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突破 障碍 回家的车上,时越异常沉……
回家的车上, 时越异常沉默,只是紧紧握着顾知秋的手,目光投向窗外飞驰的夜色。顾知秋没有打扰他,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全新的信息, 重建内心的秩序。
推开门, 家里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时越没有开大灯, 只拧亮了沙发旁一盏暖黄的落地灯。他把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闭上眼睛。
顾知秋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在他身边坐下。他没有接,而是侧过身,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腿上,手臂环住她的腰,像一个寻求慰藉的猫。
“累了就睡会儿。”她轻声说,手指温柔地插入他浓密的黑发, 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印出两道弧线。顾知秋维持着这个姿势, 一动不动, 心里无限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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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后,顾知秋坐在书桌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她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找回码字的手感了。而时越坐在沙发另一端, 一本专业书摊在膝头, 已经很久没有翻页。室内只有顾知秋指尖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时越觉得这份安静的陪伴本身已经很足够了。
“你们实验室项目差不多了吗?”顾知秋去厨房倒水,走到沙发边, 给他杯子也加了些柠檬水。
“嗯。”时越应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把她拉近坐到自己旁边,“最后的数据处理完,就暂时告一段落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下午得再去一趟,王教授说有个算法需要当面确认一下。”
只是他没说的是,今天在实验室,王教授拍着他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时越啊,MIT的交换项目虽然大三才开始,但你下学期可以开始准备材料了,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他张了张嘴,那个关于“交换项目”的词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握着顾知秋的手,只是像往常那样捏了捏。
现在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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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变化的毫无征兆。时越出门时还是蓝天白云的大晴天,下午就狂风暴雨骤起。这次雨势来得轰轰烈烈,很久都不停歇。
晚上八点多,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顾知秋抬眼看去,只见时越站在玄关处,浑身湿透,头发还在滴水。T恤紧紧贴在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结实的轮廓,而脸上的肤色更显苍白了,唇色都淡了几分。
“怎么不等雨小点再回来。”她赶忙去卫生间帮他把毛巾拿出来,“快去洗个澡,看你脸色都不太好。”
“没事。”他声音里仿佛已经有点鼻音,接过毛巾后胡乱擦了几下就径自走去卫生间,“冲个热水澡就好了。”
然而,当晚上十一点,顾知秋终于改完今天的稿,去沙发那喊时越,让他回自己房间睡的时候,被他的呼出的热气吓到了。
一摸额头,果然滚烫。她立刻起身,去家里小医药箱里翻出了温度计、退烧药。这医药箱还是她搬进来前,时越特意准备的。
沙发上位置太小,她先是半哄半扶的把他送回房间后。接着就是帮他物理降温,喂他吃药,还得不时查看一下他的温度有没有升高。
总算,后半夜时,他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她却没了睡意,侧卧在他旁边,借着昏黄的地灯,用双眼描绘他的轮廓,他似乎睡得不安慰,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眉。顾知秋一直知道时越的帅是那种很客观的帅,她先是掠过过他弧度适宜的眉骨,再来是高挺的鼻梁,最终目光停留在那双因发烧有些干涸的唇瓣上。
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看他的睡颜,她忍不住俯身轻轻亲了下,又继续躺回去。“这么帅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男朋友……”她迷迷糊糊地想,在这个念头中陷入睡眠。
天色微亮,时越睁开了眼。
高烧退去,他的思绪似乎还有些迟滞。他花了几秒钟辨认出这是自己的房间,随即察觉到怀里的人。顾知秋在他臂弯里睡得正沉,呼吸轻浅。昨夜所有的混乱与脆弱如潮水涌入脑海。
他一下僵住了,两人还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清晨只穿睡衣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抱在一起。此刻,万籁俱寂,房间里仿佛只剩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他突然加速的心跳声。
顾知秋是被脸颊上一阵轻痒唤醒的。她睁开眼,时越已经醒了,正温柔的看着她。他眼底的血丝未完全褪去,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他的指尖,正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
见她醒来,他的手指停住,视线却没有移开。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静谧。
“还难受吗?”她轻声问,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他摇了摇头,目光始终看着她。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覆上他放在她脸颊的手,与他十指紧紧交缠。
他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寻求最后的许可,也像是不出声的邀请。然后,他缓缓靠近,带着一丝干涩的唇,轻柔地覆上了她的。
这个吻,起初带着不确定的试探。但很快,压抑已久的情感像火山迸发,变得炽热。他吮吸着她的唇瓣,舌尖撬开她的牙齿,带着近乎虔诚地占有,似乎想要将她的一切都烙上自己的印记。
她的手无意识的攀上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喷薄紧绷的肌肉和灼热的体温。似是受到肯定般,他的吻开始向下游移,湿热的触感落在她的下颌,脖颈,留下一路蜿蜒的战栗。
“时越……”她的声音仿佛更像一种鼓励。
他滚烫的大手抚上她腰际的睡衣边缘,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引发一阵轻颤。原本规整的睡衣在不知何时已松散开来,微凉的空气与他灼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让她不自觉地向他贴得更近。
他的吻不断加深,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初尝禁果的生涩。唇齿间弥漫开的气息,清冽又滚烫,独属于他的味道像一场令人眩晕的风暴,将她彻底席卷。
“只只……”他忽然艰难地稍稍退开一丝距离,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沉重而混乱,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更有一丝带着恳求的询问:“可以吗?”
她没有丝毫闪躲,迎着他灼热的目光,用行动给出了最终的回答。她仰起头,主动吻上他剧烈滚动的喉结,感受到它在自己唇下隐忍地滑动。
这个动作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时越脑海中最后一丝理智。他呼吸骤然粗重,所有的克制土崩瓦解。
后面仿佛身处朦胧的梦境之中。(“真实亦虚幻,色空本一如;于此生灭间,如是观自在。”还请大家自行想象。)。
她微微颤抖,心中本能地燃起一丝畏惧,还有更多的期待(还请继续发挥想象力。)
“很疼吗?”感觉到她眼角的泪珠。
顾知秋点了点头,随即又用力摇了摇头,将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进他汗湿的颈窝……(对不起,接下来的狂风暴雨还是需要你们发挥主观想象力,我写的让删了。)
终于,在某一刻,所有的感官的瞬间归于一片空白,混沌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两颗年轻的心狂跳不止,又渐渐全归于平稳。
从前时越不明白为何有人沉沦在欲望之中,现在似乎懂了点了。
窗外的天色,已现出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帘没有拉拉紧的缝隙洒进房间。良久,他才支起身,小心翼翼地退出,然后低下头,在她汗湿的眉心,印下一记无关欲望又饱含爱怜的吻。
时越起身去浴室,很快拧了热毛巾回来,动作间带着笨拙与极致的温柔,小心地为她擦拭。顾知秋累得连指尖都不想动,浑身酸软,身体的不适与极度的疲惫,让她暂时将所有的羞涩都抛到了脑后。
他重新躺下,将她轻轻捞回自己怀里。这个拥抱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带着毫无隔阂的亲昵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深深满足。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听着彼此渐渐平稳的呼吸,伴随着窗外越来越清晰的鸟鸣,顾知秋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是被饿醒的,刚一动弹,身体各处传来的酸胀感与某些隐秘部位的异样感,让昨夜所有的记忆瞬间清晰回笼。她侧过头,发现时越早已醒了,正单手枕在脑后,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清亮得像被泉水冲刷过,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
“醒了?”他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性感,随即很自然地凑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饿不饿?”
顾知秋轻轻“嗯”了一声,音调里有她自己的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
“我去弄点吃的。”他说着便要起身,却被顾知秋拉住了手腕。
“你……身体行吗?”她记得他才刚退烧不久,脸上带着关切。
他回头,嘴角勾起一个明朗又有点坏坏的笑容,意有所指地低声反问:“要不要再试试?”
顾知秋的脸瞬间轰一下全红了,随手抓起旁边的枕头砸向他,“滚蛋!”
时越笑着接住枕头,俯身在她唇上又偷了一个吻,心情好得不得了,这才利落地起身,套上T恤和长裤,走出了房间。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厨房渐渐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动,心里被一种奇异而满足的感觉填得满满的。虽然身体依旧疲惫甚至有些不适,但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过了一会儿,时越来敲门,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笑意:“顾只只同学,起来吃饭吧,要不要我端进来?”
“才不要,我又不是起不来。”顾知秋娇嗔地对着门口方向回了一句,强撑着酸软的身体爬起来,走去卫生间洗漱。
餐桌上,摆着两碗简单的阳春面,清汤白面,上面各自放着一个煎荷包蛋,几片香菜点缀其间。
“只会这个,将就一下。”时越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眼神温柔,“我小时候身体不舒服,妈妈都会给我煮这种面条,说吃了就好了。”
顾知秋低头吃了一口,面条煮得有点软,调味也很清淡,但她可能真的饿了,竟觉得这朴实的味道格外妥帖温暖。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时同学,今天的香菜终于没有错放成薄荷啦。想来以后你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合格的家庭煮夫。”
时越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笑意更深:“快吃,吃完再回去休息会儿。”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为这个刚刚开启新篇章的清晨,涂上了一层叫做幸福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锁了好多遍,改了好几个版本啦,不可描述部分只能自己欣赏了[裂开][小丑]
第52章 夏至 已至 午后,紧闭的门窗,将城……
午后, 紧闭的门窗,将城市的喧嚣过滤成一片模糊的背景音。顾知秋下午匆匆改完稿后立刻回房间补眠。时越去实验室前,跟她说下午会早点回来。
或许是昨晚照顾时越太累,又或者是经历了今天清晨那场心力、体力巨大消耗的“运动”, 这个午觉她睡得格外沉, 醒来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恍惚。意识回归之前,先是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时越身上惯有的味道。再就是腰上那股压迫力十足却也安全感十足的重量。
她慢慢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他近在咫尺的睡颜。平日那双清冷的眼眸此刻正紧闭着, 长而密的睫毛仿佛也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窗帘拉的不够密实,下午的太阳在房间的角落里,落下一道小小的光斑。
大概是她的动静影响了他,时越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鼻尖蹭过她的脸颊。顾知秋心中一软, 放弃了挣扎,窝回他的怀里, 感受他怀抱带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 时越睡醒了, 睫毛颤了颤。那双刚睡醒的双眼还带着几分惺忪的雾气,看清怀里的人后,瞬间点亮了温柔的笑意。
“醒了?”顾知秋看着他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他声音带着不同于平时慵懒, 调子拖得很长。“大概三点半吧, 看你睡得正香,就过来陪你一起。”他说完,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温热的触感一碰即离。
两人又静静抱了好一会儿,时越才起身。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坐到房间桌子的笔记本电脑前,接着刚刚没完成的工作。书房的桌子给顾知秋用后,他经常要么在茶几上,要么房间看文献,整理资料。
顾知秋也跟着起床,睡一觉后果然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了。她拉开窗帘,顿时房间明亮起来,仿佛刚刚的旖旎是梦中的情景。去厨房喝了杯柠檬水,给时越也来一杯。走近时,他正专注的浏览着网页。
她无意瞥了一眼。是一个全英文的网页,排版看起来很对称严谨。网页的顶端,三个硕大的字母“MIT”一闪而过,快得像一个错觉。她还看到下面的内容,时越已经行云流水般切换了画面,是一篇密密麻麻的论文。
她心底毫无征兆地冒出一丝奇怪的不安,但是又笑自己可能最近改剧本已经有点草木皆兵了,生活中的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觉得有“伏笔”,她将那份莫名的疑虑暂且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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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顾知秋的剧本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不过最后一部分却是怎么写都不满意。故事的结尾,是女主角在一场大雨中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也和当年和她一起撑伞的他和解。她构思好了所有的情节和台词,却唯独在构建场景的画面上卡了壳。其实画面在她脑中已经有个大概的雏形,但一旦诉诸文字,就有点难以推进。
她盘腿坐在书桌前,文档里的文字敲了删,删了又敲,始终达不到满意的状态。她重重对着屏幕叹了口气,想要摆烂,一分钟后却还是认命的重新对着屏幕,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决定还是“继续战斗”。
时越从厨房出来,给她端来一盘刚切好的西瓜。他把果盘放在茶几上,走到她身边后,双手轻轻放到她的肩上拍了拍,“先吃点水果再写吧。”
顾知秋从善如流,被他牵着手坐到沙发旁,叉起一块西瓜放到嘴里,“要是写文跟吃西瓜一样简单就好了。”她把头自然地靠在时越的肩膀,忍不住叹气。
“卡文了?”
“嗯,”顾知秋坐直身体,认真的跟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卡住的点,“其实我脑子里有画面的,但是写出来总觉得差点意思,自己都说服不了,更别说引起观众的共鸣了……”
时越认真的听着,等她一通说完,还不忘叉了一块西瓜递到她嘴边,等她吃下去,才问她能不能把卡的地方给他看看。
顾知秋把笔记本拿到茶几上,他很认真地看她写的最后几段。他不懂编剧的技巧,也不懂什么镜头语言,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提问:
“你希望你的女主角在这场雨里感受到的是什么?悲伤?解脱?”
“是释然,是和过去那个过于执着的自己告别。”
“物理上,视角和参照物的不同,所呈现出来的‘事实’也就会不同。”时越拉过她的手,带她站到客厅中间,面对着阳台的玻璃门,“来试试,假设你现在就是她。”
“你看,如果你的镜头是从上往下的俯拍,”他向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高出向下的手势,“雨水看起来就是顺着脸颊留下,和混合着眼泪。这是一种感觉。”
接着,他又朝她走近几步,膝盖稍弯,手的方向变成了低处走向高出,“但是如果是这样仰拍,那雨水就是砸向镜头的,可能看得人就会感觉你被攻击甚至被击垮。”
“你可以对比一下这两种感觉。”
“至于光,”他把她往客厅中间带了带,拿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从她身后打光,顾知秋在墙上的影子被拉长,面容模糊,“如果是身后的路灯,逆光会勾勒出轮廓,是不是就给人一种孤单的感觉。”光源移动,电筒从侧前方照亮她半边脸颊,“而侧前方的光源,比如远处便利店的光,就能照见演员的表情,那情绪应该会呈现的更加具体。”
顾知秋站在他设定的各个场景里,听着他条例清晰的分析,甚至考虑到了光影角度和物理逻辑性,仿佛真的身临其境的感受到了,那场雨瞬间在她心中有了具体的画面感起俩。
她一把抱住时越的胳膊,“时越,你太厉害了。如果你去学导演,肯定也会很成功的!”
时越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只是懂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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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盛夏的暑气正盛,顾知秋迎来了她的十九岁生日。
清晨,她是被枕边手机执着不休的震动声吵醒的。
她迷蒙着睁开眼,下意识朝着左边摸索。床单是凉的,时越应该起床很久了。空气里,萦绕着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她的选的那瓶。
她拿起手机解锁,微信里好多条未读,大部分都是生日祝福。
第一个点开的,是许丹丹的视频。她顶着夸张的发箍,举着手绘牌,捏着嗓子夸张的说:
“亲爱的顾只只女士!好好享受你一字头最后的时光吧。今天和你的的时越同学,特意批准你可以无限撒狗粮!”
顾知秋被逗得笑出了声,最后一丝的困倦也被驱散了。
指尖下滑,翻到了江一鸣的朋友圈,发了谢师宴那张经典的“惊愕”合照,配文“知总生日快乐!”;甚至连远在英国的沈蔚然也发来消息,淡淡一句“生日快乐,等我回来吃米线”。
而徐嘉瑜的消息更让她心头一动的,她先是发来一段片场的嘈杂录音,紧接着是文字:【只只,剧本收到了,太牛了!等我从这破戏里抽身,咱们就干票大的!礼物已经帮你准备好啦,回来给你。】
最后,是母亲的视频通话。父亲的脸也挤在镜头里,两人争着问“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吃长寿面”。那些翻来覆去的叮嘱,让她鼻子发酸,心里却被填得踏实又柔软。
她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净如洗的蓝天。朋友的祝福,父母的牵挂。这一刻,她被巨大而具体的爱意包裹。这是以前,无法想象的圆满。
重来一次,真好。
这时,时越的头像也跳动了起来,【醒了吗?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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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暑气渐消,天空铺满了柔和的晚霞。两人到了时越预订好的餐厅。
餐厅藏在市区那片梧桐小路的尽头,门头低调。推开厚实的木门,里面是古色古香的风格,深色木质、丝绒座椅、暖黄的吊灯光和低回的爵士乐,是顾知秋喜欢的调调。
菜色很合口味,时越话不多,但总是能接住她所有的话题,听她复述今天和朋友的互动,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温柔而专注。
甜点过后,他从身侧拿出一个白色包装盒,推到她面前。还系着银灰色丝带。
“生日快乐,只只。”他的声音在音乐衬托下,格外低沉,“这是第一次,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你送礼物。”
顾知秋带着期待,小心解开丝带,打开盒盖。
不是预想中的任何东西,而是一台崭新的黑色单反相机,机身右侧5D的标志清晰分明,旁边的凹槽里,配好了镜头和内存卡。她做过相机的功课,知道这是一款对于学生甚至普通上班族而言,都称得上是奢侈。
“这个,”她满脸惊讶,“时越,你是不是太富裕了?”
他没有说是攒了很久的钱,也没轻松地说“喜欢就好”。而只是专注地看着她,目光诚恳,像在叙述一个在闹钟计划已久的事情。
“青岛旅游的时候,我看着你跟他们讨论相机的价格和参数,”他声音笃定,“所以,我猜测这款应该符合你的要求。以后你可以用它,将你喜欢的画面留下来。”
顾知秋的心中一热,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在青岛的时候是被徐嘉瑜和江一鸣普及了相机知识,当时开玩笑说等自己拿稿费了,第一时间要买个相机辅助自己写稿。没想到却被时越记到了心里,还帮她实现了。
回到时越的公寓后,顾知秋迫不及待的拿出新相机研究起来,对着窗台的绿萝、书架的书、沙发上的白色毛毯,不停地调整参数,听着那清脆的“咔嚓”声,满心欢喜。
最后,镜头悄悄转向了书桌前的时越。
他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微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眉头微锁,沉浸在思绪里,完全没察觉她的动作。
她轻轻按下快门。
“咔嚓”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时越被惊动,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在看到她举着相机后瞬间软化,化作宠溺的笑意:“偷拍我?”又被拍下两张。
顾知秋低头回看屏幕上的照片:他看着屏幕的严肃和深思,抬头看向自己的迷茫,以及最后温柔宠溺……快门定格了他的温柔,也定格了他投向电脑时深邃的目光。
顾知秋看向窗外的沉沉夜色。
这个夏天如此圆满。
但夏天,好像就快要结束了。
第53章 平行 跑道 时间在笔尖与键盘的敲击……
时间在笔尖与键盘的敲击声中悄然流逝, 八月末的几场夜雨,带走了空气中的最后几丝燥热,京市的天空变得清澈高远。风吹过时,是初秋特有的干爽。
开学前一晚, 时越家里的客厅, 行李箱摊开在地板上。顾知秋正蹲在地上,将最后整理好的几件衣服码放进去。
时越洗完澡出来, 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 很自然地从身后靠近, 手臂环过她的腰,下颌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从明天开始就抱不到你了。”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抹难以忽略的委屈。
顾知秋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脸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时越同学,戏有点过啊。说得咱俩好像要异国一样, 我记得我们宿舍离得也不算远吧。”
“我可还记得,”她说着, 忽然伸出手, 指尖灵巧地捏住他的脸颊。那柔软的触感让她心情大好, 忍不住微微用力,看着他瞬间张成“O”字型的嘴,眼中笑意更深了, “是谁一本正经地拒绝我, 说大二搬出去住影响不好的?”
他没说话, 只是收紧了手臂,几乎将她整个人更深地拥进怀里,体温透过薄薄的居家服传递过来。而她也回抱住他, 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好啦,又不是见不到了。”
他当然也不想搬走。但大学也是个小社会,任何事都可能被放大。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而且学校里在校外租房的情侣也不在少数,可社会再发展,有些言论,终究对女生更不友好。他无法想象那些闲言碎语会和顾知秋的名字连在一起。哪怕只是可能,他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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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的校园,就像一个经历了短暂休眠的机器,重启后瞬间被路上行李箱的轱辘声,各种兴奋的交谈声填满。
第一次专业课上,老师就宣布了启动贯穿整个学期的“模拟法庭”课题,分好小组后,顾知秋还被任命做了小组长。任务艰巨,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
而几乎同一时间,戏剧社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社长江枫又语气郑重地对她发出正式邀请。
“顾知秋,”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我看过你上次的那个关于‘成长与告别’的故事雏形,情感基础非常扎实。今年学校晚会的短剧项目,你看能不能出个稿。”
新学期的紧张节奏,就这么以迅雷之势开始了。
而时越的忙碌程度也不遑多让。一节公开课后,那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给大家介绍即将要举办的竞赛。
“这个比赛不考你们背了多少公式,也不考你们刷了多少题。”教授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最聪明的脑袋,“它只考验三样东西:两天内自学一个陌生领域的能力,将复杂问题数学化的建模能力,以及,在48小时高压的环境下,写出一篇专业英文论文的能力。”
这是一个全球性质的考试。依然是三人组为单位,全球同步放题。在任何自己选定的地方,48小时内小组独立完成课题的研究。
这时候,PPT上,一个往年的比赛例题被放了出来:《减速α粒子》。是医学物理的研究范畴,暑假在实验室王教授,第一次向他提起这个比赛时,就是用这个领域举的例子。“物理学的尽头,不只是星辰大海,”他当时说,“也是手术台上那精确到毫米的希望。”此刻的时越更是确定了参加的决心。
“学院会组织内部选拔,择优推荐队伍参赛。”讲台上的声音将时越的思绪拉了回来,“自由组队,下周五进行选拔测试。我希望今年,我们学校的名字能再次出现在获奖名单上。”
时越身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碰了碰他的胳膊,是他室友,王哲宇。
“怎么样?”王哲宇的眼神里是同样的火焰,“组队吗?还有个数学系的哥们,就差一个负责建模和编程的了。”
时越转过头,没有丝毫犹豫。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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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周的周五,两人原本约好要好好一起吃顿晚饭。谁知道,顾知秋所在的小组,因为一个核心案例的法律适用问题产生了严重分歧,讨论气氛激烈,谁也无法说服谁,会议一拖再拖。
等她终于抱着厚厚一沓参考资料,从法学院大楼里小跑出来时,天色早已完全暗透。她一边快步走向食堂,一边在手机上敲下满是歉意的文字。
“对不起对不起!小组讨论延迟了,刚结束,我马上到食堂!”
她气喘吁吁的赶到二楼,一眼就看到时越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他面前不仅放着自己的餐盘,旁边还摆着一份为她打好的饭菜——糖醋鱼,番茄炒蛋,都是她爱吃的。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她放下资料和书包,在他对面坐下,平复着喘息。
“没事。”他抬手将一杯温度正好的水杯推到她面前,眼神里没有丝毫的不耐,“别急,先喝口水。我不是发消息让你慢慢来。我其实来的也不久。”
顾知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鱼送入口中。外层那层酥脆的壳已经变得有些软韧,失去了最佳的口感,酸甜汁也有些凝固。她慢慢地咀嚼着,一股混合着食物冷掉后的油腻感和淡淡的失落,在心口弥漫开来。
她忽然觉得,她和时越都在各自的跑道上奋力向前,可身处不同跑道,该如何才能找到交汇的那个点?
“是不是已经冷了?”时越似是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要不我给你重点一份米线吧。”
顾知秋看到他认真的眼神,心里一暖。她摇了摇头:“不用了,还能吃的。”
吃的差不多,她放下筷子,认真思考了几秒,郑重地提出一个建议:“要不,我们立个约定吧?”
“嗯?”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伸出一根手指,“所以呢,无论前一天晚上多忙多累,第二天早上都必须抽出时间一起吃早餐。哪怕只有十分钟,也要见一面。”
时越看着她严肃又可爱的样子,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漾开,也点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应:“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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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新的约定里稳定下来。他们就像这座城市里所有为了未来而奔波的年轻情侣一样,在清晨学校食堂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气和喧闹的角落里,快速交换一天的计划,分享前一天的零星趣事或困扰,然后各自转身,汇入校园庞大的人流,投入属于自己的浪潮。
今天是戏剧社的例会,讨论晚会剧本项目。
长桌旁坐着几个新入社的学弟学学妹。江枫坐在顾知秋对面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铅笔,正低头审阅她最新一版的稿子。他看得极快,偶尔会用笔尖在某个词句上轻轻一点,留下一个极细的记号。
“这里,”他终于开口,笔尖点在一段关于母女争执的对话上,“情绪是够的,但是表达方式好像太直白了。争吵的尽头不一定是吼叫,或是情绪失控。”
他抬起头,目光清亮而专注,眼神里似乎有对好故事的欣赏。
“是不是可以安排母亲在争吵的最高潮,不是摔门而去,而是沉默着去给女儿倒一杯水。”他放下笔,“让她去给女儿倒水,手抖到把水都洒出来。一个控制了一辈子的人,在最想表达关心的瞬间,身体失控的无力感,是不是更容易打动观众的心?”
顾知秋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画面,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她由衷地感叹:“社长,这种让文字表现出画面的能力,到底要多久才能练出来啊?”
“不知道我要熬多少个夜,才能达到这个程度呢!”
江枫闻言笑了,褪去审稿时候的审慎认真,变回平日温和的样子:“首先得是你剧中的人物立住了,现在再推敲一下细节就好。还有啊,别看我现在这样,连续熬了快一个月,差点住进医院,而且有门课刚刚擦过及格线。所以啊,才华这东西,有时候会把你往沟里带。”
他靠回椅背,神情里有种过来人的疲惫,“所以,脑子再热也得好好睡觉,不然灵感没来,头发先没了。”
这番话让桌边仅剩的两个部员也笑了起来,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放松起来。
讨论结束时,窗外路灯已经亮起。顾知秋收拾好东西,和江枫一道走出活动楼,两人随意讨论着社团接下来的活动安排。
刚走在楼道口的拐角处,遇到了特意过来等她的时越。
时越站在路灯下,身影被拉得修长。他的目光先落在顾知秋身上,随即与江枫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时越,”顾知秋快走两步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介绍道,“这是我们社长江枫学长,刚刚帮我改了本子。社长,这是我男朋友时越。”
江枫走上前,神色自然地与时越点头致意,两个男人的握手短暂而有力。
“久仰,”江枫的语气礼貌而客气。
时越的回应同样简洁礼貌:“谢谢学长平时的照顾。”他的手臂很自然地揽上顾知秋的肩膀。
回去的路上,时越显得比平时更沉默一些,路过一座小桥时,他状似无意地开口:“他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很有才华的社长吗?”
顾知秋正沉浸在剧本新思路的兴奋里,闻言侧头看他,捕捉到他脸上那一丝极淡的的情绪。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挽着时越的手臂拉的更紧了些。
“喂,时越同学,”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时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停下脚步,在朦胧的夜色里,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没有。”他转过头,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语气恢复了一贯的镇定,“只是觉得,你的世界,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这句话其实一句纯粹的赞美。可顾知秋却从他比平时更用力的、将她五指扣紧的力道中,读懂了那未尽的后半句。
初秋的晚风吹过桥面,带着一丝清凉的桂花香气。她没有说破,只是反手,更紧地回握住他——
作者有话说:时·表面镇定·内心警铃大振·越
第54章 裂痕 距离 周五的夜晚,一周紧绷节……
周五的夜晚, 一周紧绷节奏的按下暂停键。时越家中的客厅,将一周的忙碌和喧嚣隔绝室外,这里是两人心照不宣的自由地。墙面的书架上,两人不同的书占据着各自的领地, 像两个独立而强大的世界, 却又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和谐共存。
顾知秋一人独占了沙发,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沙发靠垫上, 双腿便自然而然地弯折起来, 在身前构成一个安稳的斜坡。腿上摊放着法律案例选编的书籍, 手里拿着荧光笔不时在上面划过记号。她看得入神,整个人都沉浸在其中,看到某些逻辑离奇的案例,时不时无意识地弯起嘴角。
“时越,我给你念一个案例啊,”她忽然开口, 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原告因为鹦鹉学了邻居家的脏话, 起诉要求邻居赔偿‘精神污染费’和鹦鹉的‘再教育费’, 法院还受理了。”
书桌前, 时越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半秒,随即给出评论:“从信息论的角度看, 这只鹦鹉构成了一个未经授权的信号中继器, 并对原始信号进行了熵增处理。原告的诉求本质上是要求被告为这次信道污染负责, 逻辑上是自洽的。”
顾知秋被他这番一本正经的比喻逗笑了,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默契。无需刻意找话题,也无需时刻关注彼此, 只是知道对方身处同一片空间里,便足以抵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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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早晨十点多,顾知秋才从梦中醒来,时越应该早就起床了,厨房传来的细微声响。她打开手机,看到小组群里有人@她,让她赶紧发一份正下周一“模拟法庭”要用的案例。
她走到书桌前,时越的笔记本电脑合着放在那里。
“时越,”她朝厨房方向提高声音,“我用你的电脑查个资料。”
“好,你自己操作。”他的回应混着杯碟的轻碰声传来。
她打开电脑,桌面一如既往,跟他这个人一样条理清晰,只有几个必要的图标。她熟门熟路地点开共享文件夹,目光在扫到角落时骤然定住,一个名字【MIT交换准备】的文件夹静静躺在那里。
是上次无意看到的王教授和他发消息里的交换项目吗?他已经开始准备了?她心里甚至还闪过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
鬼使神差地,她指尖在触摸板上移动,还是点了进去。
文件归类也一丝不苟,逻辑分明。“Checklist.pdf” 的文件里,详细罗列着每一步的步骤,截止日期被黄色高亮。旁边是几个版本的 “个人陈述” ,从初稿到最终版,记录着他的每一阶段成绩。
还有一个 “推荐信” 的文件夹里,里面是他与不同教授邮件往来的截图,最早可以追溯到刚上大一那会儿。
如果说这些还只是让她感到惊讶,当她点开那份 “大二至大三规划” 的Excel表时,她已经不能淡定了。
表格里,课程、GRE备考、寒暑研安排,所有节点都严格安排到每一天。如果是别人,她会欣赏这种规划,甚至为他的调理性感到骄傲。
但这个人换成时越,当她在这张密密麻麻的未来蓝图里,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位置,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对于他要飞向更高的地方,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最多只是有点不舍。成年人并不难消化这种情绪,何况她自己也有很多占据时间的事情要处理。
只是无法毫无芥蒂低看着他独自规划未来的生活路径,没有露出一丝端倪,也没有问她寻求过哪怕一点意见或者支援,甚至没有把她规划在计划之内。
仿佛她只是他人生列车上一个亲密的乘客,却从未被告知这趟列车的最终目的地。
脚步声渐近,时越端着一杯热拿铁走进来,将杯子放在她手边。
“找到了吗?”他语气自然。
顾知秋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清亮得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看透人心的力量。
“找到了。”她声音不高,“还有,我不小心点开了你的文件夹。发现你要去交换一年的资料,准备得挺充分。”
她没有质问,只是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但这句陈述足以让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凝固。
时越看着屏幕上的文件名,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他设想过无数种和她解释这件事的场景,但绝不是以现在这种方式。
顾知秋站起身,没有看他变化的脸色,只是拿起自己那杯咖啡,转身走向门口。
“资料我发自己邮箱了。”她在门前停下,侧过半张脸,光线勾勒出她冷静的侧影,“时越,我们晚点需要谈谈。”
她的语气甚至算得上冷静,但在他听来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具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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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很安静,时越觉得仿佛能听见他血液流动的声音
顾知秋坐在书桌前,只是很平静的确认,“所以,你很早就在准备了,是吗?”
“只只,”他的喉结轻轻滚动,试图找回平静的的声线:“这个项目的录取率不到百分之十。在一切都没有定数之前,我不想让你为这些不确定的事提前分心。”
“不想让我分心?”
她缓缓转过椅子,抬起头看他。眼神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不似往日那般神采飞扬。
“时越,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只能分享喜悦,却不能在你需要时候留在你身边的瓷娃娃吗?”
“我在意的不是你能不能出国。相反,我很高兴我们都在追求自己的理想的道路上努力着。”她语气平静,“是不是你觉得,作为你的女朋友,我只需要在终点等着你就好,连陪你走过程这段路的资格也没有?”
“记得上个月我的模拟法庭一团糟的时候吗?我压力巨大,半夜给你打电话。”她的语速很慢,“你没有半点不耐烦,只是安静地陪着我,等我抱怨完,再帮我一条条理清逻辑。
时越,那才是我理解的‘在一起’。我们是要一起携手的人,不是你独自走完全程,最后把一枚干净的奖牌递给我。”
顾知秋的音量一直不大,此刻氛围让他心慌。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舍不得让她为不确定的事烦心,舍不得看她因为可能的分别而蹙眉。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干涩的“我不想让你担心。”
顾知秋轻轻摇头,“你不需要把所有事情都规划得井井有条,也不用把所有情绪都收拾得妥妥帖帖,我想要的不是一份完美无缺的机器人男友,而是能够参与你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决定。”
她的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是不是以后我们关系的走向,你都要一个人在心里默默排练到完美,才肯通知我结果?”
这句话轻轻落下,时越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些所谓的不想让她担心,不过是把自己对分别的惶恐、对未来的不确定,全都刻意压抑在心底,不去面对。
他不是不相信她,而不敢面对那个“可能要和她异国一年”状况。
“我明白你可能习惯了一个人承担所有。但你想过没有,你这种什么事情都自己扛下来的体贴,恰恰让我觉得,我好像从未真正走进过你的世界。”
对话在沉默中瓦解。再多的解释,一时间也跨越不了两人对“爱”的不同理解。
深夜,他们背对背躺着,中间隔着无形的距离。时越听着她清浅的呼吸声,想起下午时分她最后说的“我好像从未真正走进过你的世界……”
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只只,”他轻声开口,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他斟酌着用词,“我只是自己不敢面对可能和你分开两地一年的那个状况,有你在身边的生活好得超出我的一切想象,我有时候甚至期盼着申请不会通过。但是理智告诉我,如果我故意那么做的话,你一定会很生气,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顾知秋依然没有转身,但她的呼吸节奏变了。
“我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规划好,确定它能成功,再拿出来说。但我忘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感情不是科学实验,我应该跟随自己的内心。”
良久,顾知秋轻声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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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准时唤醒了时越。他下意识看向身边,顾知秋已经不在床上。他心中一紧,匆忙起身,走到客厅,却看见厨房亮着灯。
顾知秋正站在灶台前,锅里煮着粥,空气中弥漫着红枣米粒的清甜。她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她的语气很平常,仿佛昨夜只是他的一场梦。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可能他所爱慕的,正有这份即使在情绪漩涡里,也能稳住自身航道的坚韧。
“好。”他应道,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分享着清粥小菜。阳光彻底驱散了夜色,整个家变得明亮起来,他们没有谈论MIT,没有谈论未来,只是沉默地吃着这顿寻常又不寻常的早餐。
时越将她爱吃的酱菜往她面前推了推。看她快吃完时,他突然开口:“只只,”
她抬起眼。
“等你手头忙完了,能不能帮我看一下个人陈述……”
仿佛过了很久,顾知秋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家里凝固了一夜的氛围,也在这一声中松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没有一个女人能笑着从男朋友的电脑里走出来。(不是!)
第55章 获奖 未来 清晨的食堂,嘈杂的人声……
清晨的食堂, 嘈杂的人声混杂着食物香气。顾知秋戳着碗里的粥,随意聊着:“下午戏剧社开会,可能没空一起吃饭了。”
“好。”时越点头,将剥好的茶叶蛋自然地放进她碟子里, 沉默了两秒, 又补充道:“我三点半下课,竞赛组要讨论建模的迭代问题……”他报了一串她听不懂的名词, 然后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顾知秋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 他在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笨拙却真诚地拆解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透明的墙”。
当校园里的银杏叶落尽,露出光秃秃的枝桠时,那部花费了顾知秋和徐嘉瑜大半个学期心血的短片《雨夜之后》,终于迎来了它的“最后时刻”。
青年影人节的颁奖典礼,对于影视专业在校学生而言, 像一场遥远又绮丽的梦。后台化妆间里,一向活泼的徐嘉瑜, 此刻也紧张得攥着手里的流程单, 颠来倒去地背着可能用得上的获奖感言。
“只只, 你说我要是上去一激动,把评委会主席的名字给忘了怎么办?”她第二十八次问顾知秋,“或者我同手同脚走上台, 摔个狗啃泥, 那岂不是成了我们学校近几年最大的笑话了?啊~!!!!”
顾知秋正帮她整理着礼服的裙摆, 闻言被她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冰凉的指尖:“放心,你要是真摔了, 我肯定会买通稿发微博,标题就叫——‘青年影人节新晋导演徐嘉瑜惊艳一摔,身体力行诠释艺术之路的跌宕起伏’,保准你能上热搜。”
她半真半假的调侃,终于让徐嘉瑜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她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眼神清澈的好友,许多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是高中时,在小卖部门口蹦跳着向她招手的徐嘉瑜;是每一次,都这样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把自己拉进她的阳光里的徐嘉瑜。就连这次至关重要的影展机会,她拿到入场券后的第一通电话,也是声音雀跃地对她邀稿,鼓励并说服她接受。
于是,便有了《雨夜之后》顾知秋轻轻吸了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成一个最虔诚的愿望:但愿这部作品,能不负她,不负她们。
典礼现场,灯光璀璨。颁布最佳短片奖时时,颁奖嘉宾拆开信封,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才用清晰的声音宣布:“本届青年影人节,最佳短片金奖得主是——《雨夜之后》!导演:徐嘉瑜。恭喜传媒大学的创作团队!”
名字被念出的瞬间,世界在顾知秋耳边静音了一秒。聚光灯猛地打在她们身上,周围爆发出热烈掌声。顾知秋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直到手指被身旁的徐嘉瑜死死握得有些疼,才恍然回神,她们付出的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有了回响。在她们团队兴奋的簇拥和轻推下,徐嘉瑜激动到有些踉跄地走上领奖台。
她紧紧握着那座沉甸甸的金色奖杯,激动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深吸了好几口气,感谢了团队、老师和学校,最后,她的目光越过台下闪烁的灯光和无数注视的面孔,精准地找到了正含笑望着她的顾知秋。
“这个故事的灵感,”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带着颤抖,“我的编剧,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跟我说,来源于一个非常明亮的清晨,来源于一道光。它讲述的是错过与重逢,但我们真正想表达的是,无论经历多少兵荒马乱的夜晚,我们都应该有追逐那道光、奔向那道光的勇气。”
她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顾知秋,声音变得坚定而温柔:“谢谢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和我一起,创作这个关于‘希望’的故事。”
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顾知秋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典礼后的喧嚣持续了很久,直到夜色深沉,热闹才渐渐散去。回学校的车上,徐嘉瑜抱着奖杯,小心翼翼。她忽然把头靠在顾知秋的肩膀上,闷闷地说:“只只,我今天太激动了,在台上一直想哭。”
“忍住了,真棒!我们徐大导演确实有大将之风。”顾知秋轻声说。
徐嘉瑜摇摇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就是觉得,真好。还记得我们初中躲在一起看小说的日子吗,没想到今天我们能真的把一个故事拍出来,还拿了个奖……你不觉得很好哭吗?”
顾知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像一条璀璨的星河,而她们,像是这星河中两颗互相照亮的小小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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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奖的魔力,远比顾知秋想象中要大戏剧社更是趁热打铁,联合文学院的影视鉴赏课,在学校的多媒体放映厅为《雨夜之后》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内部展映交流会。
放映厅的灯光暗了下来,银幕亮起。顾知秋特意选了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指甲却还是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看着自己写下的文字变成光影,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被“审视”,说实话,很难不紧张。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覆上她紧绷的拳头。时越的手指修长,带着微微的凉意,却让她瞬间安定了许多。
“知道吗?”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科学定理,“根据认知心理学,人在紧张时,对熟悉环境的感知能有效降低皮质醇水平。这个展厅你来过很多次。”
“而我的存在,肯定增加你的安全感。所以,放轻松~”
顾知秋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分析逗得差点笑出来,紧绷的神经果然松弛了大半。
银幕上,《雨夜之后》的片名在淅沥的雨水中渐渐浮现。
电影讲述两个年轻人在雨夜的车站错过,又在多年后同一地点重逢的故事。当放到男女主角在车站擦肩而过那一幕时,顾知秋清晰地听见后排传来几声遗憾的轻叹。她当初磨了最久的那个镜头——雨水的流向、灯光的角度果然很好的呈现出来了。
时越的手一直没有离开。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无声地传递着支持。顾知秋偷偷瞥了他一眼,银幕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流转,映出他专注的神情。
片尾字幕滚动时,放映厅里先是短暂的安静,随即爆发出热烈而真诚的掌声。灯光亮起,顾知秋被戏剧社的副社长兼今晚的主持人,一名外语系的女孩拉到台前,手里被塞进一支话筒,耳边响起各种提问和赞美。
“学姐,那个雨夜错过的镜头是怎么构思的?简直绝了!”
“结尾的开放式处理是故意的吗?感觉是未完待续!”
……
顾知秋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这更多是导演和整个团队的功劳。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在人群中寻找时越的身影。他正站在角落,和一位计算机系的老师低声交谈着。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时越抬头,对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的弧度。
这一刻,巨大的喜悦像苏打水里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在胸口炸开。
当晚,戏剧社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包了个包厢,十几个人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七嘴八舌地复盘着这次不大不小的成功。
“知秋,校报文艺版的主编刚才联系我,说想给你做个专访!”室友王悦举着手机晃了晃。
一个外系的学弟,很可爱的一个男生,正费力地从麻辣锅里捞起一块毛肚,含糊不清地说:“何止校报!我们院的刘教授,就是教电影史的那个,今天看完都跟我们说,这部电影虽然只是学生拍的短片,但是完成度很高。”
庆祝结束时,已是晚上九点。冬夜的寒风带着清冽的气息,顾知秋和时越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路灯在他们身后投下两道紧紧挨在一起的影子。
“累吗?”时越问,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帆布包。
顾知秋摇摇头,酒精和兴奋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她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时越。”
“嗯?”
“我想好了,”她的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我想继续写作。”
时越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鼓励她继续。
“不只是作为社团活动,”顾知秋的声音里有一种笃定,“我想要继续写剧本,用文字去讲故事,去记录那些被忽略的情绪。今天嘉瑜跟我说,我们那个短片,入围了一个大学生电影节的‘最佳学生原创电影’的提名!”
她兴奋地从包里掏出手机,翻出那封邮件给时越看。时越认真地逐字读完,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恭喜。你完全值得这个提名。”
“那你呢?”顾知秋歪头看他,大概是刚刚喝了一点啤酒的原因,此刻脸上染上一抹绯红,眼神在路灯下慵懒又明亮,“寒假有什么计划?你们这次竞赛结果出来了吗?”
“应该在期末考试前出来,”他脚步慢了下来,对上她的眼睛,“不过,王教授推荐我参加了学院自动化研究所的课题,下周开始直到寒假,我应该要在周末和放假的时候过去实习。”
“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用算法给学生制定个性化学习的项目吗?”
“嗯,””时越点头,“如果寒假的实习进展顺利,暑假可能要去西南山区的一个‘信息化试点班’。”
顾知秋眨了眨眼,脑袋还有点懵,努力消化着这个信息:“要去……很久吗?”
“时间不长的。”时越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选择的坦诚,“但暑期的项目有国际合作,如果寒假的实习数据反馈良好,大三去交换的机会基本就确定了。”
她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所以,这就是你这两天心不在焉的原因吗?”
“嗯。”他坦白得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忐忑,“不过今天晚饭前教授才通知我结果,我觉得直接告诉你最好。”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他,眼神很认真:“时越,虽然我真的很不想跟你分开。但是,我并不害怕暂时的异地甚至异国。”
“我希望我们都能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上次生气最大的原因是觉得我们需要沟通,并非介意你出国。”
“你现在不生气了吧?”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她低头踢了踢脚边一颗石子,小声说:
“肯定会有点舍不得你啊。但更多的是为你为你开心。而且我也不会停在原地啊。”
“不过,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话。”
“什么?”
“就是无论你多么害怕让我担心,我都不想再透过文件夹之类的东西,去猜我男朋友的未来里有没有我。”
时越怔住了,随即郑重地点头:“好。”
但在他心底,一个声音在说:“可我最大的担心,就是怕你因为我的原因,而影响你自己的脚步。” 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风吹过,卷起几片最后的落叶。他们并肩站在路灯下,像一部漫长电影里,充满了无限可能的一帧。
后面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夜色很深,寒气也重,但他掌心的温度,正一点点将她手指的凉意驱散。
第56章 崩解 港湾 周一清晨六点半,天刚透……
周一清晨六点半, 天刚透出一点灰蒙蒙的亮光,寒风刮在脸上像被粗粝的磨砂纸擦过。期末月的老食堂这个点熙熙攘攘,氤氲的热气与喧闹的人声交织。顾知秋和时越在老位置碰了头,四周全是边吃早饭边闷头备考的学生。
“‘汇报’一下, ”顾知秋喝了一口豆浆, “上午我们‘模拟法庭’学期最后一次辩论会。中午戏剧社还有个临时例会,社长那边有个新项目。下午满课, 只能晚上再联系啦。”
时越一边帮她剥鸡蛋, 一边认真听她说话。“我今天上午两节课, 下午要去所里。王教授让我在周三前交一份报告。晚上回来估计要9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