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等的就是这句话,一口应下,问起了官员能离开任职地这件事。
顾家曾祖父笑道:“一般来说,除了过年过节和万寿圣节,官员没有假期,但并不是不能外出,比如来府城领俸禄。”
“俸禄不是半年一发吗?现在才是四月份啊。”
“那你怎么知道去年的俸禄就一定领了?”
“可以延时这么长时间吗?”顾思疑惑。
“可以的。”顾家曾祖父回应,两人边走边聊,到家门口时换了话题。
第二天,顾思一家人带了很多礼物去往了舒家做客。
舒家三外婆热情极了:“前几天就知道顾思第一场过了,想着他还要覆试,就没去打扰你们。”
知道顾思过了县试她就很意外,知道她过了府试她更是吃惊,越发想要将顾思留在自己家里住了。
“还要谢谢我三爹费心给他找的夫子呢。”舒颖内心里真的感激,遇到一个好的夫子并不容易。
“那是孩子聪明。”舒家三外婆夸了一阵顾思,说起重要的事,“明年还有院试呢,苏贡生可是教出了好几个秀才呢,在他那里继续学也是好的。”
学肯定要继续学,舒颖担心的是给顾思太大压力。
舒颖三外婆听后连忙劝道:“哎呀,都说趁热打铁趁热打铁,肯定要去考的,三年才一考,多去一次,就多一次机会啊。你再担心,还能让他不去考不成?”
明年的院试不去,那这次的县试府试成绩就作废了,得等到后边三年哪一年继续考县试府试,过了才能参加下下一次的院试。
舒颖自然不可能不让顾思去参加明年的院试,只是身为母亲,心疼孩子罢了。
舒家三外婆趁着这个机会道:“你们这长期在外边住着也不是个法子,到三娘家里来住嘛,吃的都不缺,你爷要是不回去也住我们家。”
舒颖有些犹豫,老住三爹家麻烦他们也不好,现在儿子过了府试,家里对于他念书肯定极力支持,花家里的钱她也不亏心了。就是……
舒家三外婆立刻劝:“你快住过来吧,你不知道,顾思不在这几月,我家那皮猴子连念书都懒散了,这要有他哥盯着做个榜样,也能好好学,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他掏束脩不成?”
说到最后,舒家三外婆加了一句重的,看似打趣着说,实则是在帮舒颖下决心,以促成这件事。
舒颖想起舒轶那坐不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应了下来:“我先跟他爹说一下。”不出意外再答应。
顾名年前请假到现在,一是为了顾思考试,二是他胃有些不好,在调养着。
现在顾思过了府试,顾名觉得自己再去驿站有点不太好,落儿子面子,已经想辞了这差事另找。
“让他一起住进来,要是嫌驿站远了,让你三爹给他另找一个轻松钱多的。”舒家三外婆接口。
其实这一年多舒家三外公也说过其他的活计,只是顾名不愿意去。
一觉得不太好麻烦亲戚给人开口,二觉得驿站里往来贵人,多有打赏,一月下来少了能有五六两银子,多了也能有八两九两,实在是比他在别外拿个三五两的好太多,不想换。
这话让舒颖非常心动,她也不想顾名太累,答应下来。
顾家曾祖父和顾名见过舒家三外婆后,就在舒家前厅里待着。
舒家三外公去上值,儿子不在,孙子上学,两个大男人没事,也不好与别家女人坐一起聊天,自然单独在一起。
他们说得也是顾思明年院试的事,因为顾思的成绩,顾名极为兴奋自信:
“这才学几年就这样,要是再学个四年去考,说不得到时候就是县试案首、府试案首,万一要是走了运考个院试案首,那岂不成了小三元?”
顾家曾祖父心情好,听顾名胡说也不生气,笑骂他:“看把你张狂的,还小三元呢!人是有一定气运的,气运来时,做什么事都容易,要是气运过了,做什么都难。我现在只想要顾思好好学,明年去考,早早考上个秀才我就谢天谢地了,可不敢多奢求别的。”
顾思也在旁边接口:“要那么好听的名声做什么?能吃还是能喝?我宁愿普普通通考上秀才,普普通通考上举人,也不想要那虚名。”
顾家曾祖父听了哈哈笑起来:x“对,不要虚名,要实惠,得了小三元考不上举人,要……”被人更加嘲笑。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顾思的老师苏贡生就是个小三元,这么些年还没有考上举人,再说下去被人知道,难免被人怀疑映射对方,就很不好,立刻住了嘴。
顾名这时却理解了,点头:“更被人比较,更失意了。”
顾家曾祖父就叮嘱了顾思顾名,到苏贡生面前说话时注意着之类的。
舒家三外公中午的时候回来了,饭后,听他们问发案后买什么礼物拜访知府,就笑了:“还买什么啊,我家里有呢,直接带两份过去,保准喜欢。”
顾名怎么好意思,最后在舒家三外公劝说下,还是同意了。
顾思进去找舒颖去了。
顾家曾祖父对舒家三外公笑着说顾名夫妻担心顾思小会累着。
舒家三外公早看出顾名没有强烈的进取心和功名心,不是那种望子成龙的人,失笑道:
“现在不在读书里吃苦,以后就要在生活里吃苦。求功名的事,哪里会嫌年龄小?大家都巴不得小呢。
“你们可能不知道,江浙一带文风极盛,多的是十一二岁的秀才,人家孩子三四岁就破蒙,哪里像我们这边,很多都六七岁才开始学。”
说起这个,舒家三外公就感叹了起来:“咱们北方文风不兴,别说是个状元了,连进士都少得很。”
“那咱们汉中府上有几个进士?”顾名好奇地问,这种事离他们太过,平时不关注。
“只有五个,一个都不是咱们西乡县的。”舒家三外公有些惋惜地回答。
顾名也没有算过,不知道这个数字少得很,只觉得进士果真金贵难得,恭维道:“那是三爹您没去考,你要去考肯定能中举人进士。”
顾名这一年多经常来舒家,知道舒家三外公都当爷爷了还在学习,时常写文章,就是忙,没有时间离开一两个月跑去乡试。
顾家曾祖父暗瞪了顾名一眼,舒家三外公倒是没生气,大方地笑道:“当了钱谷师爷,可就没法去考进士喽!”
钱谷师爷和刑名师爷被称为衙门里的佐贰官,佐贰官没有考进士的资格。
顾名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好,恰好舒颖在外叫他,他连忙道了歉,飞快出去了。
舒颖是顾思刚才叫来的。
顾名一走,顾思就拿出了那封信:“昨天晚上参加完知府办的终场酒,遇到咱们县里的父母官,他让我给您带一封信。”
顾思小心地观察着三外公的神色,深怕自己做了错事。
顾家三外公心下有些意外,暗暗思索着是不是知府差桂知县过去试探顾思的,或者别的什么,面上却只是笑着接过,装起来。
顾思见三外公收起来就没提这件事,也说让人保密什么的,看着像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还是不放心,不好问怎么回事,就试探道:“我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拒绝?”
舒家三外公失笑:“巧合而已,你能有几次机会遇到这种事?”
顾思可不信这是巧合,大人不想他知道,他也只能抛开不管,顺便问起别的:“我这次考得好,要多谢先生教导,端午节礼可得买重一点,不知道咱们府上这里的人家都买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必须要买的。”
学馆里去年没人下场,他只忙着读书,在府里住了一年多,却不懂这些,就怕有不成文的规定,没办好事。古人对于老师的敬重,是现代人没法想象的。
舒家三外公收了笑,认真道:“那你就弄错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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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顾思一下子严肃起来,认真听。
“就算端午将近,节礼是节礼,谢师礼是谢师礼,不可混为一谈。就算你礼是双份的,别人问起细节时,难道你要每次都解释节礼放一起了?那谢师宴呢?难道也能放一起吗?就算你解释清了,别人说给外人听,可不会帮你解释,传到最后,就变成你只送了节礼,大家就会认为你不知感恩。”
顾思从学馆里的孙守那里知道,南方很流行谢师宴,不管县试过没过都会请谢师宴。
只是北方不那么流行,顾思又有以前的印象在,一时没想起还要请谢师宴,现在一听,想到自己府试都过了肯定要请谢师宴。
“我懂了。”他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码归一码,以后做事要分清楚,不能糊涂。谢谢三外爷教导。”
顾思真心道谢。这种事他以后合肯定自己能察觉不对,但要是察觉得晚了也没用,能被长辈用心的教导是一种福气。
顾家曾祖父含笑看着,等这话完了,便问起另一件事:“不知道知府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忌讳?我担心他年龄小,说错话。”
“也没什么忌讳。”舒家三外公想了想,突然笑了,“就是知府外家在两广,他爱吃甜的,连米皮也爱吃甜的,不吃麻辣的。万一要是说起咸豆花好吃还是甜豆花好吃,一定要说甜的好吃,他才高兴。”
这种咸甜之争,让顾思想起以前网络上的“战况”,忍不住会心一笑。
顾家曾祖父莞尔,神色上不仅有些向往,这是与知府亲近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这侄子先是个秀才,有本事,才能与知府说上话,最后成为钱谷师爷啊。
没有身份,空有本事也不行。
又聊了一会儿,车夫在外唤人,舒家三外公便去衙门里上值去了。
最后一场覆试成绩第二天就出来了。
正场是决定性的考试,顾思成绩在前,第一场覆试成绩也很好,经历的多了,这场成绩就没有早早去蹲榜,而是按时起床吃饭,去看圆案。
大概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到了的时候,人多是多,却不怎么挤,很快就能看到成绩。
顾思的名次很好,是第三名。
出了人群,顾名高兴地追问:“是第四第五还是第六?”
顾思摇头笑:“第三。”
“啊,第三?”顾名惊喜的问。虽然最后一场排名高了对总名次没什么大用,但能上升还是让人高兴的。
顾思点头,顾家曾祖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下,笑着夸他:“好好念书就能得到好结果。”
“总成绩应该是第四或第五了,前五的话,那些吹鼓手们怕是又得多要钱了。”
顾家曾祖父笑骂他:“咱们缺那几个钱?”
“那要懂得开源节流嘛,这样花下去,能攒几个钱?”顾思也不是跟人杠,就是有感而发。
回了家一会儿,果然那些吹鼓手们又来了,热热闹闹地表演了x一些激昂的曲调,又说了好听的词儿,引得周围人围观看热闹,议论纷纷。
顾家曾祖父给了钱,顾思感叹,那些报喜的吹鼓手们,就是仗着别人家遇到喜事高兴,不会拉下脸训人这个心思,才会来以庆贺为名要钱。
这是中国人底层的社会百态。
见人走了,顾家曾祖父见了桌上的瓜子,摸了一把瓜子,少见的磕起来:“现在只等明天发长案了。”
顾思也去掏了一把瓜子来吃,笑道:“倒是没有县试发长案时那样紧张了。”
“经历多了,心态自然就好了。”顾家曾祖父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顾思干脆找了个碗,又去抓瓜子,顾名说他:“那是你娘买来给明天来凑热闹的人沾喜气的,你吃完了明天拿什么给人?”
顾家曾祖父磕着瓜子:“哟,你可争气了呀,什么时候我也能吃上你这瓜子?”
顾名怀疑地瞪大了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被祖父嘲讽了!
长这么大,他竟然第一次被祖父嘲讽了!
一时之间,顾名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突然想起了九婶对九爹说的话:“顾思才是你爹的心头肉!”
明白了,他有种“失去长辈宠爱”的感觉。
舒颖笑着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顾思:“钱都花出去那么多了,在乎这一点?高兴着呢,吃完了再买,又不是很贵。”
顾名也跟着磕起了瓜子来,考虑着祖父的话,儿子这么聪明,那自己把书拾起来继续念,用心点有没有可能考个秀才出来?至少能过个府试吧?
顾名想这事想得时间长,晚上的时候,就跟舒颖说起来。
舒颖一听,心道:你能考个屁的秀才!
她夫君聪明是聪明,就是看书看不进去,导致不爱看书。这人要是都坐不住了,没有一个定性,还没天赋,怎么可能念得好书?
又想起顾思以前逗她笑时说过:“孩子聪明不聪明看娘亲,我这么聪明,一定是娘亲你聪明。”
若这一点是真的,就她婆母那性子,她夫君怕也是念不成书。
她笑道:“那后天我们就开始读书,只要用心努力,没有什么事办不成。”就怕你半途而废。
舒颖并不认为自己夫君能读成书,真要能读成了,早就读成了,还用等到现在?除非下了狠心做了决定并坚持下去。
但她向来觉得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是以并不会嘲笑他,而是继续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听得顾名有些激动。
第二天,顾思早早地就醒了,昨天说是不紧张,其实事情到了眼前,哪里又会不紧张?
他都不想吃饭,想直接过去了。
舒颖硬是压着他,等她做好饭吃了再走:“你急什么,排名早都出来了,又不会变,别饿着肚子。”
他们在外边,顾思看正坐在小凳子上看要刷牙的曾祖父,顾家曾祖父拿牙刷刚蘸了牙粉,停下动作,劝说:“去外边吃吧,不动火了。”
舒颖笑了,一口答应:“好!我其实也心急着呢。”
顾思心里嘀咕:你心急却不准我心急,真是小孩子没人权。
几人收拾好马上驾车出发,先去看了一遍,八字墙那里已经有人了,但是还没有发案,他们又拐去吃了个早饭。
等回来的时候,八字墙前的人多了一些,顾名陪着顾思在车上,顾思拿了两把小椅子,和曾祖父就在八字墙下等。
府试最终录人比院试正场多一倍,院试正场比院试最终多三到五成人,院试录取的人数按固定的学额来录。
西乡县学额十三人,按此算,府试最终只录三十四到三十九个人。
这次来候着的,大都是前三场过了的人家,还有一些没过来看热闹的,并不挤。
等了一阵子,顾家曾祖父就有些急了起来,椅子也坐不住了,站起来走两圈,又坐下,坐下没一会儿,又站起来。
顾名等不及了过来,看还没发案,忍不住发牢骚:“你说都过了府试了,借几个钱还不容易,怎么还有人没把终场酒的钱给太尊啊!”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有的说不定家境不好,只是不想被划为寒籍,才勉强来考的。”顾思看曾祖父神色不耐,怕爹爹被骂,就先解释了。
“读不起书就别考了,考什么考,全给了说不得昨天就发长案了。”顾名随口说着。
顾思知道爹爹平时也不会说这种话,现在只是心急,其实他心情也有点躁。
眼看曾祖父要骂爹爹了,他快速对爹爹道:“你去看我娘吧。”
而后,转移曾祖父的注意力:“曾爷,我要过了府试,有什么赚钱的事儿会找上我?”
“赚钱的事?”顾家曾祖父疑惑了一下,没懂。
顾名觉得现在人多,有些乱,起身去店里看舒颖去了。
顾思解释:“就是有人要打官司,秀才可以给人写呈子递呈子,还可以做讼师,也能去当司仪,开私塾当先生,廪生可以给人做保,多的是赚钱的法子。那我过了府试,也算是有点身份了,肯定也有赚钱的法子啊。”
顾家曾祖父心思这才被拉了回来,笑道:“这些童生都可以做。不过私塾先生嘛,他自己都考不中秀才,信他的人少,真想读书的不找他,找他的也就是那些想让孩子识几个字学个数谋营生的,能赚到的少。他们常做的,就是当红白喜事当司仪,白事点主。”
“点主是什么?”顾思好像在哪里听过点主,没问过,不懂。
顾家曾祖父有些意外,一想起顾思从来都只学习,不去凑村子里的那些红白喜事的热闹,既欣慰又有些心疼他。
“点主就是人死了的时候刻牌位,牌位上“主”字上的那一点不写,会请有身份的人写上去,就叫点主。钱多的都请的秀才,钱少的请不来秀才才会请童生,很穷很穷的人大多时候找自家门子里的人做。”
“那我也能去做?”顾思眼睛一亮,这种事有钱拿不说,还能吃一顿好的,受人尊敬。他倒不是眼馋这些,就是觉得新奇,想要去体验一下。
“小孩子阴气重,你想都别想!”顾家曾祖父沉下脸,一口拒绝。
“我就好奇,也没时间去。”顾思想起这是白事,大人们都相信“小孩子会招不干净的东西”这种说法,连忙笑着安慰人。
顾家曾祖父知道他懂事,脸色这才缓和。
这个时候,他们听到旁边有动静,顾思转过了头去看时,差役过来了。
顾思的心思全放在发案上了,急忙起身:“我去看看。”
他起得急,差点摔了,顾家曾祖父忍不住说他:“肯定中了,你急什么。”
顾思反驳:“那你刚才急什么?县试初场发案时你急什么。”
说完,两人忍不住一起笑了。
顾家曾祖父站起来:“县试那不是你第一次考试嘛,急是自然的。”
顾思跑到墙下,看那差役慢腾腾的贴长案,心急的人就开始催了起来,他们才快了一点。
顾思挤在前边,等他们刚贴上去就去看,心里期待又有些紧张。
经历过县试的长案,他心里定了很多,没有县试发长案时那么紧张,可再知道自己名次不低,没有看到结果还是有些不踏实。
长案上,第四名上的名字赫然写着顾思。
顾思,第四名!
真的中了!
没有出任何差错!
顾思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心里彻底踏实了。
知道会中和看到中了是两回事,想起苦读的这几年,他心里感慨而复杂,更多的是兴奋。
快速地跑出去,顾思对等在外边张望的曾祖父道:“曾爷,还是第四名!”
“哈哈,好!好!”顾家曾祖父听了,心底深处那一丁点的担心出现意外的感觉彻底没有了,高兴地笑着,连说了几个好字。
舒颖与顾名也忍不住过来,顾思看到了,扑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娘,你放心了,就是第四名,没有出任何差错!”
“嗯,好!”舒颖感情丰富一些,听到后忍不住红了眼,连忙侧过身去,笑出了高兴的泪花来。
“我儿子简直是最棒的!”顾名心里也踏实了,兴奋地把顾思抱起来转了一圈,亲了一口,感叹道,“你这又重了,x再过几个月,我怕是都抱不起你了!”
“那你就多吃饭!”顾思应着,一下了地,拉着舒颖的袖子就走,“快走快走,我中午要去吃烤鸭,还要买板栗和干果,要知味楼的糕点。”
“你还想吃什么,爹一并给你买。”顾名拿起两把小椅子,跟在了他们身后。
“对,还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曾爷也给你买。要皮球吗?或者陀螺……”顾家曾祖父跟在身后询问。
然后,家里人各种询问,要这个不,要那个不,想要什么……
府试一过,大事定下,他们都觉得应该奖励一下顾思,让他多玩一点。心情和之前讨论明年要院试时完全不同。
顾思挑了几个应了下来,顺路就去买了一些东西,回了住处没多久,外边就传来了激昂的鼓声和欢快的唢呐声。
四人出去,见六个吹鼓手正奋力表演,鼓手将手扬的极高,将捶捶得极重,“咚”的声音里似乎都带了音波出来。
吹唢呐的,将脸颊鼓得像青蛙,将唢呐的一个音调拉的极长。
欢快的声音让气氛极为得热烈,顾思这个时候,突然就觉得他们可爱起来。
邻家里的人听到声音,有些奇怪:“没听说谁家娶亲啊。”随后才反应了过来,肯定是隔壁租户家的孩子过了府试,那些喜子来打秋风了。
连忙扔了手里的活计,出去看热闹。
周围的邻居能出来一个,就会出来好些个,他们相互间认识,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眼红死我了啊,这么小就过了府试,太厉害了!”
“这有十岁了吧?可真是了不起啊,十岁就过了府试了!”
“你上次没在家你没听过他家情况,他没十岁,只有八岁,是个子长得高,看着大。”
“我的乖乖,这么小!我就说这脸长的小,我要生了这样的儿子,梦里都能笑醒了。”
“肯定是家里人教得好,听说有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刚会说话就启蒙了呢!”有人夸张的信口开河。
“……”
过了府试和县试完全不同,顾家曾祖父高兴得很,当那些吹鼓手要银子时,也没跟他们扯皮,爽快地给了一两银子。
“祝令朗明年中秀才,早日高中举人!”得了钱,领头得那人又把说过的话重复说来一次给人听。
顾家曾祖父又听一次更觉得高兴,觉得对方不是说什么高中进士的空话,更容易实现一点,乐得还把买来的鸭子分了半只给他们,一张脸喜得就收不住笑。
舒颖拿着一个大碗,给围观的妇女孩子发瓜子:“来来来,沾点喜气。”
他们还是在以前的人家租的房子,在这里前后加起来住得时间长了,与周围的邻居都有些脸熟,有时候舒颖买菜回来,还能与人聊两句。
大家高兴地接过来,有羡慕的:“你家孩子这么聪明,可真是眼红死我了,恨不得我生的也像他这样,这瓜子拿回去等我娃下学堂了给他吃,看他能不能脑子灵一点。”
有眼红的:“唉!回去打死我家那不争气的,都念了十年书了,钱花了不少,次次过县试,次次府试不中。”
还有那家境一般恭维的:“你这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将来肯定是个诰命命!”
舒颖喜地笑了,给她抓的瓜子多一点,也没纠正对方,诰命只能封给妻子,不能封给母亲,她夫君是给她挣不到了。
不过能封给妻子,那她儿子至少也是个进士,是当了官的,这话听着高兴。
其实,本朝一品到五品高官可以给母亲请封。舒颖接触的底层信息,听过的传言都敕封妻子为诰命的,只了解了全部情况的一部分。在她的意识里,顾思能考上举人就是祖上积德烧高香了,进士就不用想了。
顾家这边热闹,舒家三外公又派车夫回去站门外传了一次话。
“还是第四名?那太好了!”舒家三外婆站二门里,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地笑了。
等车夫一走,她去关了大门,又回去关了二门,回了屋就对着儿媳妇柳氏笑吟吟的:“你爹让人传了话,没有出意外,顾思就是第四名。”
柳氏很感叹:“他刚来咱们家的时候,我可真看不出来他有这本事啊,他才多大啊,八岁啊!”
这姐姐刚开始带着孩子来家里住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不高兴的,这念书一念就是好多年,一想到家里要住个亲戚好多年她就有些不自在。
不过她是儿媳妇,这事儿由不得她做主,也由不得她说什么,只能默认。
谁知道这才一年半,顾思竟然就过了府试!
真是……不想服,也得说一句:太厉害了!儿子厉害,她这堂姐也厉害,把孩子教的这样好!
“九岁了!”舒家三外婆习惯算虚岁,纠正了过后,又高兴地说起了正事,“顾思还要继续念书,我已经说服你姐住咱们家里了,有顾思这个榜样在,咱家娃能认真一点。”
柳氏这一次对于堂姐带孩子住自己家没有半点反感了,还有些高兴:
在念书的事上,她实在是管不过自家孩子啊!她说五句八句,都没她堂姐和顾思说一句管用!你说这就差几个月……
“你说这都一样大,怎么人家的就这么能坐得住呢?”舒家三外婆感叹,觉得这话不对,又接着说,“哎,也是你姐性子静,娃可能随了她。”
柳氏猜测她婆婆这话是不是在影射她爱出去逛,就聊起别的,问起自己的疑惑:“文昌说,我二姐小时候皮得很啊。”
怎么到了她婆婆嘴里,就成了安静了?她婆婆对人只是好听话不要钱似的说,却不怎么骗人啊。
一提起这个,舒家三外婆也想起了舒颖以前性子活泼,想了一下:“她好像是念书后慢慢地性子静下来了,可见读书是养性的。再说女大十八变,本来女孩子长大了也会安静一些。希望咱家娃以后书读多了,也能像顾思那样稳重起来。他哥都过府试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完篇啊!”
婆媳两个从顾思那里聊到自己家娃的学习身上,畅想起了未来。
这个时候,顾思和家长已经带着礼物去往苏贡生的学馆里了。
学生只在自己手下念了一年多的书就过了府试,苏贡生自然高兴极了。
顾思送上礼物,顾家曾祖父感慨而激动,对着苏贡生道:“这两年来,多谢苏兄照顾。来,顾思,给你家夫子磕头。”
苏贡生是秀才,进了学的,顾家曾祖父虽然年龄大又是长辈,却只是个童生,还是要称苏贡生为“兄”,这是一种尊敬。
虽然不是正式收徒,顾思也感激自己老师对自己用心的教导,只要他有问题,老师都会帮他解答,有时候还会占用老师很多下课时间。
师如父,他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多谢夫子这两年用心教导,学生感激不尽。”
苏贡生含笑摸着胡子:“好了,起来吧。以后用心读书,考上秀才,才是不负我,不负你自己。”
他望着地上的顾思,突然就想说正式收他为徒的话,只是想起了舒家的人脉关系,顾思这么天才,要是中了秀才,舒家肯定能帮他找到一位举人做老师,甚至于还有一丝可能找到进士做老师,就作罢了。
真开了口,反显得自己有一点势利了。
顾家曾祖父说起谢师宴的事,苏贡生一不想顾家大办花太多钱,二最近嘴里也没有味儿,手一挥:“不用这么正式,就今儿个中午,一会儿就走吧。”
这种事早完早了,顾家曾祖父自然高兴。
苏贡生出了前厅,让学生们下课回家,一眼见他们都趴在门口看热闹,见了他一哄而散跑进去了。
他过去训斥了几句:“整天定不住心,就知道好奇,学学顾思好不好?才两年,两年不到,他就过了县试府试,你们要有他一半刻苦认真的劲儿,你们如今也过了!”
学生们都不敢吱声,听完训,等苏贡生一走,年龄小的就挤眉弄眼,一个十二岁左右的边收拾东西边掐着嗓子学着他刚才的话:“要有顾思一半刻苦认真的劲儿,你们如今也过了!”
另一个十一岁的叹口x气:“夫子说得很在理啊,顾思的确是太刻苦用功了!他刚来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后来觉得他村子里来得,就算学习快也一定没见识,心里还看不起他呢,哪里想到他比我们都争气都有见识啊!”
“对啊,谁想得到呢,刚开始我看他乡下来得,还很骄傲自己是城里的,谁竟想三外公竟然是府衙里的钱谷师爷,从来都没听他说过,他可真是谦虚啊!”
另一边是几个年龄大一点的,十五岁的一个少年道:“我去年还想着明年下场,我是咱们几个最先中的呢,哪里想到顾思简直像是文曲星附身了一样,学习突飞猛进,一年多连先生都认可了!”
“唉,他刚开始来的时候,我还想着他那么小,怕是刚破蒙没多久,教起来定得费先生很大劲呢,没想到他竟然是先生教起来最轻松的一个。”
“不用被追在后边要文章,自然轻松了,哈哈……”
第三个嘲笑起了第二个来,一派热闹。
这些苏氏学馆里的学生,不管以前对于顾思是什么看法,现在都改观了,全都只有一个看法: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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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顾名从苏贡生家里出去就到酒楼里定菜去了,顾思和曾祖父拉着苏贡生聊了一会儿往后学习的事情。
苏贡生说随便吃一点,顾名也不能真随便了,好的、要特意定的那种东西因为时间紧店里没有就算了,但店家里有的、他们能买得起的,一定要定。
聊了一阵,顾思听到爹爹好像回来了,跑出去看。
苏贡生见他走了,这才对顾家曾祖父感叹:“顾思真的是我见过的学生里,学习最勤奋最用心的一个了,也聪慧极了,一点就通,要是继续努力,运气好了,以后很有可能考个举人出来啊。”
“那就先谢先生吉言。”顾家曾祖父心眼不多,没说客气话,笑得乐开了花的道谢。
顾思见爹爹回来,请先生和曾祖父上车,一起去吃饭。
他们坐的是那种没有车厢的车,一路上能看见四周环境,有很多认识苏贡生的就和他打招呼,随口问他去哪里。
“学生过了府试,非要请吃饭呢。”苏贡生含笑回答,听到的人有些意外,再看到顾思,顿时吃了一惊。
苏贡生不收年龄大的学生,这么小就过了府试?!苏贡生又变得厉害了啊,不但又教出了个过了府试的,还是个年龄这么小的!
车速快,赞叹的话来不及说,人就有些走远了。
但脸上的吃惊和佩服,却是明明地表现了出来。
苏贡生看着,心里舒坦的自豪之情升了起来。
八岁就过了府试,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呢!
请夫子吃饭完,送他回去,三人回家里歇了歇,打算下午去府衙里,拜访知府。
府试这一发案,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井秀才提着酒和一包花生米,去找自己的同案,老熟人冯秀才。
冯秀才中秀才时间长,岁考成绩好,已经成为了增生。
两人坐定,他看井秀才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有些意外:“你这是……”
“唉,别提了!”井秀才接过冯增生递来的酒,给两人倒了两杯酒,叹了口气,“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吹了,我这心里难受的啊。”
井秀才就对着冯增生说起了儿子井利仁在考场上因为慌张,弄脏了卷面而落了案的事。
冯增生就安慰他:“利仁学习好,这么小就能在县试里得了前拨,明年再考也定是前拨。他年龄小,考场上谎一点正常,这次受了教训,下次一定会小心谨慎,说不得到时候就是个小三元,不见得是坏事。”
说到最后,冯增生还开起了玩笑来,原以为井秀才会失笑,没想到他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
井秀才一口闷了酒:“唉!年龄小,还能小过别人家八.九岁的孩子?你不知道啊,那个寿童顾宿有一个曾孙,县试得了第三,府试得了第四!第四啊!人家怎么不见在考场上慌张!这要是没有对比,我还不会这样失落,这一对比,我这心里啊,就太不是滋味……”
冯增生听了后很吃惊:“九岁就过府试了!真的?他几岁开的蒙?”
这事井秀才倒是不知道,懒懒回道:“没问过不清楚,左不过两三岁就破蒙,难不成还能一半岁破蒙不成?”
冯增生心里快速的计较起来,就算两岁就破蒙,那读书读了七年就过了府试,这般聪慧,十有八.九院试也能过,到时候可就是稳稳地秀才了!
年纪轻轻要是成了秀才,以后可能当廪生,不愁生计。而且将来更容易成为贡生,就能谋个好差事。要是运道好学的好,说不得能考个举人出来呢。
冯增生又问了一些关于顾思的事,井秀才知道的也不多,没说多少。
等井秀才一走,冯增生就去找自己娘子,向她说起这件事:“九岁就过了府试,以后定然前程无量,要不找人去问问,人品没问题,把咱家老小定给他?”
林氏听了,想起了一件往事,问:“顾家?西乡县的顾家?哪个镇的?”
“茶园镇。”冯增生回答,看妻子一副思考的样子,忍不住问她,“怎么了,你知道他们家?”
林氏回了神,这才道:“我早年好像听奶奶说过,咱们家以前好像和西乡县顾家有亲,就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了。”
冯增生意外极了:“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林氏失笑:“这时间长了,你肯定没听过。我刚进门时,有一次跟奶奶聊天时说起了姑奶奶,她说姑奶奶原本是说给了西乡县顾家的,后来曾祖考中了举人,曾祖母就不太想结这门亲事了。”
冯增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要这样的话,这亲怕是结不成了,他有一点扫兴,问:“最后是退亲了?”反正他姑奶奶最后没有嫁到西乡县去。
“哪有啊!”林氏笑了,解释着,“原本只是口头说定,换了个信物而已,请媒人要庚帖问八字一个都没有,更别说过礼了,算不得定亲。这顾家也是个和善的,曾祖中了举人后,他们就主动把那玉佩还了回来。”
冯增生有些疑惑:“就算是没有定亲,这说好的事也不可能随便地就改了去,咱曾祖中了举人,顾家能和咱们定亲,家里应该也有秀才,怎么就……按理说不是应该快点把亲事定下来,结一门好亲才对他家有利。”
“所以说顾家是个实在和善的嘛。”林氏笑了,想了一下,又不太确定的道,“不过我听奶奶说,顾家那时好像没有秀才,只是家境好,有钱,又帮助过曾祖,才口头说了这门亲事。或许是因为这个,觉得门不当户不对,才送了玉佩回来。”
这样一说,冯增生倒是能理解了,对于顾家也有了好感,立刻去书房,找自己的两个友人送来的院试同案秀才名册。
果然,在上上一科里,见到了顾墨耕的名字,上边写着西乡县茶园镇。
他拿着名册去见妻子,很高兴:“你看,顾家又有人中了秀才,家里现在铁定不差,女儿嫁给顾思将来一定好。”
林氏少见的识字,看过后便道:“这顾家现在应该家里人多,也不知道这顾秀才和顾思关系远近。”
夫妻两个就聊起了这事,冯增生出去找人打听顾思去了。
林氏坐在家里,担忧这件事。
一会儿想,冯家家境现在在府城里也算好的,要是顾家不太富裕,顾思又一直考不中秀才,耗费钱财,女儿受了委屈怎么办?
一会儿又想,冯家就算好,顾家看不上怎么办?
顾思自然不知道,已经有人想找他做女婿了,而且还不止冯家一个。
他这个时候,正到了府衙的礼房,去交浮票,验明自己的身份。
他第一次来报名的时候,府衙礼房的人都不知道顾思是钱谷师爷x的侄外孙,对他就是一般人的态度。
这次府试结果一出来,说起他的人多了,大家就知道了这件事。
顾思一到,大家都满面笑容地看他,热情得很,验浮票的吏员还硬送了顾思一包坚果:“别人送的,我不爱吃,你们小孩子最喜欢这种了。”
是松子,顾思就接过了,道了谢。
有一个年轻的看他礼貌,就打趣道:“这么年轻就过了府试,长的这么好看,以后不知道哪家姑娘有福气了。”
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连同另个四五个也来验明身份的人都跟着笑。
有一个就问:“顾童生,可定亲了?把我家姑娘说给你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当然是玩笑话,他们知道以顾思这么小的年龄就过了府试,他们钱谷师爷一定会给顾思找一个读书人家做姻亲,不会让他同他们这些胥吏结亲。
没想到,顾思却没有不好意思,很认真地告诉他们:“我还小,先不急着定亲,等大了再说。”
礼房的人没有觉得无趣,反倒是感兴趣地问他:“几岁就大了?”
这势头,大有长聊下去的意思,顾思连忙告辞,去往了二门处。
守门的门子这次热情极了,直接就请他们进,让顾家曾祖父把手伸到衣服里做个掏钱的样子的机会都没有给:“公祖在二堂呢。”
两人进去,里边已经有了两个童生了,他们见来了人,就告辞退下去。
顾思双手送上谢礼,道了谢。
这本来也就是一个流程,最多说几句话,知府忙得很,哪里有工夫挨个聊天。
顾思原以为他放了礼物说两句话就能走,没想到知府却拉他聊起了天来。
“都读过什么书”、“几岁开的蒙”、“初学八股文觉得难写吗”。
顾思一一答了,知府又考起了顾思一些学问上的事。
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共聊了半个小时了。
此时二门外,已经等了八个同案的童生了。
一个着急道:“怎么还不出来,上一个进去的是谁啊?”
“不知道啊,这时间太长了吧。”
“许是知府有事。”
“出来了出来了。”
顾思一出二门,看到同案的童生见了他,一副恍然地样子。
有个三十多岁的上前来,问候过顾家曾祖父,感叹着对他道:“我们还以为进去的是谁呢,没想到竟然是你家孩子,这可是我们这一案里,将来最有出息的一个了。”
这也不是恭维话,大家一致觉得,顾思这么小的年纪就过了府试,以后定是秀才的命,举人说不定也考得。
这话听得顾家曾祖父一阵舒服,连连谦虚起来:“大家都一样,你们也不差。”
出了府衙,坐在车上回家时,顾思对曾祖父道:“进去见知府时,我可以自己进,或者你让我爹陪我也可以。”
“你太小,我不放心你一个进去。你爹也年轻,见得又是知府,我怕他办事不牢靠。”
顾思听了后,叹了一口气。
顾家曾祖父失笑:“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做什么。”
顾思望着曾祖父,有些话放在心里,还是忍不住说了:“你不要什么事都替孩子办了,这样孩子什么都不会了。”
顾家曾祖父年龄大了经历得多,一听就懂,有些怔住了。
他也曾想过,明明他的孩子都挺聪明的,除了老九顽皮不太爱念书,老三和老六都是稳重不浮躁的,怎么就都读不成书了?
大儿子品性好,却是养的懒惰没上进心。
原以为是年轻时管得少了,仔细看来,是他管得太多了,多到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地步。
老三是他的长子,他在老三身上付出的心血多,却最没上进心;老六老九管得少,别说懒了,干活都勤劳得很。
猛然发现真相的顾家曾祖父有些难受,再一想孙子,发现各自都跟了他们的爹娘,只有顾思不同。
不,也不是顾思不同,是他娘不同,他娘就是个爱读书的,才带得孩子不同。
这个孙媳妇娶得好啊!
前边的顾名听了,回了一句:“什么都替你办了,也没见你什么都不会。”
顾家曾祖父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也对,顾思是天生的读书命,其他子孙就算好好教,也不一定有这命。
笑过以后,顾家曾祖父就认真考虑了起来。
顾思小小年纪就这么有主意,顾家以后交到他手里,自己就放心了。
那他想给顾思单独留一份遗产,怎么分才不会让家里人有意见呢?
路上,顾家曾祖父还买了零嘴,顾思送到娘亲屋子里,舒颖见了,惊喜地问:“你曾爷让买的?”
顾思点头,疑惑地看着东西:“怎么这么高兴?”这是娘亲爱吃的吗?
舒颖心里自在极了,嘴角就收不住笑:“你曾爷是长辈呢,以前可没出过这种事。”
顾思懂了,笑着问:“是不是我过了府试,你得到了家长前所未有的认可,觉得在家里的地位提升啦?”
舒颖伸指头敲了顾思额头一下:“贫嘴!”
骂完,她又笑了:“那当然!”何况她还是个二嫁的,能得大家长主动给她买东西吃,可不是认可了她?
“那娘,我这是给你长脸面了吧?”顾思拉住舒颖的袖子问。
“这还不长的话,那要怎样才长?”舒颖笑问,想起一些事,笑得收不住,“你等着,回去后,村子里可没人敢在我面前废话了!”
“等咱们回去把我中了的消息一说,我爷他们肯定高兴得要死。”顾思想到家里人知道他中了的消息,就忍不住笑。
“不用回去,说不定现在就知道了。”舒颖猜着,看顾思不懂,给他解释,“你大伯过了院试初试,就有人到家里报喜,你以为没人到咱们家报喜?”
顾思惊讶:“这么远?府试也报?”
舒颖笑了:“那可不!府里的吹鼓手和给你大伯报喜的可不是同一批人,他们是县里的。”
舒颖仔细讲了,顾思才懂了。
府里的可以说是钻空子,县里的是从府上跑回去或者骑驴骑骡子回去的,虽然也有点钻空子,但赚的真是个辛苦钱。
猜着家里人知道自己中了时的热闹景象,顾思忍不住就觉得荣耀。
与娘亲聊了几句,顾思出去,就见曾祖父向外走,就问:“曾爷,你干什么去?”
“我找个人问个吉日。”
“什么吉日?”顾思疑惑。
“挑个好日子,家里办宴席。”顾家曾祖父喜滋滋的。
“过了府试也办宴席吗?”顾思想起了大堂伯中了秀才办的宴席,又想起了曾祖父以前生病的事,旧事重提。
随后又道:“那一块儿走吧,顺便让大夫给你请个平安脉。刚来府里时你说我要府试忙着呢顾不得,现在闲了。”顺便堵住曾祖父不想去的话头。
顾家曾祖父嘴上很不满意地抱怨,心里却很享受曾孙的关心,自在极了,就带着顾思一块儿出去。
这个时候,顾家人大都在茶园里采夏茶。
顾家茶园不小,还雇了一些村里人,男人一边,女人一边,大家都边采边聊。
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锣鼓声,刚开始有些人没听清,很快那声音就近了。
“谁家娶媳妇啊,怎么从这边过?”有人疑惑地问。
大家都张望着向那边望。
男人那边也都向着那边望。
顾思一直没有回来,前一些日子,顾三爷就猜着他应该是中了。
顾爷爷却是个谨慎的,摇头反驳:“说不来,要是没中,说不定就在府里继续念书去了。”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也想孙子中,此刻听了声音,脸上就期待了起来。
顾三爷望了一眼顾爷爷,心里升起了浓重的期待来,等了一下,觉得那边走得慢,拔腿就向着那边跑,比顾爷爷还要急。
他跑过去问直接问:“是我家顾思中了吗?”
那鼓乐声大,大家都没有听清,都停了音。
顾三爷又大声问了一遍:“娶媳妇不从这边走,是不是我家顾思过了府试了?!”
领头的到了顾家,却发现家里只有带孩子的女性,不方便说话,打听他们在茶园,又打听了茶园的地方,一路找过来,正愁找不到人怕白跑一趟,没想到人就直接撞上来了。
他高兴极了地点头:“中了,西乡县茶园镇顾家x村顾思!”
顾三爷反倒是有些不相信了,下意识地追问:“真的中了?”
“对,第四名呢!”领头的狠狠地点头应着,名次越高主家越高兴,他们得到的喜钱越多。
“第四名?还是这么高?!”顾三爷吃了一惊,不置信地问。
“就是第四!前拨呢!”领头地说着,还把抄来的一张纸给顾三爷看,上边也就第三第四第五三个人,却让顾三爷彻底回了神。
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让他兴奋得飞快转身,对着那边的顾爷爷挥手大喊,欢快的声音在茶园上空传了老远:“老~六~!中~啦~!顾~思~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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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顾爷爷在三兄弟里性子最冷静,见顾三爷跑过去了,就没去。
他年龄大了,耳朵有一点背,眼也有一点花,一会儿似乎听到了说顾思中了的消息,也好像看到了顾三爷在摇手。
旁边的顾五哥人已经急了:“六爷,我爷说顾思中了!”
顾爷爷怔一下,觉得有些不可能,府试那么难,顾思怎么可能一次就过,而且这么小就过了?
“爷,你快去啊!”顾五哥见顾爷爷发怔,推了他一把,急得自己先跑过去了。
这边好几个人呢,有两个也跟着跑了,顾爷爷看着他们跑,这才反应过来,拔腿也向着那边跑去。
后边的七八个人见了,有五六个也跟着跑过去看热闹。
女性那边,有几个已婚的也跟过去要凑热闹。
顾爷爷是个实在又勤快的人,从不做不切实际的幻想,不会期盼天降好事。
他虽然希望顾思府试能中,内心里却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府试太难,家里人都考了很多次,也没有过府试正场的,顾思怎么可能一次就过了。
是以在府试第一场出成绩的时候,顾爷爷就没有多想也没有多少期待更不会心烦着急,只有渴望顾思中了能给自己小家以后带来实惠的顾三爷心烦。
现在猛然听说自己孙子真的中了,顾爷爷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跑得飞快,哪怕跑得晚,却是最先到达顾三爷身边的,不长的路却是让他气喘吁吁,累得问不出话来。
“老六,顾思中了,第四!”顾三爷兴奋地又说了一遍,还转过身,废话似的指着吹鼓手们又说了一遍,“你看,有人来报喜了!”
顾爷爷望过去,喉头不住地滚动,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
他孙子府试中了?竟然……竟然能中的吗?!
“恭喜主家,令郎中了府试第四名。”领头得吹鼓手满脸喜意地又向着顾爷爷道喜,还把那张条子拿给了他看。
顾爷爷一把抢过来,看着上边顾思的名字,想着别人也不可能专门跑这么远拿这个来骗他,就为了一点喜钱,人终于有了真实感,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真的中了?你们、你们是亲自看到的吗?”他惊喜的脸上,眼中冒着精光,紧紧地盯着来人,还是有一些身在梦中的感觉。
“中了中了!亲眼看到的!”领头的吹鼓手作揖道谢,一脸羡慕,“您可真是好福气啊!”
顾爷爷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来,其他的吹鼓手们此时见机奏起了乐来,顾爷爷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语言,向来冷静淡定的他,双手握拳狠狠地捶了一下胸口,在欢庆的鼓乐声里笑起来:“我孙子真厉害啊,哈哈哈!”
顾三爷也跟着笑了起来,也不管茶园里的事了,跟着那些吹鼓手就向着家里走去。
吹鼓手们问顾思家的茶园在哪里的时候,别人问他们什么事他们自然说了,此时村子里已经传开了。
顾六伯娘正带着孙女在村子里一户人家里跟妇女们打叶子牌,嘴里跟人讨论着那欢庆的声音:“也不知道谁家有啥喜事,又过来了。”
“不是成亲的,不年不节的,有点奇怪。”同玩的一个白胖的中年妇女周氏道。
“不会是你家顾思府试过了,来报喜的吧。”顾拴银的媳妇吴氏,眼睛从牌上抬起来,移到了顾六伯娘的脸上,满含兴味的猜测。
“你家顾思县试过了?!”另一个精瘦的中年妇女意外极了地望向顾六伯娘,“没听说啊,县试真过了?”
在采夏茶的时候,能玩牌而不去干活的妇人,不是家里家境好的,就是有了媳妇儿后没活干的,或者是懒的。
四人里,除了吴氏,另外两个家里情况都好,孩子都念了书。顾六伯娘听到问话,只觉脸上有光:“中了啊!第三呢!”
“那这是府试中了?”吴氏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她其实不怎么信顾家人在家门口对她说的顾思县试中了第三的话,觉得有可能是顾家人骗人的,不然怎么也不见他们在村里宣扬。
顾六伯娘终于回过味来,停下动作,扫了一眼吴氏,想了一下,认真起来:“说不定,他县试成绩好,府试成绩应该也不差!”
说着,她也这样觉得,就有些激动,直接扔下了牌,就要出去看。
精瘦妇女都快要赢了,见此不满:“快回来玩,府试是那么容易过的?咱们村几年也不见得有一个过了府试,怎么可能你们家顾思刚下场就过了!”
“就是!府试那是说过就过的?说不定中的是别人家,你那弟媳妇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吴氏接嘴,也不信。
“娘!”这个时候,顾五哥喘着气跑了过来,站在门边手扶着门框满脸通红,激动地大声道,“快回屋!我弟府试中了第四名!”
顾六伯娘瞪大眼,微微的张大了嘴,使得容长脸儿拉长,长的都有些不好看了。她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两步跑过去问:“真的?!”
“真的!”顾五哥不住点头,兴奋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手舞足蹈地表示,“那吹鼓手都找到了茶园里来了,还给我爷看了条子,你说他厉害不厉害,一下子就中了第四名!这样明年院试就很有希望过啊!”
屋子里的人终于反应了过来,白胖的周氏把手搭在坐着孩子的小车上,喊:“哎,你不要你孙女儿了!”
顾五嫂去地里采茶了,顾六伯娘借着看孙女来打牌。
“走走走,去看看。”精瘦的妇女推起车就向外走,外边传来了顾六伯娘的笑声:“你看我这高兴地都忘了。”
几人说笑着,快速向着顾家那边去了。
留下的吴氏心里复杂极了。怎么有的人就那么好命呢,二嫁都能嫁的这么好,儿子还过了府试,她怎么就没半分这样的好命了呢?
想着,吴氏的眼里露出了浓重的羡慕来。
顾六伯娘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家,揭了婆母的帘子进了屋就快速道:“娘,顾思府试中了第四,别人来报喜了,你听!”
顾五哥是跑回来直接找顾六伯娘的,速度快。
正在窗边纳鞋底的顾三奶一愣,向来表情有点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真的?那太好了!”
“真的!我去看壶里有没有水。”她说着,又快速地跑了出去。
激烈的鼓声和高昂的唢呐声早已经向着整个村子宣告着村里有了大喜事,而后不忙地都跑出来围观,慢慢地都听说顾思中了。
领头的吹鼓手在鼓乐声里打着快板儿大声地唱:“顾家儿郎才八岁,县试府试得头拨,小小年纪才华好,文曲星儿下凡来……”
县里的这些吹鼓手们都是些肚子里没有墨水的人,他们不像给顾耕来报喜的那些府里的人唱得那样文雅,大家听了只觉厉害却半懂不懂。
这些人唱的通俗易懂,村子里的人听了议论声更加大。
有跟顾爷爷关系好的,过去就道喜:“哎呀,你这孙子真是厉害极了!啥时候办宴席请客啊?”
顾爷爷只觉春风满面:“等x娃回来,我爹挑了一个好日子,我一定通知你。”
“顾六的命好哦!”
“六叔你家娃怎么学的?怎么学的这么快?”
各种道喜的、询问的、看热闹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顾爷爷一边笑着回应,一边只觉得自己身子都没多少重量,轻的像是飘在了地上。
热闹过后,请人喝过水,这要的钱儿可不少,往常他们这种要个五百八文都不少了,这次直接要了一千五百文。
顾三爷高兴,都想直接给了,最后还是笑着递了五百文过去,对方不同意,自己好听的话说够,也比府里的人更直白:“才八岁就过了府试,这么聪慧明年过了院试就是个秀才了!再学几年,可不是个举人老爷了?以后你们家都有老爷,可不缺这几百文钱哦。”
顾三爷就笑着又加了三百。
“我们去蹲榜的可是从府里赶过来,路上都没吃。……”
顾三爷最后加了一百又一百,给足了一千文钱,他们才欢喜地走了。
顾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顾思过了府试的事,请客给谁家发帖子啊,弄些什么菜啊,盼着顾思早早回来,从他那里再把好消息确认一遍。
这天晚上,顾家人都有些激动的睡不着。
连安了心的顾三爷最后都睡着了,顾爷爷还是睡不着,突然才想起,太过激动了,都忘了让人去给舒家报喜!
第二天,顾爷爷亲自去了顾家,却发现门锁着,问了邻居才知道,他们一家前几天去了府城里了。
顾爷爷有些意外,猜着他们是不是去看顾思府试结果去了,心里想着舒家简直比他们顾家对女儿还看重,心里对大儿媳妇又看重了一些。
等他回了自己家,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顾思回去,很是着急。
顾思此时正在县衙的礼房里办相关的手续,先用浮票再验一次自己的身份,然后由礼房的人拿着报名时整理的相貌册再次核对相貌。
核对完以后,礼房的书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着顾思说:“回去可以想一个花押,刻出来,需要时到礼房来备上。”
“好。”顾思应着。
他刚开始接触的时候,还新奇了一下,了解了以后,就觉得很平常了。
花押兴起自宋朝,兴盛于元朝,是以又叫做“元押”。*
它是一个能防奸辨伪、很有可信度的……在顾思看来,就是一个……笔名。
这个笔名的组成是姓加八思巴文,或者姓加花押。
也可以不用姓,不用八思巴文,只用字和花押或者号和花押或者别的,没有硬性的规定,只要被人认可就行,但这样的少。
八思巴文是元朝忽必烈时期国师八思巴创制的蒙古文字;花押原本是“押字”,是有个人特色的签名,后来演变成任意的图形、复杂的笔画之类的,是以又叫画押,反正能起到不易模仿能防伪的作用就行。*
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
做了秀才,一定要有花押,因为办事时要用它保证效力。他现在还小,不急着弄,可以慢慢想。
县衙的事办完了以后,他们才驾车回家。
一到了村子口,就有等着的孩子跑回家去告诉大人了。
顾家曾祖父坐在车上,脸上带笑,有人问起:“听说你家顾思过了府试了?”
顾家曾祖父意气风发:“运气好,勉强中了第四!”“四”字的音,特意加重。
“哇!真第四啊!厉害啊~”询问的人惊叹,顾家曾祖父整个人就飘了起来似的,觉得顾思给顾家祖宗长脸了。
有那年龄轻在村里辈分高的人,听了顾家曾祖父这样说了之后,就感叹:“叔你这考试不行,没想到曾孙这么厉害啊!”
顾家曾祖父听了也不生气,高兴地笑:“可不是,谁能想到他这么厉害,一次就考第四啊!”
走到了半路,顾三爷和顾爷爷顾九爷他们都追了过来,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们。
“老三,老六,老九,咱们娃府试第四!”顾家曾祖父坐在车上,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大家都激动了,人多,顾爷爷也不忌讳儿媳妇还在车上坐着了,上前就将顾思从车上抱了下来。
大家顺势都下了车,聊着府试的事,一路走回家,一路被村子里的人围观、问好。
顾思明显地感觉到了,村子里的人不再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而是当成了一个大人,对于他有了些尊敬。
这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有些惊奇,再学习好,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古代人对于读书人是真的尊重。
回了家以后,家里在的人都围在了顾思身边,好奇地询问他相关的事。
顾五哥有些疑惑:“发案了,没有文书吗?”
大家这才注意到,顾思没有带凭证回来,都望着他。
顾家曾祖父很生气:“书读得不行,连常识都不记得了!你们长脑子都是干什么的!”
顾思跟在后边帮他们解答:“刚开始也不知道,以为发案以后凭证会很快发下来,但县试的卷子要和府试的卷子对比呢,确保笔迹无误、是一个人考试没有替考后,才会有凭证下来。”
顾家就顾家曾祖父这一个过了府试的童生,他中得早,其他人连一个过了府试第一场的都没有,不是早都忘记了就是还不知道,听了后都明白了。
以第四名过了府试是人生里的一件大喜事,自然要办宴席庆祝一下,顾思看全家人都认真,连请的客人都要去下帖子,像是跟成亲一样隆重,忍不住问:“随便请几桌就行了吧,一定要……大办吗?”又不是中秀才了。
他还以为曾祖父说下帖子是心血正热,过后考虑到不合适就不做了呢,没想到……好像是默认的习俗?
顾三爷哈哈笑了起来:“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庆祝呢?一个男人这辈子不穷的话都会娶媳妇,可有几个娶媳妇的能过了府试?这可是比成亲还要大的喜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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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里人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这件事有多重要,顾思看他们开心,也跟着笑:“那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正说着,顾奶奶带着顾思的妹妹进来了,看大家都在,一脸喜意地问:“我就说前边怎么没人呢,你们都在里边啊。”
“娘,咱娃府试中了第四名。”顾名高兴的先开了口。
顾奶奶回来时从村里人口中已经听过了,这时听了更加的高兴:“果然中了啊,哎哟,这给菩萨的香可没白烧!”
顾思听了乐,这他要是没中,香还能叫白烧了不成?你这是求神仙保佑,又不是求人办事。
顾奶奶心下高兴,心劲儿正大着,一气儿地说:“你考试这段时间,我天天都会去庙里烧香,一定是我心诚,菩萨才让你中了。”
舒颖忍不住笑,顾思也乐得不行,就奶奶这种去庙里磕了个头就能把自己刚放上的供品带回来,有时候还会顺手顺一点别人供品的行为,她要说她心诚,那整个村里就没有比她不心诚的了。
这行为娘亲说过两次:“咱家也不缺那一口吃的啊,你放着让别人家取去了嘛,村里有些人穷得很,就靠供品解个馋了。”
奶奶理直气壮:“佛前的东西,都是沾了光的,吃了对身子好。再说我不拿,别人也拿了,我买的好东西不能白白留给别人。”
顾思:“……”嗯,以奶奶这种珍惜食物不吃亏的想法来说,逻辑很好很强大。
强大个屁啊,珍惜粮食也不是这么个珍惜法。
反正就有些无语。
家里人都知道顾奶奶是个什么性子,听了后都笑了起来。
“你怎么这个时候去我曾外爷家?”顾思疑惑地问。
奶奶的娘家,听说只有曾外公人很好,舅爷和舅奶都有点极品,奶奶走娘家并不勤快。
加之他一岁多的时候他曾外公就去世了,三年之后立了碑,奶奶几乎就不回娘家了,只有逢年过节时会来往x。
“我给你曾外爷做点衣服拿去烧了,让他保佑你。”顾奶奶应道。
顾思:“……”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在这里,上坟是男人的事,不许女人去的,奶奶还带他妹去!他舅爷看到奶奶,也不知道什么心情。
无语吧,不知道说什么好吧,跟他的心情一样吧。
不是他看不起女性,是这个社会上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啊,你破坏它了,自然会惹舅爷家的人非议。
要是东西拿给舅爷,让舅爷去烧还好,要是奶奶自己跑去烧了,得,已经能想象得到下次见面表叔们会说什么了。
只是顾思也没想到,他第二天就见到了表叔们。
宴席的事定下了以后,就是商量菜谱等事项,这就都是大人的事了,与顾思无关。
顾思要做的事,先是拿着家里人买来的黄纸和白纸和一些吃食,去给祖先们上坟。
顾思一头问号,不年不节不祭日的,怎么就要去上坟了。
“只有考中了秀才才会开祠堂祭祖,但你过了府试这种喜事,还是要告诉先人们一声,让他们知道,高兴高兴。”
顾思就跟着曾祖父和父亲,一起去上坟,听着曾祖父边烧纸边念叨:“顾思很争气,才第一次下场就中了,县试得了第三,府试得了第四,有他在你们就不用担心顾家以后了。”
顾思听着,突然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了担子,一种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弥漫在了心间,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责任。
家族的荣耀感。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
人老了就爱念叨过往,顾思倒没听顾名说什么,只从曾祖父这里听了几耳朵往事,自己跟祖先们说了两句话,就和大人回家了。
回家以后,顾思以为还要写帖子,结果就见曾祖父写了几张就不写了,全都空的。
“不是要下帖吗,这些不写?”顾思疑惑问。
顾名笑了:“你以为谁都识字啊?大家大都不识字,写了他们也看不懂,事情还是要亲自说的。”
顾思懂了,他以前处在一个几乎人人识字的世界,在这个世界,深入接触到的都是念过书的,还真一时忘记了不是人人都识字这点。
村里有很多穷人,但饿死的倒是没听说过,最多日子艰难。但这是因为他们汉中府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人勤快些总有法子活下去,不难想象在汉中府之外,会有多少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顾思在这一刻,感谢自己生在了衣食不愁还有很多余裕的顾家,能让他念得起书,而不是为了生计绞尽脑汁。
他对于顾家的归属感又重了一些。能生在顾家,本就是一场与顾家的缘分。
第二天,顾思被曾祖父带着,提着礼物,由爹爹驾车,去走各家老亲戚。
先向东去的舒家村,顾思都惊奇了:“我曾祖母也是舒家村的?我怎么不知道?”
顾家曾祖父呵呵的笑:“你出生前几年你曾奶就走了,她的兄弟们走得更早,过年的时候都是你爷他们去走舅家,你又不太走亲戚,没听过也正常。”
这样一想,顾思确定好像听爷爷说过他有个曾舅爷家在舒家村,不过奶奶说过那是老亲戚,几年走一回,他就以为那是很远的亲戚。
呃,可能是奶奶随口胡说,或者是将两家人放一起说没个顺序,导致他误会了。
反正曾祖父年龄大,每年过家时家里就会来好多亲戚,他记都记不过来,只知道问候人,也没弄清楚大部分人跟自己家是什么关系。
到了地方,顾思发现,这亲戚在村子最东边,外公家在最西边,难怪没听说过,没遇到自然不会有人特意提起。
表外公见他们来了很意外:“姑父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大事?”
“你哥这孙子,府试第四名,过几日家里要摆宴席,我来发帖子。”顾家曾祖父笑呵呵的。
“第四?这么厉害!”亲戚吃了一惊,看顾家曾祖父的眼神都不对了。
顾家曾祖父就一脸自豪的应:“他念书还算努力。”
顾思了然,曾祖父亲自下帖的目的果然是带着他来炫耀的,不然让爷爷来就行了。
亲戚很热情地招待他们。
聊过之后,大表外公望着顾思一脸羡慕,感叹极了地对顾家曾祖父道:“我哥这孙子厉害啊!姑父家真是越来越好了,不像我们家,越过越穷。”
而后就说起儿子不成器,他们兄弟也不争气,连府试都没考过,考着考着只得放弃。
顾思想起他考县试府试这一路上花的钱,一般人家还真不能经常考,考不上就会越考越穷。
回去路上,顾家曾祖父说起他丈人以前也过了府试,在顾家村条件还不错,如今也不行了。
他见顾思一脸沉默,笑着逗他:“想什么呢?”
顾思认真道:“想我要更加用心读书,好考上秀才,不能让家里人钱白花了去。”这个亲戚家也是砖房,在一溜土房子里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比起外公家的砖房,真的很旧很旧了。
顾家曾祖父被逗得哈哈大笑。
上午走了好几家亲戚,亲戚见了面,自然对顾思一阵夸,夸得顾家曾祖父笑个不停,顾思明白了。
这一通亲戚走下来,顾思大都理清了亲戚关系。
下午就是爷爷带他走亲戚了,到了奶奶的娘家,表叔们见了他们来果然抱怨起了奶奶跑去上坟的事,爷爷连忙拿下帖的事儿换了话题,他们脸色这才好了。
他舅爷感叹:“昨天我们还说怎么可能烧个纸就中了,没想到竟然真中了!早知道就不怨她来了。”
爷爷只能跟着笑。
下完帖,便是等着开宴席的事,所幸开宴前两天,顾思的外公一家回来了。
顾名带着舒颖和顾思一起过去下帖了。
“怎么突然就跑到府里去了?”舒颖有些疑惑,不觉得家里会为了自己看儿子府试成绩这种事跑过去,要是为的院试成绩还有可能。
舒外婆笑得满意而无奈:“咱家在府里买了套三进的宅子。”
舒颖吃了一惊:“买宅子?怎么想起买宅子了?”
顾思也很意外,府里的房子虽然说没有后世那么贵,但三进的也不便宜啊。
要知道,他曾外公虽然还在世没分家,但好些年前就已经分产了,各家经济各家管,三外公家的钱与自己外公家没有半分干系。
他们顾家是半分产的状态,田地收入一起交曾祖父管,其他的钱自己赚得自己留。
舒外婆有些无奈,只在嘴上抱怨:“你弟在府城里讨营生,买了住在府城里方便,再说了,他丈人家也想他们住府城里。”
顾思的舅舅也没念成书,三外公就给他在府里找了一个好活计,连媳妇都是娶的府城人。
这样一说,大家都能理解了。
舒外婆便问:“你们这来是有什么事?”
女儿走娘家,除了逢年过节和地方上必走的一些习俗外,就是有事了。
舒颖意外了:“你不知道?顾思府试中了第四名,我家要办宴席啊!”
舒外婆吃了一惊:“什么,第四?我怎么没听说?!”
“你去府城都没有见我三爹吗?”舒颖觉得不太可能啊。
“房子的事先前都说好了,这次没见啊,我们忙着呢没过去。”舒外婆急急地说道,想了一下,才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次你爷他最后是你叔派人来接走的,车夫没说,我们也没问。”
舒颖便笑了:“除了忙,也没想到吧?”
“没有!他爹!”舒外婆在窗口叫人。
舒外公知道后也很惊喜,把顾思夸了一阵:“你比你舅舅可强多了!好好念,以后好考个秀才出来。”
顾思自然应下。
宴席请的都是很亲的亲戚,门子里的人都来了,顾思曾祖父认识的一些童生也来了,办得很是热闹。
大家自然把顾思夸了又夸,对于顾家有这么个孩子羡慕了又羡慕。
办完宴席,门子里的男人帮着收拾桌椅,有人就说羡慕顾名有个好儿子。
顾六伯娘在厨房那边听见了,扬声说:“真的羡慕?你媳妇可整天说酸话,对着顾思他娘说难听的话,要不是顾思娘见识多不跟她计较,不然你媳妇那嘴,还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呢?”
顾拴银吃了一惊,赔了个笑:“回去我就教训她。”
顾思以为这对话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想到下午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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