上有女生送花的日子了。”
梁晓夏看不过眼,轻咳了一声。
吃晚饭、切蛋糕……常规流程自是不必赘言,晚餐后时间尚早,梁净川把蓝烟拐出门去看电影。
屋里安静下来,蓝骏文也没了顾虑,忍不住问梁晓夏:“他们两个是不是早就跟你坦白了?”
“……哪有。”
“你说谎之前,眼神会先飘一下。”
“……是吗?”
“嗯。”蓝骏文很肯定,“你比我聪明,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了。”
梁晓夏也就不隐瞒了,“我确实早就知道了,怕你一下接受不了,才没直接跟你说。”
蓝骏文无奈:“我还不至于是老古板吧。”
“你不古板,你正经啊。”梁晓夏笑说,“这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我想你接受起来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蛋糕还剩余一些,因是特意选的低糖,味道很是不错,梁晓夏便又分了一小块,拿叉子切下一角,送进嘴里,“你现在接受得怎么样了?”
“我不接受能怎么办,烟烟本来好不容易变得跟我亲近一些了……”梁晓夏拿叉子叉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他低眼望了望,张嘴咬住了,“我如果反对,她又不回家了怎么办……”
梁晓夏笑了一声,“净川我亲自带大的,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辜负烟烟的,这个你放心。”她想她到底还是吹上“枕边风”了。
“我怕的不是这个,是怕他俩不长久……”
“成年人做什么决定承担什么后果,他俩是当事人,肯定比我们想得清楚。退一万步说,他们长久不长久的,也不影响我们一家人吃年夜饭。”
“……那得多尴尬。”
“少操心一点吧。”梁晓夏把剩下的小半块蛋糕全塞进他嘴里,“嫌白头发长得不够快。”
十一点,蓝烟和梁净川看完电影回家。
梁晓夏和蓝骏文都已经洗漱过了,跟他俩打过招呼,便回了房间休息。
蓝烟一边挽起头发,一边去往浴室,梁净川跟在她身后,她没有回头,警告道:“你规矩一点。”
梁净川低声笑说:“除了那一回,之后每次不规矩的到底是谁?”
“……”蓝烟不睬他,关上了浴室门。
梁净川回自己房间,等了一阵,听见浴室门打开,脚步声进了斜对面的房间。
没多久,微信上传来新消息,通知他可以去洗澡了。
进入初夏时节,洗澡一事也变得方便许多。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梁净川回到自己房间。
刚在床沿上坐下没多久,微信上又发来消息。
【blueblue:睡了吗?】
明知故问的用意非常明显。
梁净川也就故意回复:睡了。
【blueblue:睡了也给我爬起来。】
片刻,门外响起轻微的关门声和脚步声,微信随之跳出新消息。
【blueblue:开门。】
梁净川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还没来得及惊讶,蓝烟已闪进门里,反手把门关上。
反锁。
梁净川垂眸看去。
她深黑的长发披肩,微垂着眼睛,身上穿着的是六中的校服。
毕业多年,校服依然十分合身,身影清瘦,年龄感瞬间变得模糊。
她一只手藏在身后,始终没抬头与他对视,像是还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
终于,她把藏着那条手臂蓦地抬了起来,伸到他面前,“梁净川,给我讲题。”
手里捏着的是一张试卷。
梁净川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一下,排遣喉间滋生的微痒,转过身,不自在地说:“进……过来吧。”
他走到书桌旁,把椅子提了出来。
蓝烟走过来,把试卷拍在了桌面上,不坐,只是站着。
梁净川只好自己坐了下来,顿了顿,无所适从地从笔筒里取出一支红色中性笔,伸手抚了抚卷面。
还真是她高一的试卷,秋季学期的期中考试,数学卷,满分一百五,卷面上批出来的分数是92。刚刚及格。
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笑出来就完蛋了,于是忍住了。
正反都翻了翻,庆幸这些题他大致都还会做。
翻回到选择题部分,他用笔尖轻点了一下她错的那道题,“定义域求解,要满足哪些条件,还记得吗?”
“……”
梁净川看她一眼,提笔在旁边空白处,一边写一边说道:“偶次方根被开方数为非负,对数函数真数为正数,还有一条最基本的……”
他特意把最简单的那一条留给她,可她仍然一脸茫然,大约早就全部还给老师了。
“还有,分式分母不为零……”梁净川再次瞥她,顿了顿,“你在看什么?”
“……哥哥的手。”
喉间痒意再次泛起,空气也在一瞬间变得稀薄了几分。
“我说怎么讲过的题还错,原来根本没认真听。”梁净川笔杆轻敲桌面,“这么三心二意……”
“……哥哥可以罚我。”
梁净川呼吸一缓。
蓝烟侧转身体,垂眸看着他,“像上次那样。”
她抬起手指,捏住了拉高至脖子处的校服拉链。
拉链滑动,梁净川觉得好似也有一股电流,缓缓地自他的脊柱流过。
拉链到底,校服敞开。
梁净川眼眸深黯,呼吸更是一滞。
“你就是穿成这样去学校的?”
“……来哥哥房间才这样。是哥哥定的规矩。”
白底浅蓝碎花的内—衣,边缘一圈白色蕾丝花边。
梁净川抬起笔杆,点压了一下,她立即缩了缩肩膀,轻轻咬住嘴唇。
“看着我。”
蓝烟睫毛颤抖地抬起眼睛。
笔杆自上沿而入,压住一片雪意。
她的眼睛仿佛随时要落雨。
梁净川喉结微滚,手收回,把笔掷到了桌面上。
牵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拽,使她面向书桌,在自己的一侧腿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看我的手,不认真听讲?”
“哥哥的手,拿东西很好看……”
他用自己的手代替笔杆,重复一遍方才的动作,“这样?”
她点点头。
“看得清楚吗?”
“……嗯。”
呼吸拂过耳廓,蓝烟忍不住缩住脖子。
只要一垂眼,便能清楚看见,用力时他手背上浮现的青色血管。
“自己解开,可以吗?”梁净川微冷而沉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命令。
“……可以。”她颤声回答,双手绕至后背。
束缚尽解,他低下头来。
手与嘴唇各自分管,带着一样的漫不经心。
蓝烟揪住他浓黑的头发,难—耐移蹭,“哥哥……”
“还不能这么快奖励你。”他垂眸,声音含混,“先忍着。”
蓝烟咬唇吸气,却并没有停住动作,梁净川也并不阻止她以他的膝盖自我纾缓。
直至她把他的一只手拉了下去。
校服长裤面料厚实,手指在松紧处遇到些许阻力,她将腰抬高,提供一些通行的便利。
指腹所及,是一片微潮的织物。
“你在学校有好好听课吗?”梁净川抬头,衔住她的耳垂,她顷刻呼吸失序。
声音也变得甜靡了两分,“没有……一直在想哥哥……”
“想我什么?”梁净川同样的面红耳赤,屡次舒缓呼吸,才可使对话继续下去。
“想一直跟哥哥做这种事……”
□*□
蓝烟闷“嗯”了一声,难以支撑一般的,伸手撑住了他的膝盖。
又将自己抬升,预留让他双指活动的空间。
另只手轻轻掐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扳向他,咬住她的唇。
“烟烟……”
蓝烟无法出声,心跳剧烈,呼吸急促,不管是他的吻,还是手指,她都应接不暇。
梁净川声音低哑地询问:“……你喜欢我怎么帮你,烟烟?”
蓝烟睁开眼睛,“你没有……”
梁净川摇头。
她睫毛倏然地又落了下去,片刻,捉住他的手,伸向她校服外套的口袋。
梁净川的手指触到了锯齿状的铝箔包装。
三枚。
梁净川额角一跳,声音更哑了三分:“哪个乖女孩校服里面装这种东西,嗯?”
“……哥哥的乖女孩。”
梁净川彻底哑然,以深长的呼吸,缓解稀薄而急剧升温的空气造成的缺氧。
“想要?”片刻,他再次开口。
蓝烟脑袋低垂,点了点头。
“自己拿。”
黑色短裤材质偏硬,每一动作,都会造成沙沙的声响。
细长而白皙的手指扯开了抽绳,顷刻没入黑暗。
从黑暗中跃出的那一瞬,梁净川咬紧牙关。
她手心凉柔触感,带来片刻救赎,又很快陷他于更难解救的火热水深。
她伸手,去拿他不自觉攥紧在掌心里的铝箔包装,垂着眼睛,沿锯齿撕开。
梁净川屏住呼吸,看着半透的橡胶,在她的指尖一分一厘地延展。
她起身站入他两膝之间,两手撑住他的膝盖,缓缓坐落。
“……”梁净川颔颏收紧,颈侧青色筋脉一隐一现。
蓝烟向前倾身,以手掌撑住桌沿,得以借力之后,便自行起落。
梁净川伸手,拨开她的长发,按住她的侧脸转了过来,忍不住深吻。
以她的性格,他知道她做了多大的心理建设,才可以为他主动到这样的地步。
动作慢了下来,梁净川适时伸手,搂住她塌软下去的腰,将她一把抱起,置于书桌之上。
“可以了,烟烟,剩下的交给我……”
蓝烟身体后仰,手肘后撑于两侧。抬眼,看见梁净川眉眼沉黯,正深深地凝视自己。
颠簸中,两人呼吸越发凌乱。
视线一分一分失焦,空气如夏日午后暴晒过一样,腾起扭曲的波纹。
梁净川将手腕伸到蓝烟嘴边,她毫不客气地紧紧咬住,堵住难以控制的声音。
为免桌脚晃动太过,梁净川必须时刻注意控制,牺牲急促,换之以深缓。
他凝眸注视着灯光下的人。
黑色头发垂落,挡住肩膀,几缕黏在了素白的皮肤上。
一张不知道是因为吃痛,还是因为别的,而紧蹙眉头的小脸。
六中的校服外套仍然穿在她的身上,滑落着搭在臂弯。校名和校徽,刺绣于胸口。
他无法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唯独摧毁的冲动越发明晰。
某个瞬间,蓝烟忽然伸手,攀住他的肩膀,向他靠近。
他立马伸臂搂住她,以为这是她发出的信号,于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木桌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蓝烟摇头,费力抬起睫毛黏湿的眼睛,以断续的气声说道:“生……生日快乐……哥哥……”
梁净川脑中轰鸣,下意识抬眼去看桌面上的时钟,数字定格于“00:00”。
在变作“00:02”的时候,他们同时抵达终点。
蓝烟仿佛再也支撑不住,梁净川立即将她抱了起来,在椅子上坐下,亲吻她汗湿的额角,轻抚她颤栗的肩背。
她深陷于他的怀抱,好长时间,仍觉得地动山摇,耳膜鼓噪,喉咙焦渴。
“……谢谢你,烟烟。”梁净川啄吻她的脸颊,“谢谢你的生日礼物。”
一场癫狂的,叫他分不清楚时空的幻梦。
“……这个才不是。”蓝烟扭头。
梁净川轻笑,知道她已经被她平时的人格接管。
“那什么是?”
“……”
蓝烟伸手,想去捡地上校服长裤口袋里的手机,给他看他的生日礼物,已经全无力气了——
作者有话说:最后一章明天更。
525个小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