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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蓝 明开夜合 27373 字 9小时前

第51章 chapter51 “陈泊禹跟你在车……

经过这番插曲, 蓝烟已经不再有心思吃夜宵了,可又不想辜负梁净川的一番辛苦,于是就挤了些柠檬汁, 吃掉了那条秋刀鱼。

秋刀鱼不是鱼肉腴肥的类型,鱼肉都贴在鱼骨上,梁净川看她拿筷尖一点点把鱼肉剔下来,笑她说只有猫才会半夜偷鱼吃。

吃完东西,蓝烟去刷牙,梁净川收拾过了厨房, 又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拿了出来,有的丢进烘干机里, 有的拿去晾晒。

梁净川也刷过牙,关闭浴室和厨房的灯,去往客厅。

蓝烟正站在沙发旁发微信消息:“卢楹让我问你, 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可以。”

蓝烟点点头, 回复过后,将手机锁屏, 转身去往楼梯。

梁净川跟了过来。

蓝烟刚往上走了两步,听见轻微的“咔哒”声, 所有光源随之熄灭。

她停步转身,高窗窗帘没有闭合,室外是混沌天光与遥远霓虹,投进室内,变作被冲淡的深灰色,清晰地勾勒出梁净川站在两级阶梯下方的身影。

她没有作声,陡然间心脏微悬。

梁净川注视着她,也不作声, 像在等待什么。

须臾,忽听手机嗡响,他的声音一并响起:“生日快乐,烟烟。”

蓝烟愣了下,垂眸按手机侧面按钮,屏幕上显示“00:00”。

脚步往上迈了一阶,与她一步之遥。

亮起的手机,照亮他们的脸,像是蛋糕上的烛光。

梁净川看着她,黯淡背光在他漂亮的眼睛里,像两盏小小的灯,他像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真是不可思议。”

“嗯?”

“认识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在零点跟你说生日快乐。”

蓝烟的语言系统,因心脏涌起的潮汐,而陡然失灵。

“……梁净川。”

“嗯?”

“那天你问我的问题……你还记得吗?”

梁净川点了点头。他问她,如果……她会不会将他推开。

“我回答说‘不知道’,那不是真话。”

“真话是?”

呼吸浮于鼻尖,像不敢惊扰的雾气。

蓝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来梁净川家里的那个晚上,此时此刻的心悸与忐忑,都如出一辙。

“真话你知道……”

寂静的一瞬,听见外面极为模糊的鸣笛声。

背光熄灭。

她的呼吸一并被倏然吞没。

这样的站位,使她不必那样辛苦仰头,拥抱更是契合得不留一丝间隙。

梁净川少见的有点粗—暴,这个词一贯跟他毫不相关,他是冲刺阶段倘若她陡然喊暂停,他也会残余一丝理智,来尊重她的意愿的那种人。

可此刻的这个吻,是毫无保留的欲—望袒露与掠夺。

他好像在向她坦白他的另一面:那天晚上,他原本对她怀有这般污浊的侵略性。

“烟烟……”

蓝烟以颤抖的鼻音“嗯”了一声。

双脚悬空,她陡然被抱了起来,昏暗中的楼梯让她安全感尽失,只能两臂紧搂梁净川的脖子。

毕竟是熟悉的环境,梁净川每一步都很稳,视野变高,她好像正在通往危险的绝壁上攀援。

后背落在地台的床垫上,一个缓冲回弹,宽松的外套也从肩头滑落。

梁净川省略了由来慢条斯理的准备,直接揭开T恤的下摆。

蓝烟垂眸凝睇,赧然地看见仿佛可塑的橡皮泥,在他手中被捏作了各种形状。

随后手掌替换为了灼烧的呼吸。

他仿佛饿极一样地将它们并拢,以同时的进食,来填补无法满足的匮乏。

“烟烟……记得阻止我。”他怕自己会失控。

蓝烟咬唇不言,蓦地拉下被推高的T恤,将他的脑袋,完全罩于其间。

其行为等同于默许并纵容。

他的呼吸顿时无处可去,蒸汽一般地堆积盘桓,让她皮肤产生烫伤的痛感。

随后一记惩罚的啮噬,叫她重吸凉气。

梁净川动作稍顿,像在等她的阻止,但她仍然没有。

“梁净川……”LOFT的二楼,有种阁楼一般的隐蔽,或许因为这样,她才能够克服羞赧,坦然吐露,“再告诉你一件事。”

“……嗯?”

“那天你躺在沙发上睡觉,并不是自然醒的。我……我是准备偷偷亲你,可能是我的呼吸,把你吵醒了。”

梁净川一顿。

随后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梁净川抬起头来,把她的衣服拉下去,额头重重地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无奈苦笑道:“……你故意的吗?”

“嗯?……”

“这种时候,讲这么纯情的话……”

“我……我以为你……”

“我喜欢。但我又不是禽兽。”梁净川笑着抬头,亲亲她的嘴角,“你这个人,口是心非得能进吉尼斯世界记录。”

蓝烟伸手,轻轻捏一捏他的耳垂,比她的指腹的温度更高,“……你害羞了?”

“有点吧。下次不要突然切换频道。”

“……”

“如果这一路我哪怕有一次退却,就不可能听得到你的这句真心话了,是不是?”梁净川问。

“可能吧。”

“大小姐,你真的好难追。”

“我哪有……”

害羞这种情绪,好似会传染,尤其是在尺度边缘被狠拽回来。她转脸埋进他的肩膀,低声问:“……还做吗?”

“已经换到养生频道了。”

蓝烟笑声簌簌。

“其实我最喜欢的事情,是抱着你睡觉。”梁净川低声说。

“怎么呢。”

“闭眼之前,睁眼之后,都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你。”

“……你情话这门课已经修满学分了,可以不用继续进修了谢谢,老实说听多了真的有点肉麻——唔……你干嘛突然亲我!”

“我是不是说过,你讲话难听我会把你的嘴堵住。”声音低了三分,直接贴住她的耳朵,“烟烟,你还是另外一张嘴诚实一点。”

话音一落,他立即箍住她的双臂,阻止她想要爬起来的动作,笑说:“我错了,别去拿CD机。”

/

隔日一早,打打闹闹地洗漱出门,蓝烟赶到缮兰斋的时候,勉强没有迟到。

不顺路,但梁净川还是先将她送到了再去上班,车停在路边,卡着临停时限,把她按在副驾上亲足了三分钟才把她放开。

她希望热恋期早点过去,不然自己真的要生蛀牙了。

跟师傅一起修的那幅董邦达的八尺大画,进入了“补”的阶段,各种破洞花样百出,工程量巨大,极度考验耐心。

工作中的蓝烟,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一上午,除了喝水和上厕所,可以一直伏在裱桌前不动弹。

褚兰荪则在裱桌的另一端,专心致志地攻克修补难度最大的破洞。

这时蓉姐走了过来,对褚兰荪说道:“褚老师,叶总说过两天来南城出差,想来缮兰斋参观,看看这幅画的情况,并请你吃顿饭。”

褚兰荪说:“参观可以,吃饭就免了。你帮忙转告,说送到缮兰斋的画,都是一视同仁的对待,既然交到我们手里,我们一定会认真负责。”

蓉姐点头,“行。那我来安排参观的时间。”

待蓉姐走了,蓝烟一边手搓搭口,一边问褚兰荪,“师傅,送这幅画过来的人姓叶?”

蓝烟通常不会过问客户的事,但蓉姐提到的“叶总”叫她很难不留心。

“是。好像是个什么投资人吧,是汤公介绍来的……怎么,你认识啊?”

“是光弈创投的叶总吗?”

“那就不知道了。”

这幅画的修复进度,一直是这位叶总的助理在对接,对修复工作而言,画是最紧要的,出自何处,藏者为谁,并不重要,如无攀附之心,自然不会刻意去打听背后的人事。

但蓝烟估计,就是那位从陈泊禹手里拿到了请柬,去参加了汤望芗的雅集的叶总没错了。

他既然能受汤望芗的推荐而来,可见已然成了汤家的座上宾。

中午休息,蓝烟仍是同薛梦秋和周文述一起吃午饭,因今日过生日,他俩请客,并送上了生日礼物。

薛梦秋打趣:“生日不跟妹夫一起过啊?”

“家里一般都是提前一天过的。”蓝烟笑说,“他说想这周五晚上请师姐你们吃饭,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样半生不熟的关系,请客放在周五晚上最合适不过,工作日显得太不正式,周末特地把人叫出来,又显得太正式。

薛梦秋:“我没问题。”

蓝烟看向周文述:“文述呢?”

周文述咽下一口茶,“……方便。”

蓝烟手机振动一声,以为又是生日祝福,谁知是梁净川发来的消息。

【ljc:晚饭后可以请你看电影吗?】

蓝烟难抑笑容。

【blueblue:不可以。】

【ljc:把你扛进电影院。】

【blueblue:那你有什么可问的?】

【ljc:走个流程。】

蓝烟从手机屏幕上抬眼,却见薛梦秋正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脸热地将手机锁定。

薛梦秋:“看来这个妹夫更讨人喜欢,是吧?”

蓝烟招架不住,端杯喝水。

吃完饭,蓝烟回家换了身衣服,回到缮兰斋,继续工作。

一口气忙到下午六点,将画做了保存,蓝烟拿上包,离开小楼。

接她的车已经就位,就停在小院里。

蓝烟走过去拉开车门,搁在座位上的粉色玫瑰花,直接闯入视野。

她拿起花,爬上座位,抽出安全带系上,再把花束拥进怀里。

手臂搭在方向盘上的梁净川坐直身体,看她一眼,收回目光,再看一眼。

“……你在看什么?”

梁净川将车启动,“……换裙子了。”

“嗯……不是为你穿的,不要自作多情。”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这么想?”梁净川笑说,“不会是谁欲盖弥彰了吧?”

“……开你的车。”

今天是梁净川请客,餐厅是他选的,提前订好了位置。

法餐厅,氛围幽静,卢楹先到,见面先把花和礼物塞进蓝烟怀里。

卢楹这阵子在忙某个珠宝设计师的宴会定制,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当面吃瓜,此刻早已迫不及待。

蓝烟和梁净川并肩落座,她看一看这个,又看一看那个,感叹:“好不可思议的场面。”

蓝烟不好意思的时候,就会用一切小动作排解不自在,此刻便是端起了玻璃杯抿着柠檬水。

卢楹笑着对梁净川说:“以前说了你一些坏话,那都是形势所迫的,你不要追究啊。”

梁净川微笑说道:“都是小事,不用在意。”

“你们家长知道了吗?”

“没有。还瞒着。”蓝烟答。

“过两天他们领证了怎么办?”卢楹问。

“领证就领证吧,他们谈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

“我的客户里面,有一位医技高超的骨科大夫,需要名片吗?”

蓝烟与梁净川同时笑出声。

卢楹是蓝烟的密友,梁净川自然同她打过次数不少的交道,一同吃饭没那么局促,没一会儿就聊开了。

听说了陈泊禹已经知晓的事,卢楹问:“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梁净川:“找机会聊,总有办法解决。”

蓝烟看他:“他不跟你聊吗?”

“他今天没来公司,发消息也没回。他助理说他出差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他有没有停你的权限什么的?”

“没有,一切照常。停了也没什么,工作不做,工资还是照发,我也不亏。”

卢楹:“你心态是这个。”她比个大拇指。

梁净川笑:“没这种心态也不敢跟蓝烟谈恋爱。”

“……你注意一下场合。”蓝烟小声警告。

梁净川无辜眨眼,“我也没说什么。”他向卢楹求证,“我说了什么不妥的吗?”

“没有没有,臭情侣的常规操作罢了。”

蓝烟:“……怎么连我一起骂?”

“单身打工人的天然嫉妒,你受着吧。”

吃完饭,卢楹还得回酒店,梁净川开车把她送到,再载着蓝烟去往商场的电影院。

取完票,买爆米花的时候,蓝烟一直在回想,好像确实没跟梁净川单独看过电影,只有全家一起看过春节的贺岁片,那时候她是挨着梁晓夏坐的,对梁净川是什么状态,毫无印象。

周一晚上影厅人少,他们的票在六排正中,最佳观影位置。

春节档的电影还没完全下映,春节期间因为蓝骏文住院的事,他们一直没空去看。

质量中上的片子,因为影厅人少,他们偶尔会把脑袋凑在一起,极小声地探讨剧情。

蓝烟是稍有心不在焉的那一个,右手被梁净川握在手里,她左手从搁在腿上的爆米花桶里,拈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斜过目光,去看坐在右手边的梁净川。

他看得很认真。

看来是她的误解,他确实只是单纯地想要跟她一起看电影而已。

第三次观察梁净川,终于被他逮住她的目光。

他脑袋靠了过来,低声问:“怎么了?”

“以防你不知道……”蓝烟侧过脸,挨住他的耳朵,声音低不可闻,“……我没有跟谁在电影院里接过吻。”

“……噢。”

蓝烟理解不了他这个反应,有点窘,脑袋转回去,连往嘴里塞了两颗爆米花,嚼出清脆的声响。

她听见梁净川轻笑了一声,而后倏然伸出左手,按住她的左边侧脸,轻轻将她脑袋往右边一转,他随之低头。

在她嘴唇上挨了一下,又立即退了回去。

蓝烟很想抱起爆米花桶,挡住自己红得发烫的脸。

进入白天的戏,光线变亮,她斜眼去看梁净川,他一样的耳朵通红。

他们简直像两个没出息的高中生——大约高中生都要比他们更淡定一些。

看完电影,两人去往地下停车场。

上车后商量去处,蓝烟想了想,“还是去我那里吧,你那里没有我换洗的衣服。他们送的礼物我也需要带回去。”

车子启动,开了一阵,蓝烟看向梁净川,数度欲言又止。

梁净川自然不会无所察觉,笑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那你可以保证不生气吗?”

梁净川瞥她一眼,“你先说。”

这件事蓝烟思考了一下午,也就不再犹豫,干脆地说了出来:“我想找陈泊禹聊一聊。”

“不用。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蓝烟毫不意外梁净川的反应, “你先听我说。我并不是自信自己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我只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努力。”

“我不想你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只是跟他聊一聊而已。”

梁净川把车速放缓,“烟烟,你是那种跟讨厌的事情一定要切割得非常清楚的人,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你不喜欢的事。”

“那我也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牺牲。”

梁净川一顿,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看向蓝烟,恳切地说道:“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牺牲,人不可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不付出任何代价。”

“代价就是你的才华和时间被耽误吗?”蓝烟难免抬高声调,“我喜欢你,就不可能不替你去珍惜,你不在意的事情,我要为你在意。”

梁净川愣住。

“……只是聊两句而已,我不会有什么损失。”蓝烟向他倾身,握住他的手腕,“可以吗?”

梁净川暂且没作声。

“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有一百种方法能解决。但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让我也参与,除非你不认为我可以跟你同甘共苦……”

梁净川失笑,“涉嫌道德绑架了啊,烟烟。”

“可以吗?”蓝烟再次问,顿了一下,克制自己都难以忍受的肉麻,“……哥哥?”

“……我原本还不生气。”梁净川倏地伸手箍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揽,目光也随之一凛,“你为了见陈泊禹叫我哥哥?”

蓝烟呆了一下,“……是这么理解的吗?”

“在我看来就是这样。”

蓝烟这个人,通常是吃软不吃硬,“……那怎样?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你也管不着。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我才跟你商量的,我背着你去你也……”

嘴被堵住。

蓝烟手臂去推,自然没可能推得开。

梁净川气势汹汹地咬住了她的嘴唇,却在将要用力的关头轻轻放下了,舌尖尝到了残留在她口腔里的蜂蜜与玉米的甜香,忍不住地探进去缠吻。

怒气冲冲的架,还没吵起来就变了样。

车恰好停在了将要驶近蓝烟所住的小区街道的小巷里,因已过了十点,车流稀少。

梁净川干脆将座椅往后调,揽着她从中央扶手跨了过来,在他腿上坐下 。

她身上是一条暗色的碎花长裙,早春里穿着还有些单薄,像开在夜色里,迎风瑟瑟的野蔷薇,

他的手掌无所阻拦地从她的小腿逶迤而上,“你说不是为我穿的,可你为陈泊禹穿过多少次裙子?你跟他在一起之后,你们两人第一次跟我吃饭,就是穿的裙子。”

“……你都知道我是口是心非。”

“那什么时候可以坦诚一点,嗯?”

手掌紧紧一掐。

蓝烟像被抽走骨头一般,融化着倚向他的肩膀。

他没有洗手,所以只隔着布料。

蓝烟短而急促地吸气。

棉质的布料薄而窄,很快被洇湿,他的手指会比她自己更先知道,这种认知让她耳朵烧得通红。

“梁净川……”

“该叫哥哥的时候怎么不叫了?”

蓝烟的嘴唇被她咬得泛白,打定了主意不再作声。

可裙子的领口也被拽了下去,如野蔷薇坠地。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抱住梁净川的脑袋,还是再有骨气一点地撑住座椅。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她以气声问道。

“知道。让他们看。”

“……疯了吧你。”

“陈泊禹跟你在车上做过吗?”

蓝烟拧眉,一巴掌轻拍在他颈侧。没有一点力道,连唬人的作用都起不了。

梁净川把她的手掌攥住,贴向他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没有。我知道。”

“……知道那你问什么?你在意这些吗?”

“本来是不在意。”

“……我叫你哥哥只是在撒娇而已。”

“那现在怎么不叫了?”那只手还没有停,点火的同时,却又引起同等滔天的水潦。

车厢密闭,像在无声燃烧,耗尽了所剩无几的氧气,还以持续升高的热度。

“……你车里有吗?”蓝烟声音像炼化的糖浆,牵丝又粘稠。

“没有。”

“……没有你还这样?”

梁净川偏头,声音也变得喑哑,无端多了一点砂砾的质感,“想要?”

蓝烟咬紧牙关不作声。

“那你坦诚点。”

蓝烟仍然一声不吭。

梁净川并不着急,反而看着她,一启一停,如同读秒,耐心等她投降。

夜色里,他近在咫尺的脸,呈现出极为锋利的英俊,因为始终带着一点薄怒,而兼有霜雪的泠然。

蓝烟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

开口时呼吸断线,已然字不成句,“哥哥……”

“嗯。”梁净川微微低额,以示自己正在听。

“求你……”

“求我什么?”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梁净川看见她嘴唇微启,说的是:给我。

“乖。”梁净川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这样抱着她,向着副驾的手套箱倾身。

手臂打开,拿出蓝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在那里面的东西。

长裙比夜色,或者单向的车窗,更适合作为遮挡。

即便如此,这并不是在全然安全的室内。

偶有自行车驶过,叫蓝烟提心吊胆又毛骨悚然,或许她的心脏早已不在自己的胸腔,否则为什么她鼓噪的耳中,完全听不见包括心跳在内的一切声音。

除了隐秘而持续的水声。

梁净川两臂紧紧地搂着她,使她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知道她害怕,所以提供一些保护。

“……烟烟,我从来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大度,只是因为喜欢你,所以不得不装作有些事我不在意。单单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我都要嫉妒疯了。哪怕你们已经是过去时。”

梁净川在勉强维持声音的稳定,而说完这些之后,他就紧抿嘴唇,专注投入,不再作声。

蓝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癫狂而出格的事,最可怕的是,她的生理反应十分诚实地告诉她,她很喜欢。

这一切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跟她一同堕落的这个人,是梁净川。

她手指无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额头紧紧抵住他的肩膀,以抵御每一次预期之中,又突如其来的冲击,如果是他喜欢,而她也喜欢的,那没有关系,她可以无数次地以呜咽的声音喊他:“哥哥……”

梁净川将蓝烟搂得更密实,好像要将她禁锢在这条随时被风浪掀翻的小舟上。

他们迎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思绪空白。

梁净川低头,把蓝烟的脑袋抬了起来,吻去她眼角的生理性眼泪。

“……要给你开窗透点新鲜空气吗?”

蓝烟脑袋摇得飞快。

梁净川轻笑,一次一次地抚摸她仍余颤栗的肩背。

一切缓缓地归于平静,除了她还未从刺激中缓过来的心跳。

“烟烟。”

梁净川感觉到她眨了一下眼睛,湿润的睫毛扫过了他颈侧的皮肤。

“见他可以。我跟你去,最多十分钟。以后我再也不想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蓝烟乖巧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写着写着突然就angry了[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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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apter52 “谁让哥哥把我教……

这一场如骤来的暴风雨, 急促而暴烈,现场也如台风过境一样狼藉——所幸蓝烟的裙子没弄脏,遭殃的只有梁净川。

夜深两分, 长街更阒寂。

梁净川整理蓝烟的衣裙,轻声问:“送你回去?”

蓝烟摇头,只是伏在他身上,抱着他却不作声。

“生气了?”他的声音仍然残余砂砾质感的黯哑,“对不起,我刚刚是有点……”

蓝烟仍然摇头。

梁净川低头, 亲吻她薄汗蒸发,微微沁凉的额角, “和我说话,烟烟,或者至少看着我, 不然我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其实很在意。”蓝烟轻声问, “你那天说你已经不嫉妒了,也是在说谎。”

“因为那是我自己造成的, 怪不了别人。我为什么不敢早一步迈向你,为什么等到你身边有了别人, 我才看清楚我对你的喜欢其实也有占有欲。”

“所以其实你也没有很坦诚。”

“……是。”

“那我们以后都坦诚一点。”

“好。”

“那请你现在就坦诚告诉我,你车里面为什么会有套?”

“……”

“说啊,混蛋。你是不是假装生气,好顺理成章跟我车……”那个词她根本说不出口。

“这如果是假装的,来真的你还受得了?”梁净川轻笑,“放车里只是以防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

“今天这种万一。”

“……我发现了你脑子里只有这种东西。不想理你。你别跟我说话了。”

“那你能先从我腿上下去吗?”

“……”

车开到小区门口,蓝烟下车,抱上两束花, 拎上几份礼物。

梁净川还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不下来吗?”蓝烟问。

“去你家?”

“不然呢?”

“没法下来,烟烟。我裤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吗?”

“……”蓝烟脸热,“谁让你乱玩的。”

梁净川笑了笑,“你自己上去吧。明天下班我来找你。”

习惯了黏糊好久再一起相拥入睡,今天结束得这样仓促,反倒让蓝烟骤生不习惯的异样感。

蓝烟怔了一下,“嗯……好。明天见,晚安。”

“晚安。”

蓝烟抱着花和礼物往里走,脚步不自觉放得很慢。

走进小区门口,她骤然停了下来。

片刻,把心一横,转身往回走——无非是被他嘲笑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谁知刚走出两步,就看见梁净川从车头方向绕了过来。

梁净川也看见她了,讶异顿步,她立即转身,飞快往里走去。

他仗着个高腿长,三两步赶了上来,将她肩膀一搂,低声笑说:“回去找我啊?”

蓝烟手指扯了扯他身上的干净衣服,“有换洗衣服不说,耍人好玩吗?”

因为有时候下了班会去打球或者游泳,梁净川的车里常备一套干净衣服,虽然跟蓝烟在一起以后的这段时间,这习惯保持得岌岌可危。

“好玩。”

蓝烟立即扭肩想把他的手甩开,未果,想加快脚步,反又被他扣住了腰。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梁净川低头笑说。

“我才没有。”

“刚说了要坦诚。”

“你自己做到了吗?”

“其实我是准备回去,烟烟,我想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但最后你也看到了。”

蓝烟嘴角微扬,“所以到底是谁舍不得谁?”

“当然一直是我舍不得你。”

蓝烟轻哼一声。

地上两道黏在一起的影子,他们往前走赶上它,将它甩到身后,又慢慢地被它赶上。如此反复。

像长长的路,乐此不疲。

/

过了三天,陈泊禹才在公司露面。

消沉肉眼可见,但那晚的愤怒倒好像已经消散了,不怎么感知得到。

正常例会,陈泊禹发言寥寥,会议结束,直接起身去往办公室。

梁净川拦下他。

陈泊禹瞥他一眼,目光冷淡。

“烟烟说想跟你聊一聊。”梁净川态度比他更淡。

陈泊禹愣了一下,仿佛是疑心自己听错。

梁净川不大耐烦,“你有时间我就来安排。”

“有。”

梁净川不由蹙眉。他原以为,陈泊禹会说一句“没什么可聊的”,没想到答应得这样干脆。他第一次有食言的念头。

梁净川想早点了结这点破事,确定两方都有时间之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蓝烟晚上没事,依从梁净川的安排。

褚兰荪不怎么提倡加班加点,除非是必须赶工的加急件,将要到六点,便开始把今日的工作收梢。

蓝烟往画心背后覆湿毛巾做保存,忽开口道:“师傅……这幅画之前我们送去鉴定的样本,多久能出报告?”

“还要个三四天左右吧,怎么?”

“没……”

“你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吧?”

“嗯。”

褚兰荪淡然说道:“以后修画修得多了,什么样的都能碰见,挖款、改款、添款、转山头……工匠是工匠,专家是专家,商人是商人,各行有各行的门道。有些事水很深,装聋作哑未必不是好事。我们工匠的责任,那就是客户怎么要求,我们怎么修复。比如这个款,它原来在什么地方,我们就还是给它放回什么地方。有些事,尽到告知的义务就行。”

蓝烟点头:“我知道的,师傅。”

下了班,梁净川开车来接。

蓝烟跟他一起吃过晚饭,去往附近临河的艺术公园——她不想让梁净川听见她与陈泊禹交谈的内容,但他又执意希望他们待在他的视野之内,折中之后,选择了户外。

艺术公园有一尊抽象的雕塑,他们跟陈泊禹约在那里碰头。

把人送到,梁净川转身过桥,去了河的另一端,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看向对岸。

前任相逢,陈泊禹是不自在的那一个。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蓝烟,感觉她的气质里多出来一些陌生感,就好像经年凝固的冰河,在早春解冻,河水缓慢流动,冰块碰撞作响。

微冷但生动。

“想聊什么?”陈泊禹将视线投向不远处藏在草地里的灯柱。

“当然是梁净川的事。”

“……如果你是指他准备跟我散伙,那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

“是吗。你们上轮融资,光弈创投出了多少钱?”

“……商业机密。”陈泊禹答。

“我查了报道,公开的数据是数千万。具体多少不论,我想问你,叶总用那张邀请函,搭上了汤家这件事,起了多大作用?”

陈泊禹蹙眉,没有回答。

“我不自作多情,就当只起了三成作用。折算下来,这笔钱够不够换你们好聚好散?”

“……不是这么算账的,蓝烟。”

“原本我可以这么算,只是分手的时候我没跟你计较。陈泊禹,你就是利用了我,才得到了与光弈进一步谈判的机会,这点你会否认吗?”

“……我不否认。对不起。虽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也大概率不需要我的道歉。”

难得他这次没有推脱,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不算彻底无药可救。

蓝烟顿了顿,说道:“我正在修一幅画。”

陈泊禹看她一眼,不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转向。

“董邦达的画。”

陈泊禹一愣。

“就是那幅,叶总送来的。我一般不会打听这些事,但修复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很特殊的情况,所以我找叶总的助理多问了两句。画是你送给叶总的,是吧?”

“……你想说什么?”陈泊禹稍有警觉。

“听说叶总准备等画修复好之后,送给他一位生意伙伴当生辰贺礼。我想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跟叶总坦诚,说你看走了眼——这画是赝品。”

“……那幅画是赝品?”陈泊禹很是震惊。

蓝烟研判他的神情,确定他确实对此不知情,“嗯。董邦达的画,也有价高价低的区别。这幅的落款,是从他便宜的作品挖下来补上去的。我们用仪器做了鉴定,确认了挖款和原本的画心,用的不是同一种纸。”

陈泊禹神情沉肃,一言不发。

“我们把样本送到权威机构出报告去了,还有几天能拿到鉴定报告,那时候我们会跟叶总说明情况。陈泊禹,你有几天的先机。我想,我们说,跟你提前主动去说,在叶总那儿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蓝烟看向他,“那张邀请函,加这条信息,加起来换你们好聚好散,你觉得分量够了吗?”

画在送给叶总之前,陈泊禹找人鉴定过,但有些画,是非得揭开了命纸才能分辨真伪。

那位专家给出的鉴定结果为真,他也便放心大胆地送给了叶总。

若现在由他告知叶总此画为赝品,并重新赠送一幅真迹,大约还有得补救。上轮光弈领投,挽公司于水火,叶总是陈泊禹最不可得罪的“金主”。

陈泊禹一时思绪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把这么重要的信息提前透露给我,就为了梁净川?”

“为什么是‘就’。为了他不足以成为我这么做的理由吗?”

“……你从来不沾这些俗事,现在为了他,也谈起了交易。”

“因为他值得。”

陈泊禹如遭重击地神情一滞。

“很多事我不是不懂,只是不屑去做。怎么说呢,陈泊禹,我当时也为了你,不止一次应付过你的家宴,只是你认为那是理所应当,不觉得那有什么珍贵的。”

陈泊禹抿唇不言。

“这事我当然可以不掺合,但我认为,不管是做朋友还是谈恋爱,投桃报李是必须。梁净川既是你的挚友,又是你的肱骨之臣,撇开一切外在因素,其实你应该对他公平一点。这些话他肯定不会跟你说,他这个人死要面子,公事私事夹在一起,更没法开口。”

“……我没有亏待他,蓝烟。不管是薪资还是股份,都是市场平均标准以上。现有的分歧也都能协商。既然公司也是他一手做起来的,他为什么要走?”

“因为你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利用我,他不能。融资的结果他受了益,但这一部分建立在利用我的基础上,他做不到心安理得。”这点梁净川从未明说过,但蓝烟一清二楚。

陈泊禹的表情,仿佛是生吞下了一块石头。

蓝烟向河对岸看去,隔着夜色与薄雾,看不清楚梁净川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一直在注视着她。

陈泊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眼,“……梁净川知道你跟我做这种协商,就能心安理得了?”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知道了也不劳你费心,我会把他哄好的。”

陈泊禹被噎了一下:“……你真不是来火上浇油的?”这样伶牙俐齿的蓝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从前一直觉得她闷,但原来根本不是。

“怎么,你作为一家企业的负责人,连两句稍微刺耳的话都听不得吗?世界不是围绕着你转的,陈泊禹。我知道你的人生是开挂模式,任何事情在你这里都是理所当然,财富、地位,甚至爱情。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没有任何一件事是理所当然,想要得到就得狼狈争取。你有拼尽全力哪怕争取过一件事吗?”

陈泊禹语塞。

他是第一次在蓝烟的眼里看见“怜悯”这种情绪。

这也是第一次,他们这样深入交流——在分手很久以后,她为了另一个男人。

这比他知道他们在一起这件事,还要令他感到挫败。

蓝烟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某人口是心非,并没有打断他们的谈话。

她转头看向陈泊禹,两手都抄进外套口袋里,“所以你的答案是?”

“……你想没想过,你就这一张底牌,告诉我了你就没得玩了。”

“还是别小瞧人吧。我说了,有些事我不做,只是因为我不屑。破坏关系比建立关系容易多了,碰巧我在汤公那里不是说不上话。”

“……你真是变了好多,蓝烟,甚至学会威胁人了。”

“你没有变吗?”蓝烟冷静地审视他,“还是说其实你一直这样精致利己,当时只是我看走了眼?”

陈泊禹蹙眉不言。

“到底答不答应,你给一句准话。”蓝烟有些不耐烦了。大好时间来蹚浑水,真是烦死了,明明拿来谈恋爱都不够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又没签卖身契。十几年朋友,难道我会跟他彻底鱼死网破。原本我就已经准备跟他好聚好散了。”

“那就好……是我白跑一趟了。”蓝烟态度软化下去。不管陈泊禹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权衡利弊以后,做了这种决定,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别的不重要。

“不。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信息。”陈泊禹思绪复杂地长叹一声。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没办法。这三天他一个人待着,谁也没见,大醉了好几场。

他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这是第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相比起来,他觉得当时父兄的轻视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次,好像是把他这个人,刨除掉家庭带来的一切光环之后,他所立身的根本性的东西,彻彻底底给否定了。

情绪反反复复在“算了吧”和“这事算不了”之间来回拉扯。

可是终究,梁净川与他高一开始便是朋友,即便如今做不成朋友了,也不意味着这段友谊一文不值。

他也就止步于放狠话这一步了。

蓝烟又看了看对岸,不再与陈泊禹废话:“走了。”

陈泊禹没有出声,直到蓝烟走出几步,他忽然说:“最后一个问题。”

蓝烟顿步转身。

“……你当时,为什么答应我?”

回忆这种事,让蓝烟很不舒服,像从永久尘封的旧仓库里翻东西,会惹得一身尘土:“我知道很多人追我,都是征服欲作祟。因为我这个人显得不好追,所以谁追到了谁就‘牛逼’——过去很多接近我的男生,都是这种心理。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但那天我在修画,你等了我一个下午,跟我说,看我工作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永恒’这个词,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

陈泊禹不再作声,无端神情更是凝然,像是与他脚下的阴影彻底融为了一体。

“……之前碰见过你大嫂。”蓝烟预计此生都不会跟他再打交道,所以选择把所有的话一次性说完,“她说不觉得你和你兄长是坏人,只是家庭的惯性太大,她没能抗争得过。我也不觉得你是坏人——当然也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毕竟自己的初恋太烂,也会显得自己没什么品味。”

蓝烟说完等了等,陈泊禹始终不再出声。见他似乎已经没话了,便转身朝着河对岸走去。

旁边有长椅,陈泊禹退后两步,几分仓皇地坐了下来,以手掩脸。

还是三年前,梁净川过生日,他去他家里吃饭。

那天没注意到别的,单单注意到了蓝烟。高中时见过的那个清瘦寡欢的女生,成年之后出落得更加清绝离尘、遗世独立。一整晚,他都没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他状似无意地找梁净川打听,问她学的什么专业。

梁净川说书画修复,现在在缮兰斋实习。

他从一些纪录片里,稍稍了解过这个职业,脱口而出:这么枯燥的专业。

梁净川说:枯燥吗?以有限换永恒,你不觉得挺酷吗。

后来他开始追求蓝烟,三个月过去,进展缓慢,那天下午,她在修画,而他一直在看她。

好像是受了启发,他确实在某个瞬间,感受到了某种“永恒”,就好像时间空间不复存在,只有他与她存在的当下。

他把这种感受告诉给了蓝烟,此后不久他再次认真告白,她说愿意试一试。

……他心里一直隐约知道,蓝烟就是被那个瞬间打动,但他故意没有去深思: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怎知不是水滴石穿?凭什么一个瞬间就能决定生死?

他只是抗拒承认,因为那个瞬间的感悟,也只是高仿的赝品。

夜里的雾气,总是多几分阴沉,今日又降了温,春寒料峭。

陈泊禹隔着雾气望过去。

那两个人牵着手,正往远处走去。

他在这一刻,又感受到了某种荒寂的永恒:他活到至今,所经历过的最纯粹的情意,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已经永恒地去往了河岸的彼端。

今后各自分流,永远不会再交汇。

/

上了车,梁净川立即摆出严苛的姿态,点一点手机屏幕:“超时11分钟。”

蓝烟眨眨眼:“那怎么办?”

“怎么办?想办法补给我吧。”

“想我用哪里补?”斗争多日,蓝烟也算有了经验,对付梁净川这种人,要在他最正经的时候发动奇袭。

果真梁净川不自在起来:“……你严肃一点。”

“很严肃啊。”

蓝烟手臂撑住中央扶手,向他倾身,仿佛是认真询问的口吻:“你最喜欢哪里?”

梁净川控制自己目光只停留在她的脸上,保持神情冷峻:“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哪有?”

“没有讲这种话?”

蓝烟又眨眨眼:“谁让哥哥把我教坏了。”

梁净川表情一滞。

蓝烟望着他陡然烧红的耳朵,止不住轻笑,“哥哥这种时候装正经,裤子脱了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梁净川蓦地伸掌,一把捂住她的嘴。

湿热笔划划过掌心,他意识到是她在舌尖轻舔,顿时脊柱过电,呼吸一紧。

手掌挪开,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往回推,肃声说道:“坐好,我要开车。”

“不是正在开吗?”

“……”

“你看,你这里都上高速了。”蓝烟伸掌往某处一覆。

梁净川霍然伸臂将她一搂,阻止她的同时,也为避开自己的视线,无奈说道:“……我投降,行了吗?”

蓝烟得意一笑,“还小瞧我吗?”

“……不敢。”

车子启动,气氛才恢复正常。

梁净川问蓝烟:“你们聊了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陈泊禹并没有想要跟你闹到鱼死网破,所以你们散伙这件事,应该很快要聊出结果了。”

“……他为什么跟你说,而不直接告诉我?”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烟烟,你是不是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蓝烟深感梁净川这个人过分敏锐,“我卖了他一个小小的人情。具体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梁净川转头看她,“你……”

“对我没什么影响,完全是顺手的事,对他用处很大。”

“……烟烟,我真的不需要你这样做。”

“这件事就这样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态,我给你的你就乖乖接受。再啰嗦我要生气了。”

梁净川失笑,“这么霸道。”

“毕竟是哥哥手把手教的。”

“……时速一百,烟烟,你说话注意点,我还没活够。”

/

家庭群里发来消息,蓝骏文说家里书房书柜服役超过三十年,不堪重负,接连两块搁板断裂了。

他预备把书柜打拆换新,请蓝烟和梁净川周末回家帮忙,把高及天花板的书堆搬下来。

这阵降温过后,气温持续回升。

周末日光明媚,确实是搬书晒书的好天气。

书房里提前备好了数个纸箱,梁净川把人字梯支起来,爬上去拿出书本,递给站在下方的蓝烟和蓝骏文。

阳光洒入,浮尘四起。

最上两排的都拿了下来,其余的伸手可即,梯子收起,立到一旁,三人各踞一排,各自往纸箱里敛书。

“唷,烟烟小时候的相册。”蓝骏文惊喜道。

“我看看。”梁净川立马接话。

“不行!”蓝烟飞身去抢,可梁净川仗着臂长优势,先一步把相册抢了过去。

蓝烟立即丢下书本,绕到他面前去,踮脚欲将相册夺回。

梁净川转身,手臂高举着翻开了第一页。

“梁净川!”

梁净川这才把相册一合,笑着丢回她怀里,“小气。”

“……你才小气。”

蓝烟抱住相册,转身,却见梁晓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书房门口。她手里抱着三瓶矿泉水,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蓝烟心脏微悬,“……阿姨。”

“累不累?喝点水吗?”梁晓夏走了进来,将三瓶水搁到书桌上。

随后看向蓝烟,笑问:“相册阿姨能看吗?”

蓝烟点点头,递过相册。

梁晓夏把相册放在书桌上,翻开一页,“唷,这么可爱。这是芭蕾练功服吗?”

“是的。”

“我看姿势蛮标准的嘛,怎么没继续练?”

“吃不了苦。”蓝烟吐吐舌,“掰腿好疼。”

“……这是汇演的时候?四小天鹅?”

“嗯。”

“烟烟你比主演还漂亮呢。”

“……没有没有。跳舞不看脸,看身体条件和技术。”

梁晓夏朝梁净川瞥去一眼,他仿佛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似的,保持着匀速,机械地将书籍一本一本地摆进纸箱——

作者有话说:晚安[害羞]

199个小红包

第53章 chapter53 “我做过梦……”……

“净川。”梁晓夏忽然出声。

梁净川转身, 微低眼睛看过去。

“你小时候的相册,是不是放在你房间里了?也拿过来给烟烟和你叔叔看看呢。”梁晓夏微笑说道。

蓝烟发觉,梁净川那种藏着坏心思时, 欲笑而不笑的表情,也是十成十地遗传自梁晓夏。

她隐约觉得,梁晓夏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可除了刚刚跟梁净川打闹稍有逾距,似乎没有其他地方露出破绽?这一阵也就生日那天回过家,而那次他们两个人都规矩得不得了。

“不知道放哪儿了, 回头有时间找到了再说吧。”梁净川语气平静,一句话打发过去。

书都放进了箱子里, 梁净川和蓝骏文把纸箱垒起来堆在墙根,鉴于蓝骏文的身体状况,这事儿主要是梁净川在做。

蓝烟去厨房拿抹布擦拭灰尘, 正在水槽处清洗, 梁晓夏走过来洗手。

蓝烟稍往旁边让了让,梁晓夏洗完, 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忽压低声音笑问:“烟烟,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闻起来很好闻。”

“您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下一单送到家里来。”

“好呀,那谢谢了。”梁晓夏微笑说道。

蓝烟拿上湿抹布回到书房,擦拭积灰的书柜。

箱子都已经垒了起来,蓝骏文拍拍手,说打扫的事就交给他们两个了,他下去一趟,到对面买两个小菜,准备做饭。

书柜高层蓝烟够不着, 便去拎立在墙根的人字梯。

梁净川先一步将其提了起来,在书柜前方支好,又去抢她手里的抹布:“我来吧,你擦桌子就行。”

蓝烟登时一退三尺远:“家里又不止这一块抹布,你干嘛抢我的,自己去洗一块——你离我远点。”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你妈妈可能发现什么了。”

梁净川不以为意,“发现就发现……”

“我不管。现在开始,你注意保持距离,别跟我说话。”

梁净川笑着“哦”了一声。

随后,梁净川再去洗了一块抹布,一人擦书柜高处,一人擦低处与书桌;一人拿吸尘器吸灰,一人擦玻璃。

梁净川屡次想逗一逗蓝烟,她都紧绷着一张脸,誓死不从的样子。

最后,梁净川拿来吸地机,将地板仔仔细细地清洁了一遍,整个书房空间变得洁然一新。

相册还搁在书桌一角,梁净川拿上机器,正要出去,经过时随手翻开看了一眼。

运气好,恰好是文艺汇演的那一张。

色彩浓郁的老照片,怕吃妆,舞台妆下了死手,腮红不要钱地打,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梁净川笑了声,屈指弹了弹合影里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

茶几上有梁晓夏切好的水果,蓝烟拍去身上灰尘,洗了手,去沙发上坐了下来,拿起一片网纹瓜。

没一会儿梁净川也过来了,她自觉起身往旁边让了让。

梁净川坐下,两人各自吃瓜,中间间隙宽得挤一挤能坐下三个人。

梁晓夏这时从客厅经过,顿步,投来目光,笑说:“刚刚不是还相亲相爱的吗,这会儿又吵架了?”

“……没有,阿姨,没吵架。”蓝烟忙说。

“没吵架就好。你们兄妹两个的相处模式扑朔迷离的,阿姨都搞不清楚。”梁晓夏笑了笑,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厨房去了,独留蓝烟心惊肉跳。

晚上吃过饭,蓝骏文请蓝烟和梁净川参谋新书柜的样式,蓝烟把自己偶尔刷小红书存下来的一些书房装修案例,发送给了蓝骏文。

顿了顿,蓝烟看向蓝骏文,忽说:“爸,其实可以考虑一下重新做个装修。”

蓝骏文一愣。

蓝骏文这人不善钻营,因此哪怕业务能力再突出,奋斗了一辈子,也没混到高层的管理岗,只是一个中层的分管技术的小领导。

好在他们工厂生产的零部件属于细分领域,全国也没几家做这个,时代浪潮起起伏伏,工厂倒是一直岿然不倒,规模有限,也没有扩大的可能性,但效益一直还算稳定。

梁晓夏的工作,则更看实际销量,哪个季度卖得好一些,奖金就多一些。

总的来说,他们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吃穿不愁,略有存裕。

梁晓夏也有套房,是大学城那边还没彻底开发起来的时候买的,算是很不错的一笔投资,但离得远,上班不方便,梁净川本科的时候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之后就长租出去。

前几年,蓝骏文提过一句说要再买套大点的房子,但逢上房价水涨船高,也没这个刚性的需求,这议题就无限搁置了。

后来蓝烟无意间听蓝骏文和梁晓夏盘点资产,两人预留了一大笔存款,平均分作了两份,用以支持她和梁净川未来买房成家。

蓝烟始终觉得父亲是委屈了梁阿姨,现在这套房子,虽说周边配套便利,但到底还是太老了,当年装修水平有限,水电规划也欠缺整体性,住起来总有各种大的小的不顺意。

但梁晓夏好像不怎么在意,她是一个对吃特别讲究的人,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其他的都无所谓了。

蓝烟继续说道:“这些老家具都不怎么舒服,整体都换一换挺好的。”

梁晓夏忙说:“又不是不能住,不用浪费这个钱。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蓝烟认真说道:“您跟我爸还要住上很长时间,整体翻新一下,住起来心情也会变好。”

梁晓夏笑说:“装修麻烦得很,尤其是重装。”

“没关系的,过阵子梁净川不就要离职了吗,他会休息一两个月再去上班,可以让他来负责。”

梁晓夏看向梁净川,“净川你要离职了?”

蓝烟愣了下,她没有想到梁净川还没跟梁晓夏提过这件事。现在她成了一手消息源,这怎么解释得清楚。

但梁晓夏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梁净川“嗯”了一声。

“不跟陈泊禹合伙了?”

梁净川点头。

“你不是有股份吗?这个怎么办?”

“还在谈。初步决定让陈泊禹和他大哥回购一部分,剩余的分期回购。”

蓝骏文问:“离职了准备去哪儿?”

“还没定。有几家公司在找我谈。”

梁晓夏看他:“都是南城的公司?”

梁净川沉吟了一下,“各地的公司都有。还在接触,确定了再说吧。”

蓝骏文:“南城还是不如一线城市发达,就业环境还是要差一些。据我所知,好像就那么一两家公司,跟净川的专业匹配,而且还不见得能提供合适的岗位。”

蓝烟啃瓜瓤的动作慢了下来。

蓝骏文继续说道:“所以净川你别把范围定得太死,国内国外的大城市,都可以考虑考虑,不是一定要局限于南城。”

梁净川笑着“嗯”了一声,并没有对此进一步发表什么意见。

蓝烟也没说话,默默地啃完了这一片瓜,抬眼,却发现梁晓夏正看着她。

视线相撞,梁晓夏也没觉得尴尬,笑一笑就将目光移开了。

蓝烟分享的设计案例,是发在家庭群里的,梁晓夏点开看了看。

而今装修审美日新月异,梁晓夏刷了两张图,还真有些心动,便把话题绕了回来:“我看这种南洋风好漂亮,烟烟,你去槟城看到的那边房子就是这种风格吗?”

蓝烟点点头,抽纸巾擦擦手:“感觉网上的案例很多只是提炼了元素,实际想要装出来一样的效果,很考验设计师的水平和施工落地的能力。”

梁晓夏笑问:“烟烟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风格?”

“我们……”蓝烟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识到这好像是个陷阱,硬生生把“们”字咽了回去,“我都不怎么在家里住的,阿姨你选你喜欢的风格就好。”

“可这里也是你的家呀,哪怕你结了婚,自己买了房子。”

蓝烟心脏一瞬间像被微温的潮水漫过,“……我空闲的时间挑一挑喜欢的风格,发在群里大家一起选吧。”

“好。”梁晓夏笑说。

三言两语之间,重新装修这件事,还真被正式地提上了日程。

时间不早了,留宿与否这个问题,照例又被端了上来。

这回梁净川先回答,说搬了一下午的书,累,懒得开车了,就留在家里睡。

蓝烟知道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的风险,可这段时间,她晚上都是跟梁净川一块儿睡的,他不走,她一个人回住的地方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只能跟着留下。

梁晓夏上一周都在忙秋季新品的设计统筹工作,没怎么休息好,这时候打着呵欠起身,准备洗漱睡觉:“我休息去了,你们也都早点睡。”

“……嗯。”蓝烟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过分杯弓蛇影,总觉得梁晓夏的今天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意有所指。

坐了一会儿,蓝骏文也起身回房间了。

客厅里,余下蓝烟和梁净川两个人。

梁净川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撑腮看着她,似笑非笑。

她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揣上手机起身。

片刻,客厅灯关上了,蓝烟听见梁净川的脚步跟了过来。

好在他也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没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

蓝烟给梁净川发去微信消息。

【blueblue:我要去洗澡。不准伏击我。】

【ljc:放心。】

她心刚放下,接连两条消息发了过来。

【ljc:我的手段没这么简单粗暴。】

【ljc:你会心甘情愿给我开门的。】

【blueblue:瞧不起谁呢。】

【ljc:试试。】

【blueblue:试试就试试。谁怕谁。】

蓝烟拿上睡衣,去浴室洗了澡,给梁净川留了一些热水。

她在床上躺了下来,举着手机,流窜于各个平台搜集装修风格的图片,全部存入新建的相册之中。

耳朵捕捉到门外的声响,梁净川进了浴室。

又刷了一会儿手机,听见他出来了,回了自己房间,此后没了动静。

她不信这个人只是虚晃一枪,等了又等,微信终于来了新消息。

一张照片。

穿着白衬衫和背带短裤的小男孩,手里牵着一只气球,站在公园的喷泉前方。

但可恶的是,脸被梁净川的手指“不经意”地挡得严严实实。

【blueblue:……你好歹毒。】

【ljc:开门即可解锁整本相册。】

蓝烟不回复,但不影响梁净川继续下饵。

【ljc:十秒钟考虑。过时不候。】

随后开始煞有其事地发倒计时:10、9、8、7……

蓝烟拿起枕头猛砸了两下床铺,恨自己没出息。

还剩三秒的时候,截断了他的倒计时。

【blueblue:门又没锁,自己不晓得开?】

【blueblue:动静小点,被人发现你完了。】

她听见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门把手被压下的时候,她心脏也莫名地跟着悬了起来。

洗过澡的梁净川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冷白肤色与英挺五官,都被衬托得更为醒目。

他手指搭在扶手上,欲进而不进的,不知道在等什么。

“……你快进来,要被发现了!”蓝烟低声催促。

他这才将眉骨一扬,走进屋,反手带上了门,把手里的相册丢到她的床上。

“咚”的一声,又吓得蓝烟心脏高悬,“你可不可以动静小一点!”

梁净川笑了声,仿佛在嘲笑她没出息。

他人走到靠窗的书桌那儿就停了下来,后背靠住桌沿,抱臂而立。

蓝烟看他一眼,身量那么高挺的一个人,站在那里,实在太有压迫感。

“……自己坐。还要我请吗?”

“坐哪里?”

“椅……”蓝烟怕他拖椅子又拖出震天动地的声响,只好伸手拍了拍床沿。

梁净川这才走了过来,在她手掌拍过的地方坐下。

——身段高得很。

蓝烟不理他,翻开相册。

这一整本都是他单独的照片,集中于小学一年级到四年级之间,可能升入高年级以后自主意识变强,对拍照这件事也多了一些排斥。

梁晓夏把他教育得很好,养育得也很细心。每张照片,衣服都是干干净净不见一点污渍,服装做了搭配,发型也很用心,不是那种普遍见于小男孩身上的短寸圆寸,而是需要用心打理、定期修剪的微分碎盖。

透白的皮肤,大大的丹凤眼,刷子一样的长睫毛。如果捏一捏他的脸,他会不会生气地把脑袋扭到一边。

他面对镜头总是不笑,微微抿着唇,显得有些拘谨,可坐立都挺直脊背,像个家教严格的小王子。

蓝烟每翻一张都要在心里惊呼可爱,又时不时抬眼同眼前的人做对比。

他的脸完全没长残,褪去小朋友的稚嫩之后,就如宝剑开刃,淬出雪意一样锐利的英俊。

只是性格……她忍不住叹气,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贱兮兮的样子的。

梁净川仿佛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手臂撑着床沿,低着眉眼看她,笑而不语。

翻到最后,出现了两张他初中时候的照片。

仿佛是陡然快进到了下一个阶段,他穿着初中校服衬衫,面对镜头时,已然有了少年感的锋芒,却还不如高中时候那样雪亮耀眼。

像是一夜风雨之后,刚刚破土而出的一竿青竹,仍然细弱,可已能窥见日后可参风月的清标孤拔。

蓝烟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把这两张照片翻拍下来。

一只手直接抽走了相册,快得她阻止不及。

梁净川笑:“翻拍是另外的价钱。”

“……”

“拿你的相册换。”梁净川这才暴露他的真实目的,“公平交易,江湖规矩。”

蓝烟伸臂欲夺,梁净川立即把相册拿远。

她不敢抢夺出太大动静,只能瞪着他。

他笑看着她,仿佛她同意不同意的,他都无所谓。

蓝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靸上拖鞋,一步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把早些时候收进去的相册拿出来,重重地拍在梁净川的腿上。

梁净川信守规矩,也就把自己的递还给了她。

蓝烟闷头拍完照片,随手设置成了跟他的聊天背景,再看梁净川,他低着头,盯着一张照片看了好久。

她倍感好奇,还是没忍住凑过去。

那是一张她与她妈妈邱向薇的合影。

坐在公园的草地上,七岁的她穿着红色格纹的背带裙,被邱向薇搂在怀里。

那时候的邱向薇,大半时间都待在医院里,照片拍摄于蓝烟生日的那一天,邱向薇陪她去了趟公园。邱向薇精神不支,只坐在草地上看着她,她一直蹲在地上,在迎风瑟瑟的车轴草丛中,一棵一棵地寻找着四叶的三叶草。

那也是邱向薇陪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梁净川轻声说:“装修之后,以前的痕迹就都会消失了。”

蓝烟把头低下来,下巴抵在他背上,“我心里的痕迹不会消失。”

梁净川不说话,转过头来亲了亲她薄薄的眼皮,“你和阿姨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

“她比我漂亮。只是生病让她脸都浮肿了。”蓝烟伸手,从他身侧绕过去,轻轻摸了摸照片上的脸。

“我想她现在应该终于可以放心了。”蓝烟轻声说。

梁净川揽了揽她的肩膀。

有比喻说亲人的离世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雨,她想她再也不会滞在雨中,偶尔淋湿眼睛,也可以迎着风不畏惧地往前走。

又看了一会儿,蓝烟伸手将这一张翻了过去。

同梁净川一起看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似乎没她预料的那样害羞。

六岁生日,背景是餐馆的某个包间,大人小孩挤作一堆,蓝烟穿蓬松纱裙,带纸质皇冠,身旁挤了个男孩,快门按下瞬间,在转头看她。

梁净川点一点这个男孩:“这是谁?”

“幼儿园的同学。”

“他是不是站得太近了。”

“……你连六岁小孩的醋也要吃?我连他叫什么都忘了。”

梁净川轻声一笑,忽然凝住表情,侧头,竖起食指立在嘴唇前面。

蓝烟登时屏住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她以极低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客厅好像有脚步声,听见了吗?”

“没有……是不是阿姨起来了……你快回自己房间!”

“现在出去不是被逮个正着。”

“那怎么办?”

“等等。”

蓝烟大气也不敢出,而就在此刻,搁在梁净川腿上的相册滑落了下去,砸在地板上,“咚”的一响。

蓝烟吓得心脏停拍,急忙俯身去捞。

而梁净川火上浇油,在此刻笑出了声,蓝烟立马伸手去捂他的嘴,却未防力道太重,直接将他推得身体往后一倒。

他伸臂在身后撑住,看着蓝烟,她侧着脑袋,警觉的兔子一样,表情严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手掌蒙住了他的鼻息,掌心一股甜扁桃的香气,或许是护手霜的味道。

梁净川原本只想逗她玩,现在却忍不住要进一步。

霍然伸臂,将蓝烟腰肢一搂,身体往后倒去,她也身不由己地跟着趴了下去。

蓝烟立马伸掌撑住他的胸膛,想要坐起身,他手指把她垂下来的发丝捋到她耳后,低声笑说:“没人出来,一开始就是骗你的……但接下来如果出声,就不一定了。”

“你想干什么,你赶紧回……”

手掌按住了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按下去,呼吸在她鼻尖滞留一瞬,直接含住她的唇。

挣扎想起,手腕被缚,她被抱着翻了一个身,变作仰躺。

梁净川俯身,手指分开她的五指,紧紧扣住,压在她的枕头边上。

当他有心想要禁锢她,她没机会可以逃脱,绝对的力量是天罗地网,他日益精进的吻技也是。

蓝烟四肢绵软,很快放弃抵抗,或许是她过分害怕,总觉得心跳声响得惊人,于是下意识拉起薄被,将他们两人完全罩了进去。

躲在密闭的黑暗里,很快缺氧,只能掀开来大口呼吸,又嫌呼吸声太大,而不得不自己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梁净川笑得身体微颤,她立即轻咬他的嘴唇警告:“你小点声音!”

“不要。”

“我求求你,你快回自己房间……”

“那你拿出一点求人的姿态来。”

“哥哥……”

“更不会答应你了。”

“……混蛋。”

嘴再次被堵住,夺尽她的呼吸之后,又流连于她的颈项。他最清楚她的耳垂有多敏感,稍一吮吻,她顷刻便会化作一摊水。

他的体温和气息,都在进一步消解她的意志,明知危险,悬崖勒马才是正途,可已经顾不上了。

“……把灯关上。”她气喘吁吁地说。

梁净川伸臂,揿下床头柜旁的开关。

黑暗放大了刺激,肌肤在微凉的空气里,经他手掌一触碰,便会引起接连不断的震荡。

蓝烟手掌抱着梁净川的脑袋,紧紧咬住嘴唇,阻止要从喉间逃逸的声响。

梁净川的呼吸,深入潮润的罅隙之间,鼻梁每一次点蹭,她的神志就溶解一分。

她忍不住伸手去搂他的肩膀,轻颤的声音几不可闻:“可以了……”

梁净川摇头,“我帮你,烟烟。我没带东西。”

“……在你房间?”

“我房间也没有。”

“……说好了以防万一呢?”

梁净川轻笑的呼吸如雾气浮荡,引得她脊背发紧,“……不是你让我规矩一点吗?”

声音消失,他专心取悦,回应她忍不住支起膝盖的夹—蹭。

腹底仿佛被植入了一颗不断收缩的熔岩的核心,坍塌之后,轰然爆发。

梁净川立即回到她的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蓝烟神思涣散,呼吸更是凌乱,明知危险,还是忍不住出声:“我做过梦……”

“嗯?”梁净川把耳朵凑到她唇边,想把她的声音听得更清楚。

蓝烟搂住他,把发烫的脸藏到他的颈窝里,“……在书桌那里,你……”她声音愈低。

梁净川讶然,“站着?”

“嗯……”

他轻笑,“什么时候做的梦?”

“……某个变态舔我眼泪那天。”

他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难怪你半夜不睡觉。”

蓝烟不作声了,隔了一会儿才好似不情愿地承认:“……我第一次做那种梦。”

“噢。我的荣幸。”

她以牙齿轻咬他的皮肤,表达不满。

骤觉天旋地转,是梁净川伸臂将她抱了起来,赤脚踩地,一步走到书桌旁,单手将东西往一旁一推,腾出空间,让她坐上去。

他手掌撑在桌沿上,向她倾身,“这样?”

蓝烟咬唇,摇摇头,手臂垂落,揪住他T恤下摆,往上一掀。

他配合地伸臂,将上衣脱了下来。

蓝烟搂住他,把脸贴上他的颈侧,不再说话。

梁净川手臂紧紧箍住她的腰,挤入双膝之间。

发力时,肩胛骨微微隆起,她手掌挨上去,沿路往下,挨住了一片肌肤,低声说:“这里是前锯肌,像鲨鱼的腮……以前画人体,我最喜欢画这里。”

即便隔着布料,亦可将他所感知到的,同等的反馈给她,尤其她还残留上一次火山喷发后的余响。

她好像在燃烧。

若动静太剧,桌脚会发出吱呀声,梁净川不得不控制自己。

声音、动作、呼吸……一切都需小心谨慎,但人之所以能够感觉到禁忌的刺激,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限制。

梁净川后背皮肤生出薄汗,声音也变得黯哑,“烟烟……”

蓝烟手掌撑在身后桌面上,对抗着颠簸,无暇以声音应对。

“……现实跟你梦里的,还有哪里不一样?”

他看见蓝烟嘴唇开合,但没有听清,低头凑近,让她再说一遍。

她却不肯作声了,直到他以牙齿予以刺痛的拷问,她吸口凉气,才颤声再次回答。

梁净川适时抬头,这次成功捕捉到了她轻如蚊蚋的声音,只说了两个字:更大。

他顿觉血液逆流,忍不住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明明知道答案,还是要再问一遍:“哪里?”

进一步突破语言的禁制,好似也是一种堕落的本能。

黯淡光线里,看见蓝烟睫毛轻颤。

下一瞬,她张开嘴,衔住了他的食指。

梁净川脑中嗡响,看着手指一节一节地消失于黑暗与湿润。

水声含混。

他使蓝烟足跟踩住桌沿,两手按她嶙峋膝盖,紧紧并拢。他咬紧牙关,额角和颈侧青色筋脉浮现。

即便不能到最后一步,蓝烟给予的如此直观的视觉展示,做了弥补,叫他毫不费力就能联想。

她睫毛缓缓抬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因为这一眼,他感知到一种绝望的痛感——仿佛气球被崩到极限,下一刻就将破裂。

她声音的质感,与他手指所感知到的,几乎一样,仿佛是融化的薄荷糖浆。

“哥哥……”

脑中骤然响起“啪”的一声,气球撑破,他也被从绝望中拯救。

梁净川伸臂,将蓝烟紧紧拥入怀中,急促喘气,好像刚浮出深海的人,急需以浮木为支撑。

空气里一股清咸而微腥的气息,蓝烟知道场面一定十分棼乱。不管是黏潮的布料,抑或是她打湿的小腹。她暂且忍住了没有去管,因为她的整个心脏,也仿佛濒临爆裂的边缘。

窗帘没有拉满,留下了巴掌宽的一条缝。

室外的夜色漏了进来,恰好投在他的侧脸上,像从铅云的裂缝里,洒进来的一束月光。

梁净川抬头,拊住她的后颈,让她低下头来。

他们在“月光”里接吻——

作者有话说:晚安[害羞]

199个小红包

第54章 chapter54 这么快就给我老公……

梁净川伸长手臂, 将放在书桌另一头的纸巾盒拿了过来,接连抽出四五张。

厚厚一沓,按在蓝烟的小腹上。

蓝烟低头:“……我讨厌你。”

梁净川轻笑:“怎么又讨厌我了。”

她有多喜欢跟他做, 多喜欢这个过程中的各种体—液交换,就有多讨厌事后清理。

偏偏这还是在家里,没法让梁净川抱她去浴室,并一手包办。

但没办法,湿黏内—裤贴身,比脸上糊了一张打湿的口罩还要让她难受。

双腿落地时脚底发软, 梁净川有所预判一般,适时伸手扶了一把。

蓝烟见他扬手, 预备将纸巾丢进桌角的垃圾桶里,忙低声道:“不要丢在这里!”

梁净川看她。

“丢洗手间……不行……还是丢你自己房间去吧。”

梁净川哭笑不得,“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还敢让我无—套……”

蓝烟立马捂紧自己的耳朵, “梁净川!”

梁净川微扬眉梢, “你应该庆幸我还有点理智。下次不许说这种话了知不知道?”

蓝烟垂眸点点头。

这种时候倒还有点妹妹的样子。

梁净川正满意自己的教育成果,却见蓝烟把脸转到了一边, 以一种故作的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我确信自己能够承担后果才说的。”

“……哦。结婚证省了,直接出示B超单是吧。那我是真要被叔叔打断腿。”

蓝烟没有憋住笑。

梁净川将纸巾丢进垃圾桶, “我一会儿带出去。”

“……那你明天也要早一点自己拎下去扔掉。”

“不扔怎么样?难道他们有翻垃圾袋的癖好吗?”

“让你扔你就扔。”

“好好好。”

梁净川抬手打开了台灯,灯光骤亮,蓝烟不好意思去看梁净川赤裎的上半身,不自在地扯了扯已经整理好的衣服,“……我去洗澡,你先待着。”

“不让我回房间啊?”

“一起出去等着被一网打尽吗?”

梁净川忍笑。

蓝烟打开衣柜门,从抽屉里迅速地找了件干净的贴身衣物,团进掌心, 往外走去。

开门前最后一次转头警告:“躲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那要不我躲进衣柜里?”梁净川笑得两分不正经。

蓝烟开了门,将自己的行为包装为临睡之前去上厕所,她向着走廊那端看了看,客厅里一片昏暗,家长的主卧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稍稍放下心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有客厅相隔,只要不是过分剧烈的声响,例如摔门、蹦迪,基本不会吵到家长。她也试验过,在自己房间里正常音量播放电视剧,客厅里是听不到的。

蓝烟快速做了清理,回到自己房间。

梁净川已经把T恤穿上了,撑臂坐在书桌前,正在翻看她的相册。

某种比两人初次上—床还要强烈的害羞感骤然来袭,或许因为刚刚的事,也或许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异性真正进入她的房间。

她轻咳一声,“……你可以去洗了。”

梁净川“嗯”了一声,合上相册起身,随手拎起垃圾桶里的黑色塑料袋。

“热水还有吗?”

蓝烟点点头。

“好。那你休息吧,我洗完直接回房间。”

“……嗯。”

梁净川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了她一下,往外走去。

蓝烟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关掉书桌上的阅读灯,抖一抖乱作一团的薄被,在床上躺了下来。

没过多久,听见梁净川离开浴室回了自己房间,关门的声音之后,外面一片寂静。

蓝烟打开微信。

【blueblue:睡了没?】

【ljc:准备。】

【blueblue:你有东西落我房间了。】

【ljc:放你那儿就行,你随时可以看。】

【blueblue:不是说相册。】

【blueblue:来一下。】

【ljc:好。】

蓝烟迅速放下手机,朝里侧躺。

片刻,听见门被轻声打开又关上,梁净川轻缓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停在了床边。

“什么东西落下了?”他问。

“……这么明显你看不见?”

梁净川更困惑。

蓝烟翻身平躺,看向他,不满意他这种时候脑子突然不好使,没好气地说:“我。”

“……噢。”梁净川嘴角微扬。

蓝烟抬臂捉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拽,他身不由己地在床沿上坐下。她倏尔起身将他抱住,声音轻轻地说道:“……陪我睡。你明天早一点回自己房间。”

梁净川轻笑:“我妈要是有事去敲我房间门怎么办?或者她心血来潮突然早起,当场抓获。”

“我负责。”

“你这种时候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