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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十六岁 游遇艺 19097 字 3天前

灯光再次暗下,音乐缓缓响起。这一次,演出顺利进行。演员们奉献了一场充满力量与温度的表演,当大幕落下时,经久不息的掌声宣告了演出的巨大成功。

顾知秋捡起掉落的耳返线,轻轻吐了口气。她望着这一片喧闹的礼堂,心底一块大石总算放下。

演出结束后,她瘫坐在后台,漫无目的地放空。时越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累吗?"他轻声问。

顾知秋歪头靠在他肩上:“ 累死了。但很有成就感。”她转头看向他,“不过总算一切顺利。要不要等会路过小树林?奖励你摸摸小手?"

时越笑着捏了捏她的耳朵,“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你自己啊?”

顾知秋:……

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看起来跟往常一样。路过小树林时,他牵着她的手,握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

“只只。”他停了下来,唤了她一声。

“嗯?”在顾知秋疑惑中,他松开手,然后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个拥抱超越了以往所有的亲昵,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依托。他在她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

“谢谢你。”

“让我抱一会儿。”

那个被理解和拥抱填满的夜晚,为忙碌的四月画上了句号。

很快迎来了劳动节的小长假。放假前一天晚上,顾知秋和时越坐在校门口的那家小店,两人计划找个近一点的城市玩一下,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情侣出游。

这时,时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原本扬起的唇角恢复平常。跟顾知秋说了一声“我爸”,就按了接通,把手机朝他自己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嗯,放假。”

“……那我明天过去吧,你不用来学校了。”

“好,先这样。”

他放下手机,目光重新落回顾知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我爸说,让我明天回他那吃饭。”

“明天中午吗?”顾知秋放下手中的笔。

“嗯。”时越点点头,“明天吃完午饭我就回来,我们再商量去哪儿玩。”

她放下手中的笔,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好,”她笑起来,“那我明天在图书馆等你。”

第二天,时越晚饭后才找顾知秋。假期的京市,格外的拥挤,两人并肩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走着。

“和你爸聊得怎么样?”两人坐在长椅上漫无目的地闲聊着。

时越看着路灯灯罩里的小飞虫,目光有些失神。“我爸,”他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他交女朋友了。”

“嗯。看起来人挺好的。”

听着他说“挺好的”,比直接的抱怨更让她心疼。顾知秋脑海里浮现他家里书桌上的那张旧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甜美,是时越的母亲。

她只是手臂贴他更紧了些。

“时越,”她转过身体,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无比真诚的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说的话,我会认真听着。不想说,我们就这么坐着也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他转过身,然后慢慢低下头,将前额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他闭着眼,像终于找到依靠一样,慢慢靠到她的身上。晚风吹起他碎发,扫过她的脖颈,有点痒。

他的声音低哑,“无论别人怎么变,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顾知秋便不再出声。她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这无声的安抚,仿佛已经是他在这个动乱的生活里,唯一能抓住的锚。

第46章 星辰 大海 六月的京市,风已经带着……

六月的京市, 风已经带着恼人的燥热。顾知秋刚从班级辩论赛的活动中出来,脑子里还都是刚刚对方辩友犀利的反问,口袋里手机催命似的震个不停。

“Hello,美少女, 有何贵干啊。”顾知秋拿出手机后接起电话, 声音里还带着疲惫。

“只只!我要被我们那个实践课逼疯了!”许丹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一个社区垃圾站的报道, 老师要我们做出‘史诗感’的画面!史诗感?所以给垃圾车作业的视频配个《权力的游戏》片头曲吗?我史诗他个头啊!”

顾知秋原本紧绷的神经, 被好友这番吐槽奇妙地抚平了。她忍不住笑出声, 干脆抱着书走到教学楼后的长椅上,靠着椅背,心里轻松了许多。

“你们学新闻的都这么抽象吗?”顾知秋揶揄,“我们法律条文虽然枯燥,好歹还有个标准答案。”

许丹丹在那边哼了一声,“我们是真的要跟各种奇奇怪怪想法的人打交道!对了, 你上次说的什么法分则背完了吗?”

“刑法分则。”顾知秋想到又揉了揉眉心,“能背完我一跃仙班, 还当什么苦哈哈的学生啊。”

两个女孩就这么隔着电话线, 互相倾倒着学业或生活上的苦水, 听对方吐槽,顾知秋心情也放松了,枯燥的备考周多了一些轻松。

“唉, 等考完期末, 我们去旅游吧?我要去要看山、看海, 去感受这个世界……”许丹丹畅想着,“把徐嘉瑜也叫上!还有你家时越也叫上,我们勉为其难吃吃狗粮吧。”

提到徐嘉瑜, 顾知秋才恍然意识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和嘉瑜这学期居然一面都没见过。她比我还忙,一进那个的社团,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是啊,你看她朋友圈,都是两三点才发。”许丹丹笑嘻嘻地说:“不过未来大导演嘛,忙点正常的。到时候咱们杀过去,让她请吃大餐。”

又闲扯了几句,约定好暑假再详聊,两人才挂了电话。这通突如其来的闺蜜热线,像一阵凉爽的风,吹散了她心头的些许焦躁。她整理好情绪,起身走往图书馆的方向。

物理实验楼,时越站在光学平台前,眉头微蹙,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一组干涉条纹。图像本该是清晰对称的,此刻却边缘模糊,还带着噪点。他下意识把手伸进口袋,摸了个空,才想起最后一颗薄荷糖,昨晚在图书馆被她“征用”了。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实验室的安静。微信视频,接通后,屏幕那端立刻挤进一张写满“生无可恋”的脸,背景是江一鸣宿舍里“有序的混乱”。

“越哥!”江一鸣的声音传来,焉焉的,仿佛也被霜打了一样,“我来你这找找灵感。我们这次新产品的主题‘破茧’,本来想用破茧成蝶的意象的,但画出来总差点意思,要么太无病呻吟,要么太苦,怎么都找不到那种努力挣扎看见希望的感觉。”

时越向后靠在冰凉的仪器台前,听着朋友难得认真的抱怨。他目光掠过屏幕上那些失真的曲线,停顿了几秒,才开口:“或许,问题在于太想追求完美了?”

“能不能多关注‘破茧’那一瞬间?比如,翅膀刚从狭小的裂缝中挣出一半,或者,一缕阳光,正好照进茧上刚刚裂开的第一道缝隙上…。”

江一鸣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对啊,那个将破未破的时刻最难捕捉,不过也最抓人。”他声音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脱,“不愧是你啊!等我们构图定稿了,再帮我看看啊。以后你成了大物理学家,我要联名你的个人IP,以后你和知总的婚礼请帖我也包了……”

时越听着他又开始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嘴角弯了弯,没打断。实验室的灯光落在他侧脸,方才蹙眉深思的沉重似乎淡了些。

顾知秋刚从图书馆的沉闷里挣脱出来,手机响了,一看,就是最近刚讨论过的“失踪人口”。她笑着接起:“徐嘉瑜大导演,你还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呀?”

“只只!最近在忙什么呢?”徐嘉瑜声音还是那么活力满满,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模糊的讨论声,有个男声说“这个镜头不太行,要重剪”。

“我刚从剪辑的堆里爬出来,就给你打电话!”

“还能忙什么,万恶的考试周呗。上次跟丹姐聊天还说到你呢,一学期不见人影,我们都怀疑你被哪个剧组秘密征召了。”

“嘿嘿,差不多!我们接了个大活儿,下学期开学要一个青年影展投短片,我最近快要忙得起飞了。”徐嘉瑜语速也飞快。

“对了只只,有正事儿和你说呢。我们这次剧本想对外征稿。俺立刻就想到你了,你上次那个话剧,我们社长和其他看了,都夸你有灵气,笔下有温度!”

“我?”顾知秋有些意外。“可我马上要考试了……”

“不急不急,暑假才开始呢。你有的是时间酝酿。”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已经预料到她未说出口的话,补充道:“我把征稿海报发你,你考虑一下啊!”

晚上在食堂,她把这事告诉了时越,想听听他的意见……

时越正给她夹菜,闻言后放下筷子。他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接了的话,是不是就更难看到见到你了?”

最近两人相处的时间的确少了很多。顾知秋心头一软,刚想解释,却听他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不过,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实践机会,可以接触到一些商业流程。”

他顿了顿,“你之前说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有时候想全职写本子,有时候又觉得不能浪费大学的专业所学。这正好是一次机会,可以提前感受下,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应。”说完又拿起筷子,把最后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

顾知秋望着他,心里那点最后的犹豫被他这番话抚平了。时越似乎总是这样,总能在自己纷乱无章时,给出最行之有效又脚踏实地的支持

“目前先安心考试。”时越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考完试,再安排其他的也不迟。”

“我们暑假的项目不像之前竞赛那么高的强度,所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可靠的承诺,“到时候我的时间也会更多,只要你需要,我会尽量都在你身边的。”

时越看她一眼,很自然地把盘子最后一块排骨夹到她碗里。“快吃,要凉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嘴角却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他总是这样,在她犹疑不决时,给她最切实的支持。

期末的兵荒马乱终于过去。当《宪法学》的考试结束铃响时,顾知秋放下笔,轻轻吐出一口气。看了眼试卷,写得密密麻麻,那些背了无数遍的名词解释、法律原则,总算都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

她随着人群走出教学楼,夏日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热气。紧绷了数周的神经骤然松弛,人虽然依旧疲惫,但是心里却瞬间变得轻盈,想要起飞的感觉。

她掏出手机,打开和时越的对话框。“赶海小分队”的群聊突然跳出了红点,此刻正让人看不清的速度滚动着新消息。一看,10分钟前,群主修改了群名。

许丹丹的消息一马当先:

“恭喜我们最后的战士只只同学,已成功脱离考试的苦海!”

“青岛海边专线,大家正式上车啊!”

“机票酒店订单截图我发群里了!各位大佬请过目!”

“重申一下,本次活动的主题:拥抱大海,疗愈心灵!并为顾知秋同志的的暑期创作计划,提供阳光、海浪与友情的爱抚!”

江一鸣立刻接龙,刷了一排“热烈欢迎.jpg”的表情包。

连一向潜水的徐嘉瑜也冒了出来,发了个“敲锣打鼓”的表情:

“恭喜本群的人最后一门考试顺利结束!我的大脑已清空,就等海鲜来填充了。”

顾知秋看着屏幕几乎快要溢出声音的热情,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点考后的虚空感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她正要回复,一抬头,就看见时越已经等在了教学楼前那棵树下,正低头看着手机,大概也是吵翻天的群聊界面。

他像是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放下手机,朝她走来,很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帆布包。

“他们是不是太吵了?”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挺热闹的。”时越觉得还挺有趣的:“这还是我们第一次长途旅行。”

“嗯,江一鸣连说帮我们防晒霜都买好了。”顾知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丹姐的男朋友也一起去,大家都在等我这最后一门考完。”

手机里,朋友们的头像热闹地闪动着,而眼前,是时越近在咫尺的宽阔背影。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空气里仍充斥着燥热,但心中的向往,却已经格外清晰。

她往前迈了一步,与他并肩,

“走吧,”她声音里带着笑,“回去收拾行李。我的夏天就要开始啦!”

第47章 海边 拥吻 此刻的青岛,海风中裹挟……

此刻的青岛, 海风中裹挟着咸湿与清爽。空气里蒸腾出的,是一种独属于海滨城市的自由气息。

他们几人,绕过拥挤的沙滩,直奔不远处那片嶙峋起伏的礁石群。越是靠近, 海浪的声音就愈发雄厚, 拍打在黝黑的岩石上,在他们脚下不远处撞击开, 炸成万千晶莹的水珠。

“亲爱的小伙伴们, 看那边!今天我们要征服那片‘砣子礁’!”许丹丹手指向前方, 头上戴着宽檐草帽,身上是碎花吊带裙。她的男友张树,此刻正含笑跟在她身侧,细心地将她帽子的系带调整好,防止被风吹跑。

“得令!”江一鸣立刻响应,他脖子上挂着单反, 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寻找角度,对着眼前的景色“咔嚓”个不停, 感叹自然的壮观后。随后, 他忽然回头, 目光锁定顾知秋和时越,“知总,你俩靠近点, 我给你们拍几张绝对震撼的人与自然!”

顾知秋正犹豫着从哪里下脚,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时越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可靠:“扶着我, 脚下当心。”他利落地踩上一块平坦的礁石,站稳身形后转回来,握住顾知秋的手。

“哇哦~!”下面的徐嘉瑜立刻起哄, 她今天一身利落的工装打扮,举着手机,自拍杆像专业的稳定器一样牢牢对准他们,“时越同学这男友力,我必须给个特写!回头剪个《P大学霸情侣爬礁实录》,点击率肯定高!”

几人先后成功抵达一片较为开阔的平台时,所有攀登的辛苦都化为了惊叹。因为位置更高,海风更加猛烈而纯粹,吹起他们的衣角,发出猎猎的声响。视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眼前是一片极致的蔚蓝,海天一色,壮阔得让人心潮澎湃。

“太美了!”顾知秋迎着猛烈的风,刚才攀爬时那点微不足道的紧张感,被这原始的壮观彻底抚平。她下意识地转头,想寻找时越的身影,却发现他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神清亮,倒映着整片无垠的蓝还有她的影子。

“不虚此行吧?”他微微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来,大家快过来,让我们共饮崂山水。”江一鸣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坐在地上,翻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几罐青岛的特色啤酒,依次递给每个人。

“啪”“啪”清脆的拉环声此起彼伏,几人纷纷坐下,冰凉的液体带着跳动的气泡滑入喉咙,一起欣赏眼前这片大自然鬼斧神工的作品。

“哇!”徐嘉瑜发出一声极度满足的喟叹,“这才叫夏天!这才叫生活!重点表扬一下江一鸣同学,要是再带点鸭舌就更好了。”说完伸出手里的啤酒同旁边的江一鸣碰杯,“来来来!走一个!”

江一鸣猛灌一大口,面向广阔的大海,夸张的朗诵起来:

“啊!大海啊,你都是水!

啊!青岛啊,你为啥这么美!”

夸张的腔调和滑稽的表情,瞬间把大家都逗乐了。许丹丹笑得直接靠在了男友张树身上,徐嘉瑜一边笑一边拿出手机记录下这滑稽的一幕。连一向情绪没那么多起伏的时越,也忍不住肩膀耸动,嘴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顾知秋小口喝着啤酒,清爽的口感在口腔里弥漫,觉得这个啤酒还怪好喝的,没有印象中的苦涩。她侧过头,想跟时越分享这一发现。时越却用他手里的罐子轻轻和她碰了杯。

啤酒罐轻轻碰到一起,发出轻响。时越看向她,嘴角扬起:“你的夏天,开始了。”

身后都是喧嚣的海,眼前是笑意浅淡且目光灼灼的他,耳边是朋友们最真诚、最肆意的嬉笑。口中的这一口冰爽,和大家并肩欣赏这一片自由的蓝……

顾知秋知道,这一刻的感觉,她一定会永远记得。她用力地点点头,举起啤酒罐,再次与他相碰。

“只只,”徐嘉瑜突然喊她,她和时越共同看去。徐嘉瑜的镜头精准地对准他们。

“这构图绝了!拍到两张这么好看的脸,还有手,背景是虚化的海浪和礁石,光影也正好……等会我发群里,比上次情侣写真还绝!”

直到日光开始西斜,温度稍退,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准备撤离。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容易些。江一鸣意犹未尽,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给大家拍视频;许丹丹和张树手牵着手,低声说着悄悄话;徐嘉瑜则落在最后,还在捕捉光影的变化。

他们沿着一条缓缓向上的坡道漫步,不知不觉便走进了老城区的街巷。街灯一盏盏亮起,红瓦屋顶在余晖里泛着柔光,石板路被岁月和脚步磨得光滑温润,道路两旁是枝叶繁茂的高大梧桐。空气中咸湿的海风味道渐渐淡去,路边咖啡馆飘出诱人的香气。

“感觉像是换到了另一个时空,”顾知秋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充满异国情调的老建筑,仿佛每一扇窗后都藏着故事。

时越走在她身侧,很自然地走在靠近车流的一边。他点了点头,目光也看向那些风格各异的建筑:“可能这些街巷和建筑,才是这座城市最无法复制的地方吧。”

按照提前做好的攻略,几人最终登上了山。山其实并不高,但是由于他们今天行程过于密集,上山途中小腿还是有些打颤的。但当他们真正站在观景台上,俯身眺望的那一刻,所有的疲惫瞬间消失了。

眼前,整个老城区在脚下铺陈开来。大片大片的红色屋顶镶嵌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之中,远处,栈桥优雅地伸入蔚蓝的海湾,更远处,现代风格的高楼展示着简洁的线条。“红瓦绿树,碧海蓝天、摩登现代”的真实写照。

“哇!”一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发自内心的惊叹道,忙着用眼睛和镜头贪婪地记录这一切。

顾知秋扶着栏杆,看向远处,难怪后来有人说“人应该多去没有天花板的地方”,因为在极致的开阔面前,所有琐碎的烦恼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感觉到身侧有人靠近,带着熟悉的气息。时越站到了她身边,也没有说话,像之前很多次一样,只是默默的陪伴。

“看那边,”他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声音低沉地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那一大片红色房顶,据说以前主要是使馆区,建筑风格都很有特点……”

灯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在观景台的地面上拉得很长,也勾勒出周围朋友们生动轮廓。顾知秋心想,这一刻,大概是可以在未来的岁月里,反复回味的吧。

回到民宿,暮色已深,白天的兴奋与奔波逐渐沉淀下来。许丹丹和张树占据了二楼的露台,低声说着情侣间的悄悄话;江一鸣一头扎进一楼的客厅,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迫不及待地筛选他今天的摄影“大作”;徐嘉瑜打了个招呼,便钻回自己房间,戴上耳机,继续与她那些视频素材“搏斗”去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顾知秋和时越。她窝在柔软的沙发里,看着窗外院子里摇曳的树影,听着不远处隐约的海浪声,内心一片安宁。

时越在她身边坐下,“累不累?”

“有点,”顾知秋老实承认,转过头看他,“但是超级开心。”

“想不想再去海边走走?”

“好啊。”

他们没有惊动其他人,悄悄出了院子,沿着来时那条安静的小径,再次走向那片此刻已被夜幕笼罩的海岸。

夜晚的海滩,果然与白天判若两地。喧嚣与人群散去,只剩下无边的寂静与辽阔。月光不算特别明亮,清清冷冷地铺洒下来,在沙滩上形成一条朦胧的小路,从脚下一直延伸,最终隐没在前方那片与夜空几乎融为一体的黑暗里。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契地沿着潮湿的沙与水的交界线,慢慢地走着。鞋子陷进柔软的沙子里,发出沙沙的轻响。远离了市区的灯火,星空变得清晰起来。海风带着更深露重的凉意,一阵阵吹来。

顾知秋下意识地抱了抱裸露的手臂,上面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时越脱下自己的外套,仔细地披在她肩上。他的动作很温柔,为她收紧衣领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脖颈,激起一阵比寒风更让她战栗的触感。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像一个无声的拥抱。

他的手没立刻收回,停留在她肩头,顾知秋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他的视线里。

他的眼神很深,没有任何试探和犹豫,没有任何预兆。

他捧住她的脸,直接吻了下去

开始很轻,像是确认。唇瓣相贴的瞬间,顾知秋能感觉到他捧住自己脸颊的手掌的温度。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羽毛般扫过他的皮肤。她顺从地张开双唇,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

下一秒,他的吻骤然加深,不再是浅尝辄止,带着更深入的探寻与占有,变得炽热而贪婪。他揽住她腰肢的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两人身体紧密相贴,再无一丝缝隙。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剧烈到有些失控的心跳,彻底淹没了她的所有感官。

在这个绵长到几乎令人窒息的吻的间隙,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在她唇边低语:

“只只……”

时越觉得此时彼此纠缠的呼吸,化为一股电流,沿着相贴的皮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个世界仿佛被缩小到只剩下他们,在无尽的缠绵与汹涌的爱意中,一同沉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他微微退开,新鲜的空气再次涌了进来。但他的额头却仍亲昵地抵着她的,两人鼻尖轻碰,呼吸都没彻底平复。

顾知秋靠在他怀里,微微喘息着。感受到他皮肤上灼人的体温,他气息里熟悉的味道,还有他每一次吮吸和交缠中近乎虔诚的渴望与爱意。

两人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海浪一遍遍涌来又退去,仿佛连夜色也在替他们屏息。

第48章 日出 归途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远……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远方的地平线吞没, 老城区的夜色被璀璨的灯光点亮。民宿的露天小院里,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气息,混合着肉的香气,还有海鲜的鲜香令人食指大动。

一眼望去, 几串暖白色的长条串灯挂在葡萄架上荧荧熠熠地放着光, 不远处的桂花树上还挂着两盏太阳能灯,照亮着所有人脸上明媚的笑意。

江一鸣此刻正手持一把长柄夹子, 头戴一顶不知道谁的草帽, 他一边有条不紊地翻动着烤架上快要熟的鸡翅, 一边动作娴熟的给烤好的鱿鱼涂上酱料,动作娴熟,嘴里念念有词:“辣椒不要?”“孜然来一点吧。”“这个生蚝得过会儿才能好~”……

“各位观众,请看这完美的焦化层,听这脆皮的声音,”他煞有介事地对着旁边正在录像的徐嘉瑜说, “摄影师麻烦镜头近一点,给到鸡翅!”

“江一鸣, 注意你的表情管理, ”徐嘉瑜举着手机配合着, “这个光线这个角度,会让你整个人显得特别油腻,仿佛在反光。

“这是大厨工作后的余晖。主要记录鸡翅, 还有这鱿鱼。”江一鸣不以为意, 只是一心推销自己的“作品”。

“不过我发现你烤的真不错哎。”徐嘉瑜拍完后尝了一口鸡翅, 由衷地说:“以后你那文创产品干不下去了,可以考虑摆摊卖烧烤。”

“呸呸呸!童言无忌,我那产品会一飞冲天的好吗!”

……

院子的另一侧, 许丹丹和男友张树凑在一起整理食材,两人低声说笑,时不时斗上几句嘴,这时正为谁多串了牛肉串争执上了,你来我往的打情骂俏着。

顾知秋没去凑那份热闹,她从冰桶里拿出一罐冰镇可乐,擦了擦瓶口,走到时越身边,也找了个小马扎坐了下来。江大厨说玉米得买新鲜的现剥再串成串儿才好吃,此刻的时越被安排在串零碎的玉米粒。

她正想把第一口递过去给他喝,突然看见他脸颊多出一块黑色的炭灰,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她抽出一张湿巾,很自然的倾身过去,轻轻帮他擦拭,“江厨神的灰怎么跑到你脸上啦。”

时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安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眸在夜色和灯光下,格外的温柔,倒映着她此刻也同样温柔的眉眼。

“好了。”她收回手,将放在小桌上的可乐递过去。

时越自然地接过,却先递到她的唇边。顾知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气泡混合着甜意滑入喉咙,瞬间凉爽了几分。

“兄弟们,姐妹们。”江一鸣烤完第一轮后,豪气云天地招呼大家先过来吃。几人围着小桌,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我等青岛回去后,就得去印刷厂那些监工了。”江一鸣举着牛肉串,“等‘破茧’系列一上市,在座女生人手一套啊!”

“那必须的必啊!”徐嘉瑜咬了一口鸡翅,“我们的微电影项目等开学也会正式启动了,不过暑假也就开始筹备。目标就是折桂年底的青年影展。”她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顾知秋:“你的剧本考虑差不多了吧?开学前能交稿就行,到时候会统一比稿的。”

许丹丹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地靠在张树肩上:“你们都如此目标明确。而我只希望顺利熬过下学期,老师少要点有‘史诗感’‘画面感’的稿子就好了。”

被徐嘉瑜这么一点名,顾知秋原本还有些犹豫的想法瞬间变得具体起来,她点点头,“嗯,我会好好写的。”话说出后,带着一丝压力,但更多是隐秘的兴奋。

“哇!只只,你肯定没问题的。”徐嘉瑜顾不上吃的油腻腻的手,一下子扑过来要抱顾知秋,她躲都躲不及。

气氛又热络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又落到了时越身上,仿佛在等他最终陈词。他此刻正翻动着烤架上的玉米,火光映着他沉静的脸庞。他只是先将一根玉米递给顾知秋,又分给其他人。

他没说自己的未来计划,只看着顾知秋说,声音不大却很清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安心去做。”

“噢呦~”江一鸣立刻拉长了声音起哄,许丹丹和徐嘉瑜两人也是一副“嗑到了”的表情,瞬间院子里又喧闹起来,气氛被推进了另一波高潮。

夜渐渐深了,烧烤的烟火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的海风和满天繁星。大家酒足饭饱,吃撑了瘫在椅子上,或坐或躺地仰望着那片深邃的夜空。话题不知不觉地散去,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致的满足和宁静,还有一丝离别前夕的伤感。

顾知秋在一阵轻微的震动声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枕头下摸出手机,闭着眼睛按亮屏幕,刺眼的光让她眯起眼睛。时间显示:4:15。是她的闹铃响了,想起昨晚睡前越好了今天一起去看日出。

屏幕上已经显示着时越十分钟前发来的微信,【醒了吗?】

她回复后立刻放轻动作从床上坐起,生怕惊动了隔壁床正熟睡着的徐嘉瑜。轻手轻脚地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上一条白色长裙,外面套着时越的外套。然后轻轻推开房间的门,走到院子里时,一股清冽湿润的晨间空气,立刻扑面而来,涌入肺腑,她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时越已经站在院子里的那颗桂花树下等她,穿这一件干净的白T恤,在将亮未亮的天色下,挺拔得如同一颗小白杨。看到她出来,他立刻朝她伸出了手。

此刻的天空,是黎明前最深沉的蓝灰色。整个世界都还在沉睡,只有不远处的海浪在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这颗古老星球的鼾声,沉稳而有节奏。

等待的过程很安静,两人并肩在沙滩坐下,时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保温杯,递给她,里面是一杯热拿铁。两人共同分享着,享受着这份日出前独有的宁静,丝毫不觉得时间漫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东方那片墨色之中,最先裂开了一道耀眼的缝隙,像是深色的幕布被撕开了一个小口。

紧接着,仿佛有画师在那条缝隙中倒入了颜料。最先是一抹若有似无的粉紫色,随后那色彩迅速晕染开,从粉紫色到玫瑰色再到橘红色,最后定格成赤焰般的金黄色,周边云层也被点燃。绚烂得令人炫目。

而远处的海平面上,太阳仿佛挣脱了束缚般,跃然而出,带着璀璨的光芒。那一刹那,金光洒满整个海面。整个海岸线都被照亮。

日光渐暖,驱散了清晨最后的凉意。远处,海鸥开始盘旋鸣叫,新的一天,伴随着这轮初升的太阳,正式苏醒。

顾知秋终于从那份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举起手机,想要将这份永恒般的美景记录下来。

当她打开相机时,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对准那轮光芒万丈的太阳。而是微微转动手机,将镜头对准了身边的时越。那一刻,仿佛远处的瑰丽和喧嚣都成了背景板,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顾知秋觉得心里莫名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她屏着呼吸,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轻响。少年,日出,在她手机里永远的定格。

时越只是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轻轻带了带,然后低下头,在她被晨光染成金色的发顶,落下了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现在先回去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好。”

返程的高铁上,车厢平稳而安静。窗外的景色飞快倒退,将这些天的碧海蓝天彻底甩在了身后。

车厢里大家似乎都带着疲倦,或是戴着耳机看电影,或是靠着椅背补眠。

顾知秋挨着时越,头靠在他的肩上。此刻,身体虽然有些疲惫,精神却有异常亢奋。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脑海中翻涌着无数的故事情结和人物对话。

时越则是用平板电脑在看一篇英文文献,他肩膀朝着她的方向倾了倾,角度正好让她可以舒适地靠着。

顾知秋第无数次按亮了手机。而手机的屏保,正是看日出那天,她为时越拍的那张照片。

她盯着屏保看了很久,目光在停留在他那双映着晨光的眼眸上。她随即解锁手机,点开了备忘录,建了一个新的文档。她想要写一个关于错过和重逢的故事,现实与记忆交错。

看着空白的页面,她认真地落下指尖,敲下第一行字。

标题:《雨夜之后》

很快又敲下了人物小传的第一句:他用数年获得世俗成功,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答案,为何当年那个跟他借伞的女孩,会独自走进那场大雨里?

顾知秋心里有了思量,随即锁上屏幕,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更深地埋进时越的肩窝,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

第49章 暑假 沉潜 到达京市,列车门打开的……

到达京市, 列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炙热的热风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眼前又是那个熟悉的城市,阳光明晃晃地照耀着马路上,蒸腾起干燥的气息。嘶哑的蝉鸣声不绝于耳, 像一张巨大的网, 笼罩着整座城市。青岛清爽的海风被抛诸身后,封存在记忆里。

暑期的宿舍楼空荡荡的, 顾知秋正坐在宿舍的书桌前, 室内闷如蒸笼, 只有电风扇在徒劳地搅动着凝固的热浪。她对着空白文档,感觉自己就像那台风扇,看似筋疲力竭,却无没有任何实质的用处。

心底那个隐约有些轮廓的故事,似乎是急切地想要破土而出。对着电脑屏幕,她有些恍惚, 手指悬在键盘上,一时不知该如何落下。

她又拿起手机, 屏保还是那张抓拍时越的照片, 少年眉眼在晨光中冷静又热烈。刷到徐嘉瑜上传了一段青岛之行的短视频合集, 配文:【山海与烟火,皆不辜负。】她看完点了个赞。

许丹丹也发了几张青岛风景照,她新注册的微博账号“Dan总碎碎念”, 已经有了不少的粉丝, 有旅游打卡, 有护肤测评,最近一条是分析一部正在热播的恋爱剧的男主究竟帅在哪里,最后总结:【这男主还没有我闺蜜男友帅!】评论区吵着无图无真相, 她活跃地回复着……

顾知秋点下赞,嘴角扬起。想到自己此刻卡在这里,而屏幕上文档里的光标,像嘲讽的眼睛,对她一下一下地眨着。她下意识打开微信,把时越的头像设置了【置顶聊天】,仿佛这是此刻可以抓住的一点确定可以掌控的事情。

顾知秋再一次点开备忘录,看着那个已经看了无数次的标题:《雨夜之后》,以及后面的人物小传。

再次看时间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输入字数:0。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今天的进度条又要原地踏步了。

终于,下午时她的“战场”转移到了图书馆。这里冷气充足。桌上是借来的各类写稿会用到的书籍。她的笔记本变得乱七八糟,画满了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人物关系图,贴满了五颜六色的便利贴。甚至下载了雨声的音效,戴着耳机循环播放着。偶尔还会试着在心里念出某句台词找感觉……

而时越的世界在这一周缩小为一张光学平台。

此时,激发器发出稳定的红光,在分光镜上裂成两束。他们这次的课题是测量一种新材料的热膨胀系数,屏幕上,干涉图样在微微抖动着。

“又飘了!”旁边的师兄叹了口气。

时越没说话。他的右手放到了调节旋钮的上方,转动金属传递到反射镜,屏幕上抖动的曲线终于慢慢恢复秩序。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太多次,每个旋钮的力度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做完当前这组记录才拿出来看。

是顾知秋发来的一段剧本对白。

他盯着这几行行字看了会儿,有些干燥的嘴角微微扬起,指尖在手机键盘快速跳动:【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

下午四点,天色果然骤然暗沉,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瞬间落成一片雨幕。顾知秋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暴雨模糊的世界,高中时的记忆倏然涌现。

那时候她总是忘记带伞,而时越也总在好多个雨天借伞给她,那两把黑色的伞曾好几次为她撑开了头顶的一片晴空。她立刻回到电脑前,伴随着窗外的雨声,指尖在键盘上飞舞起来,那个困扰自己许久的“雨夜分别”场景,终于找到了切入的锚点。

然而,再后来的连续几天,故事仿佛走入了死胡同,情节完全推进不下去。顾知秋坐在图书馆唯一开放的阅览室,对着屏幕发呆,情绪难免有些低落,她烦躁地反复打开关掉文档。

【重活一次带来的,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我写的,是不是只是投机取巧而已?如果剥去‘先知’这层外衣,顾知秋本身,真的有才华吗?】内心的自我审判让她陷入自我怀疑的情绪。连旁边有人坐下都没察觉。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在桌下轻轻覆上她紧攥的的拳头。

顾知秋倏然抬头,对上的是时越沉静的目光。他没用指腹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捏了捏,然后,拿出一串冰凉的东西放入她掌心。

顾知秋低头,是一串钥匙。

“阅览室下个月好像也不开门了。”他音量不高,恰好能让她听清,“要不要……换个地方写?”

顾知秋疑惑地抬起头。

“是我妈妈以前的房子,离学校不算远。”他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语气依旧平静,像是鼓起勇气才能说出口:“她走了之后,我一直没怎么回去过。”

顾知秋的心微微一动,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点了点头。

房子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推开门,没有陈腐的气息,只是精心维护的宁静。客厅不大,沙发搭着柔软的米色羊绒毯,书架被各类书籍填满……这里的一切,都完整的保留着上一位主人曾经生活的痕迹。

她放下包,“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时越带着她,一路看过去,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眼中的温柔。顾知秋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书脊,一尘不染。打开冰箱,里面整齐码着她常喝的酸奶。房间里也是处处透露着温馨。连阳台的角落都被清出来,摆好了空花盆,旁边放着一本被翻旧了的《家庭养花指南》。

“时越,你是不是回来打扫过?”顾知秋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

“嗯。听你说在宿舍写不出来,我就先来这里打扫了一下。”时越把她拉近了几步,“把积灰都清理了,窗帘洗了,冰箱也通了电,你房间的四件套也是新买的,洗过了。”

“你还提前买好按摩仪啊,这么贴心!”顾知秋看到桌角放着的全新的颈椎按摩仪,双手放在他的腰上虚虚抱着。

“和你宿舍的那个是一个牌子吧?”时越笑了笑,顺势抱过她:“我问店员,她说是最新款,最新的颜色。”

她看了看着那亮瞎眼的玫粉色,想笑他直男的审美,却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回抱住他。

窗外,太阳正在西沉,天空被染成一抹橘粉色,像一场无声的祝福,笼罩着客厅里相拥的两个人。

晚上吃完饭,顾知秋站在阳台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

“只只,吃饭了吗?”母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熟悉的关切。

“吃过了,自己煮的面。”顾知秋轻声回答,手指无意识的在阳台上扫过。

“多吃点有营养的,别老吃方便面。多吃水果蔬菜,多喝牛奶。”

“知道啦。”顾知秋笑着应,语气里已经没了上辈子那种不耐与疏远,“对了,你胃最近还疼吗?”

“没事,上次跟你去检查医生不也说没事。”母亲又问,“你呢,上次说在写剧本,一个人住宿舍怕不怕?”

“……其他系很多人都留校的。”顾知秋靠着阳台,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当然没说自己搬出来住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整理措辞,随后母亲说:“只只,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你爸嘴笨,但你写的东西,他都偷偷收藏着,还拿给同事看呢。”母亲笑道,“就是不好意思当面夸你。”

“妈,谢谢你和爸爸。”顾知秋喉头一紧,话语里却带着笃定。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传来母亲轻轻的吸鼻声:“这傻孩子,一家人谢什么。那你先忙吧,国庆节时候能回来了吧。”

“嗯。想吃你做的炸带鱼了。”顾知秋笑着应下来。

电话挂断,听筒边沿还留着掌心的温度。她看着远方,心里被那股来自远方的暖意填得满满的,是被家人全然理解和接纳的幸福感。

走回客厅,就看见时越蹲在书桌一角,正在尝试打开抽屉,谁知道抽屉纹丝不动,像是卡死了。他微微蹙眉,改用两只手,加大了力道,还是一动不动。

“锁死了吗?”顾知秋也蹲下来,在旁边看着。

时越只是低头查看,对顾知秋说:“帮我拿一下工具箱里的螺丝刀,最大的那把。”

拿来后,他将刀头楔入木质缝隙,然后用掌心抵着末端,猛然一发力。

“咔嚓!”

一声干燥的木材断裂声响起。时越的手稳稳定住,将螺丝刀往深处一别,随即,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屑和纸张的气息,从豁开的缝隙中涌出,冲入鼻腔。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盯着那道缝隙。片刻,他才就着那道口子,将抽屉完全抽了出来。

里面堆着泛黄的账单、照片,还有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封口整齐,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给小越】。

时越的手在一瞬间停住了。他盯着那几个字,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

他很慢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把钥匙,一份房产证,还有一封信。信纸有了时间的痕迹,边缘有些卷起,字迹却依旧清晰。

时越展开信纸,目光飞速地扫过前面几行,顾知秋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想向上弯一下,却最终失败了。他的阅读速度越来越慢,读到最后一行时,右手有些难以抑制地发抖,呼吸有些乱。

“她说在这里没有要求,没有必须要拿的满分……”他忽然说出这句话,像是对自己,也像是对她。说完后,时越仿佛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将额头顶在的书桌边缘,肩膀微微耸动。顾知秋看见,一滴水珠迅速砸落在他面前的稿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圈。

顾知秋默默上前,从身后抱住他,两人在寂静中待了一会儿。时越慢慢平复,将信和钥匙郑重收好。

后来的手机铃声突兀地打破了两人相处的时光。时越瞥见屏幕上的名字,蹙了下眉,起身走向阳台。顾知秋只隐约听到他简短的回应,语气礼貌却带着疏离:“嗯,我知道了。”“您决定就好,不用特意问我。”“到时我看吧。”

电话挂断,他走回来,脸上的表情已恢复一贯的平静,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怎么了?”

时越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句:

“我爸他,要再婚了。”——

作者有话说:时妈妈的信: 【小越:

今天是你十二岁的生日。早上看你吹蜡烛时一脸认真的样子,仿佛昨天还是我怀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

前段时间和你爸爸商量后,我们决定在京市给你置办了一套小房子,写了你的名字。本来想等你十八岁再当生日礼物告诉你,但妈妈今天看着你,突然就等不及了,想先写下来。

你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从来没让爸爸妈妈操心过,真的很幸运有你这个儿子。妈妈心里骄傲,又怕你太懂事,反而忘了怎么任性。

所以,我们想给你一个“特权”。 以后不管你在外面遇到什么,累了,委屈了,或者单纯就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都可以回到这里。这里没有要求,没有必须要拿的满分,只有你。 在这儿,你可以随意地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这世界很大,有时会很拥挤,但总有一个地方,它只属于你。

爱你的妈妈】

第50章 婚礼 初霁 盛夏的暴雨,来得猛烈,……

盛夏的暴雨, 来得猛烈,去得也干脆。雨后初霁的京市,阳光刺眼到有点不真实。傍晚,顾知秋站在酒店大堂的落地窗前, 望着外面被大雨冲洗过的街道, 玻璃上的雨滴,像是残留的眼泪。

她穿了一条素净的浅蓝色连衣裙, 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是不是有点紧张?”

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带着她熟悉的平静,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之下的一丝紧绷。

她转过身。时越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愈发利落。白衬衫的领口挺括,一丝不苟。

顾知秋的目光在那条歪斜的领带上停留了一瞬,她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抬手, 指尖轻柔地为他调整:“你领带又歪了。”

他没有动, 只是垂眸看着她, 目光沉静,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隐藏着所有情绪。

“没有见家长的经验, ”她低声说, 手下动作细致地将领带结推至完美对称, “尤其还是在这个场合,确实不太适应。”

时越握住她刚刚放下的手,力道不重:“抱歉,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把你带到这里,我只是……”

顾知秋反手轻轻回握了他一下,她懂他没说出口的话,她也不想他一个人来面对这局面。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出来后,厚重的长绒地毯瞬间吞没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酒店的香氛,甜腻得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套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讲电话声,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决。时越推门而入,时父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们。听到动静,他很快结束了通话,转过身来。

时父的目光先是落在顾知秋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打量,很快转向时越。

“来了。”他开口,语气比电话里听起来要柔和一些,“房间都安排好了,你们一会先休息一下。”

顾知秋注意到他右手无名指,戴着一枚崭新的婚戒,在室内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芒。然而,在那枚新戒之下,无一圈因长年佩戴而形成的白色戒痕,也同样清晰刺眼。

“爸,这是顾知秋。”时越简短的介绍。

“叔叔好。”顾知秋上前一步,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时父微微颔首,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又浮现出来:“以前听时越提起你。”他顿了顿,像是寻常长辈般随口关心,“以后,跟小越有什么打算?”

顾知秋怔了一下,正斟酌着如何回应,时越已经先一步开了口,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我们的事,暂时不劳您费心。”

还好,酒店工作人员的敲门声打破了突然冻结的气氛,他们来送明天的流程表。时父接过表格,目光重新落回时越身上,语气里是不容拒绝:“今天晚饭后,来我房间谈一谈。”

时越没有任何表情,极淡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的婚礼设在酒店最大的宴客厅。现场布置的高贵不失典雅,简约的白纱拱门,浅色系的花束与座椅,空气里流动着鲜花清甜的香气。

顾知秋坐在时越身旁,他面前的餐盘干干净净,连她推过去的那块造型甜点也未曾动过。他的视线始在不远处,看着那个气质温婉的新娘。

新娘看起来年约三十五岁,笑容温和。而此刻陪伴在她身旁的时父,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温和。

“听说你儿子成绩非常出色?”一位颇有派头的中年男士举着酒杯,笑着看向时父,又将目光转向时越,“是准备出国深造吧?”

“年轻人是该出去闯荡见识一下,”那人语气带着过来人的意味深长,拍了拍时父的肩膀,“老时啊,人嘛,总要学会往前看,不能一直沉湎于过去,得重新开始才行。”

“重新开始”四个字,戳破了时越努力维持的平静。他放在桌下的手骤然握紧,手背上青筋隐现。顾知秋几乎是立刻在桌下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拳,试图熨平他绷紧的线条。

仪式即将正式开始,悠扬的音乐声缓缓流淌。司仪已就位,白纱拱门下,时父轻轻牵起新娘的手。

致辞环节,他的语气坚定,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大厅的每个角落:“……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有勇气,可以重新开始。”

又是“重新开始”。顾知秋感觉到身旁的时越身体猛地一僵。

时越倏地起身,匆匆跟顾知秋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

此刻,满场的宾客目光都聚焦在那一对新人身上,几乎无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顾知秋没有任何犹豫,起身跟了上去,一路上对偶尔投来疑惑目光的宾客报以浅笑。

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她来到通往酒店后花园的玻璃门边。

酒店的后花园与婚礼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高大的树木枝叶繁茂,滤去了大部分阳光,也隔绝了远处的声响。

她很快看到了要找的人。

他站在一株老槐树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灌木丛上,白衬衫的袖子被潦草地卷到手肘,露出紧实的小臂。他面对着这颗大树,一只手握成拳,骨节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肩背微微佝偻着,一下下地、无声地颤抖着,压抑着情绪。

顾知秋的心像被揪住,酸涩得发疼。她慢慢走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几乎是气音那般唤了一声:“时越……”

他没有回头,但颤抖的脊背线条,几不可察地僵滞了一下。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眼眶是通红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极力维持着冷静。

“我没事,”他嗓音暗哑,“我只是,有点想起我妈了。”说完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但那弧度却比哭更让人难受。

顾知秋从未见过这样的时越。眼前的少年没有歇斯底里,眼神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迷茫

她默地走上前,伸出双手,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环抱住了他紧绷的身体。

在她拥住他的那一刻,时越一直强撑的外壳,仿佛终于碎裂开来。他几乎是立刻回拥住她,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将脸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朝她涌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妈走后,他把所有照片,所有她用过的东都收起来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颈间,有些破碎,“他说看着太痛苦……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太难过,难过到无法承受……”

他深吸一口气,肩膀的抖动平息了些,“可现在呢?他连那点痛苦都不要了,他选择了‘重新开始’……”

顾知秋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掌温柔的一遍遍地抚过他脊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幼兽。

此刻对时越来说,她的怀抱是最无言的慰藉,她的肩膀是最安稳的港湾。

良久,他的呼吸平复了一些。他稍稍松开她,低头从西装内袋里,极其珍重地取出那张顾知秋早已熟悉的泛黄照片,照片塑封包装的很好。

照片上的女人,站在一片金灿灿的向日葵花田边,笑容明媚灿烂,眼里有光,扬起的裙摆被风吹出一个青春的弧度。

“她最喜欢向日葵,”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的笑脸,“我记得很清楚,拍这张照片那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我们全家第一次出去旅游……”

顾知秋的目光落在照片右下角那个模糊的日期上,心猛地一沉。

而时越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他选在今天结婚。”

“你说,这算是什么?一种纪念吗?”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身后突然传来时父略带疲惫的声音,“你跟小时候一样,不高兴就会躲到树底下。”

他们同时回头。时父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之外,胸前端正佩戴的礼花有些歪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更有些亲切感。他的目光复杂地落在时越身上,里面没有了惯常的严厉,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小顾,”他转向顾知秋,微微颔首,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能让我们父子两个,单独待一会儿吗?”

顾知秋抬头看向时越,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时越沉默着点了一下头。她这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然后顺从地站起身,走到了花园的另一侧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这里能能看到他们的情况却又听不清谈话的内容。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的裙摆上投下稀碎的光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看到时越的背影始终挺直,看到时父偶尔抬手似乎想要碰一下已经比他高的孩子……他们的谈话的氛围,似乎是从最初的僵硬中慢慢缓和了下来。

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时越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神情依旧是平静的,但神情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枷锁,流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松动。

他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边缘已经磨损黑白证件照,递到她面前。

“他给的。” 时越的声音有些沙哑,“说一直放在钱包里,很多年了。”

顾知秋接过。照片是母亲年轻时的证件照,黑白色调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清秀与温柔。她翻到背面,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行字,笔迹因长年摩挲已有些模糊:

【永失吾爱】。

他看着远处树影下父亲离开的背影,低声说:

“他说,选在今天……是觉得只有这样,才不算背叛。”

顾知秋看着他低垂的侧脸,小心地问:“那你……能接受吗?”

时越缓缓摇头,随即又像是自我否定般,扯出一个极淡的的笑。

“我不知道。”他沉默片刻,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但我好像有点理解他的痛苦了。”

“我们回去吧。”她说。

回到略显喧嚣的宴会厅门口,顾知秋停下脚步,轻轻拉住了时越。

“时越。”

“嗯?”

她抬起头,声音温柔,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不必为了任何原因,强迫自己做出违背心意的妥协。”

她爱他。她希望自己的爱是支持,是理解,是港湾。

他收紧与她交握的手,低声回应,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