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拥有更多,走得更远(1 / 2)

第49章 拥有更多,走得更远

在小院里, 桑英看见窝在地上的猫小叶,软趴趴地瘫在小荷腿边,咦了声, “大胖猫。”

看向小荷就?掏兜,掏出一大把枣干,上林塘有?山里枣, 双手捧了把递过?去,“小荷叶,给你吃。”

小荷用手兜不住,赶紧拉衣裳去装, 眼睛看枣干,嘴上说:“桑英姐姐,你真好, 枣真好。”

桑英见到王月兰,则先见礼,要让自己?看起来稳重,拿了一篮子东西,说代她爹娘问好,但她蓬出来的头?发,滴溜溜的眼睛, 活泼泼的神情, 王月兰说她还是个孩子。

王月兰叫桑英坐下来, 泡了茶给她喝, 又问她,“到米行里去做活?在哪家的米行里?什么时候去。”

米行并不是只?有?一家,而是有?许多?家,桑青镇种桑养蚕多?, 本不产米,全?仰赖于苏、湖、常、秀,还有?淮南等地的,米市桥有?五六家米行,几十间米铺。

桑英接了林秀水递来的鲜果,回道:“过?两天,是早米行,我也只?认得来早占城,我哥说那里活计轻松,眼下新?的早米要到立秋时收,卖的是去年的,我只?要会认粮、打升斗就?行。”

“说是一个月刚进去有?八百文呢,比我上月在上林塘里种田,又剥笋、晒笋干、薅桑叶要挣得多?。”

桑英很知足,她什么本事也没有?,从小不喜欢学东西,打小最喜欢在野地里跑,抓鱼抓虾抓螃蟹,叫陈九川煮,跟林秀水两人吃现成的。

所以进到米行里,连林秀水也说好,上林塘种的是早占城,属于早米,是早籼稻,六十日成熟,而其他早米在立秋前后成熟,晚米则是处暑前后。

王月兰想想那地方,离桑桥渡不近,倒是跟林秀水上工的裁缝作,相?差不远,当即便道:“那起早叫阿俏摇船送你去。”

“可太?好了,我还能和阿俏换着摇。”

后面?桑英到林秀水楼上睡的屋子里,她满屋子看一遍,踩得地板嘎吱响,才说:“我坐表哥的船来的,我哥还在上林塘呢,来前我哥被我娘追着打。”

“咦,不大信,”林秀水唔了声,撑开窗子,靠在窗子前朝桑英看去,陈九川真会挨打?鬼信。

“真的,”桑英叉腰,“他跟我娘吵了一架,说我混田里没出息的,让我娘别一天到晚想相?看嫁人的,不如到镇里来,先多?攒点钱。又给田里请了好几个帮工,花了他不少钱,我娘说要打死?这个不孝子,他说他根本没有?笑,我娘不更来火了。”

她跟林秀水实话?实说,她娘想她又没大本事,在上林塘里待着,不如先定亲,过?两年嫁人生孩子,但她压根不喜欢什么有?桑林的张郎君,有?不少田产的李郎君。

上林塘有?十四?岁便早早成婚的,十五成坟,连同她和她没出世的孩子,新?坟旧坟,年年有?,桑英也怕成为坟里的人。

她什么都懂,羡慕别人当厨娘,能混到各种行当里,挣钱有?门?手艺,她又时常想自己?没本事,什么也学不大会,只?好什么都不说,憋在心里,慢慢沤成泥。

她欢喜能到米行里去,可是欢喜后,又担忧自己?做不好,她做不好太?多?事了。

“怎么会,我可想你来了,”林秀水转头?看她,完完全?全?肯定她,“我这会儿很忙,我一忙起来,我就?会想,要是桑英在旁边,她会帮我剪布、绕线,剪的布好,绕的线好。”

“你说的,小荷都会做,”桑英如此?说,嘴巴却小小翘起来,从前她也会给阿俏打下手呢。

林秀水拉着她的手,上下晃晃,“可我就?想你帮呀,你做得好。”

晚上两个人一块挤一张床,谈天说地,怀念在上林塘时到处玩闹,林秀水去给别人做裁缝活,要是等到傍晚,桑英忙完了,会走过?许多?田垄去接她,带上炒盐豆或是点蜜饯,分给她吃。闲暇时,跟她一块去,帮她打下手,拉布穿线剪布,两个人也曾做活,却熬到夜深,相?互挨着走在一起漆黑的小道里,用棍子敲打小道。

桑英睡梦中嘟囔了句,“我还以为你有?人帮忙了呢,不要我了。”

林秀水翻了个身,回她,“怎么会。”

没去早米行上工的两日,桑英跟林秀水

一块住,一块吃,王月兰给她们几个炖肉吃。

她早晚给林秀水打下手,她其实手脚很勤快,只?是总觉得种田粗手粗脚的,给林秀水帮倒忙。

但是压根没有?,林秀水织补要用到绣绷,她会找出来递过?去,看她补时,用旧布头?擦剪子,试试好不好剪,把桌上用过?的线,挨个小心绕回去,理理布头?,再或是把针插回去。

来往好些人都说:“咦,阿俏你招了个好帮手啊。”

“那可是,不过?可不是招的,”林秀水放下补好的东西,抬起头?笑道,“这是我阿妹,陈桑英,叫她桑英就行。”

桑英对林秀水很放得开,对其他人说笑,都只?会笑笑不说话?,显得有?点腼腆,她刚来镇上,不大知道说什么话合适。

但她又会想,说不准阿俏刚来也是这样,她得壮壮胆子,说上两句话?,不过?通常是点头?和笑,保准不会出错和丢脸。

还要给林秀水摇船,送她去裁缝作,林秀水也想叫她大大胆子和熟悉河道,便让她送。

眼下河道里丝船和桑船照旧来往不断,采桑叶要在芒种前后采完,这是头?桑,夏至边上那是二桑,不能多?采,只?采些喂夏蚕。

采桑得天气晴明?,雨天雾天,都不采桑叶,实在碰到要采的,采的桑叶夹在布袋里,干了后再给蚕户。

今年桑青镇的蚕丝出得不错,虽没有?到蚕花廿而除了缴纳蚕桑两税的,眼下丝行里忙得脚不沾地,丝行的船到处去收新?茧、废茧,织户上工缫丝,修织布机的老工匠扛着各种东西,走街串巷,上门?修织布机。

河道口两岸的人家,起早就?在煮蚕茧、剥丝绵兜,晒一张张雪白的网,有?娘子在木栏杆上探出脑袋来,“阿俏呢?这船不划了?”

“这儿呢,”林秀水从小窗子把脑袋伸出去,又晃晃手,“我妹妹桑英送我来,她摇船比我好,那可是一把好手呢。”

“那说实在的,也不怕你恼,嘿,桑英确实摇得比你好,多?稳当啊,”二楼窗边的小娘子哈哈笑道,“我还记得上回你摇船,撞人家卖油船尾上,本来人家恼得很,要人赔补漆钱的,一看是你,说算了算了,多?给他补几个纱袋。”

林秀水觉得有?些小小的丢脸,又将脑袋缩回去,屁股挪挪,挪到窗子边上去,这种丢人的事就?不用肆宣扬了吧。

桑英忽而大笑,林秀水在船舱里,拍拍船板说:“别笑了,再笑我都得被摇出船外了。”

桑英在前头?摇晃着船,看着满目错落的房屋,小声说:“可我忽然觉得,这里跟我想得不一样。”

本来桑英想,桑青镇靠近临安内城,这里应当很难混,她娘叮嘱再三,还是不愿她过?来,说镇里的人势力起来,那比山里的老虎还吓人。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比如隔日一早时,不少人家还在沉睡里。

王月兰早早去丝行,林秀水和桑英一起将摊支出去,其他缝补摊子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一个个相?互问吃了没?

此?时,风一样飞蹿过?来一男子,眼瞅着跑过?头?了,又急急用脚刹住,摇摇晃晃张开手,努力停稳。

他长长缓口气,朝林秀水作揖,指指自己?头?上有?他半个脑袋高的纱帽巾,“小娘子,完了,你快瞧,我这帽子不保啊!”

“帽子不保是小事,可我今日要去相?看人家,媒婆说保准我十拿九稳,可我起早就?绊着脑袋,这帽子挂在车架上,划了条大口子,这肯定告诉我,朝不保夕啊,夕啊,那就?是没戏了。”

林秀水打断他,“就?帽子的事,怎么扯到朝不保夕,又能扯到没戏上了?”

“你不知,”高帽男满脸痛心疾首地说,“这帽也通冠,冠戴不牢,那怎么能做新?郎官?今日不成,还以明?日,明?日复明?日,早晚有?一日。”

“不过?,还是劳烦小娘子帮我补补,我赶紧去买顶帽子,这冠上加冠,保不准还有?戏,我要不再去换身衣裳?就?是那个签筹筒能不能给我一下,我抽抽。”

“抽红的,是我有?戏,对方看我顺眼,抽中蓝的,那就?是换身蓝袍子,今日对方能瞧中我。”

林秀水就?说了一句话?,合着压根好赖都被他自个儿说了,坏的都能圆成好的,压根用不着别人宽慰。

她无可奈何?说了句,“那这帽补不补?”

“当然补,千里姻缘一线牵,就?指望你手里的线了。”

林秀水回他说:“你想去找月老,月老庙得往东走。”

她是缝补匠,拉绳牵线是月老的活,她缝线只?会东拉西扯,怪不得他十次相?看九不中,最后也没中,他说这怎么不算十拿九稳呢。

林秀水反正早已习惯,倒是桑英看得目瞪口呆,悄悄问林秀水,“这镇里的人,怎么瞧起来怪有?意?思的?我娘说他们可吓人了,说得跟每个人长了三只?眼,六条腿一样,张口就?能吃掉一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