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对,第三!”顾思看娘亲吃惊,乐得直笑,心里很是自豪,娘亲说要给她脸上争光,他做到了。
舒颖心里一酸,突然的,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往事却浮现在了她眼前。
她前婆婆鄙夷蔑视:“女人看什么书,管好男人就行了!”
村里的长舌妇人不屑一顾:“顾名喜欢她念过书,念过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破鞋。女人念书没用。”
还有那些有的没的的声音……
舒颖现在才发现,她当时听了平静,内心里其实还是生气的,教儿子也暗暗地含了一口气:她想告诉别人,女人读书是有用的,不说生活方便,哪怕是教好孩子,女人读书也是一件顶顶有用的事。
突然间,那些压在心里的不在意都变成了委屈,从眼里流了出去。
舒颖连忙转过身去,掏帕子没找到,忙拿袖子擦着眼泪。
顾思知道娘亲是高兴得哭了,在自己身上找帕子。
顾思身后的顾名,自从听到儿子县考考了个第三名,人已经被震撼傻了,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他喃喃地说:“我儿子考了个第三。”又怔怔地不相信,“我儿子真考了个第三?”
然后,他才慢慢反应了过来,整个人逐渐兴奋,兴奋到声音带了点颤抖:“我儿子考了个第三!”
顾思觉得不对,转过身去,就见顾名激动地冲了过来,一把抱起他笑着大叫:“我儿子考了个第三啊!哈哈……”
说着,就在顾思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舒颖已经擦完了泪,也跟着笑,上前拍了一下顾名的胳膊:“快放他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我小心着呢,这么大了怎么会摔?”顾名乐得一张脸像是浸在了阳光里,灿烂无比。
“大人都会摔何况小孩子?”舒颖笑着反驳,又望着儿子问,“你亲眼看见的?”
顾思一边听着一边嫌弃地掏出手帕擦了一下脸,一点口水都沾他脸上了。爹爹是个心大的乐观主义,不太容易怀疑别人,他说第三就信实了。
娘亲是个多思的谨慎主义,最怕出什么意外,让喜悦落空,白高兴一场。
他点了点头,应着:“亲眼看见的!”
舒颖放了心,顾思带着两人去找旁边店里的祖父和曾祖父。等的时间太长,先让他们在附近的店里叫碗茶歇着了。
没走多少步,五人就遇到了,顾家曾祖父看到这边放榜,坐不住,就过来了。
“爹,爷,咱娃考了个第三!”顾名抱着顾思不放,兴奋地说起好消息。
“竟然是第三?”顾家曾祖父有些小惊喜,“我还以为会排第四,没想到竟然是第三,这下好了,结果出来就放心了。”
顾爷爷乐的额头都起了抬头纹:“这下院试有很大希望了。”
一家人欢欢乐乐地驾车到了顾思住处,放好骡车牛车,进了屋顾家曾祖父就算起了银子来。
顾爷爷也在数钱,问顾家曾祖父:“给店家封两百文少不少?”
顾家曾祖父头也不抬:“少了,封四百。”
顾爷爷觉得有点多了,不过一想着父亲正高兴,就当买开心了。人老了,能高兴起来的事儿和时间就少了。
顾思正给娘亲看他第四场没吃完拿回来的馒头,抬起头问:“给店家封啥钱?”
“咱们住人家店里,你中了是喜事,就得给人家封个红包。”顾家曾祖父抬头,一脸慈爱地望着顾思。
顾思这个现代人实在不能理解:“我住他店里给他店里带来名气,不是他该给我钱吗?”
顾家曾祖父乐得呵呵笑:“你个小财迷,你住别的地方还不一定能中呢!人在钱财上要大方一点。”
顾思点头,读了四书五经,他很能懂这种感恩的行为方式,一听就明白了:“那你数钱做什么?还要送礼吗?”
“你考了前拨,要拜访知县,不知道礼要送轻还是重。”顾家曾祖父应着,思考了一下,问儿子,“要不,我去衙门里问问?”
顾爷爷想着这个知县是新知县,还不知道是什么性子,不喜钱财的你礼送重了人家不收不好,贪好钱财的你送轻了人家不高兴也不好,觉得去问一下稳妥,就点头了一下头。
舒颖检查完了顾思第四场没吃完的、被切开晒干的馒头,见都好着没放坏,收了起来。
正说着送礼的,门外锣鼓喧天,吹鼓手们来庆贺了,大家一起出去看。
顾名和舒颖是第一次见别人专给儿子来庆贺他中了县试前十,都有些兴奋,心情雀跃,听他们唱贺词夸儿子时脸上笑收都收不住。
这次两百文可不够,领头的笑眯了眼:“这县试第三,接下来的府试院试肯定会过,将来中秀才举人的人,哪里会在乎这点银钱,也不是问你多要,就是觉得你们应该更高兴一点。”
顾名人年轻脸皮薄,正高兴,直接应着:“那就四百吧。”
主动应了四百,四百就了结不了了,最后给了七百文,他们就高兴地离开了。
店家来道喜,免费送了两碟糕点过来,一脸羡慕:“你们刚来时,我就知道你这孙子不得了,往年里最多都是十三四下场,十岁十一二地都少见,哪时见过八岁就下场的?将来定是个进士命!”
顾家曾祖父呵呵笑,他今天笑声就没断过,拿了顾爷爷准备的红包递过去:“承您吉言承您吉言。”
店家高兴地收下了,说起来的目的:“这第四场听说请的是馒头,能不能匀我两片?”
顾思终于明白娘亲检查馍片的用意了,原来是个吉祥物,会被人要啊。
顾家曾祖父说亲戚孩子多,送了店家一片,店家请了顾家人一顿饭,皆大欢喜。
中午顾家曾祖父找了个相熟的人打听桂知县的性子和喜好,买了对好的鼻烟壶,下午就让顾爷爷送着他们去了衙门。
顾思带着浮票,由曾祖父陪着,去礼房证明自己是正身,再从壮班房旁边的路上经过,去往二门。
壮班房在赞政厅东边,赞政厅在审案的大堂的东边,顾思提堂时面对的就是大堂。
一般没有案子的时候,知县都在二院的二堂里。
到了门口,一个守门的门子见了他们,笑嘻嘻地过来:“哎哟,老哥哥!你可是好运道,这曾孙可是太争气了,一气就考了个第三来!你这要不着急,等到明年再下场,说不得一次就能得个案首!”说着就竖了大拇指来。
顾家曾祖父笑着摸了一串钱出来,约有十几文,递过去,对方连连推辞,说好听的话,夸了顾思两句,就让他们进了。
等走进去一会儿,顾家曾祖父得意的小声对顾思道:“往年里,对我可没这么客气,这是看你争气,觉得你有前途,讨好你呢。”
顾思意外:“知县不是新上任的知县吗?”门子这事儿,还能继承不成?不应该是知县信得过的人?他曾爷怎么认识?
顾家曾祖父笑了:“他们随着官走,到了哪里都一样,又油又皮,没区别。”
顾思暂时还不能理解,官员们为什么要守门的门子向大家要钱——就算不是主动的也一定知道这事,是默许了的。
官员肯定不缺这一点钱,钱到了门子手里就是门子的了,要说是传统吧也不太像。
他先记着,等以后慢慢懂。
到了二堂,顾家曾祖父长揖一礼:“文童顾宿请县尊安。”
顾思跟着长揖行礼:“学生请县尊安。”
百姓见县官称呼“县父母”、“太爷”,电视里常见的那种“大人”的称呼,在本朝只能称呼四品以上的官员。
桂知县很客气地请他们坐了,还让人上了茶,感叹地对顾家曾祖父说:“你家这孩子,天资聪颖,以后了不得啊!”
即使是场面话,能听到一个做知县的进士说这种场面话,也足够顾家曾祖父荣耀的了。
他谦虚地道:“是夫子教得好。”
桂知县对于前十的情况都清楚,知道顾思的夫子是个贡生,也没在意。
对于一个进士来说,贡生实在不值一提。
他随意地道:“x你们顾家村,是不是离舒家村挺近的?”
顾家曾祖父这时没有回答了,顾思见机道:“很近,我外公家就在舒家村。”
桂知县有些意外,有些认真起来:“知道舒师爷吗?”
顾思笑了:“您说的要是府城里的钱谷师爷,那我知道,他是我三外公,我在府城上学就住在他家。”
桂知县有些吃惊:“你是舒师爷家的亲戚?怎么不早说,你要早说了,我就提你为案首了。”
顾家曾祖父眼皮一跳,直觉性地转头望向顾思。
县试的卷子会糊名,不过一个人的笔迹很好认,想要作弊其实很容易,尤其是不太被人看重的县试。
这话太直白了,顾思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只能凭反应道:“多谢您的好意,但怎么能为这种小事麻烦您,我自己考就行了。”
顾家曾祖父见顾思竟然没有一丝心动,欣慰极了,顾名媳妇把孩子教的多好啊!
桂知县说完,好像察觉这话对着一个孩子说不好,失笑着道:“失言了。”
然后关心了顾思几句生活和学习上的事,又夸了好几句。
说起县试来,顾家曾祖父拿了礼物出来,双手递过去:“县尊阅卷辛苦了。”
桂知县望着这个礼物,想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又聊了两句,顾家曾祖父就告辞了,桂知县还让门子把他们送到县衙辕门外了。
从县衙出来,顾思坐在车上就忍不住问:“曾爷,县尊是不是有事要请我三外公帮忙啊?”
三外公亲切没架子,住在他家的时候,只知道他是府衙里的一部分实际掌权者,没想到影响还挺大的。
顾家曾祖父摇了摇头:“这事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想打听什么事吧,毕竟你三外公在府衙里,是桂知县上级官员身边的左右手。”
顾家曾祖父认真望着顾思,笑问:“桂知县这样说,你就不后悔?”
顾思不在意地挥挥手:“大人就爱哄小孩子,我还能当真不成?就算说的是真的,我也不敢。有能力自己考,为什么要作弊?被查出来就麻烦了!再说了,事情都结束了,马后炮没用!”
这个桂知县不是个好人啊,为了自己的目的,竟然对他说这样的话,他要真是个孩子,听了这话,一个弄不好,会移了心性的。
顾家曾祖父心里舒坦极了,感叹地道:“真想活得久一点。”看到你考秀才的那一天。这种心性,不成功都难。他听了,心里还有一瞬间的意动呢。
这话顾思不知道怎么接了,看着街道两边的行人,转移话题:“曾爷,咱们顾家以前是不是出过举人啊?”曾祖父也没有伤感的样子,不用自己安慰,还是让他想点别的吧。
他这段时间在街上逛过几回,仔细地了解过县城人的生活方式。这一看才发现,县城里一般人家吃用的还没有顾家好。
顾家曾祖父有些意外遇到这种问题,反应般回答:“没有啊。”
顾思觉得也对,家里真要有举人了,他早都应该听人说过了。
说起这个来,他就有些奇怪:“那我听你说天祖有三个儿子,高祖是老二,高祖有你和曾四爷两个儿子,咱们家要有四百多亩地,那原本应该有两千亩左右的地了,不然不够分啊,那咱们家哪来这么多资产?”
以前顾思没深想,后来就觉得不对,平民要有这么多资产,早被有权势的人侵占了,能平安有这么多资产的都是统治阶级,还不能是最底层的统治阶级,除非有底气。
“这个我倒是没听我爷爷和我爹说过,我小时候只知道玩,哪里管这么多啊。”顾家曾祖父失笑摇头,“左不过是家里积攒的,可能有些运道或者人脉吧。”
顾思听这随意的样子,就不在意地点点头,观察起县城的民生来。
只有顾家曾祖父坐在车上,满脑子都是顾思那句“咱们家哪来这么多钱”。
有钱自然有因由,祖父只告诉父亲,父亲只告诉他,他本来是打算把这秘密带到墓里去,没想到曾孙不但争气,性子还极为稳得住。
那要不要死前告诉顾思呢?
顾家曾祖父坐在车上,一直思考到了住处,才换了笑脸。
县试结束,接下来就要准备府试了,先回家收拾东西,再去府城。
舒颖在屋子里帮忙收拾东西,顾家曾祖父考虑了一下,对儿子孙子和孙媳妇说:“回去以后,就算别人知道娃的成绩,你们也别声张。”
顾爷爷点头应下:“晓得,爹。”
舒颖接着应下:“放心吧爷,我知道的。”
只有顾名没想就问:“为啥不能给人说?”
顾思也有些疑惑,他还以为以他能参加县试时曾祖父那在村里张扬了一圈的样子,回了家他就能喊的全村都知道。
随后一想就明白了,那时曾祖父炫耀,除了高兴,主要是他年龄小,考过了别人说他天才,考不过别人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年龄还小嘛。
现在回去宣扬县试过了,那要是府试没过,最后丢脸的还是他。人要行事稳重,不得张狂。
他给父亲解惑:“府试考不过就给人话柄子,被人嚼舌根了。任何事情没做成之前,不要声张最好。”
顾家曾祖父满意的点头,瞪顾名一眼,眼神直白表示:连你儿子都不如!
顾名不是不懂,他只是没思考,一被说就懂了。
顾思从县衙里出来时都快申正(15点)了,收拾完回到家,已经快到戌时(19点)了。
天已经微黑,有人和顾爷爷打招呼,问他:“怎么最近没见你啊?”
“我最近到县上有事。”顾爷爷应着。
到了家门口下了车,刚好有一个妇女从邻居家借东西出来,拿着一把漏勺,见了他们热情得很:“二叔回来啦?听说你家娃去县上考试了,考得怎么样啊?”
顾思一听这道声音,就认出来这是那个在他家里为难娘亲的女人,后来知道她是顾拴银的媳妇,姓吴。
顾思拉起曾祖父的手,催促:“曾爷快走,我想吃我奶做的饭了。”
顾家曾祖父一个长辈,不想理你时就可以不理你,顺着这话进去了:“你慢点,别急。”
舒颖向来是个慢热的,没问到她身上,她连人看都没看一眼就进了门。
顾名倒是觉得晾着对方不太好,但男女有别,还是少接触算了,直接驾了车进去了。
吴氏黑了脸,只觉得这样走了太落面子,顾爷爷在一旁笑着应:“他们有事急着呢,考得还可以。”
吴氏脸色这才好了很多,继续问:“还可以是中了没中?”
吴氏关注舒颖,有时会打听他们家的事,这次听说顾思去县试,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县试的事,知道有中不中这回事,还知道中了可以去府里考试。
顾爷爷伸手驾车进去:“中了。”
吴氏不知道怎么的,很是不满,她望顾家门口,大声问:“中了多少名?七八十还是一百多?”
在吴氏的想法里,一个小孩子,能考中就算厉害的了!
顾名卸了车出来,总觉得这吴氏对他媳妇有敌意,不客气地回击他:“中了前十怎么的?比你想得好你是不是很难受啊?”
吴氏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看着顾名离开的背影,更加气了。
顾九奶刚好从外回来,吴氏就拉着人小声念叨:“你家顾思要去府城考试,去府念书费钱、考试更费钱,再让你爹这样花用下去,以后能落多少在你家的身上?”
顾九奶笑聊了两句进去了,回去四院,见顾三爷正一脸期待地问顾家曾祖父:“考了第几?”
顾家曾祖父抿着嘴,伸出三根指头。
顾三爷倒吸一口气,以为自己看错了,不敢相信地问:“真的第三?县考第三名?!”
顾九奶一听这话也急了,等着答案。
顾家曾祖父笑出声来,感叹着:“老大啊,我顾家可是出了一个会念书的啊!”顾三爷是大儿子,顾家曾祖父激动时,会叫他“老大”。
顾三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顾九奶惊喜地问:“第三?那不是府试稳过,院试也能去考,很可能也过了?那咱家至少有个过了府试的童生?”
顾家曾祖父含笑点头,此时看这个小儿媳妇也顺眼了,又不敢把态度放满,开口:“县试第三府试x可不一定是前十,还要看他答得怎么样,知府喜欢哪类文章呢。”
顾九奶一听顾思第一次考就有可能去考院试,把吴氏说的那些算计的话全抛了!喜得连声道:“好,太好了,顾思可真争气啊!”
第一次下场就考个第三,那往后考秀才就很容易了,家里以后真要有个秀才,对自己家有太多好处了!考试就考试吧,反正公公那些钱大头也是要分给大儿子的!
家里人在的这时都过来了,听到顾思中了第三,一个个都喜气洋洋。
顾奶奶不懂县试代表的意义,只知道是好事,替孙子高兴,乐得很。
顾六伯七伯八伯和顾思的亲叔叔都不在,顾五哥从五院里过来,听顾思中了第三名目瞪口呆,失了音地问:“一次就中了?!”
顾家曾祖父点头,顾五哥有些受了打击,他觉得有些难的考试,他弟竟然一次就过了!
原来是他自己不行吗?
顾六伯娘上手就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重重地骂道:“考了两次都没过,你看看你弟!再看看你!你孩子都有了,连个八岁娃娃都不如!笨的你!笨死你得了!”
顾思连忙劝住了她:“我哥可不是笨,他聪明着呢,他就是懒!”说孩子笨,会让孩子真觉得自己笨,进而给自己的懒找借口。
顾五哥一听,想起顾思读书时的努力样子,红了脸。他的确不勤奋,是不是以后要努力一点?
全家只有顾思的十七叔躲着,他怕被亲娘骂,偷偷地听,羡慕得不得了。一次就中啊,他也要好好念书。
时间晚了,顾家养生,晚上不太吃东西,大家兴奋地聊了一阵,就各回各屋了。
晚上舒颖就说自己丈夫了:“早上那伙贺喜的来,爹还没开口加钱,你做什么主啊?你应得太快,他能问你要得更多!况且要是这次府试不中,以后还有得考,考一次县试给他们就得一两多银子,几项一加,长时间下来也不是一笔小钱了。”
“我不是正高兴嘛,当时没忍住。”顾思高兴,不和舒颖计较,笑着应。
舒颖也笑了:“放了我,可能也忍不住。”但她忍不住时,也能猜到后边会发生什么情况,她夫君完全就是不多想。
然后又说起别的情况,本来就高兴,越聊越起劲儿,一直高兴得睡不着觉。
顾奶奶第二天早上早早地起来,做了一桌好吃的来庆祝。
顾耕不在,年后不久他就游学去了。
也没人来顾家问顾思考得怎么样,他们想着上次顾家曾祖父那个炫耀的样子,这次县试回来不出声,定是没考中,去了还下人家脸面。
和顾思一起考试的那两个同村人倒是知道顾思中了,不过住得远,知道的也就是那两家相交的一些人,一时还没传到顾思门子里来,家里倒也清静。
顾思回家没两天,天气突然之间变冷。
顾思听着娘亲说要加衣服,说起“倒春寒”了,突然想起,好像以前每年二月天气会突然变得很暖和,之后就会冷一阵。
而县试的时间,刚好就在最暖和的这一段时间里。
他不由感叹感先人的智慧,原来考试时间这样定也有讲究啊。
顾思在家里的这两天,没等到从县上传下来的府试考试时间。
顾家曾祖父急得很,想要早早让顾思去府城,在苏贡生的学馆里上学。多学一天,过院试就能更稳妥一分啊!
顾名就驾着车,带着舒颖和顾思还有顾家曾祖父启程。
先去了县衙里问了一下,府试时间没下来,不能报名,就先去了府城。
顾家曾祖父带着顾思提着礼物去见苏贡生,顾思先给老师道谢:“夫子,我县试考了第三名,谢谢您的教导!”
苏贡生听说顾思县试考了个第三,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是你自己努力。”
他又问了一些考试的事,顾思一一答了。
顾家曾祖父这个时候,拿出了五十两银子,诚恳地道:“这些束脩xiū还请您收下,府试前的这段日子,就劳烦您多照顾了!”
束脩以前都是收东西这些,现在很多地方直接改成银子了。
平时顾思一年的束脩有四十两,顾家曾祖父多给十两,就是劳烦他这一个多月多照顾一下顾思,俗称开小灶。
苏贡生收了四十两,笑着应下了这事:“学馆里今年只顾思一个下场的,我时间多得很,自然会用心教他,你不用担心。”
苏贡生开学馆最大的目的可不是赚钱,而是结交有前途的读书人,扩大苏家的人脉,现在顾思小小年纪就在县试里考个第三,没钱他也会用心教。
他针对顾思的情况,给顾思做考前加训,主要讲的是应对各种截搭题的办法。
“乡试是正式科考考官不敢胡来,县试的考生才学不够一般不会出现截搭题,是以府试和院试会出现各种奇葩的截搭题,以院试为最,但府试也常见得很。八比文写得再好,破错了题也没用。”
顾思用心地在苏氏学馆上课,很快,府试时间就出来了,四月十五。
顾思找了一天苏贡生放假的日子,跟父亲回县里礼房报名,领了互结供单,到教谕那里盖了印。
顾思是后来才知道,互结供单要到县衙礼房领的,他那次是赵廪生身边刚好有多余的盖了印的,才给了他。想来是赵廪生和衙门里的人都熟了。
报完名,他们又带着礼物去赵廪生家。
顾思很不好意思:“本来县试过了应该亲自向您来道谢的,只是府试时间紧,我家人怕我考不上,我自己也担心,才请了一位伯伯过来您这里说了一声。”
赵廪生比顾家曾祖父年龄还大,对人生早就看开了,哪里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笑着说不碍事:“学习最要紧,你能考中,我真是高兴啊。”
“这次还是要麻烦你舟车劳顿了。”顾思又奉上了五两银子。
府试的廪保要和县试时一样,这个大家都知道。
赵廪生高兴地接了银子,应下了:“放心,一定准时到,我做了好多次了,去了府城就找你。”
等赵廪生画了押用了印,他们又带着供单去找互保的另外五人去了。
这是顾爷爷亲自托赵廪生帮忙找的人。
那四人已经相互认识,顾思挨着找过去认识一下,都被他们家里人围观,感叹:“真是文曲星下凡啊,这么小就过县试了!”。
这可把顾名听得高兴死了。
回了府里,又去府衙的八字墙那里,看张贴的认保廪生。
府试要有两个保人,一个自己找的,另一个是衙门里定好的人。
顾思劝父亲:“我娘都说了,有我三外爷帮忙,已经找好了另一个廪生了。”
顾名笑着驾车回去:“我知道啊,我这不是好奇嘛!”
这次来有顾家曾祖父,就在外租的房子,没有住在舒家。
顾名回去接了舒颖,三人带了礼物,一起去舒家。
舒家三外婆极为欢迎他们:“让你们住我家里,偏不住,家里有这么大的地方呢!”
舒颖笑了,跟舒家三外婆一起聊天,等舒家三外公回来一问,果然已经找好了人,明天中午就带顾思去认人。
当这些前期的手续准备好,已经三月二十八了。
顾思加紧时间练习应对各种奇葩的截搭题,很快,时间就到了四月十四,府试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订阅的亲们,谢谢支持,mua~。
第24章
顾家曾祖父人老觉少,晚睡早起,四月十五日早早地就起来了,等到申正(4点)时,才叫顾思起床。
顾思昨晚睡得早,一听到声音就醒。
四月多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不用再像县试时穿得那样厚,只穿一件夹衣就行。
点着油灯吃完饭,检查一遍要带的笔墨砚笔洗笔山等物,重点检查浮票和互结供单。
临出门时,舒颖拍了拍顾思的肩膀:“用心考就行了,不要多想结果,只要拿出自己的水平,无论考的好坏都不差。”
顾名就直白一点:“没事,考不上也不要紧,我们还小着呢,没人笑话你,只会羡慕你,考不上也羡慕你。”x
顾思看娘亲比他还紧张,安慰他们两句,提着考篮点头上车。
顾家曾祖父检查一遍竿子上挂着的防风灯,也跟着上车,去往了考场。
每个府都建有院试的考场,府试一般都是借用院试考场,这一次就不用带桌椅了,考场有桌椅。
听说考场连尿罐都有,不过顾思还是带了一个,以防被别人用了他没东西用。
到了考场,各县里过了县试的考生已经来了,人比县试时多很多,车远远地就进不去。
“爷,你在这里看着车,我送咱娃去。”顾名不想祖父劳累,安排着。
顾思想起他很小的时候,娘亲训爹爹的事情,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那个时候他才半岁多,生病了,看过大夫开了药后,爷爷和奶奶要抱着他跨火堆驱邪,爹爹不信这个,硬是不让做,最后被娘亲挡住了。
回了屋娘亲就说爹爹:“又不是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会对身子有影响,不过是跨个火堆而已,做了就做了,你挡什么挡!”
爹爹嘴一动,娘亲就把爹爹想说的话堵回去:“不治病有什么关系?求得不过是个安心而已。什么是孝顺?让父母安心就是孝顺。”
爹爹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没理,小声地没底气地为自己找补:“啊,我就是觉得没用的事不用去做。”
父亲是个完全的实用主义,母亲是个细腻的感情主义。
现在看来,爹爹性子还是没变啊。
曾祖父人都从住处跟过来,哪可能坐在这里看车?
果然,顾家曾祖父有些不高兴地道:“来了个贼我还能打过他把人撵跑不成?你在这看着!”
顾名只好将灯笼递给他祖父,自己看着车了。
顾思低着头忍笑。
考场外路边插着很多火把,来往的人有很多也提着灯笼,倒是能看清四周。
两人先找他们西乡县的马教谕。
院试进场要一县一县的进,顾思要先和本县的考生集合。
和顾思一起县试过的很多人都是熟的面孔,顾思没记全,但他同案的人全都记往了顾思。
没办法,同案除了一些十几岁的,全都是成年人,只有顾思一个人八岁,还考了个第三,不想记住他都难。
是以他们走在“学政试院”的照壁前时,前边十米处已经有人挥着手喊人了:“顾思,这里,咱们西乡县在这里。”
两人过去,和教谕问了好,等其他没来的一些人。
人来了,教谕开始训话:“有夹带的,都给我扔了去,这次考不过,还有下次,要是夹带被逮住枷号了,这辈子就完了!”
有那活泼的就应着:“放心吧,马教谕,大家都晓得利害,府试要比县试严格,没人敢乱来。”
马教谕继续道:“不许擅越、不许移席、不许换卷、不许丢纸、不许说话不许顾盼不许吟哦、不许抗拒不许犯规。”
不许不完。顾思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马教谕说的是院试时的十个规矩,其实实际上的规矩更多,但这十个是主要的,是刻了印的,要是谁犯了,学政就会让人在他的卷子上盖印,基本上这种卷子都不会中。
擅越就是占别人的空桌,有被认为替考的嫌疑。
移席就是离开座位,换卷就是和同考交换卷子,丢纸就是把草稿纸掉到地上,这都有作弊嫌疑。
也不能说话不能左右顾盼不能在构思时念出声来打扰别人。
要服从差役的指示不能违反考场规则。
不完就是天黑了还没有答完卷子。
有的府里府试时就直接把院试的这一套照搬下来。
其实说起来,和现代考试的规则是差不多的。
顾思看马教谕说得极为顺口,想着他可能经常在院试府试时这样叮嘱人,都说成习惯了。
大家自然应下。
正等着入场呢,顾家曾祖父遇到了熟人,对方一身蓝衫,一看就是个秀才,领着十四五岁的孩子过来和顾家曾祖父打招呼。
“顾兄弟啊,你带曾孙来考试?”
顾家曾祖父神情有些淡地点了点头:“井兄好。”
井秀才打量顾思一眼,笑着问:“这么小就下场,学得很好吧?县试考了个第几?”
顾思正要开口问呢,井秀才感叹着说:“唉,我这儿子啊,非要下场,我就说他年龄小嘛,结果竟然考了个第九,也只好让他来试试了。”
顾思明白了,这就是来炫耀的。
他望了旁边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年轻,神色骄傲自豪。
见顾家曾祖父不说话,井秀才又叹道:“这孩子是谁教的啊?不是我说你啊,你这都考了一辈子了,也没过院试,可见科考难了,不学扎实一点,怎么过得了,白费功夫而已。这孩子这么小,你确实有些心急了。”
顾思听着,这井秀才后边的话倒是有些真心的劝解。人的性格是多面的,找你炫耀的人未必对你没有好心。
顾思见曾祖父没反应,可不想等府试结果出来了拿成绩说话,这万一要没考好呢?
他直接道:“我曾爷也没办法,我非要下场嘛,他就是心急了点,我年龄小县试才考了个第三,县尊说我要是再等一年,县案首也是极有可能的。”
井秀才吃了一惊,不置信地问:“你考了第三?!”他还以为考了个一百多,没想到竟然这么高!
顾家曾祖父一下子心里痛快了,“无奈”点头:“第三。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应该晚一点让他下场的。”
井秀才有些尴尬,有点没脸面,但还是带了点真心的开口:“那你可算是等到了。”也不知道这第三是不是撞大运得了的……
这时,差役让各县人员结队入场,井秀才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顾家曾祖父看着他们的背景,感叹了一句:“井家出人才啊,我刚开始院试时,就遇到他爹了,那时候他还在读书。现在他爹井童生都是井廪生了,他也成了井增生,儿子也下场院试了,我还是个老童生。”
就是全家都爱现了,有什么好事都爱拿出来显摆,偏人家有真本事,还反驳不了,郁闷得很。
顾思安慰他道:“没事,我给咱家考秀才,到时候让我儿子孙子也考秀才。”
顾家曾祖父被逗的终于高兴了。
因为汉中府府衙在汉中县县城,府只是一个行政单位,没有直属的地域,大家口中所说的府城指的就是汉中县的县城,是一样的,只是因为府的级别高,大家都叫府城而不是县城。
是以入场是先从汉中县的考生开始,一个县一个县地往下排。
顾思进场前认真检查了一遍考篮,发现没有问题,才让差役检查。
这次检查的就仔细多了,速度也慢。
进了场,天已经开始微亮,本县的考生聚一起,锣声响起时,开始点名发卷。
点名上前,廪生先认保,认保完再发卷。
顾思拿着自己的卷子,提着考篮,向着大堂走去。
县试前十,府试时还会提堂,他要和其他八个县里的前十一起在大堂里考试。
等发完卷,天已经大亮,鸣炮声响起,考试开始。
府试考三场,第一场是正场,最为重要,没有已冠题未冠题的分别。考试范围和县试一样,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第一道考题各县也不一样。
顾思小心揭下浮标保存,写了籍贯和祖宗三代姓名信息。
等考题的时候,祈祷不要是截搭题,他的强项在做八股文上,不在思辨上。
结果,祈祷没用,第一道题偏是个截搭题:润屋能恶人。
这出自《论语》。
“润屋”出自“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心诚其意”。富润屋的意思是,有钱的人家可以很好地装饰屋子。
“能恶人”出自“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意思是,只有仁德的人,能够真正爱护好人,能够真正憎恶坏人。
润屋能恶人的意思,就是很好的装饰屋子能真正憎恶坏人。
你说你要是高考的时候,遇到这样的命题作文,你会有什么感想?
当然是……在心里先问候一遍出题的人!
狗屁不通的截搭题!
顾思终于理解了曾祖父出了院试考场时骂学政的那个心情了。
他现在也很想问候知府的祖宗!
府试都这个样子,院试可想而知更难了。
当时曾祖父遇到的截搭题是:禽兽之谓大丈夫。
出自《孟子滕文公》上下篇。
原文是“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这样一截搭,意思就成了禽兽就叫大丈夫,比他这个润屋能恶人更不好答。
算了,不要想院试x了,好好考府试不要翻车才是正经。
已经遇到截搭题了,顾思也不怕,他在苏贡生那里学了一个多月,是真的学到了很多方法的。
他开始认真思考,要怎么样破题,才能不是在胡说八道,还要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要引哪些典故和事例。
顾思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开始动笔在草稿纸上写好,等做完后,检查几遍,打算开始誊抄时,有差役举着牌子进来了。
开考一个时辰了,第二道题来了。
顾思明显能感觉到大堂里有些人慌了。
也是,西乡县能出这样的截搭题,其他县的难度肯定也差不多,都是没头没尾的,有些人没好思路很正常。
第二道题是《孟子》里的,各县一样,就很正常了,顾思高兴地抄了题,开始写八股文。
写完修改检查,两道题再一起检查几遍,顾思才开始誊写。
写完了,两个时辰过去,五言六韵诗的题也出来了。
这次的题顾思好像大概有些印象,知道意思,但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见过了。
他又不是真的过目不忘,为了增加阅读面,再用心看也不可能都背过,背四书五经已经够累死人了。
知道意思不知道出处,只要写的时候不写出处就行了,一般不会有大的问题。
顾思边考虑,边拿出肉干和炒米来吃。
肉干抵饿,也方便,保质期长还不会坏,携带方便。炒米炒时加了一点盐水,带点味道,也很香。
喝完水,休息一下,顾思开始构思试帖诗。
在草稿上写好时,顾思单手抚住了额头,有些无语。
都少喝水了,怎么现在就想尿啊?!不能晚一点,等他誊写完了再想尿吗?
这尿意来得急,顾思要憋也能憋住,可一来这对身体不好,二来憋着考试容易分心出错,顾思决定,还是尿了的好。
他小心地左右看了两下,想看有没有人注意他,结果一下子就对上了知府大人的视线。
顾思眨眨眼,想着知府是三外公的上司,听说脾气挺好,就下意识对着他笑了笑,笑完才发觉地点不对,连忙低下头。
他以前在三外公家住着,去过两次府衙,远远见过一次知府,不过当时知府有事,应该没有注意到他。
然后,他就悄悄地拿起了尿罐,揭起官衣,解开扣子,掏出家伙……
被人看着尿不出来啊!
顾思抬头,果然发现知府盯着他看,可能是怕他作弊怎么的,让他无奈得很.
要是陌生人,其实还没什么感觉,可被个长辈盯着真的怪怪的,有些不好意思。——知府和顾思三外公是同事,顾思在心里觉得知府是长辈。
他很想对知府说:您老能别看我么?你看着我我尿不出来啊!
他不能说这样的话,就盯着知府看,五秒钟后,败下阵来,低下头认真尿尿了。
算了,就当没这个人了!反正大家都是当堂尿的!
带着一点不自在,顾思还是当众尿出来,然后将家伙塞进去,扣上扣子,放下尿罐,盖上盖子。
然而顾思发现知府还在盯着他,再盯着尿罐,突然就懂了,知府不是在防着他作弊,而是奇怪他怎么尿尿不站起来解裤子!
天啦,这么多年,应该早有人做这种考场专用裤子了吧?!知府遇到的都是考生,成年监考,不会真的没见过吧?!
顾思有些无语,擦了手,静了下心,继续誊写。
知府虽然只远远见过顾思一次,其实是认出他了,才会多关注他两下。
当然,刚开始没认出来,后来赵廪生他两认保时,一听西乡县茶园镇,再一见顾思年龄和相貌,想到自己钱谷师爷提起过有一个聪慧的侄外孙,大概就知道了。
顾思答完卷子,已经听到辕门那里又传来了锣鼓声,已经出二牌了。
府里果然人才多啊,他觉得自己速度很快,别人家更快。
交卷时,知府认真地望了顾思的卷子上的字迹一眼,面无表情地收下。
顾思收拾东西,从角门出去,到了辕门前,已经有四个等着了,正在议论,一听,全是小声骂知府的。
听着有两个还是西乡县的:“什么狗屁润屋能恶人,润屋怎么能恶人?”
“我也想吐一口在卷子上!你怎么破题的?”
“我们县的第一题也不差,唉!”
有人见顾思年龄小,上前问他:“你哪个县的?答完了吗?怎么破题的?”
顾思使与他交谈起来,了解一下别县都是什么考题,别人怎么破题和学习的。
一般前边交卷的,都是学得好的,除非生病提前离场什么的。
等够了十个人,放三牌了,他们一出去,外边的吹鼓手就敲锣打鼓地庆贺起来。
顾思感叹:幸好这个不要钱,不然大家都不想交卷了。
这大概是中国人处事的方式,前三牌出来的人,大都在前十里,先混个眼熟,这样后来去贺喜要钱时,也好说话一点。
顾家曾祖父一直等在考场外的车上,听第一次放牌时,就在辕门外等着了。
一见顾思出来,就急急地上前问他:“考的怎么样?”
顾名也过来了,接过顾思的考篮,等着答案。
“感觉还行,第一题是个截搭题,润屋能恶人。”
顾家曾祖父一听,脸就拉下来,小声骂道:“不过一个府试而已,跟什么风考截搭题!一个进士还想不出一个正经考题了?!”
然后又细问顾思怎么破题的,听完后,才放了些心:“答得比我想的好,等结果吧。”
顾思回去,舒颖给他递了一杯温开水,简单问了两句考试的事,让他先去睡一觉。
接着最重要的事就是等成绩了。
第一场是正场,过了的话府试基本就过了。
是以家里人一个个都有些着急。
顾思哪怕知道自己县试的时候能考个第三,府试也不会差太多,肯定能过,但还是心急,怕出意外,怕知府看不上他的卷子,或者别人都答的好。
总之就是心静不下来。
好不容易等了两天,第三天发案前一晚,顾思失眠了。
府城里的教育好,有很多廪生贡生副生都在授课,整体教学质量都好,过县试的人要是都水平高,他说不定过不了。
迷糊睡去,又早早醒来,发现家里人竟然都醒了。
顾思看着曾祖父和父亲,感觉大家很像以前等高考成绩的那些家长,忍不住笑出了声。
早早地吃完饭,就去蹲榜,结果榜下人多得要死,干脆不去挤了,等在外边。
顾家曾祖父又遇到了井秀才,两人一起感叹府试第一道截搭题不好做,井秀才气愤得很:“这种题我们都不好答,更何况孩子呢!我家儿子勉强写完了!”
站在井秀才身后的少年听到父亲的话,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谈话的几人都没有看到。
啊,又来炫耀了!
顾思已经听曾祖父说过井家人的行为处事了,要是真勉强写完,不会这样说。
写完有什么了不起,他也写完了,自我感觉还挺好的。
有些煎熬地等了一阵,锣声响起,有差役开道,要发案了!
顾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拔腿就跑过去:“曾爷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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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顾思跑了两步,又担心曾祖父也过来,又加了一句:“你别过来,小心挤着你摔了!”
井秀才看到顾思跑了,急着道:“哎,我让人守着了,你不用去!”
井家家境好,有下人。
可井秀才又不是西乡县的,让人去守西乡县的案……这攀比心啊。
顾家曾祖父笑了:“等着更心急,让他去看吧。”
顾思到了府衙前的八字墙这里,人已经围了一大堆,他往第四圈人那里跑去,那边应该是西乡县的圆案。
每府录取下辖各县的童生数,是根据各县学额来算,学额基本都是固定的,这是根据人口来和文教来计算,一般只会有上下一到三个的浮动。
嗯,向上一到三个的浮动。
自从世宗不收人头税以来,人口逐年上涨,汉中府是鱼米之乡,经济好了读书的人也多,从那时起已经没有出现过下降的情况。
一般府试正场录取人数比府试最后多三到五成,汉中府各县都在三十至六十人间。
圆案一图记录五十人,内外两圈,一张纸能x把每县中了的人姓名都写上,多的就要写第二张图。
要是哪个县录的人少,是以外圈名字之间的间隙就很大。
顾思快速扫一眼,发现第四个不是西乡县的圆案,再一看,才发现是两个衙役从中间往两边贴。
他快速出去,到了右边那里,衙役正在贴的果然是西乡县的。
西乡县最终参加府试的人也就一百零四人,但等着看发案的至少也有八十多人了,围一圈并不好挤进去。
不过顾思运气好,前边有一个身高体壮的成年男性向里挤,引得周围的人“别挤”“挤什么”地说那汉子。
顾思眼快身快的跟在对方后边溜,倒是很容易地到了榜前。
只有一张,这张图的字写得密密麻麻,看着像是录满五十人了。
顾思一眼扫过去没发现什么,便从外圈上边,一个个地看。
内圈名次高外圈名次低,他这是从最后一名倒着看。
外圈看下来,没有自己,顾思松了口气,看来知府的眼光和知县的眼光没有相差太多,他没出了意外排在最后,这次至少是前二十了。
同时,他的心也提了起来,人也更紧张了,怕自己万一落了案。
他刚才看外圈时,眼角余光能瞅到内圈里,但也没分心,专心的看,这次更加专心的看内圈。
他县试第三名,水平还在,应该能排在前十吧。
顾思要从第二十名倒着一个个的数,突然眼角扫到的字不对,隔个名字向旁边一看,发现竟然真的是他的名字!
倒数第四个!
他是……十七名。
顾思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大半截。
同一批人考试,县试时考第三,府试时考第十七,他的水平还在,只是文章到底不好评判谁更坏,阅卷的老师也不一样。
西乡县学额只有十三个,这成绩连秀才都选不上,更别说明年院试的时候,还要加上去年和明年过了府试的考生,那个时候,谁知道能排第几呢?
顾思心下有些难受,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很强的危机,县试成绩建立起的能考上秀才的自信没了,下决定接下来一定更加用功苦读,院试时好好考。
他再看了一眼圆案,决定走时,发现县案首廉培,这次竟然考了个二十名。
连县试成绩第一的人,县试和府试的成绩都差这么多,更别说他了。
顾思有些被安慰到的同时,又发觉哪里怪怪的,细看起了排名来。
这样一看起来,发现县试第二的梁书航,这次府试正场考了个第一,其它县试排前五六个的人全都考到了倒数。
不可能大家成绩一起后退了吧……
哪里弄错了吗?
想着,顾思突然兴奋的一排巴掌:县试的名次是按逆时针方向写的,府试不一样,府试的名次是按顺时针方向写的!
他把这点忘了!
那这样的话,他的名次,岂不是第四?!
惊喜一下子击中了顾思的心,他不是十七名,他是第四名!
顾思一边向着圆案看去,怕弄错,还一边巴着旁边的一个考生胳膊问:“府试是是顺着写的排名对不对?廉培还是第一对不对?”
“啊?”被问的人有些奇怪,不知道廉培还考第一对于顾思来说有什么关系,这孩子又不是廉培。
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
真是第四啊!
顾思松了一口气,有十七名的对比,一下子觉得第四名很高很高了,高兴的把整个圈案又看一遍,才挤了出去。
第一场中了,还是第四,不出意外他府试就过了!
顾家曾祖父已经扬着脖子望着顾思那边了,见他出来后飞快地跑过来,脸上有着笑意,心一下的提了起来,都有些不敢问,连声音都轻了,怕是惊扰了什么:“中了?”
顾思点头,笑得阳光般灿烂:“中了!第四!”
顾家曾祖父有些吃惊,抓紧顾思的胳膊兴奋追问:“第四?你没看错?!真是第四?”
顾思感觉到胳膊上的手在颤栗,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兴奋,竟然没有把曾祖父的情绪考虑进去。
他看曾祖父神态还好,点头笑应:“刚开始逆着看,确实看错了,还以为是十七呢。
“我还说怎么廉培这个县案首也没考好,从第一考到了二十。后来才反应过来我看反了,人家还是第一!
“最后问了人,我真是第四,没有错,你不相信,咱们拿浮票去府衙里对一下就知道了!”
顾家曾祖父先是高兴的哈哈笑了两声,而后便是一长串的哈哈的笑声。
府试第四,院试中的希望很大啊!
一旁的井秀才没想到顾思竟然如此厉害,本不相信,听了后边拿浮票验明正身的话,又觉得他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撒谎。
他有些羡慕,但想着自己儿子也能中,虽然名次没有顾思高,到底是中了,人和人不能比较,还得往后看,也就好受了些。
“顾兄家里可是出了个天才啊!”井秀才半是感叹半是复杂。
顾家曾祖父听了这话,只觉整个人都轻了起来,笑得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反是谦虚起来:“不比你家代代都有天才好啊。”
井秀才听了这话,也不羡慕顾家曾祖父了,踮起脚向着人群那里张望:“怎么还不出来?”
说完后,他觉得有些不对,顾思都出来了啊,他家下人在那边候着,应该更快一点啊。
他看向顾思:“你看到我家利仁了没有?”
顾思摇头:“我一心只想着看案呢,没注意其他。”
知道了名次,顾家曾祖父就不想在这里待了,但是井秀才拦着他:“好长时间不见面了,再聊两句嘛。”
顾家曾祖父拒绝:“下次吧。”
顾家曾祖父知道井秀才是想给他显摆儿子也中了,但他刚注意到井利仁的神情不对,再一想他家下人还没出来,猜着有可能没过,便不想当面看人家笑话,免得让人难堪。
可井秀才不,硬是要拉着顾家曾祖父的袖子,不让人走。
这个时候井家的下人终于从人群里出来了,慢慢走到井秀才身边。
井秀才看他那忐忑的样子,愣住了:“怎么……”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吃了一惊,不置信的问:“没中?”
下人小声道:“人多,看得人眼花,许是我看错了,相公一会儿再去看一看。”
井秀才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一样的难堪,拿眼狠狠的剜了儿子一眼:
刚还觉得别人家的孩子不如自己的,想显摆自己孩子,结果人家孩子中了。想要找回场面,结果自家孩子竟然没中!
他喃喃道:“怎么可能,利仁县试第二啊,这成绩府试怎会不中呢?”
在那边等不及的顾名,已经扔了车过来,听到后边的半句,还以为说的是顾思没,有些意外的问:“顾思没考中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期待不大,没想到听到没中后却很失落,拍拍顾思的肩膀,安慰:
“没事,知府和知县的眼光不一样,知县喜欢你的文章知府不喜欢很正常,咱们年龄还小,你长这个哥哥这么大了,定会考上。”
他说的“这个哥哥”就是指旁边井利仁。
井秀才更尴尬,连忙找个借口带着儿子走了。
顾家曾祖父伸手就去抽胳膊上,笑骂道:“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知府和知县的眼光不一样,你是说知县有眼光知府没有眼光吗?”
“呃,我没这个意思啊~!”顾名连忙为自己辩解。
顾家曾祖父又一巴掌拍在顾名胳膊上:“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说知县没眼光才选上咱家顾思过县试?”
“我……”顾名一下子被问住了,连忙再次辩解,“我也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安慰顾思呢。”
顾思在一旁笑,爹爹和十一叔脾气性子都不一样,有时候却在说话方面像死了奶奶,张口就来。
爹爹还好一点,基本只是在用词上不注意,不考虑合适不合适,会不会让人产生误会。十一叔是在处理事情上不考虑合不合适,想到就说,很真性情。
他帮着解围:“是喜好的文风不同。”
“对对,喜好的文风不同。”顾名连忙接口。
顾家曾祖父这才做罢,训道:“做事说话多注意,连你儿子都不如!”
顾名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怕是儿子没考好,祖父心里不痛快,拿他撒气呢。
他也不介意:“我自然不如他了,我这么大连字都没识几个呢,更别说过县试了。”
“我府试正场也中了,第四。”顾思纠正自己父亲。
“中了……”顾名跟着应一声,才反应过来,扬高了声音惊问,“啥?”
“哈哈,咱娃中了第四呢!”顾家曾祖父哈哈地笑了起来。
顾名惊喜的要疯了,抱着x顾思就转了几圈,在他脸上狂亲几下:“好儿子!乖儿子!太棒了!太厉害了!哈哈哈!”
他放下顾思,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两下,又抱顾思转两圈,笑的欢快自在。
顾思从卷子上揭下来的浮票还在住的地方放着,三人回了住处。
舒颖早就坐立不安,哪怕知道以县试的成绩,顾思府试就算名次差也能中,没听到确切的消息前,总怕马失前蹄。
终于等三人回来,见他们笑容满面,惊喜地问:“过了?第几?”
“第四!厉害不厉害!”顾名骄傲极了。
稳重淡定的舒颖惊喜地大叫一声:“啊~”
她上前抱着顾思的头,用力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语气惊叹:“我娃真厉害!太优秀了!
“娘原本只想着你能中,哪怕是第十名都行,只要过了府试,这辈子找活计都轻松一些,没想到你竟然考了个第四,第四啊!
“正场最重要,覆试就算考的坏一点肯定也能过,那岂不是明年就可以去参加院试了!”
舒颖乐得呵呵笑,一家人都乐得呵呵笑,顾家曾祖父点头:“本来让他下场,是想让他试胆的,这下过了,肯定要去参加院试了。”
说到这里,顾家曾祖父突然想起,要是明年他还参加院试,曾孙也参加,他们两个岂不是一起进考场?
想到这里,他有一丢丢地难为情,而后一想着,要是到时候真的跟曾孙一起入场,那那些后进们和那些和他一样的寿童们,岂不是要羡慕死他了?
‘虽然我考试不行,但我曾孙厉害啊!’
想到那些熟识的人对他的夸奖,顾家曾祖父又激动了:“府试名次这么高,再学一年,说不得院试就能中了。”
“这才第一场,后边还有两场覆试呢,说这话太早了。”顾思并不应。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事情没定下来前,什么都有可能。
顾思找出浮票,和祖父父亲一起去衙门礼房里验证身份。
从衙门里出来,一家人都容光满面。
向车子那里走时,正好遇到了气急败坏在训儿子的井秀才:“别人说臭就让臭着去你管他们做什么!有什么好急的!我是给你的手纸不够多吗竟然能把卷子弄脏,你真是气死我了!”
边说着,井秀才还伸手狠狠地在儿子背上拍了两下。
听这话,大家都懂了,井利仁不中是因为卷面不洁。
文章做得再好,要是卷子弄脏了,那是中不了的,别说井利仁后悔了,就是顾思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可惜。
顾家曾祖父看井秀才打得狠,上前劝住了:“他年龄还小,学识又好,这次不中还有下次呢。明年再下场一次,连着院试一起考,说不得还能中个小三元呢,你现在把他打伤了倒是划不来了。”
道理谁都懂,可井秀才心里还是窝火啊!
你说要没学好考不中就罢了,偏偏因解手时被人念叨臭一个心急弄脏了卷面没中,真是让人捶胸顿足的后悔啊!
顾思谨记井利仁这点教训,让自己以后考试时一定要小心,不要弄脏卷面。
从衙门离开后,他们就回去了,准备明天参加第二场考试了。
此时,顾家里,顾三爷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顾六伯娘从后院过来,看到后有些疑惑地问:“爹你咋了?想啥呢?”
顾三爷抬眼扫了过去,慢慢地说:“等成绩呢。”
“等啥成绩?”
“府试正场这两天就发案了。”
顾六伯娘也知道顾思去府里考试了,知道考完三四天就发案,她只是没多想。
现在一听就笑:“你愁也没用啊,能考上就好,考不上,考不上就下次再考呗,顾思那么聪明,八岁就过县试,多考个两次不就过了。”
顾三爷叹了一口气:“唉~道理谁都懂。”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种影响家里命运的大事,哪里能让人平静下来?
四代亲五代远,等他爹和他们兄弟过了世,家里和墨稼都是第五代了,关系就慢慢远了,受到的庇护有限。
家里又没有个成器的,要是顾思府试的成绩是个前五,那考个秀才就极有希望,别说自己儿子孙子了,就是曾孙玄孙,都会受到顾思的一些庇护。
顾思活得越长,他这一房受到的庇护就越长。
家里同样关心这件事的还有顾九奶,她对媳妇儿念叨:“要是一次能中就好了,不然还得继续花钱念书。”
顾思的十三婶听了笑着应:“那要是中了还要考秀才,还是要继续念书继续花钱啊。”
顾九奶白了儿媳妇一眼:“这能一样吗?要是八岁就能过了府试,我乐得他多读几年书,将来考个秀才出来呢!反正到时候分家你三伯分得多,吃亏也是他吃亏多。要是过不了,谁知道有没有秀才命,还要念多少年考多少年花多少钱才能过?”
“真考个秀才出来,三伯家哪里会吃亏哦!到时候咱们家在村里都能横着走了,怕谁啊,有几个敢惹咱们啊?”
顾九奶一想也是,反正怎么算,都是顾思考上了对自家好处大。
再一想起秀才能做的事,不由羡慕:“秀才好啊,点主啊、司仪啊、写呈子啊、当先生啊,随便什么的,都赚好多钱。”
十三婶应着:“对啊,要是像我大堂哥那样,乡试时去长安当什么……誊录手?那不相当于公费游玩一圈还有钱拿。”
顾九奶叹一口气:“你爷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个秀才,我是不指望顾思明年考个秀才了,这次能过了府试就谢天谢地了,说明他有天份,再让他读两年书我也不心疼钱,真能明年考上秀才,我到时候就去庙里烧香。”
顾思的奶奶此时正在庙里磕头:“菩萨保佑我家娃这次过了府试,考上秀才,考上举人,考上状元。”
消息传得慢,家里还不知道顾思第一场的成绩,懂得不懂得,都在为他祈祷。
顾思早早睡了,第二天去参加覆试。
流程和第一场一样,就是这次整个考场的人一下子减少了一半,整体上都安静了一些。
提堂的人也有了变化,变化还不小,差不多有一半左右的人都不一样了。本来就文无第一,要是县试时考个第八第九第十,府试被人超过也很正常。
府试第二场,考的内容和县试一样,四书文一篇、《孝经》论或《性理》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
第一道题终于正常了,不是截搭题,顾思答得很快。
只要不是“润屋能恶人”、“禽兽之谓大丈夫”这一类驴唇不对马嘴的截搭题,顾思都能答得快一点。
等他检查了好几遍,誊写好了好一阵,又检查一遍,第二题才出来了。
这次考的是《孝经》论。
整体下来,顾思感觉比第一场答的要好一点。
“那你名次会不会提高啊?”顾名问。
“不掉就行了,还提高。”顾思应着,他一个第二,还能升上第一去?
知府自己点的案首,还能在第二场自己打自己脸?除非案首第二场次出了意外考的不那么好,一般不会掉落名次。
第二场成绩出来以后,顾思在第四名,名次反而后退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他第二场答地比第一场还要好很多很多啊!竟然没保持住?!
随后一想,他就懂了:一是覆试没有正场重要,对于八股文的重视稍微就比正场低一点点,那些论写的太过出彩的人就更有优势。
二是题出的正常,那些不善于诡辩,对于截搭题头绪不清晰、在初场排名低的人,在这一场里没了劣势,会追上来很正常。
最后一场覆试,考的更简单了,顾思有了上次的经验,快速写完交卷,反正他不可能只写个开头。
这样,他就成了最后一个交卷的了。
交完卷,午饭时,知府请大家吃了一碗面,并邀请大家:“晚上的终场酒都来啊!”
“这是小生们的荣幸。”
“一定来,公祖。”
“要让公祖费心了。”
众人都应着,顾思不由感叹自己运气好,桂知县和孙知府都是有良心啊。
一般的知县知府开的终场酒,都是考完不久直接在考场里吃,饭钱交给差役。虽然都是八道菜,但外边洒楼的菜到底味道更好一些气氛也更轻松。
顾思回去后,就与家里人商量给多少钱。
舒颖想了一下,对顾家曾祖父建议:“要不去问一下我三爹吧,咱娃是前十,考了个前拨,一定是要拜访知府的,提前问一下到时候送什么合适一点。”
大家都觉得这样很好,打算明天早上去。
顾思带了五两银子,被顾名送着过去吃终场酒,在席间初步认识了几个本县另外四个x童生。
给知府的饭钱,可要比给知县的饭钱多,大家少的都半两银子,多的五两十两的都有,一般都是给二两银子。
顾思也给了二两。
饭吃得很快,主要是聊天。
顾思无意现在结交朋友,不想以后被拉去应酬耽搁学习,反正他小大家也不会在意他不说话,以后也有的是机会,他就先回去了。
知府定的吃终场酒的地方,就在顾思住的小巷子里出去的那条大路上。
很近,也很安全。
是以顾思没想到,他会在半路上被人挡住去路。
轿子的帘子被掀开,里边坐着一个身姿端正的中年男人。
顾思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因意外而吃惊:“县尊?”他怎么在这里?地方官好像、似乎不能轻易离开任职地吧?他怎么跑到府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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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桂知县笑着从轿子里出来,笑着询问:“小文童,考得怎么样?”
顾思觉得,没有这么巧的事,桂知县应该是在等着自己,肯定知道自己参加终场酒了,这完全就是一句开场话,没什么意义。
他笑着应:“挺好的。”
桂知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顾思:“帮我把这个交给钱谷师爷。”
顾思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不敢接,抬头望着桂知县道:“县尊,您这东西肯定很重要,我怕给您丢了,您还是派个信得过的人送去府衙吧。”
他表面上淡定,其实心里已经快要啊啊啊了,知县人都到了府里了,却不派人去要来堵自己,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或许还是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
自己虽然没有接触过官场,却知道其中的波诡云谲,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件小小的事,都会像输了一场战争的马蹄钉那样影响重大。
这信封里不知道写着什么,自己要是接了,给三外公带去麻烦还罢了,要是带去什么灾祸了,那简直后悔莫及。
桂知县眼眸变深,觉得顾思果然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简单:别人说了,不多想就会应下。
他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麻烦钱谷师爷帮个忙。”
顾思心里吐槽:鬼才信你的话,你人能站在我面前就绝不会是小事。
他越发觉得这信封烫手了起来,心里极速地想着处理方法,要是以年龄小为由吓得突然转身跑掉,会不会惹恼知县以后给顾家穿小鞋?
要是……
“顾思!”正想着,身后有声音传来,顾思转头一看,是曾祖父出来找自己来了,立刻高兴唤着“曾爷”跑了过去。
顾家曾祖父人虽然老,耳有一些背,眼有一点花,天黑离得远更影响了他的视力,但直觉地感受到那边是个大人物。
顾思跑过去,快速小声地说:“桂知县让我递一封信给我三外爷。”
人老成精,土生土长的底层统治阶级才能更加明白应该要怎么处理。自己先说明,曾祖父就知道应该直接装眼瞎把自己领回去,还是上前去询问状况。
顾家曾祖父一听就懂,脑子快速地转了一下,就带着顾思上前去行礼问好。
桂知县含笑又把信封递了过来,顾思苦着一张脸接下。
回去的路上,顾思免不住想,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应该直接把曾祖父带回家去?
顾家曾祖父看出顾思纠结,安慰他:“放心吧,桂知县能亲自给你,就算是有什么麻烦的事,也不会是什么大麻烦。”
顾思点头,他只是谨慎而已。要是急事要是不重要,也不可能来找他,直接让人送去;既然不急又重要,那明天可以问过三外公后再看接不接。
万一桂知县不再来,三外公要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会去处理。
“回去不要给家里人说这件事。”顾家曾祖父叮嘱顾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