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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身高八尺,一身精瘦的腱子肉,晒得黢黑的脸庞,却难掩五官的凌厉与風采,头发高高束起,野性的眼眸春风得意。

“渴死我了!”他下了马,大刺刺地走到水桶旁舀起一瓢凉水,仰着头一饮而尽,水滴顺着脖颈划入衣领。

张淼一看这人的气势就知道这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位了,急忙挤个笑容往前凑:

“这位就是卫将军吧?您在边关的事迹可真是英勇神武,大梁国的江山社稷您功不可没。只是这日子不凑巧,给您办的接风宴,京城这边还在筹备,您看要不随属下小吃一顿?准不会怠慢了您。”

什么雜七雜八的。他还说着呢,卫霄就毫不在意地直接翻身上了新马,自打到了京城,他嘴就没合拢过,笑得很是猖狂:

“吃饭?哪有空吃饭!你们没媳婦吗?老子要回家找媳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张淼:“……”

望着男人挥鞭飞驰而出的背影,他风中凌乱。

“驾!驾!驾!”

卫霄舔着唇,在京城的闹市跑过,直奔将军府。

本来能再早些回来的,但那玄羯国大王的嘴实在硬,始终不肯说出二十八年前那因为和大梁国奴隶私通而怀有身孕,越过边境逃到苍峦县澧家寨,又被捉回去的圣女尸体葬在何处。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这个叛徒!和你娘一样……都是叛徒!”玄羯国的大王兴许看出了他的身份,唾弃道。

卫霄懒得理他这茬,则说:“什么叛徒?老子就是大梁国人养大的,何来叛徒一说?”

他最后也没惯着他,直接一顿大刑伺候,顺便让那小王子围观了一通。那小王子实在懦弱,见父亲被如此对待,心生恐惧,立刻报出了卫霄想要的消息。

卫霄在玄羯国镇压怨灵的枯井中找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好好安葬后,磕了三个响头,以报生身之恩。

就此,无牵无挂,回家找媳妇。

卫霄翻身下马,把马鞭扔下,那门口的管家愣了一下才认出他,转而喜悦地大声喊道:“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段枫玥在房中刚给孩子哄睡,骤然听见了,还以为产生了幻觉,可两声过后,那叫喊仍在持续。

“卫霄……”他恍惚地唤了声,手忙脚乱地站起。

复杂的情绪还没感受到,眼睛先一步湿润了,段枫玥连外衣都没穿好,就急匆匆地推开房门。

卫霄远远地看见段枫玥从房中跑出来,站在院子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里衣,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小脸瘦成了巴掌大,桃花眸通红地瞅着他,不可置信似的不敢再进一步。

“傻了?”卫霄猛地冲上去,捧起段枫玥的脸就狠狠咬了一口,像饿虎扑食,“傻蛋!你男人回来了!”

如此真实熟悉的触感,段枫玥存在眼眶里的泪珠一下就掉了下来。

他抱着卫霄的胸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真的,是真的……不是梦。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受重伤昏迷了,快让我看看……你……啊!”

段枫玥正在卫霄身上胡乱摸索,泪眼朦胧地关切着,却在下一秒直接天旋地转,被卫霄捏着腰直接扛起来了。

当着院中众多看热闹的奴仆的面,卫霄急色似的往厢房跑,好像明天不活了。

他不要脸地大吼:“媳妇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想干你……别的一会儿再说!你先让我痛快一把!”

第36章 专程回来死在你身上。……

“……这是京城!不是你的土匪窝!你把我放下来, 都瞅着呢,混账!”段楓玥一下把眼淚收了回去,气得狠狠拍衛霄的肩膀, 却没什么用,还是被人扛着挤进厢房,扔在了床上。

段楓玥喘着气抬起上身, 就见门砰一声关上了, 衛霄一边扯裤子一边猴急地爬上床, 猛親段楓玥的脸:“媳婦你真香,就是这个味儿!”

“嗯!”男人身上带着风霜的味道,段楓玥被親得一边躲一边哼唧,双手双腳一起掙紮,推衛霄的胸膛, 嫌弃得不行:“洗澡!洗澡!”

“洗了!”衛霄喘着粗气在百忙之中理直气壮地大吼一声,“在上个驿站洗了, 不脏……你这裤子怎么这么难解?”

他动手动腳的,把段枫玥摸得大汗淋漓,气喘籲籲, 像是被烧了一身的火,一阵空虚从身体内部传来,慢慢的身体软了,眸中泛起水汽, 他瞅笨手笨脚解自己裤子的卫霄,声音染上了情欲的色彩:“这是个死扣, 得从那边解。”

“行了!”总算解开了,卫霄欢天喜地地叫一声,又急匆匆地压上来。

“你等等……你等等!”段枫玥却在緊要关头多了几分不自在, 他咬着唇竟然有些难为情。

胸口大开,身下也光溜溜地呈现在男人炽热的目光里,他捂着胸口,腿緊紧并着,声音小得和蚊子似的:“自打生完如意,我身子有点……嗯,和以前不一样,你看看,你还喜不喜欢?”

最后一个字差点咬了舌头,段枫玥抖着睫毛把头一偏,漆黑的长发柔软地散落在床上,手犹豫着松开了,腿也是。

“你……嘶。”卫霄以为段枫玥生孩子时受了不少罪,得了什么嚴重的毛病,屏气凝神打眼一瞧,立刻深吸一口气,眼花缭亂得直发暈,伸出手。

段枫玥听不见他的下文,心抖了三抖,白着脸刚要穿衣裳,敏感的地方就被手指碰了,卫霄饿虎撲食一样撲上来,狠狠啃了一口段枫玥的脸,手也摸上了段枫玥的胸膛。

“嗯!”段枫玥激灵一下身子立刻酥了,卫霄在他耳边深深喘气,咕噜一声十分粗鲁地吞了口唾液,真情实感地感叹:“媳婦,这么久不见,我怎么感覺你越来越浪了?”

“……”段枫玥什么难堪的心思都没了,他狠狠瞪了这个不要脸的泼皮一眼,“你才浪!你看什么都浪!”说完他又嘀咕,“就是颜色有点深……哪儿浪了。”

卫霄比刚才更迫不及待了,又紧紧地搂上来,身子热得直硌人,预想而来的是多么剧烈一场巫山云雨。段枫玥咽下一口唾沫,在卫霄挨上来的时候又推他:“你别……等会!”

三番五次被拒绝,卫霄磨着牙把头抬起来,唇边还有水渍,烦躁地嚷嚷:“又咋了!你男人要憋死了!你就一点不想我?你可真是……唔唔唔!”

他跟着怨夫似的还没说完,就被段枫玥抱住了脑袋,直把他的嘴往胸膛上压,段枫玥耳尖通红说:“你别跟以前一样没命似的弄我,这么久没有……我身子受不住。”

他半句假话都没说,甚至等不到卫霄真刀实枪上阵,就遇到了困难,太生涩了,比第一回还要涩。卫霄用尽全身解数,把段枫玥弄得脸埋在枕头里哼唧,身子发抖,都差点意思。

“这可怎么办……”媳妇在眼前,摸得着看得见,还愿意给他吃,可是他就吃不上,卫霄丧头耷脑的,覺得人生都灰暗了。

“你别弄我了。那边,抽屉,里面有油。”段枫玥浑身都湿透了,卫霄太厉害,还没怎么着呢,只是用手,就讓他全身筋疲力竭,眼前发白。他实在受不住了,急中生智想了个法子。

卫霄立马直起身子去拿,胳膊伸老长都没拿到,可是又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段枫玥,干脆单手捏着段枫玥的腰往身上一扔,顺势抱住。

段枫玥被他一颠魂都没了,生怕掉下去,赶紧缠住:“你疯了!”

卫霄大刺刺走到镜子前,没说话,低着头翻,汗液顺着额头滑入脖颈,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讓段枫玥发暈,迷迷糊糊想到:这狗东西怎么不脱衣裳,离家久了,玩上衣冠禽兽那一套了。

翻了好几个抽屉都没找到,卫霄啧了一声,开始在段枫玥的梳妆台上亂翻,随手打开一个匣子,里头是个小香囊,还有厚厚的一叠纸。

十分眼熟,像是段枫玥给他寄信的纸。

自从通信阻断后,卫霄就再也没收到段枫玥送来的信,一时间心痒痒,很想看他写了什么,也不找油了,顺势拿起。

“孩子生了,是个男孩,长得像我,还没长开就能看出好看得紧。幸亏没像你,要是像你就完了,匪气横生,吓退旁人三里,上学堂都没人跟他玩。”

卫霄刚念了几句,趴在他肩膀上的段枫玥一激灵,猛地回头,却又不小心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赤裸裸的身影,捂着眼大叫一声,打卫霄的手:“你乱翻什么,不许看那个!快点放下,不是找油吗?你不做了?不对……别在这儿待着了!”

卫霄手被他打下去,又换了一张,这张有点褶皱,是湿了又晒干的,上面的字迹初时端庄,后来越来越潦草,简直像是拿不住笔了似的:

“已经三个月没有消息了,信怎么也送不出去。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说给我掙功名挣诰命,其实就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京城不要我了。你那么欺负我,让我给你生孩子,你要是敢丢下我自己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段枫玥看到他看这张,更急了,欲哭无淚地挣紮,想从他身上下去:“你混蛋,你一回来就欺负我,我都说不让你看了!我不要跟你做了,我要下去,你放我下去!”

“……好好好,不看了,不在这儿待着了。”卫霄回神,深吸一口气,快速把剩下的几个抽屉翻了。

他拿着油把段枫玥抱回床上捧着脸親,亲着亲着段枫玥就哭了,卫霄心疼地又把他的眼泪舔掉,段枫玥破涕为笑:“你真讨厌。”

他把脸埋在卫霄的胸膛上,一边用手指在卫霄的锁骨上画圈,一边声音很柔软地说,“你回来时我刚把小如意哄睡。他的名字是我取的,叫卫懿,小名是如意,万事如意……早生了一个月,小时候有点小,现在养着养着大了些,一会他醒了,给你看。”

段枫玥靠在卫霄的怀里,两个人又黏黏糊糊地说了会话,说如意生下来就那么大点,跟猫似的,他抱在怀里都心疼,整日想法子给他调身子。还说如意这小孩不会喝奶,请了好几个熟练的奶娘,都能呛着,只有喝他的奶才不会呛着。他还会做衣裳了,如意的虎头鞋是他亲手做的,白桦说跟外面匠人做得一模一样呢。

卫霄听下来觉得心又酸又痒,狠狠亲了段枫玥脸蛋一口,道:“媳妇,你真厉害!”

他这辈子就想像个人一样真正活一遭,有家,有媳妇,有个小孩。而这一切,都是段枫玥给他的。

卫霄以为段枫玥会和以前一样,离了家和亲人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他急着从边关回来,好让段枫玥有个依靠。可真到回来了,卫霄发现,段枫玥把什么都做得很好。

越看段枫玥越喜欢,卫霄老毛病犯了,忍不住动手动脚,段枫玥被他勾得身上的痒意重新燃起,气喘吁吁地抬起身子搂住卫霄的肩膀,低头瞅,难耐道:“轻一点,嗬……再揉一会,不行呢。”

有了油,卫霄总算可以一展雄风,找回了以前在澧家寨那种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一味和段枫玥厮混的滋味,在床上来了两回,还嫌不够似的,又把段枫玥抱到窗下的小榻上。

段枫玥汗涔涔地靠在墙上,不断有悠长的虫鸣声从头顶的窗缝上钻进来,已经是傍晚了。卫霄越来越兴奋,像是这辈子就做这一回了,把全身的劲儿都往他身上使。

他扶着桌子的边缘才没掉下去,忍不住骂道:“你慢点!都三个时辰了,再不停,外边人笑话!”

“笑话什么?是老子府里的人,就得把嘴管嚴实了。”卫霄混不吝的来了句,呼吸越来越急促,头昏脑胀的,就快升上顶点时,段枫玥突然挣扎起来,直起身子,慌乱地指着他的腰叫道:“血!血!有血!”

卫霄愣了一下,迟来地感觉到一丝疼痛。比起痛感,他更在意的是被打断的舒服。

他颦着眉毛把一直穿着的上衣一脱,扔在地上,腹肌上和胸膛下方缠着厚厚的白布,此时随着腰腹的前后摆动,大片大片的鲜血在白布上晕染开。

“你受伤了?还这么严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把段枫玥看呆了,他不愿意再做,抖着发白的唇就要起来。卫霄啧一声又把他按下去,比刚才的动作还要激烈:“没事儿,待好了,腿抱着。”

段枫玥被他弄得几乎说不出话,又心疼又气,只能瞪着他骂,声音细碎:“你、你就是…活牲口!伤口都扯开了,还不要命似的干……啊!轻点,疼!”

卫霄被他骂笑了:“老子边关没丢的命,就是专程回来死在你身上的。”

第37章 祖母!他不能跪!

夜半三更, 房中烛火幽幽燃起,空气中弥漫着事后潮湿暧昧的昏黄气息。

段楓玥叫人重新拿了干净的棉布和金疮藥,輕輕把衛霄腰上已经被鲜血浸染成深黑色的布条拆开, 横跨腹肌的竖形傷口褐色结痂已经裂开了,狰狞着冒出鲜血,像是一道裂谷。

布条揭下时, 和血肉模糊的残留结痂勾连在一起, 段楓玥都不敢用力, 仿佛揪连的是他的心。

他一邊拆一邊生气,想骂衛霄,却又舍不得:“你就是色中饿鬼,真死在我身上了怎么办?都裂开了……”

失血过多,衛霄也有点发虚, 嘴唇都白了,但回味着刚才的美妙滋味, 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两声, 去牵段楓玥的手,想亲一口:“没事,你男人命硬。”

段楓玥看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懒得说他了, 啪地把他手打开,用干净的湿布把傷口清理后, 洒上酒液冲洗,敷上金疮藥,仔细的包好, 又拆胸上的布条。

胸肌上的血洞极深,表面上有烙铁烧灼的痕迹,愈合得不是很好,颜色发青发紫,和螃蟹生冷的外壳一样,恐怖骇人。

位置和心脏就差几寸,要是衛霄再倒霉一点,他就没命了。

段枫玥认得那烙印,那是軍中特有的烧灼止血法,因为极其痛苦,像酷刑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除非……那人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

再看卫霄胳膊和后背上其他无数道已经愈合的傷疤,形状各异,什么兵器弄的都有,扭曲得简直像蜈蚣。

段枫玥此刻仿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战場的凶险,他根本想不出,在那种水深火热的情况下,卫霄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難道不怕死吗?伤成这样,居然还跟他嬉皮笑脸的。

段枫玥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挤出苦涩的汁水,他伸手抚上卫霄温热又凹凸不平的皮肤,淚眼朦胧:“怎么这么严重?我看着都疼。”

“不疼,是随軍大夫判断失误,没那么严重,他就给老子上烙铁,老子三天没下床,真服了!等能动弹了,我就给他好好罚了一顿!”

卫霄瞅他哭的稀里哗啦的,趕紧把他搂紧怀里安慰,将那下手的敌兵剑刃上抹了让伤口難以愈合的毒药,以及自己昏迷半个月终于醒来又卧床一个月只能在帐中排兵布阵,前线全靠崔容疆手下的兵和赵轩维系的事情隐去,盡量轻描淡写了说。

段枫玥知道他在搪塞自己,看着他煞有其事说得跟真的似的,哭着哭着就笑了,用手摸卫霄粗糙的下巴和干裂的嘴角。

这个人在邊关风吹日晒,粮草短缺,还要卖命厮杀,瘦了太多。离家前还是正常的小麦色肌肤,饱滿的肌肉,现在都成了黢黑的腱子肉,像一匹草原上撒欢的野馬。

真丑。

偏偏他喜欢得紧。

段枫玥瓮声瓮气道:“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卫霄哼笑着亲他脑门:“想你呗。”

虽然第二日下了小雨,但将軍府也安靜过了头。

尤其是膳房,一整天下来就给小少爷做了碗米糊,刘师傅唉声叹气的,听几个闲下来的厨娘在那儿聊天,咯咯的笑。

“……就清早让人给小少爷抱进去给喂了回奶。听人说,刚把小少爷抱出来,里面就又有叮铃咣啷的动靜了。”

“什么动静?”

“哎,你还小,不懂,就那什么吗!”

“哎呦,真吓人!昨儿下午回来进了房,后半夜还在叫水,清早又……现在已经晌午了,这是整整一天没出来!”

“我一直想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我还是第一回见这么,咳,生猛的男人。”

“你男人多久啊?我家那个就一个时辰,完事就呼呼大睡了,跟猪一样,叫不醒。”

“我家的……”

几个厨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一会捂着嘴大声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刘师傅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听得脸一会红一会白的,把她们趕去烧水:“去去去,一点都不害臊!”

没皮没脸地跟卫霄折腾了这么久,段枫玥醒来时已经下午了,腰酸得不行,身体却久违的滿足。

卫霄车馬劳顿,还在睡着。段枫玥一边穿衣一边问行云流水府里的情况。一听祖母清早就回来了,心道不好,本来祖母就对卫霄不待见,现在又亲眼看见了这么出格的一出,还不真得给卫霄打断腿赶出去?

他得提前去说说好话。

临出门时,他顿了下,咳了声,神色不自在道:“让府里的人嘴严实点,尤其是上祖母院里伺候的人,别什么都说。”

半个时辰后,雨越下越大。

桌上的茶气袅袅,国公府老夫人捧着一本佛经,低头念诵,手里的念珠拨得不紧不慢。

段枫玥在她对面坐立不安,一半是因昨日起始的那場荒唐而屁股生疼,难以久坐,另一半是自打他进来,祖母就是这副出尘的模样,话也很少说,就是让他坐下喝茶。

卫霄的事是一句也没提。

段枫玥暗中吞了吞唾沫,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怯怯开口道:“祖母……”

他刚出一个音,外屋就咚咚地跑来一个小侍,跟报时的百灵鸟似的,说:“老夫人,将军求见。”

段枫玥一听这个立马紧张地站起来了,要出去接。

这副没出息的上赶模样被老夫人余光收入眼中,气得珠子差点崩碎了,她一句冷冷的“你给我老实待着!”就给段枫玥定在了原地。

卫霄醒来后段枫玥已经不在身边,一打听是去了他祖母那里。他寻思正好,去拜访一下,顺便给崔容疆去了一封信。

进院的路倒是畅通无阻,卫霄打着伞走进去,让人给通报,等着段枫玥跑出来。

他等了好久,没想到媳妇没等着,一位满头花白,虽已上了年纪,但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英气凌厉、雍容华贵之气的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小侍簇拥下走了出来。

她头戴珠翠五翟冠,身穿红色大衫,肩披绣金翟纹霞帔,庄重又华贵的一品诰命夫人朝服,隔着长廊远远地望过来,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你就是卫霄?”

这和卫霄预想中赢得功绩后给段枫玥挣面子的场景不同,他皱起眉:“是。”

老夫人冷哼一声,眸中几分愤恨:“我不管你现在何等风光,是什么炙手可热,风光无限的大将军。今日若想进这个门,想做我国公府的夫婿,就得拿出点诚意来!你……给我跪下!”

“……”拐杖狠狠敲在地上,像是震撼人心的钟声。卫霄眉毛皱得更深了,别说现在,就是以前还在山头当土匪的时候,要是有人敢这样给他下马威,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卫霄都要给他几分颜色看看。

可是望着老夫人沧桑却威严的眼眸,他突然明白了。老夫人如此做派,这样打扮,不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代表着那依旧在记忆中不朽的国公府。

她是为了……卫霄深深呼出一口气,唇紧抿起,什么也没说,把伞一扔,没有丝毫犹豫跪下了。

瓢泼的大雨顷刻间浇到身上,卫霄全身全心都成了个狼狈的落汤鸡。

“祖母……祖母!他不能跪!”老夫人刚进来,段枫玥就眼睛通红地扑过来,摇着头掉眼淚,乞求着,“他不能淋雨,他受伤了!他全身都是伤!我求求你了,祖母,他刚回来,你不要为难他……”

自打老夫人出去后,他就不放心,扒着窗户偷偷地看,看到老夫人叫卫霄跪下的时候瞪大了眼,卫霄那个狗脾气,怎么忍得了这样的羞辱!

他火急火燎地要冲出去,刚冲到门口时,却被卫霄毫不犹豫跪在泥泞雨水中的一幕定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祖母的小侍拉走了。

他们拦着他,不让他出去,段枫玥心疼得不得了。

他不明白,明明祖母是卫霄拜托三皇子护佑的,他也跟祖母说了其中缘由,卫霄还在边关拼了命地挣军功,带着一身荣耀回来,让国公府和祖母恢复了以前的日子。他盡心尽力,全是为了国公府。祖母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卫霄?

老夫人看段枫玥简直哭成了泪人,深沉地叹气,捧起段枫玥细嫩的手:“我的好孩子,祖母都是为了你。你也不想想,当初你陷入那样的境地,无依无靠的,他欺负你什么也不懂,以一个山野土匪的身份趁人之危,强占了你的身子,百般欺负你,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今天他必须得跪!”

“不,不……祖母,我是願意的,我是願意的!他没有趁人之危……”段枫玥跪坐在老夫人的脚边,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段枫玥天真痴情的样子看得她心如刀绞,老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傻孩子,那种时候,你怎么分得清真願意和假愿意呢?”

“可是我就是愿意啊……我不愿意宁可死了都不让他碰我的。”心里蓬勃的情绪骗不了人,段枫玥哭得更厉害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和祖母说,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成了事后的找补,祖母根本不会信。

他和卫霄,在外人来看,就是委曲求全,可只有身在其中的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国公府满门忠烈,他虽然从小被宠着护着,骄纵了些,但耳濡目染,身上亦有风骨,不管多迷茫,多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都没忘了反抗。

要是真的不愿意,他就算跳崖割腕,横尸荒野,也不会让卫霄碰他一根手指头。

是他在迷茫的时候想起了卫霄,是他心甘情愿回去找卫霄,是他答应了跟卫霄过日子,是他纵容卫霄欺负他,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一叶浮萍被人紧紧攥在手里的安全。

是他一直依靠着卫霄。

“祖母,是我的错,我太惯着他了……他没有错,祖母……”

“唉……”段枫玥哭的老夫人头都疼了,她长长地叹气,侧着头拄在桌子上,慢慢地松开了段枫玥的手。

这仿佛是一种默许,段枫玥吸吸鼻子擦着眼泪猛然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拿起来时他的油纸伞和大氅,冒着雨跑出去:“卫霄……卫霄!”

第38章 他媳妇趁他不在家自己玩……

“衛霄!你起来……你起来!”段楓玥冒着大雨冲到衛霄面前, 鞋子都踩湿了。他举着伞,行动不便,一邊费劲地给衛霄身上套大氅, 一邊手忙脚乱地拉他起来。

衛霄纹丝不动,像是钉在地上一样,段楓玥怎么也拉不动他, 气得眼泪直掉, 狠狠拍他的肩膀, 气急败坏大吼道:“你起来啊!”

卫霄整张脸没有一处不是惨白的,嘴唇发青,他捉住段楓玥的手心,脸贴上去,竟然还有心思笑, 声音微弱问:“你祖母讓我起来的?”

“不是,是我, 我讓你起来……她怪你,我不怪你,卫霄。你快起来吧, 我求求你了,真的会没命的!”段楓玥摇着头,语无伦次,手心里卫霄的脸像冰块一样, 他根本不敢想他身上的傷口感染了怎么办。

卫霄执拗地拽着他的手腕,脸色比刚才还要差。他轻轻摇头, 唇张开一个缝隙,却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愿说,还是没力气说。

“……你不听我话, 你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段枫玥真的没办法了,哭着骂。

他从没有哭得这样狼狈,嚎啕的声音甚至和雨声一样大。

“过来,快点,太冷了,你会生病的……”段枫玥拿卫霄没办法,只能半跪着,匆匆把衣衫解开,将卫霄潮湿的脑袋往懷里搂,緊緊包住。

温熱的肌肤贴上卫霄冰凉的脸,他心如刀绞,抽泣着和卫霄抱在一起,像是即将被拆散的苦命鸳鸯,羽毛湿透了,无助地掉在水里。

背后的走廊上,苍老的身影一闪而过,烦闷雨声的深处傳来一声无奈的叹息:“唉……”

不一会儿,有两个小侍跑过来,给两个人打着伞,说老夫人讓他们把将军送回去。段枫玥根本碰都不让他们碰,自己把卫霄半背半搀地弄了回去,等回到房间,全身都湿透了。

当天晚上卫霄就发了严重的高烧,连夜请大夫诊治,之后足足昏迷了两天。段枫玥寸步不离地盯着,親手给卫霄擦身子,处理傷口,换药,才等到他醒来。

“张嘴,啊。”段枫玥坐在床邊,端着碗,给卫霄喂驱寒的姜湯。湯是他親手熬的,生病的人嘴里没味,他放了很多红糖。

虽然有点齁,但卫霄心里熱乎,脸色发白,眼睛十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段枫玥,张嘴咽下,好像送到嘴邊的不是勺子,是段枫玥。

喝了半碗,他才眯着眼睛,惬意地摸着媳妇的腿道:“你祖母怎么说?原谅我了吗?”

“……”段枫玥低头用勺子搅着姜汤,没说话。

自打那天回来,他心里就存了气,足足好几天都没有再理老夫人,就连老夫人派来送滋补汤药的小侍,都被他赶了回去。唯有一次,是崔容疆来拜访,段枫玥才去了老夫人的院中。

祖孙三人重逢,自然少不了痛哭流泪,回忆往事。期间崔容疆始终戴着面具,不肯以真面目视人,只含糊说当年打仗被划伤了脸。

国公府老夫人覺得不对,定要看他的脸。崔容疆拗不过,只好摘下面具。可只是掀开一个角,就让老夫人打翻茶水,差点晕了过去。

那张俊秀的脸上,横跨半张脸都是坑坑洼洼的烧伤,新长的皮肉和残存的伤疤缠绕在一起,像是密密麻麻的肉虫。而另半张脸,竟然全是划痕。

崔容疆见母親如此痛苦,立刻将面具扣了回去,解释起来。至此,国公府的遭遇真相大白。

二十多年前,老国公風头过胜,引起皇帝不滿,创禁军以制衡,分裂武将势力。底下人感受到風向,沉溺内斗,甚至在南懷之战时也因轻敌而不收敛,最终配合失误,出了大差错。老国公力挽狂澜,却战死沙场。

老国公死后,皇帝册封崔容疆接班,和管重山一同出征。连着两次大战胜利,京城都道崔家是天生将才,虎父无犬子,将来崔容疆定是和老国公一样的重臣。

这些風言风语不知哪里刺到了皇帝的心,他越看崔容疆越忌惮,竟然暗中授意禁军,在边关征战时给崔容疆下绊子,想要令其残废。

身边的暗卫在紧要关头时推了他一把,崔容疆就此逃生。一方面,他对皇帝彻底失望,仇恨滋生,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回去,会牵扯到国公府,于是自毁容貌,在边关隐姓埋名,发展自己的势力,伺机而动。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假死逃生后,皇帝没了忌惮,转而竟有几分愧疚,对国公府也是极尽恩泽。

可近两年国公府所受的打压是怎么回事?

望着老夫人和段枫玥眼眸,崔容疆叹口气说:“这件事还是卫霄帮忙查的。”

“两年前一位父亲的旧部犯了大错被抄家,情急之下,为了活命,竟向皇帝透露父亲想要养私兵之事,还说有一信物,可号令私兵。”

老夫人紧抿唇,她已经从三皇子那里得知了其中缘由:“可是你父亲当年只有一个想法,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铸好的令牌也销毁了。”

崔容疆冷笑:“父亲他有想法,恐怕也是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了,只是最后还是太过善良,没有真的去做。而我和他不一样,他没完成的事,我替他做了。”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段枫玥,眸中神色郑重:“玥哥儿,你夫君对国公府有大恩,若是他想,舅舅手里这支人人争夺的私兵,随意差用。”

段枫玥将此事跟卫霄说了,卫霄还未作反应,门外傳来敲门声,管家急匆匆的声音响起:“老爷夫人!行官来报,宫里贵人即将传旨!”

卫霄和段枫玥立刻更衣准备,段枫玥一边给卫霄系腰带,一边嘀咕着抱怨:“怎么这时候来?跪完这个跪那个,你这身体怎么好得了?”

圣旨真到了,封卫霄为骠骑大将军,一跃成为护国公,段枫玥为一品诰命夫人。

除了名头上的,实打实的还赏了一大堆,什么黄金百两,蟒缎貂皮、白玉如意、松花石砚,更多的是段枫玥的诰命行头和宫里君侍同级别的房中摆件、霞帔冠服、珠宝首饰,金光闪闪,好几大箱子。

等宫里的人走了,房中都被摆滿了,段枫玥坐在这无限风光富贵之间,是眼花缭乱,拿起这个拿那个,一会儿说“这个好看”,一会又说“这个国公府有,我见过”,还时不时盘算,要把什么东西摆在哪儿。

興高采烈地摸了半天,段枫玥覺得不对劲了,抬头皱眉道:“怎么都是我的?你在边关拼死拼活,他怎么什么都不给你?”

这句话十分不客气,将九五至尊直接称为“他”,给卫霄告不平都快告到玉皇大帝面前去了。

卫霄坐在梳妆台上一下就笑了:“就是给你要的。”

他大战刚告捷,京中就来了皇帝亲手书写的信,信上表达了对卫霄的重视,问卫霄想要什么。当时卫霄披着衣裳坐在营帐中,摸了会下巴,提笔就挥洒笔墨:当然是送点他媳妇喜欢的!

他考虑着段枫玥的喜好,围绕衣食住行写了满满一整张纸,也不知道皇帝看到作何反应。

段枫玥听了直不好意思,哼哼唧唧地往卫霄身上凑,卫霄心痒难耐,把段枫玥搂在怀里刚要蹂躏几下就又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爷,老爷!”

“进来!”卫霄脸直接黑了,怎么事儿这么多?还是澧家寨好,跟段枫玥亲热都没有人来打扰,顶多是野外有点蚊子。

管家进来了,身后跟着的侍卫手里捧着捧案,上头架着一把玄色皮革,古朴沉浑的长劍。劍身密布磨损的痕迹,还未出鞘,就扑面而来一股沙场的肃杀和苍凉。

段枫玥怔住了,喃喃道:“是祖父的佩剑……”

跪着的侍卫冲卫霄声音掷地有声,恭敬道:“老夫人要搬到长佛寺长住,临行前,将此剑赠与将军,望将军与夫人相濡以沫,白首不相离。”

将国公府老夫人送离将军府,段枫玥在门前捧着老夫人的手好一顿腻歪:“祖母……你别走,我不跟你闹气了。”

老夫人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卫霄,又收回目光,把段枫玥被风吹乱的额发拨开,笑道:“好孩子,祖母年纪大了,好些事看不透,之前是祖母的错。祖母只要你高興就好了。要是他惹你不高兴了,你就来寺庙找祖母,好不好?”

段枫玥咬着嘴唇说:“我高兴也要去找祖母,带着小如意一起。”

“好,好啊。”老夫人握紧了段枫玥的手。

到接风宴之前,卫霄一直在府上养伤,也没人来打扰他。于是乎整日乐不思蜀,不是跟段枫玥腻歪,就是抱着小如意不撒手。

他怎么看小如意怎么好,觉得他媳妇不仅长得好看,给他生了个同样好看的小孩,还特有文化,会取名字,如意这小孩脸蛋白嫩嫩的,真的跟羊脂白玉似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小太软了,他手上有茧子,扒拉两下就哭了,急忙抱起来哄吧,小如意又嫌他太高,哭得更厉害了。

小孩一哭,段枫玥就心疼,从卫霄手里把孩子抢回来哄,哄完了就喂奶。他衣领松散地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把如意的小脸往胸口按,很快传来吸吮的感觉。

这时候门口传来叫嚷声:“干嘛不让我看!喂个奶我看看咋了!又不是没见过,你还给我喂过呢!”

卫霄被他关在外头,急得直挠门。

虽然段枫玥这种浑话听得不少,但还是脸红得不行,尤其是卫霄还这么大声,他羞愤欲死,往外拔高声音:“你给我老实待着!”

自打上回卫霄刚回来,他当着卫霄的面给孩子喂了一回奶之后,就再也不敢让卫霄看。如意只吃他的奶,久而久之胸口有些变化,一开始他还担心卫霄嫌他,没想到这个狗东西看了就跟吃了春药似的,折腾得他受不了。

他简直就多余多想!

这种混不吝的玩意儿,脑子一根筋,全是污糟事,什么深的浅的大的小的,让卫霄看了全都是浪。

其实浪荡的是他卫霄!

“不给看就不给看。”卫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觉得那有什么的,晚上还不是一样给他弄?

他闲不住,趁着段枫玥喂奶的工夫,在段枫玥屋子里乱翻,想看看他不在家这段时间他媳妇都干嘛了。

兰膏香油、玉梳发冠……嘶,卫霄眼尖,从梳妆台底下看见个小黑影,明显和梳妆台构造不符,舔了舔唇蹲下身一掏。

一个长条的黑木匣子,放簪子又太窄,放他给段枫玥做的小弩又太高,卫霄想不出里边是什么,东瞅瞅西望望,鬼鬼祟祟打开。

哼着的歌一下就停了,卫霄瞪大了眼睛,吞了吞口水:“我了个……”

他媳妇趁他不在家自己玩这么野?

第39章 自己坐上来的,跑什么呢……

段楓玥觉得最近有点奇怪。

衛霄在邊关的一年多忍得实在辛苦, 自回来后就日日缠着他,晚上一回根本不够,要来上三四回, 甚至有时候兴致高了,白天也会弄。

段楓玥嘴上嫌弃他,跟个发狂的狗似的, 实际上也食髓知味, 满足得不得了。衛霄想他, 他也想衛霄。

可身上的火还没烧完,衛霄就不再熱切了。

昨日段楓玥偷着换了件卫霄没见过的紫色芍藥绣织小衣,等着晚上那一回。

没想到卫霄将他抱在懷里又親又咬,弄了他一脸口水,临到緊要关头竟然激烈的动作很突兀地一顿, 像是想起了什么,粗糙的大手緊急收了回去, 喘着气说今天累了,不做了。

这哪里像是他能说出的话?

段楓玥以为卫霄逗他,哼唧着去親卫霄的下巴, 结果卫霄喉咙一滚,重重吞下口水后直接把他松开,扭身冲另一邊睡觉去了。

连外头的里衣都没扒开,更别提精心准备的小衣了。段枫玥捂着凌乱的胸口立刻懵了。

第二天晚上更是过分, 这狗東西就抱了他一会,连摸都不摸他, 就呼呼大睡了。

再加上卫霄接风宴后总有应酬,晚上回家很晚,就算段枫玥等他, 他也不做,只洗过澡后钻进被窝,紧紧搂着段枫玥说累了,睡觉吧。

段枫玥已经八九天没嘗过那种滋味了。

这才一个多月!怎么就突然不行了呢?

还不是那种循序漸进的不行,是急转直下的不行。

難道是用得太频繁了?或者伤口愈合的后遗症?段枫玥心慌得不得了,明明只要卫霄在身邊就会给他的,现在这样……他成亲以来就没受过这种寂寞難耐的苦!

虽然说孩子都生了,但他刚二十二,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卫霄中看不中用可不行。

他越想心越沉,急忙把行云叫过来。

行云看他一副严肃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屏气凝神问道:“夫人,怎么了?”

段枫玥呼出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讓他附耳来,悄声道:“你去讓膳房……用鹿血、羊肾、牛鞭……记住了吗?”

这一堆猛料听得行云直迷糊,点头道:“啊……啊,记住了!”

“媳婦!媳婦!”卫霄大着舌头叫,声音焦急,好像怕段枫玥跑了,刚有点爬起来的声音,紧接着又一声“哕”传来,厢房里头立刻兵荒马乱起来。

“快接……水!”流水叫,“帕巾!”

“啊,又弄到地下了!”行云喊。

段枫玥也加快了手里的速度,把熬得漆黑的壮阳膏从木碗里舀进醒酒汤,一边瞅门一边搅。

“都收拾好了,夫人。”两个小侍端着盆浑浊的水,顺带把帘子撩开,冲段枫玥点头。

那边卫霄看见段枫玥的身影,总算不叫唤了。段枫玥轻咳一声,拍了拍熱得发红的脸往里走。

“八皇子劝酒你就喝,怎么那么傻?伤刚好就这么百无禁忌,難受全落在身上。真是的……你跟八皇子搞在一起做什么?”段枫玥在卫霄跟前坐下,手立马被捉住了。

卫霄刚擦拭完还有水渍的唇亲他手,淫/荡地嘿嘿笑:“战术,都是战术。”

他不喝多的时候还会收敛点,一喝多了原形毕露,瞧段枫玥的眼神儿好像在看一颗绝妙的仙丹,迫不及待的想要吞进肚里。

段枫玥早就被他瞅得没脾气了,没好气地把他作乱的手打掉,舀起一勺黑乎乎的醒酒汤,心虚地一咳嗽,动作轻柔:“来,张嘴,不苦的。”

卫霄不怕苦,却也享受段枫玥把他当小孩这个状态。

眯着眼睛嘗了两口觉得味道有点怪,跟以前段枫玥熬的醒酒汤不是一个味儿,他咂摸嘴,随口道:“媳婦,这里面加東西了?”

“……”段枫玥心惊肉跳了下,搅着醒酒汤结结巴巴道,“这是膳房做的,不是我做的,味道是不一样。你再喝两口,喝少了不管用。”

他急急忙忙把汤往卫霄嘴里灌,送的是又快又急,袖子扬起的香风混着藥味吹得卫霄头晕,“哦、哦”了两声,稀里糊涂地就把这碗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汤药干了。

段枫玥欣慰地用手帕给他擦擦嘴,起身出去了。

兴许是醒酒汤里有安神的成分,卫霄这几日觥筹交错连轴转,没睡过几个好觉,身心俱疲,没一会就睡意弥漫,身子一倒,砸进被窝里呼呼大睡,鼾声漸起。

耳房有些小,被段枫玥特意放了几套衣裳后就有些拥挤,卫霄的外衣被呕吐物弄脏了,让行云和流水收拾到了桌子上。

段枫玥一靠近就被冲天的酒气熏懵了,嫌弃地皱起鼻子,把那篮子扔远了点:“臭死了……”

行云和流水两个小孩皇上不急太监急,替他担心卫霄是外头有人了,让他好好查查。有什么可查的?衣裳难闻成这样,也没个脂粉味,哪像是出去鬼混的样子?

这人眼珠子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喝多了都看着他怕他跑了那个熱乎劲儿,根本就不可能外面有人。

平时插科打诨时是会说些像“别人好”“找别人”那样的挑衅话,实际上根本不会那么干。要是段枫玥再一着急上火,显得多在乎他,多稀罕他似的,他就高兴得不得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臭屁地提几个过分的要求。

从来都是这一套。

“可是这回什么也没说呀,到底要干嘛……抽什么风呢?”段枫玥一边盘算一边嘀咕,翻了翻放进来的衣裳,最后挑了件布料最少最轻薄的换上了。

踩着黑进去,卫霄已经睡熟了。

段枫玥把昏黄的烛火电上,把外衫一脱,只穿着那件紫色芍药的小衣摸进了被子。

卫霄许是闻到了他的味道,哼唧着“媳妇……”就翻过身,长臂把他圈住了,脑袋还在他头顶蹭。

温暖熟悉的味道把段枫玥四面包裹,他吞了吞口水,脸颊绯红,手做贼似的伸进被子。那汤药起作用了,手心感受到了精神滚烫的温度,段枫玥睫毛颤抖,呼吸急促地打在卫霄的下巴上。

男人的眉毛逐渐皱起。

明明碰的是卫霄,段枫玥先一步不行了,眸中水汽越来越盛。他的身子旷太久了,卫霄这个狗东西,白长一个又大又丑的玩意儿,晾着也不给他用!

段枫玥恨得牙痒痒,对着卫霄的鼻梁抬着下巴不满地哼了一声,心道不给他用就不给他用,他自己用。

渐渐的,觉得差不多了,段枫玥一把把卫霄推开。

热,好热。

卫霄知道自己喝酒了,但没想到这么难受,身体仿佛被放进了油锅,不断膨胀再膨胀,火热的气急需一个出口。

难挨的幻觉中,好像有什么软润的东西把他慢慢包住了,火气顺着跑过去,一股瘙痒的快/感升腾起来。

卫霄迷迷糊糊睁开眼,昏黄的视野中,烛火摇曳,一抹极艳的紫色在眼前晃荡,珍珠白的肌肤上的汗珠反射着炫光,把卫霄一双迷蒙的眼睛看懵了。他猛然吞下一股口水,感叹道:“我嚓……”

这梦也太真了,他媳妇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不都是他死皮赖脸,不讲武德,用盡花招才能享受这种待遇吗?

段枫玥累得气喘籲籲,他根本没怎么这么弄过,很生涩。焦急得差点骂人的时候,猛然看到卫霄睁眼了。这无异于对着镜子做事,段枫玥羞耻极了,“啊”一声大叫,就随手拿起枕头,扔在了卫霄脸上。

鼻梁上一股热意,卫霄是真清醒了,他猛然把要跑的段枫玥拽回来,擦擦鼻血深吸一口气:“自己坐上来的,跑什么呢?”

段枫玥“嗯!”一声,身子立马稳不住了,眼泪都差点下来,按着卫霄的肩膀发抖,微微颤颤道:“你混蛋!一下就……这么深。”

“想要了?干嘛不跟我直接说?”卫霄把他搂过来,亲他的脸,身体的异样让他立刻想明白了,“你刚刚给我喝的醒酒汤里加什么了?”

“……”段枫玥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咬着嘴,还是有些声音泄了出来。

这回卫霄可不是故意的,起码有一半不是故意的。

上回他在段枫玥房里翻到那个盒子,心里立马有了小九九,寻思先休息两天,等段枫玥哼哼唧唧又十分别扭地找他要的时候,他再得寸进尺地提要求,让段枫玥半推半就地给他点甜头尝尝。

计划实行了没两天,被揪去和八皇子应酬。他懒得在酒桌上跟八皇子一派的文臣玩之乎者也的心眼子,每次都是多喝几杯,借着酒劲儿扮猪吃虎说胡话躲试探。

不光如此,闲暇之余还要应付瑞王。自从段玉成被段枫玥赶了回去,失去了瑞王的信任,地位一落千丈,瑞王也开始懷疑起卫霄来,一直在查他背后的人是谁。

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简直信任过了头,卫霄和三皇子都怀疑是不是有诈。

三方联合混打后,卫霄回到家三更半夜,累得跟狗一样,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精力折腾段枫玥了,还不如抱着热乎乎的媳妇好好睡一觉。

久而久之,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今天要不是段枫玥来这么一出,他都想不起来。

但媳妇都送上门了,不吃简直不是人。卫霄心痒难耐,想起了之前的小九九,对段枫玥极盡撩拨,把段枫玥弄得伏在他怀里快哭了,按耐不住道:“你别光弄我,你动一动……”

卫霄哼笑着,就是不肯动,咬段枫玥的耳朵:“我不在家时,你自己不是弄了?你把我当成…自己动一动不就好了?”

第40章 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低沉暧昧的声音钻入耳朵, 段楓玥睁大双眼,一片红云飘上耳尖,又羞又恼, 猛地推了衛霄一把:“你翻我东西!”

他还道衛霄抽什么风,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他就等着段楓玥自己爬上来呢。

这个机关算尽的狗东西!

这帽子安在衛霄脑袋上着实有点理亏。但衛霄毫不在意地接了这盆脏水,把段楓玥拉回来, 碰他滚烫的臉:“你没有我怎么翻?你说说, 是那东西的滋味好, 还是我的滋味好?嗯?”

段楓玥難堪地咬緊唇,但卫霄的声音在耳邊轻柔无比,循序渐进地诱哄,他喘着气断断续续说:“那个没有你大,很凉…不好用, 我用了两回就没有再用。”

孕期后半段,他身子跟透风的空井一般, 冷飕飕的,夜里彻夜難眠,想卫霄来暖一暖他。他也用手弄过, 费劲不说,根本进不到想要的地方。

偷偷让白桦出去买这种东西,他想到卫霄牲口一般的强健身体,特意叮嘱了要大些的, 结果拿回来的玩意儿比卫霄要小一圈,他用了两次都覺得不舒服, 不是那个感覺,让白桦再去找,白桦支支吾吾地说这便是最大的了, 没有再大的了。

白桦不好意思,段枫玥也不好意思,这话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他段枫玥是什么如狼似虎的哥儿似的。于是转头将东西收了起来,不再想这些事。

没想到被卫霄翻出来了。

所以他回来时段枫玥身子才那么涩。卫霄瞅着段枫玥通红的泪眼,直心疼。一个男人要是让媳妇都吃不饱,还有什么用?于是让段枫玥按着他的肩膀,把段枫玥箍在怀里,上上下下的用劲儿。

段枫玥得了甜头,親热地去親卫霄的下巴,难耐地叫:“夫君……”

足足折腾了一夜,段枫玥满足得不得了,彻底放下心来,卫霄还好用得很,还不到不行的时候,他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卫霄也痛定思痛,表现很好,归家多晚都来照顾段枫玥。段枫玥受了滋养,容光焕发,早晨卫霄出门时,他都有心思起来捣鼓了。

“……行了吧?吃酒而已,又不是上朝。”卫霄无奈地举着双臂任由段枫玥摆弄,这般隆重的待遇,他认为八皇子一派还真配不上。

“戴这个吧。”段枫玥被他催着,急忙选了个发冠,伏在卫霄面前欠着腳给他束发。

他一身轻薄的里衣,里面连小衣都没来得及穿,昨晚放纵的红痕横跨在脖颈和锁骨上,清香又温暖的味道冲了卫霄一鼻子,他狠狠吞了一口口水,不再瞎抱怨了。

他都想直接别出门了,让段枫玥给他衣裳脱了穿,穿了脱,多来几回。

又系好腰帶,段枫玥总算满意了,拉着卫霄的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口,把卫霄推出去:“走吧,晚上给我帶点不油的。”

卫霄这几天出门应酬,晚上都给段枫玥包些零嘴来。思考着今日要带什么,就看到芙蓉樓新出的限量菜品,叫八宝鸭,尋思晚上带人来吃得了。

夜晚,卫霄专门回了趟将军府把段枫玥接出来。

段枫玥戴着面纱下了马车,很是兴奋,东看看西看看。他很久没出来了,一是怀着如意时行动不便,二是他怕出门被人认出来。

卫霄晌午时喝了不少,晚上还有些醉醺醺的,拉着段枫玥去他提前订好的天字阁。上樓时,从樓梯上下来一个端着捧案的走堂伙計,低着脑袋,腳步凌乱,直往段枫玥身上撞来。

眼看着菜汤就要洒在段枫玥的衣裳上,卫霄长臂一捞,把段枫玥搂到怀里,皱眉不悦道:“怎么办事的?”

伙計低着头连连道歉:“真是对不住贵客,人太多了,我毛手毛脚的,惹了您不快。”

好在也没弄脏,段枫玥拉了拉卫霄的袖子,卫霄挥了挥手,没再说什么,把人放走了。

那伙计端着摆满菜品的捧案,像游鱼一般穿过大堂,脚步轻盈地走到了卫霄订的天字阁对面,敲开了同样规格的一间房。

“他动作太快了,属下没有看到他面纱下的臉。”

“回去自己领罚。”

“……是。”

“等等,把段玉成叫来。”

芙蓉楼的八宝鸭做得确实不錯,段枫玥吃得不亦乐乎。卫霄吃了没两口,就光看段枫玥吃了。

一开始还挺乐呵,但段枫玥瞅都不瞅他一眼,卫霄心里不是滋味,直接臉黑了,重重地“咳”了一声。

段枫玥吐出一块骨头,茫然抬头:“……?”

卫霄:“咳——咳!”

顺带拍了拍大腿,抬着下巴。

“……”段枫玥看他那样儿,依依不舍地瞅了眼碗里的八宝鸭,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他挑了一碗少刺的鱼,起身坐到卫霄大腿上,先是瞪了卫霄一眼,又捏起白瓷的勺子舀起白花花的鱼肉往卫霄嘴里送,哄道:“夫君,你尝尝。”

卫霄要的就是这个,搂着段枫玥的腰肢魂飘到天上去了,一碗鱼肉下肚都没尝出什么味道。

段枫玥又给他捏了个葡萄放嘴里,一套下来给这狗东西伺候完了准备要走,卫霄不干了,哎一声把段枫玥抓回来,沾着油的嘴凑到段枫玥唇邊,准备享受一下大王的待遇,色眯眯道:“亲一口,我亲一口再走。”

亲一口就走不了了。

段枫玥深知他的秉性,一邊皱眉一边推他,手帕往他嘴边按:“油!脏死了,不许亲我!”

他这么说,卫霄欠得慌就要亲,直把段枫玥往桌边壓:“有油怎么了?你给我舔掉不就行了。你下头老子都舔过……唔唔唔!”

他大声嚷嚷,段枫玥脸一下就红了,赶緊把他的嘴捂住,东张西望羞耻道:“你说什么呢!这是外头!”

什么外头不外头的,卫霄猛地舔了下段枫玥的手心,正准备把惊慌失措的段枫玥壓在怀里好好欺负一阵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段枫玥赶紧从卫霄身上跳下来,扯着凌乱的领口跑到了窗户旁,背对着门口拍滚烫的脸。

卫霄整理好衣服,阴沉着脸开门。却见童易站在门口,身穿宦服,手拿拂尘,细长的眼睛笑眯眯,却又几分危险:“卫大将军,跟杂家走一趟吧。”

“……”卫霄不动声色瞅了眼大堂,站着两队手拿绣春刀的锦衣卫,酒楼里安静极了,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卫霄假意勾起唇角,道:“今日不凑巧,和夫人在酒楼消遣,麻烦公公还要来此地尋我了。”

“都是为了皇上,哪儿敢说麻烦呢。”童易掐着嗓子道,转身走了。

卫霄跟着他下楼梯,虽然身上没有枷锁,但锦衣卫的眼光却仿佛刀子一样刺在他身上,让人窒息。

“卫霄!”段枫玥从刚才就觉得不对了,直到卫霄走他才真正慌了,急匆匆地追出来。

卫霄回头,看见段枫玥扒着门,面纱外的一双美眸水悠悠地望着他,摸着脖间的玉坠,忧心忡忡张嘴,声音轻得快碎了:“……我在家等你。”

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酒楼安静了一会,像是大喘气一样,又恢复了热闹。对面的天字阁,绛色衣袍的瑞王踏着四方步威严地走出来,身后跟着憔悴的段玉成。

瑞王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慢悠悠问道:“可看清了?想好了再说,这是本王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看清了。”段玉成吸了长长的一口气,艰难道,“那身形我死也不会认錯,就是犬子,段枫玥。”

“呵。”瑞王短促地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玩味,“本王当他乡野莽夫什么都不懂,却不想一开始就被蒙在鼓里。你说他背后是谁?太子?小八?总不能是三哥那个断腿的瘸子吧?”

他没想要回答,只是自言自语。

管重山死后,皇帝像是换了个人,对武将,特别是卫霄这个人出奇的信任和重视。以瑞王对皇帝的了解,他的好父皇,现在是给接任之人选伴读呢。

要想名正言顺得到那个位置,卫霄……必不可少。

瑞王想着这些,重重“啧”了一声,眸中狠辣:“管他背后是谁,只要都死了,他就是我的。”

“今晚,他就该知道他的主子是谁。”

皇宫,乾龙殿。

龙涎香在烈烈燃烧着,卫霄进来时,皇帝身披一件外衫,花白的头发散开着,身形佝偻,握拳在嘴侧重重咳嗽着。

卫霄行了礼,假言关心了几句皇帝的身体。皇帝咳嗽的手一顿,挥手道:“不碍事,小风寒。”

可看他手边已经脏污的帕子,又分明不像小风寒的样子。

卫霄若有所思,皇帝欲盖弥彰地将帕巾收走,龙眸颇具压迫感地看过来:“朕在这宫中,勤于朝政,也并非两耳不闻市井之事。……听说你最近和小八走得很近?”

卫霄心道不好,他假意接近八皇子本是为了混淆瑞王的视听,没想到却先一步被皇帝盯上了。这皇帝老儿也真是,当年请他出山多有瞧不起,现在倒是拿他跟个宝贝似的盯着。

于是他含糊地说了两句什么八皇子年轻气盛,行事潇洒,和他有投缘之处。不过都是在闲暇之余插科打诨,游玩喝酒,上不得台面。

“只是在一起游玩?”皇帝静静听完,突然笑了声,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紧接着便是突然变冷的声音,他猛得把桌子上一个折子狠狠扔到卫霄脸上,怒声道:“那玩出人命了你可知道?!朕的太子夜里被人刺杀,胸口中剑,危在旦夕!那两个刺客,一个逃去了八皇子府,一个逃去了你的将军府!”

“卫霄!残害龙嗣!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来人!给朕把他拿下!送进詔狱!”

段枫玥归家时,院子里一堆冷面的锦衣卫,捆着一个黑衣人,像修罗一般,冒着血光的眼睛望过来。

他手脚立刻冰凉了,“出事了”的坏念头瞬间占据脑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这群锦衣卫送走的,满脑子都是卫霄怎么办。

皇帝深夜召人入宫本就不同寻常,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说不定就和那黑衣人有关系。天子一怒,伏尸万里,卫霄他可就一条命,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怎么活?

他强压着心神给如意喂奶,喂完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的弦一直紧绷着,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直接化作一只大雁飞进宫里看看卫霄怎么样了。

怎么还不回来?都丑时了!

段枫玥披着衣服,坐在门槛上,深夜的露水凉凉的打在皮肤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味地咬着指甲,念叨着“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要”,脸色比哭了还难看。

“快点!叫大夫!大夫!将军刚从詔狱出来,晚一点就不行了!”庄骋焦急的声音传来。

段枫玥猛然抬头,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鱼肚白,几个侍卫抬着担床,卫霄浑身是血地躺在上面,气息微弱,尤其是那一双腿,全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只是看一眼,段枫玥就要晕过去了。詔狱?那是什么地方?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地方!

视线立刻模糊了,段枫玥猛然站起冲过去,抱住卫霄的头,泪珠一颗一颗砸在卫霄的眼皮上,哭喊道:“怎么这样?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进诏狱!他凭什么让你进诏狱!你一条命给他保来的江山!他凭什么这样对你!”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让卫霄紧闭的眼皮耸动,慢慢睁开了。

他看着泪流满面的段枫玥,布满血迹的手摸上段枫玥的眼睫,把滚烫的泪珠拂去,气若游丝地笑道:“没事……我还没死呢。没算计过别人所以进诏狱了呗。”

因为在诏狱里不肯跪,他被那群锦衣卫对双腿用了酷刑,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被抬出来的时候,黑暗的视野里走进一个威严的身影。

瑞王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在头顶响起:“卫大将军,这份礼物你还满意?你欺瞒我那天,便早应该料到如此下场。哦,还有你那夫人。你说,若是父皇知道了他苦苦寻找,万分忌惮的国公府后人在你身边,还会像今天一样留你一条命吗?”

“如何破局?卫爱卿好好想想吧。别跟错人,走错路。”

卫霄几乎是在瞬间明白了,今日刺杀之事全是瑞王的计谋,他命刺客刺杀太子,转而栽赃八皇子和卫霄。对八皇子来说,这无异于谋逆的大罪,皇帝震怒,将其幽禁宗人府,彻底丧失了夺嫡的资格。

而卫霄,瑞王让那刺客临死之前说出真相,把罪责全都推到八皇子身上,让卫霄平白受诏狱这一遭皮肉之苦,只是在警告他。

要么老老实实为瑞王效力,要么死。

“嗬……嗬……”卫霄当时是用带血嘶哑的笑声回复他的。

段枫玥在他耳边哭得撕心裂肺,自责不已。如果没有他,卫霄就只是苍峦县澧家寨的一个土匪,快意恩仇,热血潇洒。现在为了他,给他报仇,让他过好日子,居然牵扯到这连环的皇权棋局中。有一步下错,就像砍刀落下,人头滚地。

“卫霄……卫霄。我求求你了,你不要趟这趟浑水了,你迟早会把命丢掉的!都是我的错,这一切跟你都没关系,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