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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的天翻地覆。

丝毫不给沁贵人一分颜面。

好在什么也没查出来。

甚至发现沁贵人如今的安全,都是她小心谨慎的结果。

要不是她把大部分银钱都给了手底下人,大家不会这么尽心办事。

皇上冷声道:“一群狗奴才,竟然把沁贵人大部分财物都卷带到自己手中。”

不等皇上说出处罚,柳沁立刻百般求情。

拉扯一番后,此事才轻轻放过。

出了柳沁住处,皇上微不可查地松口气,对附近守卫道:“加强巡视,不要让可疑之人进入。”

众人立刻答是。

梁公公小声道:“陛下,刘贵人处?”

“软禁起来,不用管她。”皇上猛烈咳嗽,显然气急了,“一切封赏暂时搁置。”

这就是要把事情压下去?

这种处理方法,对刘家人来说,堪称噩梦。

若跟沁贵人那般,从里到外都查了,才能证明清白无误。

刘贵人这种不管不问,才是最要命的。

皇上,皇上不会放任不管的。

等风头一过,就是刘家被灭满门的时候!

这个道理,刘家还是明白的。

全家上下跟无头苍蝇一般。

以前交好的世家此刻都在远离,等他们再等到消息。

跟刘贵人私通的进士,已经尸首分离,被拿起喂狗了。

“暂时不动我们,是皇上还要面子。”

“等沁贵人孩子生下,等外面不再议论,我们就完了。”

同样完蛋的还有钟家。

为了平息事端,勤政殿下令。

说是钟贵人没了孩子,得了失心疯,这才污蔑其他人。

钟父被革职,钟贵人直接被禁足。

此令一出,倒是止住些谣言。

“都说了,皇宫守卫森严,刘贵人怎么可能生出别人的孩子。”

“原来是宫妃争宠,这也对。”

“只有蠢货才信!”

“皇上为了面子,这帽子硬带上去啊。”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对钟,刘两家来说。

几乎是灭顶之灾。

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一个方法。

那就是拖沁贵人下水?

还是算了吧。

他们都要祈祷沁贵人的孩子是皇上的。

否则皇上必然震怒,到时候一丝活着的希望都没了。

当然了。

他们要是必死无疑。

那死也要拖着沁贵人一起去死。

两家跟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门路,谁不想求得一线生机!

钟家还好。

但刘家那边,明眼人都知道皇上的想法。

还是那句话。

他母亲,他亲弟弟,他老师周太傅。

还有朝中的老臣,诸如连老将军,以及近来有功之臣苏清。

皇上饶过谁了?

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没招惹他,只因为功劳过盛,就被多番整治。

何况你刘家这种情况。

对刘家来说。

似乎只有等死一条路。

死。

还是全家一起死。

不行,绝对不行。

那逃?

刘家有些边缘族亲,立刻携带细软逃跑。

但大部分人全都被拦到京城内,不让他们离京。

理由是刘贵人刚诞下皇子,皇上不忍他们骨肉分离,所以不能离京。

这理由谁会信?

刘家顿时更加慌张。

就在刘老爷准备扯沁贵人下水时。

有人找了过来。

钟家。

这两家死死盯着对方,看对方犹如死敌。

先是刘家害的钟贵人孩子滑胎。

然后是钟家拿出刘家罪证。

但现在,只能坐下来详谈。

钟大人道:“若我们再不联手,就真的要全家灭门了。”

联手?

如何联手?

钟大人破釜沉舟道:“还记得永晟三年四月,发生了什么吗。”

刘老爷怎么不记得。

但是叛军入城。

皇上南逃。

等等?!

冷静下来后,却发现只能这样搏一搏了。

明知道全家要等死。

不如找个机会?

但凭借他们两家。

怎么可能成事。

钟大人一咬牙:“随我来一个地方。”

四月初八深夜。

距离事发一天时间。

朝廷天翻地覆。

他们倒是忘记一件事。

那就是海万州的船只已经下水了。

消息正放在翰林院里。

刘大人跟着钟大人来到一处小院。

这是?

等两人走进去,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的主人正是苏清。

刘大人跟苏清虽见过,但没说过几句话。

只听苏清道:“只因本官造出新船,皇上就有意杀我。”

“这种皇帝,实乃昏君。”

此话说到刘大人心坎上。

他终于明白过来。

刘家,钟家,还有眼前的苏大人,都被皇上逼的不得不反!

苏清开口道:“我本来以为只能等死。”

“但刘贵人的孩子出生,倒是让我想到一个主意。”

不管外面传言如何。

但刘贵人生下来的这个皇子,就是皇帝唯一的儿子。

如果皇上病逝。

那谁是唯一的继承人?!

刘大人呼吸急促。

仿佛看到一条康庄大道就在眼前。

到时候孩子年幼,必然要有亲信心腹掌权。

有谁比自己这个当外公的更合适?!

至于是不是皇上的种不重要,这确实是他外孙啊。

都说苏大人聪明,果然如此啊!

但是皇宫守卫森严。

皇上身边更是常年有三百护卫。

谁能近得了身?

苏清看着焦急的刘大人,再看着同样慌张的钟大人。

刘大人道:“你们也不想想办法!”

位置还没坐上去,就开始发号施令了。

但在刘大人看来,他这里才是解题之法。

两人要靠着他才能活下去!

这两人必须想办法。

钟大人皱眉。

他也是今日才接触到苏清的。

苏清说扶持刘大人的外孙时,肯定犹豫过。

但对比直接去死,还是这个方法好些。

可这位刘大人,似乎也没那么好相处。

“这瓶药,跟皇上常吃的很像。”苏清拿出一个小瓶子。

钟大人被打断思绪,跟刘大人同时认出这个瓶子。

益气养神丸。

皇上常吃的那种。

要不是这个药,皇上身体会更差。

不少老臣子都想要,但皇上吝啬得很,只少少给出一些。

这件事同样引起不少老臣不满。

刘大人嗤笑:“每次吃药,皇上都让身边人随机拿出一粒喂狗试药。”

“确定无误后,才会自己吃。”

“你这方法根本行不通。”

苏清笑:“事在人为。”

苏清继续道:“这药是救命的药,如果皇上喘不过气急需用药,还来得及试药吗?”

刘大人心脏狂跳不已。

对啊。

这药是救命的。

好几次皇上喘不过气,都是立刻吃了药缓解的。

这种紧急情况,是等不了试药的。

速效救心丸嘛。

肯定是出事了立刻吃。

等一会再吃,尸体都要凉了啊。

刘大人把药丸揣在怀里。

只等一个机会。

如今看来,只能让孙公公出马了。

朝中关系盘根错觉。

刘贵人能成为宠妃,既有自己的原因,也有上下打点的缘故。

孙公公就是刘家的座上宾。

金银珠宝收了无数。

这个时候,也该有点用了吧。

孙公公跟刘大人秘密见面,脸色极为不好,开口便是:“刘大人,你是想早点死吗?都跟你说了暂时不能见面,等找到机会我会帮你求情。”

如果被皇上知道,他们出事见面,以皇上的疑心程度,自己彻底完了。

梁公公对他恨之入骨,肯定会踩踏一脚。

刘大人却冷笑:“我们全家就要完了,这个还顾得了什么。”

“对了,我女儿的事,也多亏孙公公帮忙。”

“否则我还没有外孙呢。”

孙公公气急,拍案而起:“不要胡说!”

“怎么是胡说。”刘大人威逼道,“还是那句话,反正我们家要满门抄斩,只是时间问题。”

“不会,我说我会求情。”

“求情?就你?太后,铮王爷,前些日子的连老将军,苏清。”

“他饶过哪个!?”

孙公公沉默。

皇上做事,他们都懂的。

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旦皇上知道,刘贵人私通的事,跟他有些联系。

他就完了。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刘大人放下一瓶药,让孙公公脸色难看。

等刘大人详细说了,他才咬紧牙关:“然后呢?”

孙公公坐直身体,然后扶持刘大人的外孙。

太后,刘贵人,刘家掌权。

至于他。

更是头功。

世人因利而聚,自然因利而散。

皇上以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做诱饵,吸引来的,自然也是这种人。

真心为皇上考虑?

这不是笑话吗。

这位刻薄寡恩的,什么时候为下面人考虑过。

孙公公拿走毒药,满脑子都是如何行事。

更要避开梁公公跟齐内官。

巧的是,这两位最近有事,并不多在勤政殿内。

伺候皇上吃药的差事,只交给他了。

伺候吃药没问题。

但皇上经过刘贵人的事,似乎也没什么事,能让他如此着急。

就在此时。

刘大人求见。

皇上直接道:“不见。”

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

无非想求情。

可他恨急了这些人,怎么可能让他求情!

去死还差不多!

再看着新船下海的奏章,皇上难得有一丝笑意。

太监进来再报:“陛下,苏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苏清。

本就心情极差的皇上,此刻对苏清恨意只增不减。

若不是这个女人胆大妄为,引得其他女人轻浮浪荡。

说不定也不会有后宫这些事。

果然,女子就该好好待在后宅。

出来为官,就是败坏社会风气!

“见她。”

“一个女子,整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都是这种女人,搞的女不像女,男不像男。”

皇上又道:“以后所有女子,都要学三从四德,大街之上若有女子抛头露面,就该打死!女子乡试!更是提都不要再提!”

说着,再次剧烈咳嗽。

进了勤政殿的苏清听到最后这句话,知道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似乎是想告诉她。

你不是想让女子做官,女子读书吗?

做梦吧。

朕不仅要废了她们的功名,还要把她们拘禁在家中,永世不得翻身!

皇上似乎想看到苏清恼怒生气。

但苏清没有生气,只是手拿一封信件,笑眯眯道:“皇上,微臣有要事禀告。”

“什么事。”

苏清继续笑:“跟沁贵人有关。”

“原来沁贵人的母亲与苏家有亲,算起来,我竟是沁贵人表姐。”

“故而想求见沁贵人,以叙亲戚之情。”

皇上紧皱眉头。

苏清跟沁贵人有远方亲戚这事,他自然知道。

但苏清来京城一年多,从未攀亲。

怎么突然说起来。

是突然说起来,还是早就私下有联系。

要是私下有联系。

那沁贵人宫殿的严防死守,似乎有了答案。

沁贵人背后之人。

是苏清?!

若是这样。

那沁贵人的孩子,难道也不是自己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皇上的呼吸急促,手捂着胸口。

这次变成苏清观察皇上了。

其实她什么也没说。

但某些人的疑心病,就要把自己害死了。

苏清轻笑,眼神都是嘲弄:“沁贵人也没什么娘家人,有微臣这个娘家人,很多事就好办了。”

皇上吃了粒怀里的益气养神丸,终于平缓呼吸,冷声道:“你一个小小官员,何故跟朕的妃子攀亲。”

“还是想结党营私?”

“你苏清,不早就在结党了吗?!”

皇上刚要说苏清罪名,就见她诧异道:“微臣没有跟铮王爷结党。”

说完,就见她脸上浮现不好意思的笑意:“微臣跟铮王爷走的近,是因为心悦他。”

“只是王爷婚事由陛下做主,我们也不好擅自开口。”

什么?!

苏清跟晏铮州?!

苏清走上前,笑着道:“我们在广乐府时便已熟知。”

“本来以为此生有缘无分,没想到皇上召我来京。”

“铮王爷身量高大,长相是一等一的俊美,就连声音都是举世罕见。别说他战神的称号,实在是世间少有。”

“既然今日提起,还请皇上做主,给我们赐婚。”

“可好?”

苏清的每一句夸奖,都像是敲在皇帝心脏上。

当初朕让你进宫,你闹了那么大一出不肯进。

现在为了朕的弟弟,竟然主动开口。

凭什么?!

朕哪里不如晏铮州!

哪里不如这个弟弟!

苏清也好,旁边不吭声的孙公公也好。

都看得出来,皇帝对晏铮州的嫉妒之心,已经要冲破心脏。

“苏清!”

“等你嫁人,你还能做官吗?!”

皇帝问的,不是你还能做官吗。

问的是,你这么喜欢做官的人,会为了晏铮州放弃官位?!

他不信。

凭什么苏清这样的女人,也会为了晏铮州放弃官位。

晏铮州凭什么值得。

“做不做官,都不影响我想要个他的孩子。”苏清轻蔑一笑,似乎意有所指,“他应该能生孩子的吧。”

“陛下,您说呢。”

皇帝眼前一黑,整个人近乎昏厥。

最后这句话直戳他的内心。

那就是后宫三个有孕的妃子,没有一个怀了他的孩子。

没有一个!

苏清看向孙公公,盯着他的袖口。

孙公公立刻上前给皇帝喂药。

熟悉的药瓶,熟悉的药,已经来不及的找人试了。

可孙公公整个人颤抖,根本喂不进去。

苏清施施然上前,接过药瓶,在皇帝渴望的目光里,喂他吃下药丸。

等着皇帝的,不是熟悉的呼吸平缓,心跳慢慢减慢。

而是一种无以言表的窒息感。

吐出不来,咽不下去。

这是药吗?

你们给朕喂的是什么。

皇上盯着孙公公,见他不同寻常的慌张,睁大眼睛直接倒在龙椅上,彻底没了呼吸。

苏清把药瓶还给对方,开口道:“还不宣御医。”

宣御医?

这,这还有必要吗?!

第89章

御医还是来了。

面对尸体束手无策。

太后文武百官乍闻皇上病逝,第一反应是不信。

但想到最近发生的事。

再有皇上的身体,似乎也正常了?

太后面容悲怆,已然泪如雨下,眼里是极恨的。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儿子早上还好好的。

上午怎么就病逝了。

还突发心疾。

为什么?!

御医查了又查,只说皇上身体本来就不好,突闻噩耗,一起气血翻涌,连益气养神丸都没能救回来。

太后哭的泣不成声。

勤政殿众人无不跪地痛哭。

等太后眼泪擦去,似乎已经想到谁是凶手。

当时勤政殿内。

只有孙公公,苏清。

以及原本想要求见的刘大人。

刘贵人,刘家!

如今这时候,除了刘家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听说一个时辰前,刘大人还求见了。

此刻宫外的刘大人,整个人血液冰冷,脑子却极为活跃。

皇帝真的死了。

苏清到底用的什么方法,真能把人气成这样。

连试药都来不及试。

这个女官,还真有点作用。

以后自己掌权,倒是要提防她。

刘大人心里乱成一团。

他知道,很多事情要变了。

看着来召见他的太监,正是太后的人。

刘大人精神一震,有种想跑的冲动。

但对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刘大人到的时候,苏清已经在回话了。

太后问的问题,无非是他们在聊什么。

苏清并未说谎,只道:“聊了微臣与沁贵人有亲,想要拜见。”

“还有海船的事,以及臣跟铮王爷的婚事。”

孙公公也跪在一旁,证明苏大人所言非虚。

但只聊这些,皇上怎么会心悸而死。

必然有原因。

太后像是老了许多,眼睛死死盯着刘大人。

丝毫不在意苏清跟晏铮州的关系。

在太后心里,刘大人已然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刘贵人的事。

皇上怎么可能突发疾病。

刘贵人私通闹的满城皆知,一直是皇上心病。

不管有没有罪证,太后已然把这件事记到刘大人头上。

眼看太后眼神越来越阴冷。

刘大人寒毛直立,直接道:“太后退居幕后已久,只怕糊涂了。”

“陛下出事,臣又不在这里。”

“不在?”太后冷声道,“在与不在,有什么区别。”

别说太后这么想。

但凡听到皇帝死讯的人,都这样认为啊。

皇上什么心悸而死,明明就是被气死的。

现在有什么事,能把皇帝气成这般?

唯有刘贵人跟那个私生子的事的!

而刘家做此事的理由也充足。

只要皇上死了。

就不好追究他们刘家的事情。

毕竟刘贵人的孩子,是皇帝明面上唯一皇子。

想到这点,对刘大人的怀疑显然更深。

刘大人汗如雨下,急着看向苏清。

从四月初六,到今日四月初八。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竟然把太后她老人家给忘了。

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且,他还有后手。

甚至是临时起意,布置的后手。

只听外面来了一队人马,急切报:“不好了!太后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

太后身边女官训斥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吴将军来了!就在京城外,还带了五千着甲的士兵!”

皇帝病逝,总兵进京很正常。

但着甲?!

还五千人?!

另一边的刘大人已经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他也是做官的人,怎么会那样蠢。

以为皇帝没了,自己就能扶持外孙坐稳位置。

就在听到皇上去世的第一时间,他就想到礼部左侍郎的女婿吴将军。

也就是统率十万近卫军,接替连老将军的吴大人!

这位可是最会攀炎附势的。

皇上在位的时候还好。

如今这种情况,他必然会权衡利弊。

看来这位吴将军很是聪明,知道该选哪一边。

是早就被皇帝削弱势力的太后。

还是他这个掌握唯一皇子的国丈。

刘大人的笑已经止不住了,笑着对同样跪着的孙公公,苏大人招手:“跪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累了,快起来吧。”

太后脸色大变。

只见孙公公还真起来了。

倒是苏清一动不动。

刘大人也没理,他只等着太后自己想明白过来。

有皇子,有兵权。

他还怕什么?!

刘大人甚至往勤政殿内的软塌上看了看,又朝龙椅看了看。

原本的死局,不仅解开了!

还让他闯出一条通天大道!

太后也是夺权出来。

焉能不知如今的局势。

赶到皇宫,想送皇上最后一程的文武百官听到吴将军的消息也傻眼了。

尤其是经历过四年前叛军进城的官员,已然抖如筛糠。

只有顾从斯扶住几位老臣,让他们不要太过慌张。

但这种情况,怎么会不慌。

疯了,一切都疯了。

“必然是刘大人想着鱼死网破,害死陛下,跟吴将军勾结。”

“下一步,就是扶持小皇子上位?”

“那,那还是个婴儿啊。”

“刘大人倒是年富力强。”

“顺昌国怎会如此!”

勤政殿外的文武百官瞬间分为两派。

一派跟吴将军一样,立刻倒戈。

让太后绝望的是,这些倒戈人,都是皇上近来极为信任的。

他们能对皇帝溜须拍马,也能对刘大人溜须拍马。

只要自己的位置不变,那做什么都行。

他们心中只有利益,没有忠义二字。

另一派陶阁老,李尚书这些老人,还有顾从斯这种官员,全都死咬着不松口。

只支持太后,并要求查明真相。

“国之大计,不能落在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手中!”

勤政殿内。

皇帝的尸体已经没人去管。

太后气的发抖。

刘大人施施然坐下,显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孙公公思索片刻,还是站在刘大人身边。

苏清倒是没再跪了,她只立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外面文武百官的争吵传进来。

殿内刘大人,已然开始游说,他笑着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也是聪明人,顺昌国如今不易,您也不容易,何必计较那么多。”

“您娘家被冷落多时,实在可惜,咱们共同抚育小皇子长大,岂不是极好。”

“陛下当年就是您一手扶起,再扶您的孙儿坐稳皇位,您就是尊贵的太皇太后,天下间谁都越不过您。”

太后被这样的忤逆之话气得发抖,指着刘大人道:“你在说什么?!朝中怎么会有你这种臣子!”

“那个杂种也能跟我的孩子相提并论?!”

人人都知道,刘贵人的孩子并非皇帝亲生。

她怎么可能扶持一个小杂种。

刘大人不愿意了。

怎么就小杂种了,那是他亲外孙!

“是吗,可吴将军似乎支持朝中唯一的小皇子。”刘大人笑嘻嘻道,彷佛已经胜券在握。

太后看着他的态度,更加生气。

不行,她绝对不可能同意。

他们害死自己的孩子,还要扶持一个杂种上位。

“一群乱臣贼子!朝中怎么能容你们!”

刘大人慢悠悠道:“如果是连老将军带着近卫军,我自然办不成,但吴将军什么性格,皇上还不知道?”

太后愣住。

这确实是皇上造的孽。

连老将军多忠心啊。

就算没有连将军,还有晏铮州。

对。

她还有一个儿子。

虽然不如皇上聪明,却是最忠心的。

“吴将军?他比铮王爷还厉害吗?”太后冷声道,外面众人也听到了,“等铮王爷带兵,你们这些人全都死于刀下!”

听到铮王爷的名字,刘大人等人慌乱片刻。

战神的名号,谁能不怕?

给他时间,一定能带人攻入城内。

苏清忽然幽幽道:“他早就没了实权。”

此言一出,太后刘大人都看过来。

一个人脸上写了绝望,另一个人脸上写了狂喜。

“这也是皇上的安排啊!”

“战神怎么了!战神没有实权!”

话已至此,刘大人再也不隐藏自己的想法,直接推开殿门,对着外面跪倒一片的文武百官道:“陛下薨逝,唯有扶持陛下唯一的皇子继承大统方是正理。”

“诸位觉得呢?”

孙公公赶紧跟出去,

“不行!”

“你这个乱臣贼子!”

“自是如此,只是皇子还是襁褓婴儿,应该由国丈监国才是。”

“没错,我们都听刘国丈的。”

“你们在胡说什么,那根本不是陛下的孩子!”

“陛下死因成谜!尚不能安歇,若不查明真相,岂能早早拥立新君!”

“怎么就不是陛下孩子了?你们的意思是说,有人给陛下戴绿帽子,这怎么可能啊!陛下都没惩治刘贵人,实在是无稽之谈。”

文武百官不仅吵架,更要动手。

外面打成一团。

太后只觉得那些谄媚之人的话如此熟悉。

当初在皇帝身边,就是这么奉承她儿子的。

太后哭倒在皇帝尸体上,忍不住道:“糊涂啊!你糊涂!”

知道你是为了收拢手里的权力,知道你要把朝中换成自己人。

但这些奸佞之人,始终是个祸患!

怎么就不懂呢!

哀家屡次劝你,都被你当耳旁风。

如今哀家没有权力,你弟弟也没有权力。

谁能帮你报仇雪恨,谁能救救皇家血脉。

太后痛哭流涕。

实在不知怎么就走到这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苏清走到身边,低声道:“太后娘娘,不要过于悲伤。”

“或许还没到死局。”

自吴将军消息传来。

苏清的存在感极弱,只有涉及铮王爷时才说了句话。

太后看着她,忽然想到,苏清也是个不进谗言,一心为国为民。

“你有什么办法?!”

苏清低声道:“唯有给铮王爷兵权,如今陛下已逝,朝廷之上您最大。”

“您写了密旨,我伺机带出,让铮王爷迅速掌兵,营救您与陛下,让罪人绳之以法。”

太后勉强冷静下来:“你如何能出去的?铮王爷如何掌兵?最近的军队,就是十万近卫军了,是由吴将军领着。”

“您不用担心,平时我也是要出去的。至于近卫军,您也不用担心近卫军听不听话。”

“那可是广乐府带出来的将士,是铮王爷组建起的队伍。”

苏清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又递上纸笔,催着太后写密旨。

太后已经没有办法,身边女官虽然迟疑,却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不到片刻,密旨写完,被苏清袖在手中。

勤政殿外,两派臣子打的有来有回好不热闹。

苏清出去时,跟顾从斯微微点头。

这里暂时交给他了。

吴将军还带着士兵守在京城外面,更放出话来,他们只听刘大人的话,还请朝廷另立新君,让顺昌国归于平静。

这话堪称无耻。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成为新君,谁来把持朝廷?

吴将军的话摆明了要支持刘大人。

他的岳丈礼部侍郎等人也不装了,起身威逼其他大臣。

在他们眼中,自己已然胜券在握。

吴将军今年不过三十六,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立这样的天功。

今日过是实在跌宕起伏。

先接到皇上驾崩的消息,再接到刘大人密信。

还好他做出正确选择。

这般从龙之功,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不过他多问了一句:“铮王爷在何处。”

虽然铮王爷没有兵权。

但近卫军多信服他。

可再想想,有那样的皇帝兄长,对铮王爷是不公平的。

现在人没了,他说不定很高兴啊。

此时的晏铮州全身带着玄甲,正是战场上那一身。

他在等苏清的消息。

此刻的勤政殿外。

刘大人对苏清并无多少提防。

在他眼中,苏清他们是一伙的,甚至是她提供的毒药,听孙公公的意思,还是她亲手喂得药。

这女人实在太狠。

怪不得皇上不能留她。

再想到新船的利润,也确实是不能留的。

苏清只当没看到他的表情,通过齐内官的人递出密旨。

再经由宫中侍卫送到晏铮州手中。

密旨一到。

晏铮州带着马豪等人,直接前往京城之外,直面所谓的吴将军。

而苏清也跟宫中侍卫首领见面。

这侍卫首领已经被副手杜天材捉住,直接道:“苏大人,他有意勾结刘大人,被我们兄弟们生擒了!”

要说宫中这些好手,一部分是京中子弟精挑细选而来。

另一部分便是近卫军里的将士。

后者的武力值自不用讲。

他们对苏大人铮王爷的信任非比寻常。

自苏大人秘密联系他们,他们便听从两人命令。

今日宫变,便立刻警醒起来。

现在既有太后密旨,他们一定听令行事。

可以说想要掌握宫里侍卫力量,以及城外近卫军。

除了有太后密旨之外,必须是侍卫将士信任之人。

是把命交给声名狼藉的其他朝臣。

还是交给对他们极好的苏大人铮王爷。

人人都知道怎样选。

侍卫副首领杜天材更知道怎么选。

当年在南江县,苏大人是救过他们命的!

等苏清带着侍卫来到勤政殿外时,刘大人脸上带了欣喜。

苏清啊苏清!

太好用了!

苏清径直走到殿门前面,环视一周。

苏清身后的侍卫杜天材直接给了孙公公一刀,立刻尸首分离血溅当场。

原本吵闹的勤政殿外立刻鸦雀无声。

这?

这是干什么?!

刘大人问道:“苏大人!你这是?!”

苏清又朝杜侍卫点点头,指着人群礼部左侍郎等人:“礼部左侍郎,工部左右侍郎,吏部王大人周大人孙大人。”

刚开始,大家还不知道苏清什么意思。

只见她说一个人的名字,身后侍卫便捉一个,直接捆起来丢到一旁。

说到工部左右侍郎时,众人看向刘大人,他就是工部左侍郎啊!

侍卫们并不手软,直接把人捆了。

定睛一看。

但凡被捆起来的官员,都是喊刘大人为刘国丈,支持婴儿为新君的。

“疯了!你疯了!”刘大人骂道,“苏清!你在干什么!别忘了吴将军随时会破门而入!”

这话提醒众人。

吴将军是支持刘大人。

如果他得知宫里的情况,肯定立刻进京!

苏清轻笑:“正如本官奉太后命接管宫中侍卫一样,铮王爷已经去接管近卫军了。”

近卫军?!

近卫军会听吴将军的,还是听铮王爷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的!

陶阁老等人长舒口气。

顾从斯也站出来,同苏清汇报方才的情况,又点出几人名字,皆是对刘大人谄媚之人。

事已至此。

已然是清算的时候。

苏清对顾从斯道:“礼部先去收敛陛下尸体,好生安慰太后娘娘。”

说是安慰,实则稳住。

顾从斯明白,带了心腹进入勤政殿内。

而刘大人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对吗?!

明明一切都是苏清的主意,她却当上忠臣了?!

“苏清!你装什么!今日之事,分明是你谋划的!竟然敢把我捆起来?!”

此言一出,漫长哗然,只见苏清淡定道:“刘大人随意攀咬,可想过后果。”

“攀咬?!不是你跟钟大人说,我们都是必死之人,不如搏一把?!”

说到这,刘大人忽然卡壳。

他要怎么讲?

说毒药是苏清给的,苏清喂的?

孙公公已死,已然全无对症。

钟大人呢?

看到苏清的眼神,就知道钟大人估计也没命了。

而且别看闹成这样。

皇帝的死因还没攀咬到他们身上。

要么追究刘家趁着皇帝死了,逼着太后赶紧立新君。

要么事情全都抖出来,害死皇帝的罪名按上来,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家。

这两个罪名哪个严重,还用得着说?

再说,害死皇帝这事,已经是既无人证也无物证。

明明是她的主意。

她却直接撇干净了!

还直接立场转变,要来收拾他?!

刘大人只觉得遍体生寒。

似乎察觉到什么。

他一时哑言,其他文武大臣显然也发现什么。

别的不说。

苏清方才能来去自如就很奇怪。

说不定真跟刘大人有勾结。

但这会能戳破吗?

自然不能啊。

戳破苏清的立场,只会把她推向刘大人那边。

默认她跟刘大人对立,便是忠臣良将。

就是保护他们的。

勤政殿外众人,多数人看不明白情况,直接骂刘大人:“不要污蔑苏大人!苏大人是看不得奸佞小人。”

“大人锄奸,你竟然敢泼脏水。”

陶阁老看出什么的,眼里只有复杂。

皇上已经死了。

再追究下去也没有意义。

苏清直接拿下刘大人,还能控制住侍卫跟近卫军,就是保住他们这些人的命。

也是保住朝廷体面。

原本处于下风的忠臣良将们,此刻终于翻身,继续殴打那些忤逆之人。

太后走出来,看向刘大人的眼神带着怨恨,直接道:“刘家忤逆犯上,害死皇帝,满门抄斩!”

“还有刘贵人跟那个孽畜!全都杀了!”

刘大人立刻挣扎,大骂苏清手段毒辣。

他家彻底完了,他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大家一起陪葬!

岂料苏清却对太后拱手:“太后娘娘,陛下死于心悸,御医可以作证,跟旁人无关。”

“依臣看,刘大人趁机起势,不过是投机取巧。皇上之死,不见得是他人之手。况且稚子无辜,还请太后三思。”

苏清这话出口。

在场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为什么?!

不管皇帝死因如何。

不管你跟刘大人有没有勾结。

趁机灭门不是好事吗?

但不得不说,刘大人看到苏清求情,真的冷静下来。

方才一味阿谀奉承的官员,本以为自己被绑起来定然会死,现在也有了生机?

毕竟苏大人都为刘大人求情了。

那他们更不致死啊。

但这样做,是为什么?

苏清淡定道:“陛下去世,朝中自然有乱象,但若因一时糊涂就灭人满门,扼杀无辜稚子,实在有违天道。”

“顺昌国高祖皇帝以德治国,臣等铭记于心。”

苏清其实不知道高祖皇帝是不是以德治国。

但哪个皇帝没讲过这些话,编就编了,大家还能拆穿吗。

果然,原本闹哄哄的朝臣们,似乎都没意见。

苏清这样做,对朝臣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若皇上太后的意思。

今日之后必然血流成河。

他们习惯如此高压的统治,有人能松口气,是件大好事的。

本来对苏清发号施令有些不满的大臣,此刻都闭上嘴了。

苏清再次强调:“如今当务之急,是皇上的丧事,太后娘娘您说呢。”

苏清话音落下,看向礼部剩下的人。

他们立刻开口劝说,请太后娘娘先顾及陛下丧仪。

一场混乱无比的闹剧。

就在苏清的主持下落幕。

闹到最后,死的好像只有皇上跟孙公公?

就连刘大人以为必死的钟大人都一晃而过。

他也好好的?

苏清是妇人之仁,还是想放大家一马。

不管为什么,但所有人莫名安心。

因为发生了天大的事,苏清也不会随意要了人的性命,更不会只听阿谀奉承。

别管忠臣奸臣,这样的上位者,太让人安心了。

再说,真正的妇人之仁,能见血之后如此淡定吗。

她是亲历过战争,广乐府几个县失守,还亲自去前线的官员。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她跟皇上太后不一样。

她这个上位者,讲理。

等铮王爷将吴将军斩于马下,苏清控制住吴家全家后。

大家更加肯定这个答案,苏清只杀该杀之人。

不过听到铮王爷的消息,有些人无比期盼他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现在朝廷上。

皇上已死,他所谓唯一的皇子还是个婴儿,压根不是他的种,太后根本不认。

只有铮王爷年纪正好,能力也不错。

由他主持大局,大家信服。

但文武大臣,尤其是殿前闹事的大臣们有个疑问。

铮王爷回来,会不会顺着太后的意,把他们都杀了?

若是这样,还不如让苏大人继续掌权。

反正太后如今最信任的,就是苏大人,甚至还听苏大人的劝解。

一面是晏铮州的正统身份。

另一面是苏大人的治下之法。

大家都想要啊。

巧的是,他们好像都能得到。

因为小道消息说,苏大人跟铮王爷正谈婚论嫁。

以苏清户部四品官的身份掌权,大家或有不服。

但若是王爷未婚妻身份,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这般夺权,铮王爷什么想法?

此刻在京郊整顿近卫军的晏铮州并无想法。

他甚至刚知道苏清是自己未婚妻。

倒不算意外。

他早知道,苏清会用这层身份做事,无非是早晚的事。

只是,他还是那个问题。

苏清接近他。

到底是因为这个身份足够便利。

还是因为他本人。

想来,好像是后者。

苏清却主动给他送送来一封信:“未婚夫晏铮州亲启,皇宫安稳。”

落款是未婚妻苏清。

算了。

答案不重要。

重要的是,苏清已然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苏清拿着玉玺,身边站着顾从斯。

原来玉玺这样小,这样轻。

“你说,平定天下,使百姓安居乐业,要多长时间。”

顾从斯不知道。

苏清道:“五年,最多五年的时间,顺昌国百姓要过上好日子。”

第90章

永晟八年,四月十一。

从初六到现在,只过去五天时间。

京城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皇上驾崩。

然后是刘贵人她爹趁机闹事,想把来历不明的“皇子”推上皇位。

太后甚至怀疑皇上是刘大人暗害的。

但御医说为心悸而死,并无证据,好像是说益气养神丸用的太晚,故而没用。

反正不管怎么样,刘大人趁机夺权,还伙同近卫军吴将军,以及孙公公等人一起逼宫。

还好太后写了密旨,给了苏清跟晏铮州两人。

他们一个控制住宫中侍卫,一个把近卫军降服。

解决这场难题。

否则朝中必然大乱。

现在能维持住,算是幸运的。

否则皇上的葬礼都不能办。

苏清特意请了周太傅担任葬礼主事,他主持大局,朝中果然没什么意见。

原本有些人对苏清有些微词,不明白为什么是她来掌权。

但铮王爷先表明这是自己未婚妻,自己在外领兵不能插手政务,她来帮太后处置刚刚好。

再者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

那就是即将临盆的沁贵人。

沁贵人亲自向太后禀告,希望苏表姐能出入宫中,自己如今只信任表姐。

太后还沉浸在丧子的悲痛里,无暇顾及这些。

再则苏清人品不同,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跟铮王爷也两情相悦,还跟皇上说过。

现在又是沁贵人的表姐,自然信她。

沁贵人怀着她儿子的唯一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人。

只要她高兴,其他什么事都不重要。

此刻已经没人再提刘贵人的孩子。

他们母子两人还能活着,就是靠苏清求情。

不过据说他们两个过的不算艰难,产妇婴儿该有的东西,他们全都有。

有太后准许,沁贵人作保,再加上王爷未婚妻身份。

苏清暂掌大权,是再合适不过的。

这让跟着苏清做事的户部官吏们傻眼。

尤其是郭高杰卫温韦两人。

本来只是在户部给苏大人打下手。

这下好了,直接在勤政殿翰林院内阁打下手。

不过以他们的能力,也确实能做得了这些事。

只是有一个人越过他们,跟在苏大人身边。

顾状元顾从斯。

刚开始大家还在想,这不是苏大人前未婚夫。

这样不尴尬吗?

甚至有人报给铮王爷,但铮王爷偶尔回来一趟,对此并无意见。

可见是他们心脏,所以看什么都脏?

不管怎么样,周太傅跟太后,以及礼部众人负责先皇丧事。

其他各部倒是陷入诡异的平静。

除了按照要求参加祭拜活动,其他事情,似乎没什么变化?

也不对,还是有变化的。

之前那些阿谀奉承上位的进士全都被冷落。

参与刘大人逼宫的人也都关到牢里。

苏大人提拔不少有真才实学的。

不拘年纪,不拘官职。

年轻的官员她提拔,年迈的,中年的,她都提拔。

这些人本以为自己仕途无望,突然被调上来顶缺,只会更加尽心尽力。

陶阁老等老臣子,也多了些优待。

至少这些六七十的老头去勤政殿议事,不用再站着了。

等到皇上二七祭礼时。

朝廷风气焕然一新。

三七下葬时,朝野上下风平浪静。

死了个皇帝而已。

又有什么稀奇的。

他跟天底下百姓没什么区别,死了就死了,其他人还是照常吃饭照常睡觉。

唯一真心哭泣的,只有他的母亲,一直被他排挤的母亲。

苏清跟晏铮州站在皇陵前,看着愈发苍老的太后,低声道:“别难过。”

晏铮州想说,他不为皇上离开难过。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指的不是他。”

指的不是皇帝。

是太后。

不要为这种偏爱难过。

反正人都死了。

晏铮州沉默,开口道:“我为别的事难过。”

晏铮州看了眼后面的顾从斯:“他怎么还在你身边。”

苏清无语。

另一边大着肚子的柳沁,被人搀扶着跪拜。

她跟刘贵人孕期,先后只差了一个月左右。

今日四月二十八,御医都说,就这两天的事了。

但太后执意让她参加下葬仪式。

柳沁头上冒着虚汗,不好露怯。

苏清上去扶住她,柳沁道了句谢,艰难完成仪式。

等到下午回宫。

柳沁便发动,整个人疼的死去活来。

宫里御医产婆全都备好。

原本过度劳累悲伤的太后竭力起身。

苏清都震惊了,赶紧吩咐人把软塌收拾出来,让太后半躺着等:“女医说还要等一会,您先歇歇。”

太后见这里安排妥当,这才放心。

半躺着的她死死盯着屋内,听着沁贵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只想知道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一定要是皇子。

否则她儿无后了。

四月二十八深夜。

啼哭声传来。

“是个公主。”

“恭喜太后娘娘,沁贵人诞下一位公主。”

本就强撑着的太后眼前一黑。

怎么是个女的。

为什么生个公主。

苏清无奈,请刚松口气的御医过来诊脉。

宫内瞬间乱成一锅粥。

消息传到宫外,各家面面相觑。

该说什么好啊。

皇上没了。

大儿子不是他的。

沁贵人的孩子应该是他的,但却是个公主。

这怎么办?

要么拥立一个没有皇家血脉的“大皇子”。

要么看着小公主长大,这也不合适啊。

倒是皇亲国戚等人兴奋不已,已经盘算着谁家孩子年纪合适,可以继承过去。

突然有人道:“铮王爷还在呢,难道能越过他?”

众人沉默。

而且他未婚妻苏清把持朝局,这一个月以来,朝中大部分人都唯命是从。

若晏铮州登基。

多数人都会同意。

甚至不少人越想越觉得可行。

虽然不知铮王爷政务水平,但有苏大人在,也错不到哪去。

到时候一个管政务,一个去打仗,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么一想,反而比扶持一个婴儿好多了?!

以苏清的野心,让她以皇后之名掌权,她必然乐意。

到时候,不管她想做什么都很方便。

这条流言起来。

后宫也好,朝堂也好,明显更听苏清的话。

尤其是女子乡试一事。

各地都送来奏章,说他们这里也想开女子乡试,可惜没有女秀才。

但请苏大人放心,明年本地童试,一定会招女子考试。

广乐府山阳府皋青州喜笑颜开。

他们这三个地方都有女秀才,所以今年乡试,肯定有女子的!

都不用苏清推进,下面各地便忙碌起来。

想来等到明年,各地女子童试便会蜂拥而起。

就连一些观望的人家,都会起这个心思。

苏清听到郭高杰说这话,并未十分开心,反而脸色有些凝重。

苏清问顾从斯:“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先皇的。”

永晟三年二三月份。

顾从斯答。

“他那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郭高杰那时候还没见过陛下,自是不知道,他也有点好奇。

进到勤政殿内周太傅,陶阁老等人听到这个问题,皆有些沉默。

以他们的年纪,可以说是看着先皇长大的。

先皇从一开始便刚愎自用,极爱面子,只听阿谀奉承的吗?

自然不是。

最开始时,他还能为弟弟晏铮州争取来不少物资。

他的性格,也是一点点变化的。

苏清看着各地的揣摩上意的文章,很难不警醒。

她还没说什么呢,各地就顺着她的想法,赶紧举办女学,要推动女子科举。

但凡是个人,被这么多吹捧,被这么多人顺着。

只要有个念头,便有人赴汤蹈火去办。

短时间还好。

时间一长,很难保持本心。

倒不是说这些人做的事不对,而是太对了。

久而久之,必然沉溺。

怪不得很多皇帝晚年的时候容易昏庸无道。

苏清道:“以后这种阿谀奏章,全都打回去,有事说事。”

“所有拍马屁的颂圣文,一律发回原地。”

周太傅眼中带了欣赏。

陶阁老有点恍惚。

今夕是何年,他怎么在苏清身上,看到先皇祖父的身影。

若她以皇后之尊,掌握朝堂,对顺昌国来说必然是幸事。

苏清发现她这些话,倒是让朝廷不少臣子更加认定,她就是适合做皇后掌权的人。

那自己是皇后,谁是皇上?

晚上晏铮州来时,苏清看了看他。

想来他也听到沸沸扬扬的传言。

时至今日,两人也该讨论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先皇已经下葬。

太后听到沁贵人诞下公主后,便缠绵病榻。

柳沁也是不管这些的,她有女儿便已知足,那个侍卫守在左右,别无他想。

满朝文武觉得他们两个应该当皇帝皇后。

就连皇亲国戚都没什么意见。

似乎皇位对他们来说,已然唾手可得。

苏清想到那些奏章,想到很多事,她主动问晏铮州:“你想当皇帝吗。”

岂料,晏铮州反问:“你想当吗。”

他们两个深知。

即使登基。

掌握实权的,也是苏清,唯有苏清。

人人要挣的皇位就在眼前。

苏清要坐上吗。

勤政殿内空荡荡的龙椅就在中间。

苏清在此地办公,从未多看。

今日女子科举之事,朝野内外的传言,让她不得不看过去。

要当吗。

这不是晏铮州需要考虑的问题。

是她苏清的抉择。

苏清自己都笑了。

这好像是个不用思考的问题。

如今一切形式,都在把她推向那个位置。

可她这么做的话,岂不是成了另一个先皇。

如果是这样的话。

她做这一切的目的,就变得可笑起来。

苏清翻开自己写的一份计划。

五年内,恢复民生,休养生息。

让民有所居,居有所安。

这一晚。

苏清又梦到自己的姥姥。

姥姥穿着朴素,说着今天治了多少病人,说新社会新时代更好。

等苏清醒来,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她有自己的答案。

至少现在,她要扶持沁贵人的女儿,那个昨天出生的婴儿当“继承人”。

至于孩子长大如何,就看她长成什么样了。

反正这个封建皇帝,她是不会当的。

一个皇帝死了,并不是终点。

赶紧发展民生才更重要。

马上五月份。

有些地方,快要收第一茬麦子了。

哪有什么功夫管你什么皇帝不皇帝的。

统统给我收麦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