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香儿
李枢瑾顿住脚步, 深吸一口气,唇角微微有些发颤。
踌躇半响, 他终于打定主意, 咬牙大跨步拦在了唐媱跟前,却不敢直视唐媱的眼睛低声道“唐媱,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唐媱被他拦住了前行的路, 抬眸看着她, 唇角微微撅着, 雪腮鼓鼓, 带了些不耐烦。
李枢瑾抬眸望了一眼唐媱水润的杏眸,张口却吞吞吐吐,刚鼓起的勇气有些消退“我, 我”
“到底什么事不说闪开,别碍着我走路。”唐媱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娇俏的小脸板正着, 火气冲冲。
李枢瑾双手紧握, 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我想和你说, 我是重”
“世子。”锦荣满脸严肃小步过来, 躬身行礼。
李枢瑾脊背紧绷话说了了一半, 被锦荣冷着脸一下子堵在了心口,憋得差一点吐血。
唐媱看了一点旁边明显有事儿禀报的锦荣,白了一眼李枢瑾,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头也不回得朝前走。
李枢瑾望着唐媱的背影神情暗淡,一被打断他刚才鼓足的勇气全数消散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他望着唐媱渐行渐远却不敢追上去。
“什么事”李枢瑾转头看向沉默立在一旁的锦荣,肩膀都塌了起来,低声问道。
锦荣低垂着头,面上无太大波澜,禀告道“高黎公子打到府上了,属下让人绑在门口,不过估计他一会儿便会挣开。”
他正说着,就听到了哒哒哒怒气冲冲的脚步声,和高黎的嚷嚷声,锦荣却是宠辱不惊,语调很平接续禀报完。
李枢瑾听了眉心紧拧,嘟囔了一句“这个时候他来凑什么热闹。”
说罢,他更是眸光淡淡扫了一眼锦荣,心中有些奇怪依照锦荣的能力抓了绑了一个人可没听说还能够挣开。
“李枢瑾,你真不是人”李枢瑾眉头还没舒展开,便听到了高黎嗷嗷的喊叫声。
高黎身后跟着四五个武亲王府的侍卫,他撸着袖子怒气冲冲走在前面,望着李枢瑾更是眼睛发红脚步更快了几步,他瞪着眼睛上前抓住李枢瑾的领子,吼道“李枢瑾,你太过分了。”
“放开。”李枢瑾心头忙乱可没心思和高黎在这儿闲扯,他抬手挥开了高黎的手,垂眸冷淡问道“我怎么了”
高黎看着李枢瑾淡然矜傲的面容更是来气,眼底发红,上拳就要挥出去。
李枢瑾一把抓住了他的拳头,甩开了,横眉冷淡道“有事儿说事,没事儿赶紧回家。”
说罢他又抬眼阴沉得扫了一眼武亲王府的几个侍卫,冷淡道“一个亲王府让人说闯就闯,要你们何用”
“世子饶命”一众侍卫被李枢瑾阴沉冷鸷的嗓音吓得直接跪下地上求饶,几人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沉默站着的锦荣管家,心中发苦,不是锦荣小管家说不用拦得太过
“你到底什么事”李枢瑾看还横在自己跟前的高黎,心头火气冲天,吊着眉梢冷声道。
高黎眼底殷红,他没想到他就今早出京半天,回来他们高府就成了整个京都城的笑话,表姑娘弑父杀弟,高主母与亲妹为钱财反目成仇
他目光冷沉得望着李枢瑾,咬牙一字一顿道“李枢瑾你真不是兄弟,我以往怎么对你的,你今天让我家颜面扫地。”
“颜面扫地”李枢瑾抬眸看了高黎一眼,凤眸闪过一抹流光,反应过来高黎说得是冯栀的事情,他目光低垂,这是有他的错,他本可以悄悄处置了冯栀或者直接将证据上交刑部,却为了一己之私弄得太大,让高府确实失了颜面。
思及此,李枢瑾正色拱手朝高黎道“处事不周是我的错,我改日上门给高大人道歉。”
听他软了态度,高黎怒气也消了些,他出拳锤了李枢瑾胸口一圈,叹了一口气道“我是真没想到冯栀看着文文弱弱居然这么阴毒,连自己的父亲和庶弟说杀就杀。”
李枢瑾点头,没有接他的话,他早早就知晓冯栀整颗心都是黑得,说她人面兽心不为过。
“还有我母亲,我跟她说让她别轻信冯栀,她居然将大半个私房都交给了冯栀搭理,现在哭红了眼,在家要死要活。”高黎语气低沉,又想起了他母亲。
他母亲以前私房连他、她父亲和他姐都不告知,现在轻信冯栀把私房交给冯栀管理,结果冯栀私下里转移霍霍了大半。
高黎想起他母亲就头疼,此时,高母在家一直哭天抹泪闹着他父亲让冯栀先赔钱,和旁边歇斯底里的冯栀娘简直神似,不愧为一家人。
高黎眼眸几闪,望着李枢瑾耳垂有些发热,讷讷道“母亲的事儿谢你提醒。”
“没事儿。”李枢瑾心不在焉应了一句,目光望着唐媱刚才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高黎有些疑惑撞了他一下,皱着眉头问道“你魂不守舍怎么了”
“没事儿。”李枢瑾收回眼,朝着他道“你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我有点儿事儿。”
他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前后矛盾,高黎撇了撇嘴,不搭理他自己回去了,他今天来是气李枢瑾不告知他一声让他们家下不来台,可是解决了冯栀他也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他一直觉得冯栀那人做作不可深交,怕他母亲受冯栀蛊惑。
李枢瑾疾步朝着寝殿走去,到了寝殿门口的八角灯已经灭了,室内烛火未燃,黑漆漆得。
他轻轻推开门借着朦胧月光走到拔步床前,床幔已经放下,室内静悄悄隐约听到唐媱轻悄的呼吸声,李枢瑾蹑手蹑脚撩开床幔,看到唐媱侧着身子面朝墙面,闭目睡得香甜。
他此时心中大乱,毫无睡意,轻轻帮唐媱掖了掖被角,转身出了门。
“吱”听着关门的声音,唐媱豁得睁开眼睛转身平躺在床上,杏眸含水,直愣愣得望着床顶,半响没眨一次眼睛,眼神空洞。
李枢瑾坐在书房里,靠在窗边望着天上明亮的圆月,神情萧索、孤寂、迷茫。
月光皎洁,月圆似白玉盘,本是月圆人更圆的时候他却孤苦伶仃,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核桃木刻,眼底红得滴血。
“砰”他将核桃木刻猛地掷在墙面上,木刻咕噜噜得滚了几番。
倏尔,李枢瑾神色一变,面色变得煞白,他猛地起身弯腰捡起核桃木刻,望着有些缺角的木刻眼眸瞬间潮湿发热,他靠在墙角瘫坐下来,双手抱着核桃木刻低声呜咽。
木刻何其有错,错得是他,始终只有他而已
嘉福寺后禅殿。
余嬷嬷抓着大将军夫人的衣角痛哭道“夫人,夫人,奴婢跟着您今年三十又八年,三十又八年,不曾有过二心。”
她老泪纵横,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眼睛浑浊,已然有些老态。
大将军夫人望着她狼狈痛哭的样子微微有些动容,是啊,三十又八年了,从她七岁至今,余嬷嬷鞍前马后,精细得照顾着她的饮食日常,与她亦仆亦亲。
余嬷嬷余光撇着大将军夫人神色有些犹豫,她忙伏跪在地哭得更大声些。
她伏在大将军夫人脚面伤心道“夫人您瞅瞅外面两个小厮,他们哪里是什么奴婢的细作,其中一人您认得是奴婢的儿子,是奴婢嘱托他帮着照应世子和香儿。”
“夫人,您我在山上,下山多有不便,可您心怀世子,心怀武亲王府,那可是大将军的家。”余嬷嬷哭着喊着,声音悲切,让人动容。
大将军夫人本来面色还有些犹豫,有一些淡漠,听了她提到武亲王府是大将军的家,大将军夫人眸光轻闪,一瞬有水光闪现。
大将军夫人轻轻低喃“是的啊,是大将军的家,我们不下山也是惦记着的。”
她目光悠远,像是穿越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大将军还在,英俊倜傥,才华横溢,心里眼里都是她,与她恩爱两不疑,他们孩童绕膝,喜笑颜开。
余嬷嬷偷偷瞄着她的脸色,见她神色更加动摇,心中有了主意。
她稳了稳心神,眸色轻闪接着道“夫人,奴婢急您所想,让儿子帮忙照顾着武亲王府,世子、武王府、香儿有什么大事让奴婢儿子通报一声,让您知晓,关心武亲王府和家人,这难道这不是人之常情”
她说着摸了摸泪,作惊讶状道“世子传话说您不在武亲王府,别坏了武亲王府的规矩是何意思,难道您不在府中就不是王府的主子,难道他们还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您不成”
余嬷嬷声音一惊一乍,像是猜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说着一半声音越发低缓,渐渐消了声,捂着唇不再说话。
大将军夫人本来看到李枢瑾差人扭送来的两个细作小厮也是很是生气,觉得余嬷嬷背着她在武亲王府按插细作,这是皇亲国戚家之大忌。
可是她刚听着余嬷嬷的解释,其中有人是她儿子,想想她说得帮忙看着自己女儿,替自己通报一声王府大事儿也是人之常情,不然难道他们真得想瞒着自己
大将军夫人神色陡然一变,她想起来上一世。
上一世李枢瑾什么都瞒着她,她孙子早夭瞒着她,唐媱身子有病也瞒着她,如果不是最后她知晓了,难道李枢瑾果真如余嬷嬷所说故意瞒着她。
“余嬷嬷。”大将军夫人肃然望着余嬷嬷,走两步拉起了她,柔声道“你辛苦了,这么多年陪着我,你说得对,如果连你儿子都不能和你通个信,我们两个在山上还不就要成了聋子。”
“谢谢夫人,奴婢只是做了本分的事儿,知道您挂念着武亲王府。”余嬷嬷搭着大将军夫人的手掌站起身,摸了摸眼角,神色真挚。
“啪啪”“啊啊”院子里时不时传来杖棍杖责屁股的声音和小厮们疼痛得吼叫声,是锦荣抓住的两个余嬷嬷的细作正在被杖责,李枢瑾交代专门打给大将军夫人和余嬷嬷听。
按大旭律,细作杖两百棍,一般打完也就皮开肉绽、气息奄奄了。
余嬷嬷听着自家儿子时不时传来的闷痛声,心中针扎的疼痛,她神色犹豫小声征求道“夫人,这院里的两人”
大将军夫人犹豫了一瞬,叹了一声道“两人也是好心,你出去说一声,让侍卫别打了。”
“是,谢夫人,夫人仁慈体恤下人。”余嬷嬷心中大喜,却垂下眉目,作出一番温柔感激的样子轻声道。
余嬷嬷想着出去就救自己的儿子,心里更是惦记着女儿香儿,她忍不住道“夫人,香儿并未谋害世子妃,奴婢愿以性命保证,夫人您救救香儿吧。”
说着余嬷嬷又跪了下来,伏地恳求,她今日偷偷见了儿子,儿子告诉她香儿被压在地牢,每天会被浸水,她听了心神俱裂。
天啊,那可是水牢,阴暗潮湿刑罚重,她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
余嬷嬷心头大恨,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奴才,她的儿子女儿就要受这罪责
她眸光晦暗,颤声道“夫人,您想想,我们不在武亲王府,王府里的消息从来传不出来,这次世子竟然说您您不在武亲王府,别坏了武亲王府的规矩,您难道不是王府的主子”
她刚才已经注意到了,大将军夫人对这句话很是在乎。
果不其然,她这么说,大将军夫人的面色变得难看,眉头紧蹙,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夫人,您和大将军琴瑟相合,恩爱不移,您为武亲王府祈福甘愿在嘉福寺数十年不下山,可您是武亲王府的大将军夫人啊您一样是武亲王府的主子,世子的母亲,这点谁也不能忘。”余嬷嬷伏地痛哭,神色愤恨,语气同仇敌忾。
大将军夫人唇角微微哆嗦,对啊,她前世今生都待在嘉福寺,为武亲王府、为公婆武亲王和王妃、为儿子李枢瑾祈福,可是他们全都忘了她。
大将军夫人冷若冰霜,立身站着,却突然让人感到威压,这是身为上位者的气场。
她转身看了一眼窗外,还有“啪啪”的杖棍声,又抬了一眼恭敬匍匐在地跟了她近四十年的丫鬟,她淡声道“余嬷嬷,你去告诉外面的侍卫,放了那两人,让他们传讯下山放了香儿。”
“是,夫人英明,奴婢这就去。”余嬷嬷重重点头,不住得给大将军夫人磕头,起身快步朝着门外跑去。
大将军夫人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山上呆久了,是不是应该下山了
不然所有的人将会遗忘她才是武亲王府的主子。
她此时完全忘记了是她嘱托李枢瑾不许给她写信,是她在最初的几年不回李枢瑾的任何信笺,上次李枢瑾大婚前来请她,也是她以“偿还业障,此生不下嘉福寺”拒绝了。
“停下,快停下”余嬷嬷跑到院里,朝着两个正秉公执法的侍卫大声喝道,暴力推开了对他儿子执法的侍卫。
侍卫面容淡漠淡声道“余嬷嬷,还请不要阻拦属下执法,杖责二百棍,还差八十一棍。”
杖责从昨日便执行,昨日杖责八十棍,两人疼晕三次才止。
“大将军夫人说了不许打,一下都不许再打。”余嬷嬷推开他,抚着自己已经半昏迷的儿子豆大的泪珠滚落,她用朝着侍卫大声吼一嗓子,拿出帕子细致得为自己的儿子擦拭伤口。
“余嬷嬷,还请让开,莫要阻拦属下执法。”府里的侍卫由锦荣管束,时日久了,都学了几分锦荣的面无表情和宠辱不惊。
余嬷嬷眼睛凸起凶狠得瞪侍卫,扯着嗓子吼道“怎么了大将军夫人说得话在府里还不顶用了世子交代你们不遵大将军夫人之意吗”
她声音很大,整个院落都回荡着她凶狠凄厉的声音,且她不是面朝侍卫吼叫,而是对着大将军夫人所在的正殿。
执法侍卫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眉心微蹙,望着余嬷嬷沉静解释道“余嬷嬷莫要胡言,奴细作窃主,杖两百棍,是大旭律法。”
余嬷嬷并不搭理侍卫,她轻轻擦拭着儿子眼角的泪水,余光瞄着正殿的房门,看着房门微微颤动,她神色发暗大声道“可是大将军夫人不在王府,大将军夫人说得话就没了重量”
“不”侍卫见她胡扯皱眉就要解释,“吱呀”一声正殿的门开了。
大将军夫人缓步走过来,一步一声在院中回响,她冷声道“怎么,现在我说话已经不顶用了”
“属下不敢。”两名侍卫躬身朝着大将军夫人行礼,态度恭谨。
大将军夫人眼睛扫过他们,落在趴在凳子上鲜血淋漓的细作身上,端着身架淡声吩咐道“这两人不算细作,放了吧,回去告诉世子,就说我让放的。”
“是。”侍卫垂眸盯着地面,躬身应道。
大将军夫人望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拧着眉冷声吩咐道“让世子将香儿也放了,就说我吩咐的,如若不依,就问问他是不是不认我这个母亲了”
两名侍卫猝然抬眸相互对视一眼,躬身只低低应了句“属下遵命。”
清晨,青烟袅袅,朝霞瑰丽,唐府。
唐母起床后听到唐媱回了,忙披了衣裳妆容未整疾步向唐媱的院子跑去。
她推开唐媱的房门,气息喘喘未站稳就急声问道“糖宝,你回来了,怎么回事,受委屈了吗”
她着急得围着唐媱转,目光焦灼紧张得打量唐媱,生怕她受了一丝一毫的伤害。
“没有,我没啥事,娘亲你快坐下。”唐媱看着唐母胸脯还有些剧烈起伏喘息,额角挂着几滴汗珠,心疼得扶着唐母坐下。
她抬手倒了一盏旁边百合刚刚煮的人参玫瑰八宝茶,端给唐母,娇声劝道“娘亲我什么事儿都没有,您别担心,先喝杯茶缓缓。”
氤氲的热气升腾,芳香馥郁,唐母瞅了瞅金橙色的茶色,澄透清润,是以前唐府里专门配置的人参玫瑰八宝茶,选用重瓣小玫瑰、金桔片、红枣干、菊花、桂圆、冰糖、人参、枸杞八样元气好食材,茶水清甜可口,美容养颜。
唐母稍稍咗了一口茶水,缓了缓情绪,才放下茶盏又往下唐媱担忧得问道“糖宝是不是李世子欺负你了”
“没有,娘亲你别多想,我就是突然想喝八宝茶了。”唐媱安抚她,杏眸波光潋滟泛着笑意,伸出葱白的指尖点了点手中的八宝茶。
唐母并不信她,拧着眉心道“糖宝莫要骗我,八宝茶什么时候不能喝,还需清晨归家,难不成是武亲王武亲王妃让你受了委屈”
唐母这么一想,神情更是担忧,眉心也皱得更紧了些,手心也急得有些潮湿。
“娘亲,真没有,武亲王和武亲王妃真得待我亲和,把我当成他们的孩子一样照顾。”唐媱见她提起武亲王夫妇忙开口反驳道,真情实意得解释。
在武亲王府,武亲王夫妇待她最是亲和,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给她送去,平日里也免了她行礼问安,每次都说她过得舒服开心即可,是真得对她好。
“那难道还真是李世子待你不好”唐母见唐媱着急得反驳她说武亲王夫妇待她好,对着刚才李枢瑾反而态度没有那么真挚和亲切,唐母急了。
她瞪着眼睛说了这么一句,急得起身拉着唐媱的手,眼睛陡然有些发红,泛着些水光道“糖宝,李世子哪里待你不好他若待你不好,你别怕,咱和他和离”
唐母义正言辞,还不待唐媱表态便一口气说出这么多,面上的神情也更是严肃。
“娘亲,您别着急,我真没事,您快坐下。”唐媱见着唐母急得都快落泪了,忙起身抱着她的胳膊,像着以前一样撒娇宽慰着她。
她推着唐母坐在椅子上,弯腰半揽着唐母,温言细语得安慰唐母道“娘亲别急,我真得过的一切都好,世子、武亲王夫妇、王府里的奴仆丫鬟待我都好,我就是突然想回来看看了。”
此时,唐媱也突然发觉自己今日有些鲁莽了,她昨日睡得早,今日一早便醒了,醒来时房里只有她一人,她躺在床上怔楞了一会儿,突然想回唐府了。
她说走就走,让丁香和百合帮她梳妆打扮,没有用早膳便坐马车回了唐府,此时看到唐母焦急的样子才陡然醒悟自己有些鲁莽。
婚后这样突然归家,难免不会给父母错觉,担忧她婚后生活过得不过,担忧她在武亲王府受了委屈才想回来,其实她真得只是一时兴起。
唐媱自小便是一个懂事乖巧的姑娘,向来报喜不报忧,虽然她昨日与李枢瑾有些小矛盾,却不愿唐母担忧,她弯腰抱着唐母的肩头轻声道“娘亲,我真得啥事没有。”
“我就是突然想家里的八宝茶,想你和爹爹,就回来看看了。”她抱着唐母,声音娇软,眉眼里带了些浅笑。
唐母侧头瞅了瞅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又看了看她笑盈盈的杏瞳,沉思了一瞬,抬手拍了她一下,嗔道“你这丫头,可是把为娘吓着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娘亲赶紧喝杯茶缓缓。”唐媱含笑帮唐母端茶盏,双手递给唐母。
等唐母细口慢慢饮茶时她站在唐母的背后,唇角挂着清浅的笑意帮唐母按按肩膀,一时间室内岁月静好。
“糖宝你现在双身子,赶紧坐下休息下。”唐母眯着眼享受了一瞬,便关切得拉着唐媱赶紧坐下。
虽都是京都城,唐府和武亲王府相隔不远,母女两人却也好久不曾相见,此时弄清了唐媱不是受了委屈,唐母心中大安,忍不住拉着唐媱说一些贴己话。
两人这边眉眼弯弯靠在一起说着闲话,室内不时传出轻笑声,那边武亲王府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汤。
作者有话要说 香儿放了我,快放了我没听到大将军夫人的吩咐嘛
翠儿大将军夫人还不知道活得过几集,她的话作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停车坐爱枫林晚 2个;敷酱很敷衍、清香的小柚、蓼汀花溆、赫赫の乖乖、韶时负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世子表白
武亲王府。
李枢瑾早上日光大亮, 金色阳光晃了眼睛他才迷迷糊糊醒来,靠在椅背上伸了伸有些酸麻的肩膀,昨日他了无睡意在书房作木刻,最后困得趴在方桌睡桌了。
他站起身舒展筋骨, 晃了晃脖子和肩膀, 半响,终于神清气爽,想去寝殿看唐媱, 抬眸闻了闻自己胳膊,眉心拧了下, 径直朝着浴房走去。
等李枢瑾匆匆沐浴结束, 新换了一身淡青色长衫,将头发绾上,对着浴房隔间的铜镜正了正发簪, 深呼一口气,便抬步朝着寝殿走去。
到了寝殿门口, 李枢瑾看着紧闭着的房门笑了笑,放缓了脚步, 他想着这个时间唐媱应是还在睡梦中, 像一个小懒猫。
“吱”他轻手轻脚推开门,放轻了步子走到内室,眉眼含笑着慢慢撩开床幔,看到空空的拔步床心中一个咯噔。
他伸出手在床褥上探了探毫无温热,他猝然转身朝着寝殿里转了转, 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李枢瑾皱了皱眉头,想着这个时间难不成唐媱已经用早膳,他便快步朝着厅堂走去,没人,又朝着后花园走去,亦是没人。
本来还面带几分笑容,眉眼里有些几分愉悦的李枢瑾面容慢慢变得仓皇,他兜兜转转回到寝殿点大声喊了一声“来人”
“世子。”听荷和几个小厮忙跑出来恭敬得问好。
李枢瑾面色冷峻阴沉,双手微微发颤,扫过一众奴仆震声问道“你们见到世子妃了吗”
听荷抬眸看了一眼闭着的寝殿,心中有些惊疑,她还以为这个时间世子妃还在睡梦中,所以这个院子的小厮丫鬟手脚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唐媱。
“世子妃的两个大丫鬟呢”李枢瑾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丁香和百合,又望着他们摇头一无所知的样子心中怒气冲天,冷声问道。
听荷左右看看,垂首小声回答“也不在院里,莫不是和世子妃一起出府了”
李枢瑾周身气息冷沉,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冷声喝道“去问问门房,世子妃什么时候出门的,去了哪里”
一个小厮领命拔腿飞快得朝着大门跑去,脚步掀起了一阵烟尘。
李枢瑾双手微微握拳站在院里,偌大的院子突然感觉空寂空寂,仿佛回到了上一世,他哪里都找不到唐媱,哪里都没有,没有
他双手微微发颤,额角青筋暴起,日光将他的身影投下一个青灰色的阴影,他望着青灰色影子心中的荒芜更盛。
“禀世、世子,门房没有看到世子妃出门。”刚去门房的小厮此时回来了,双腿有些发颤,躬身瑟瑟发抖朝着李枢瑾低声禀报。
李枢瑾猛地抬头,目光阴鸷得环视望着一排小厮丫鬟道“三个大活人在不在府里你们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
“给我找,府里各个角落,再去府外世子妃常去的几个店铺去寻”李枢瑾冷声交代,声音带着颤抖,下面瑟瑟发抖的小厮都心中惊讶得余光瞥了他一瞬。
李枢瑾看着突然四散开来寻找的小厮,心中惊惶无措,双手交握却控制不住自己手掌的颤动,他垂头双目定定得望着脚面。
唐媱平日里在院里,他在书房,两人并无交集,他亦会觉得安心;而唐媱若是和苏苏出去逛街一会儿,他便整颗心都焦躁空寂,定要可着时间去接唐媱;如今不知唐媱去向,他浑身发颤,仿佛浸在三九寒池中。
李枢瑾知道自己完了,唐媱便是他前世今生的劫
“这是怎么回事”武亲王拎着鸟笼悠悠达达、笑呵呵走入府中,谁知一入府便见到府中人仰马翻,每个小厮丫鬟急匆匆全无章法。
武亲王府大管家慈伯走到跟前朝着武亲王禀报小声道“世子妃不见了,门房也没见出府,世子着急,大家都在寻找。”
“有什么可着急的,今早唐媱和我一起出府的,我开的门房门没在。”武亲王已年近古稀,平日里像个老顽童,早上喜欢带着八哥沿着京都城护城河走上一圈。
“和我一起出府,出府,门房没在。”武亲王手里的八哥跟着喊了一嗓子,它羽毛色泽鲜艳,额羽成金、橙、红三色,口齿伶俐,是异国进贡的祥瑞之鸟,深得武亲王喜欢。
听武亲王说了这么一句,慈伯双眼一亮,忙转身激动得拉住一个小厮吩咐道“快去禀报世子说今早王爷见了世子妃。”
小厮擦着两颊上的汗珠,嘴角咧开,飞快得朝着李枢瑾院子里跑去。
武亲王拎着自己的八哥悠悠得回正院,刚将小八哥挂在榕树下,就听身后李枢瑾一声大叫“爷爷,您今早见了唐媱”
“是啊,我们一起出门的。”武亲王瞥了他一眼,嘴里哼着小曲儿背着手踱着步子朝里走。
李枢瑾忙拉住了武亲王,苦着脸道“爷爷,您知道唐媱去了哪里了吗您快告诉我。”
武亲王看着他煞白的脸色和剧烈起伏的胸脯,摇头笑了笑,打了他投一下,眉眼带笑道“多大的人了,不是以前常教导你每临大事有静气,怎么越大越不从容”
李枢瑾父亲大将军去世得早,母亲大将军夫人又撇下他上了嘉福寺,李枢瑾自幼跟着武亲王,武亲王是大旭的战神,对于李枢瑾这个小孙子却是态度亲昵极尽宠爱,倾囊相授。
武亲王身为将军,平日里教导李枢瑾为人处事最长挂在嘴边的一句即是“每临大事有静气”,定而后谋
“爷爷,是唐媱不见了。”李枢瑾旁的事儿还能做到爷爷教导的从容淡定,唯独涉及唐媱的事情不可以。
李枢瑾拉着武亲王恳求,武亲王含笑看够了他跳脚才告诉他“回唐府了。”
他刚说完,李枢瑾撒腿就跑,差一点一脚踩空摔了,起身用飞快地跑起来。
“你又逗瑾儿。”武亲王妃走了两步嗔怪得白了一眼武亲王,她刚站在厅堂前看了好一会儿,武亲王是差一点没把李枢瑾弄得两眼发红。
武亲王唇角绽出灿烂的笑容,上前虚虚揽住她的肩头,温声道“我是看这孩子近半月不知怎么有些阴沉,逗逗他而已。”
唐府里唐媱送走了唐母,自己站在院里修剪亭亭玉立的绣球花,还是上次李枢瑾送来,此时仍是花团正盛,簇簇团团的,颜色又娇又软看着就让人欣喜,是粉紫色、粉蓝色、粉白色、蓝绿色、白绿色和奶黄色。
唐媱弯腰贴在粉紫色的绣球花上轻嗅,花香清雅,香而不腻,颜色又煞是软甜,她忍不住伸出指尖点一点团簇的花瓣。
“唐媱”突然她听到一声深情呼唤,继而是匆匆重重的脚步声,唐媱指尖一颤将一团绣球花打散了,她缓缓转身。
李枢瑾飞快上前抱住唐媱,紧紧揽住她的肩头和脊背,抬手将她的头贴在自己的颈窝,声音嘶哑低声道“唐媱,终于找到你了。”
唐媱被他搂得有些紧,微微挣扎,却突然颈项滴落几滴水珠,炽热的,烫得她心头一颤,停住了挣扎。
李枢瑾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忍住自己喉头的哽咽,抱住唐媱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轻轻摩擦,深深叹了一声道“唐媱,以后求你不要不辞而别。”
“嗯。”过了片刻,唐媱低低应了声,抬手轻轻拍了拍李枢瑾的背。
她力道很轻柔,李枢瑾却是猝然潸然泪眼,他揽着唐媱的肩头,将自己的下巴埋在唐媱的发顶,声音缱绻,又轻又浅道了一声“唐媱,我爱你。”
唐媱听着他低哑深情的告白,心头泛起层层涟漪,杏眸轻闪几番变化。
李枢瑾没等到唐媱的回答,心头微微一沉,他稍稍推开身子正视唐媱的眼睛,凤眸郑重而深情,一字一顿道“唐媱,我爱你,请不要离开我。”
他目光灼灼,眼中的爱慕、深情、期待溢满了眼眶,凤眸中隐隐有水光潋滟。
唐媱沉思良久,半响,她垂下眸子,轻轻应了声“嗯。”
“谢谢你,谢谢你,唐媱,我的糖宝。”李枢瑾眉眼绽开如水的笑意,眼角泛着晶莹的泪花,嘴角却咧开灿烂的笑容,他抬头轻轻在唐媱眉心落下一个轻吻,紧紧抱住了他,口中一直喃喃低语。
唐媱不会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感激,越过时光的长河和前世种种坎坷,唐媱还愿意相信他,让他热泪盈眶。
过了一盏茶时间李枢瑾还抱着,唐媱柳眉微蹙,鼓着软腮推他,嗔道“快放开,热。”
“嗯嗯,放开。”李枢瑾笑得像个傻子,他说着放开却又揽着唐媱的半个身子,笑意盈盈望着唐媱。
唐媱被他看得有些羞恼,翻了一个白眼推他嗔道“莫不成了傻子。”
她此时心情不错,声音便是又娇又软,她又脉脉含情杏仁眸,黛色峨眉望远山,即是嗔怪也让李枢瑾听得眉眼含笑。
李枢瑾稍稍松开了唐媱,把刚才唐媱一不小心碰断的一枝绣球花折了下来,弯腰别在了唐媱的鬓发,含笑望着她温声道“好看。”
唐媱捂着唇但笑不语,杏眸里闪着细碎的笑意。
李枢瑾望着她心柔软软得,趁着唐媱不在意歪腰飞快得啄在了她的脸颊,一吻而逝。
唐媱羞得嘟着嘴瞪她,甩开他朝着自己的闺房走去,李枢瑾望着她唇角微微翘起的嘴角,抿嘴含笑亦步亦趋跟着她走。
武亲王府门口。
苏苏敲开武亲王府朱红色的大门,谁知还没开口守门的小厮便躬身道“苏姑娘,我家世子妃今日不在王府。”
“不在啊。”苏苏叹了一声,神情有些遗憾,躬身轻轻道谢“谢谢。”
说罢,她上了马车,坐在马车里有些茫然不知去哪里,近日戏阁为了迎太后生辰闭阁排练,而她在家亦是无聊。
“去百家杂货铺吧。”苏苏坐在车厢里,托腮想了一会儿轻声吩咐车夫。
等到了百家杂货铺,苏苏朝着最东侧架柜走去,那边陈列着一些陈年老旧的物品,时不时能寻着一些有趣可心的物品,寻觅的过程别有一番意趣。
等她转过一排架柜朝前一步,却发现了一个身着雪青色长衫的清隽少年正在架柜前端详,苏苏忙收回脚步,退到架柜一侧。
谢筠本在架柜前挑选物品,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本不在意,却又突然听着忙乱的脚步声,一下反而没了声响,心中微微惊疑。
他放下手里的石砚,轻步朝着架柜一侧走去,步子放轻。
苏苏闭着眼睛,腮帮微微鼓起呼气,双手拍拍自己起伏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苏苏姑娘。”谢筠看着这样的苏苏轻笑出声,轻声唤了一句。
苏苏吓得一下子睁开眼,看到身前的谢筠局促得拉了拉自己的裙角,双脚微微靠拢,眼神轻闪低低应了声“谢,谢公子。”
“苏姑娘,怎么近来见我如见虎狼。”谢筠看着她的样子,眼角绽开细细的笑容,唇角弧度弯弯,语气也带了几分调侃。
他本就生得清隽如竹,芝兰玉树,此时清浅含笑的样子整个人更是熠熠生辉,更让人移不开眼,何况苏苏本就对他心有涟漪。
“没,没有,我只是怕打扰你。”苏苏轻声解释道,双手紧紧拉住自己的指尖。
她本是一个明媚娇俏的姑娘,和唐媱在一起时,兴趣相投更是明艳大方,可毕竟偏偏遇到了让自己动心的人便局促不安,无所适从,也变得不自信。
她不着痕迹拉了拉自己裙角,今日想着和唐媱聊天,特别穿了一件舒适的罗裙,此时心中暗暗后悔。
如果,她想到能够遇到谢筠,她一定穿一件繁复惊艳的留仙裙,其实她不知此时的她更是温婉清丽,让谢筠眼前一亮。
“很久不见你来这里。”谢筠想了想开口轻声道。
苏苏眨了眨眼睛,愣愣得回道“嗯,今日天热,便不怎么出门。”
望着谢筠含笑看着她的样子,她两颊的酒窝浅浅,挠了挠头轻声道“我今日本来找唐姐姐玩得,唐姐姐不在家,我就顺路来了这里。”
她此时脸上热气扑面,心头“砰砰砰”乱跳,根本没有深思谢筠话中意味。
谢筠也未多言,只是轻轻点头,刚到刚才在店里听到的,便开口道“我刚在店里听武亲王府的小厮来,好像说是世子妃回唐家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苏苏重重得点头,大大水润的眸子此时有些呆愣可憨。
谢筠看她是在局促便退开了几步,走到架柜前佯装端详架柜上的物品,貌不经意得说道“前两日听说冯栀谋害亲父,上次幸好你们警觉,没有被她欺负。”
苏苏见他离得远了些,脸上的热气害羞便也淡了些,缓了缓自己的心绪能够泰然自若了。
听得谢筠说着上次的事情,苏苏便想到了那次,那次就是在这百家杂货铺,她和唐媱一起逛碰到了冯栀,冯栀信口雌黄、污蔑唐媱不认识大象又拉着谢筠帮她说话,双手拉住了谢筠的衣角。
那时她是真得伤心了,她认为谢筠眼光不好,竟然和冯栀那样虚伪恶毒的人关系好,便耍了性子斥责谢筠后跑开了,谁知道谢筠最后追上了她,还对着温声细语得解释说“苏苏姑娘,我知道我刚才鲁莽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气了”
苏苏的脸又忍不住红了,她记得谢筠当时清越磁性低低带着恳求的声音,仿佛自己在他心中也有几分重量,可是明明没有,明明她知道自己不该抱有想法的。
谢筠父亲是当朝太傅,三朝元老,位列三公之一,更是一代大儒,门生三千有余,而子承父业,京都大家闺秀的择亲首选,更何况他心中有过一个她万万比不过的暗恋,而她不过从蜀郡来得乡野丫头。
“苏苏姑娘”谢筠见她怔楞,脸色乍红乍白,心中担忧轻声问道。
“啊”苏苏被他一唤瞬间反应过来,压下胸中的酸涩强作开心,脸颊挤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轻声道“是的,我也听说了那个消息,真是大快人心。”
“我和唐姐姐本就知道她是坏人,倒是谢公子你,没有被她欺骗才是庆幸。”苏苏想起那天冯栀擅自拉着谢筠的衣角就心头泛酸,虽然谢筠直接避开了,可是还是觉得难受。
谢筠也笑了,目光温润如水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也想到了那日的苏苏,笑盈盈得道谢“嗯,多谢苏苏姑娘当日提醒。”
他本就清润佳公子,温文尔雅、如竹端方,带着盈盈笑意的样子熠熠生辉让苏苏心中又怦然心跳,她忙闭眼躲开了谢筠的目光,那笑意像一团清亮的烛光诱惑着她去飞蛾扑火,她害怕自己万劫不复。
“我想去唐府看看唐姐姐,我先走了。”苏苏冲他点头,转身匆忙离开。
谢筠看着她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轻轻摇头,目光里带了些自己未曾察觉的失落和怅然。
武亲王府地牢中。
“你让我死了吧,死了吧咳咳咳”香儿正歇斯底里哭泣着,咳嗽着,她脏头垢发哭泣着、大喊着,半个身子直朝着墙壁上撞击。
“咣咣”一下又一下,香儿撞着自己的身子,却是没有往额头上撞,余光一直撇着一旁站立的锦荣。
锦荣刚收拾好前院的混乱,一早世子寻找世子妃让整个武亲王府都人仰马翻,府内府外派去了百十人寻找,幸好最后武亲王回来解救了府内众人。
刚忙完,看守地牢的小厮慌慌张张告诉他香儿在求死,他们拉不住,此时他冷峻着脸看香儿撞墙,却是没有进去拉的意思。
半响,迟迟没有锦荣来拉,香儿自己撞墙速度越来越慢,哭声越来越大。
锦荣面无表情得看着香儿停下来,冷峻的脸上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淡声道“五十一下,不疼吗”
“锦荣,你放了我我没罪,凭什么关着我”香儿听他这么说,停止了撞墙,双手青筋暴起朝着他大吼,她本来也就是装模作样,真得想死,就不会哭着闹着等着人喊锦荣来。
锦荣稍稍远离栏杆一步,避开了扑过来的香儿,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罪,想没想过谋害主子,你自己知晓。”
锦荣向来不多话,此时看了一场香儿的自导自演,他没了兴趣,转身就要离开。
看到守在一边的畏畏缩缩小厮前,他眸光一沉,停住脚步冷声道“世子的命令是让她生不如死,不是为了怕她死就患得患失将她当个祖宗供着,将这一日的浸水补上。”
小厮平日里最是怕锦荣管家,锦荣不怒自威,双眸平淡无波却仿佛能直穿心底,将你心中隐瞒的事情看穿。
“是。”听了锦荣的话,他忙躬身应道,两股颤栗,额角升出一阵细密的冷汗。
他这两日看香儿寻死觅活怕她真得死了,都是没敢行刑,只是让香儿待在牢底,还一日三餐供着,今日香儿哭喊寻死他害怕忙请了锦荣过来。
“嗯。”锦荣淡淡点头,转身看了一眼牢内精神饱满的香儿,漫不经心道“日日浸水二十次,真若死了,便死了,行刑怎能因噎废食。”
他声音平淡如水,却让盯着这边的香儿浑身发颤,不住得颤抖,身子仿佛又回响起前几日在水中窒息和出水后撕心裂肺咳嗽的场景。
“锦荣,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娘是世子乳母,我娘陪了大将军夫人四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样对我”香儿将栏杆捶得“咣咣咣”响,红着眼睛吼道。
锦荣又一次听她这番说辞,上一次是她想绊倒世子妃掉入福池被世子发现,果真一如既往不自量力,蠢而不自知。
锦荣摇了摇头,兀自轻笑一声,声音清越如珠似玉,面容也一下子熠熠生辉,俊美非凡。
他转身朝前走了几步,立在栏杆前,抬手捏起香儿泪痕狼狈、灰尘扑扑的脸颊,让她直愣愣望着自己。
他声音淡漠道,一字一顿道“香儿,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两件事吗第一,你娘是大将军夫人陪嫁丫鬟,奴才一个,世子心善称她乳母待她亲和是世子仁善,改变不了她和你奴才的身份,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
“第二,我说过的,你做错了事儿就要受罚,我秉公执法,无需你多言。”锦荣淡淡说道,刷得一下丢开了香儿的脸颊,像是遇到了什么脏污。
“既然休养好了,现在就扔下去吧。”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将刚才捏香儿下巴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神情淡漠,动作细致。
“是。”小厮忙应声,开了栏杆就要去拖香儿,香儿挣扎、扭打、谩骂,却是没有一点用。
“扑通”落水声。
香儿在水里挣扎,身子瑟瑟发抖,她手臂被废没法凫水,大口大口呛水。
可她却依旧顽强得探出头,目光恶狠狠望着锦荣大叫着“锦荣,等我娘回来,等大将军夫人回来,她们不会放过你的她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等着。”锦荣听了她的嚷嚷声,没有转身回头,却唇角勾出清淡的笑容,声音很淡应了声。
他步履从容朝前走,一步一步,每一个跨步都是相同的距离。
出了地牢,望着天上耀目的日光,锦荣深深叹了一口气“大将军夫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和这章一同做了情节调整,么么哒。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明珠 70瓶;停车坐爱枫林晚 11瓶;努力种萝卜的木木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锦荣你大胆
李枢瑾陪着唐媱一起在唐家用了午膳, 饭桌上李枢瑾不刻意却细节处周到细致,为唐媱剥皮、削刺、夹菜,动作随意熟练,可见是平日里常做的事情。
饭桌上唐母和唐父对视一眼, 心中闪过丝缕的笑意, 可能他们真得误会了,李世子对唐媱应是用了心的。
唐媱和李枢瑾用了午膳后和唐父唐母道别,便启程回武亲王府。
马车上, 唐媱望着贴着她坐的李枢瑾,杏眸圆瞪抬脚踢了李枢瑾一脚, 气鼓鼓道“坐远一些, 热”
李枢瑾正值热血少年,气血方刚,六月酷暑天他坐着什么都不干都热气扑人, 又恰逢唐媱双身子更不耐热,唐媱此时看他便多了一分不耐。
望着唐媱圆溜溜水润润的杏眸, 即使是气鼓鼓的样子,李枢瑾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他心里眼里满满的唐媱, 此时没了外人,他朝肆无忌惮得盯着唐媱看。
“看什么呢,快闪开些。”唐媱见他不闪开反而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垂微微发热,羞恼得瞪李枢瑾。
李枢瑾望着她小奶猫生气发威伸出小肉垫唬人的样子唇角浮起了清浅的笑意, 望着唐媱莹润饱满艳丽的樱唇含笑道“看你,好看。”
唐媱听他这般轻挑说着似真似假的情话,瓷白胜雪的脸颊都然漫上一团红霞,娇俏妍丽,她开口就要去啐李枢瑾“再乱唔。”
李枢瑾等得便是这一刻,看到唐媱想开口便欺身而上精准得吻住唐媱的樱唇,擒住她的丁香小舌,带着丁香小舌缠绵辗转一圈才放了她。
唐媱这会儿是真得有些羞恼了,又有些生气,觉得李枢瑾最近有些热血上头,天天不老实。
“出去”唐媱去推李枢瑾,用了三分力,娇唇微微撅起,唇角还带了一丝晶莹的水线,看着带着几分旖旎的糜丽。
李枢瑾笑盈盈任唐媱猫一般的力道将他推到,顺着唐媱的力道坐在车厢一侧地上,他挑着眉梢,眉采飞扬道“我才不出去,我就要在这里看着我的糖宝。”
说罢,他还真真得倒退了一步,靠着了车厢壁上。
就那样整个人直接没有形象得坐在车厢地面上,双手收在脑勺后面靠在车厢上,一腿翘起了二郎腿,狭长深邃的凤眸半眯起来笑盈盈望着唐媱,一瞬不眨。
唐媱眼睁睁看着他从矜贵孤傲的世子变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心中闪过惊奇,她竟然觉得此时有些无赖的李枢瑾身上有一种落拓不羁、倜傥逸群的少年侠士之风。
“油嘴滑舌。”唐媱嗔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便转身不再看他。
因为李枢瑾姿容胜雪,长相太过俊美无俦,他矜傲清冷已然让人移不开眼,狂放不羁的他整个人像是周身笼着斑驳清辉,熠熠生光。
李枢瑾望着唐媱,唐媱故意闭着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像蝴蝶的羽扇不住得煽动,脸颊还荡着一抹绯红。
他望着望着眉眼情不自禁得弯起,唇角望着灿烂的笑容,在唐媱不注意的时候起身飞速的啄吻唐媱晶润饱满的唇珠“叮。”
唇角一热,唐媱蓦得睁开眼睛,双眸雾煞煞的,眼波潋滟。
可能今日李枢瑾眼角的清泪烫着了她,可能这会儿空间太过狭隘,可能她的心已不是一片死水,她双眸轻闪竟没有一脚踹过去。
唐媱瞪着圆溜溜的杏眸瞪了一眼李枢瑾,奶凶奶凶,没有威慑,她撅着唇侧过了身子,靠着车厢壁挡着了自己的唇角。
“马车架快一点。”她朝着车厢在轻声吩咐一声,便完全侧过了身子不再搭理李枢瑾。
驾车的侍卫听了吩咐,马车快了几分,却依旧的平稳,躲过所有的不平路,这是世子对他们的训练,只要世子妃在车中,车厢要平稳到车上几案上茶盏中一滴水都不洒。
用完午膳便乘车回武亲王府,没有午睡,唐媱此时真得有些昏昏欲睡,平日里这个时辰她都在小憩,此刻靠着平稳的车厢壁逐渐睡意朦胧。
李枢瑾望着唐媱一点头一点头得样子有些失笑,他悄悄起身挪了挪位置,在自己膝上放了一个软枕,然后轻轻扶着唐媱,让她的脑袋歪在软枕上。
“嗯”唐媱睡意惺忪,蹙着眉心轻轻呢喃。
李枢瑾揽着她的肩头,轻缓的扶着唐媱的脊背,轻声哄道“睡吧,没事儿。”
他声音轻缓温柔,小心翼翼带着满满的呵护、宠溺,听了便让人心软和熨帖。
唐媱听着他温柔宠溺的声音慢慢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中,唇角不自觉挂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世子,到了。”侍卫将马车稳稳停在武亲王府大门前,朝着李枢瑾轻声禀报道。
李枢瑾撩开窗幔看了眼,又看了看自己膝上正睡得香甜的唐媱,放轻声音嘱托道“去让人开了大门,将马车驶到我院子前。”
车厢外的侍卫立在车厢旁怔愣一下,点头轻轻应下“是。”
武亲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宽六尺六,平日里上至王府之主武亲王武亲王妃、往来宾客当今圣上,下至奴仆小厮丫鬟出入大门皆需下车,为表恭敬。
侍卫得了李枢瑾的指示,和房门说了一声便驾着马车朝着世子的院子走去。
等侍卫再次禀报到了时,李枢瑾便拦腰一把抱住了唐媱,将她纤细娇软的身子整个抱在怀里,然后慢慢挪步下车,一步轻缓,将唐媱从马车上放到了寝殿的拔步床床上。
他坐在床边,望着唐媱歪了歪头蹭着冰丝软枕的娇憨神态眉眼里溢出浅浅笑意,他低头在唐媱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缱绻情深。
倏尔,他自上而下凝视着唐媱桃腮杏面娇比芙蓉的玉颜,凤眸停在唐媱莹润饱满的唇珠上,他喉结轻轻滚动,凤眸神色转而深邃,忍不住低头又撅住了唐媱饱满的唇珠,舌尖轻轻描摹唐媱姣好的唇形,一下又一下,又整个含着她的唇瓣细细的品味。
“嗯”唐媱扭了扭身子,樱唇里溢出丝丝娇媚低吟,撩人不自知。
李枢瑾神色更深,黑漆漆的凤眸带着火热,呼之欲出。
“咕咚。”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滚动,强忍着自己的情不自禁的火热转开了眼,他要等着他解决了所有的事情,与唐媱一切说开,才敢真得与她在一起。
他终会让她知晓他爱她爱得有多卑微和虔诚,前世今生,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是矜傲的上位者。
李枢瑾从啄了一口唐媱的雪腮便退开了,给唐媱腹部搭上薄丝被,轻轻撂下床幔,蹑手蹑脚离开了寝殿。
“锦荣有什么事”刚李枢瑾进院时便看到了满面凝重的锦荣,这很不寻常,因为锦荣一向面无表情、冷峻得仿佛千年寒铁。
锦荣朝着李枢瑾恭敬行礼,眉心拧着道“世子,上次派去嘉福寺的两名侍卫回来了,在书房,您亲自去见一下吧。”
他神色间欲言又止,李枢瑾沉默了一瞬,便抬步走入了书房。
“说说吧,怎么回事”李枢瑾望着书房中跪着的两个侍卫,冷声问道。
两个侍卫头垂得更深些,平日里拜见世子无需跪拜之礼,他们这是在认错,两人相对一眼,一人躬手禀报道“世子,属下失责,两位细作让大将军夫人放了,大将军夫人还让你放了香儿,她说”
侍卫停顿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头垂得更深了些,跪着不再说话。
李枢瑾听着大将军夫人不仅放了两个细作,还要放了香儿,唇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差人对大将军夫人说“她不在武亲王府,别坏了我武亲王府的规矩”看来不仅没有起作用,反而让大将军夫人手伸得更长了些。
“说罢,她还说了什么”李枢瑾依靠着椅背,漫不经心把玩着书桌上的刻刀,淡声询问。
侍卫低垂着头,咽了咽口水,伏地轻声道“大将军夫人让您将香儿也放了,如若不依,就让属下问问您是不是不认她这个母亲了。”
“哈哈哈”李枢瑾拍着桌角大笑起来,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皆数震颤,李枢瑾笑着笑着眼角笑出了泪花。
果真果真大将军夫人还是一如既往得固执、自以为是。
他果真不敢对她抱有期待,哪怕一丝一点
李枢瑾笑够了,摸了摸眼角的泪花,面上神情冷肃起来,凤眸里寒光一闪,他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两位侍卫起身退了下去。
“锦荣,”李枢瑾轻声唤了一声室内静立的锦荣,声音冷淡,无波无澜“着人报刑部,即日缉拿王府在逃奴仆,余嬷嬷及两个细作,一日内归案,重罚。”
“是。”锦荣抱拳朗声应道,迅速退下,健步如飞。
李枢瑾垂眸望着手里的刻刀,抬手轻轻朝着桌面划了一道,质地细腻的紫檀木书桌直接留下一条深深的刻痕。
他黑漆漆深邃的眸光轻闪,唇角勾出淡淡的似嘲非嘲的笑意,抬手随意得将刻刀扔到了书桌上“铛”
他与大将军府夫人,终于也将如这檀木书桌的刻痕再无法愈合。
嘉福寺后禅殿。
余嬷嬷红着眼睛朝着抹着泪为枣枝鲜血淋漓屁股上药,枣枝是她的儿子、香儿的哥哥,以前一直在武亲王府当差,还做了厨房掌管进货的一个小管事。
“娘,你别哭了。”枣枝不自在得扯了扯自己的底裤,半抬身安慰余嬷嬷。
余嬷嬷推开枣枝的手,扶着枣枝好好躺着,急声道“你别起来,这药刚上好。”
余嬷嬷此时眼角殷红,满脸皱纹深深,近些日子她没了原来保养得当犹如大户人家主母的气质,苍老了十几岁。
“娘,你去好好休息吧,您也几日没睡了。”枣枝忍着屁股的疼痛劝余嬷嬷,他生生挨了一百二十下,武亲王府的侍卫秉公执法不念私情,他真得是皮开肉绽,只剩下半口气吊着。
余嬷嬷满目忧愁,苦着脸道“我那里睡得着,还不知道你妹妹怎么样,她从小就娇,像个大家小姐,哪里受得住刑罚,呜呜呜”
“哎呀,是的。”枣枝也跟着叹口气,又眼睛一亮劝余嬷嬷道“娘,大将军夫人已经下了命令,肯定香儿已经被放了。”
“对,对那我收拾收拾明日下山去看你妹妹。”余嬷嬷脸上有了几分喜色,陡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神凶恶阴毒道“世子我从小照顾他,竟然是个不念旧情的,怨不得是个扫把星,渴父克”
“嘭”房间的门被踹开了,房门直挺挺倒了下去,摔在地上渐起数丈尘埃。
“咳咳”里头的余嬷嬷和枣枝大声得咳嗽,余嬷嬷阴沉下脸色,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大声嚷嚷道“谁啊,竟然敢在此放肆”
她出门时怒气冲冲,走到门口望着门口面容冷肃的锦荣和他身后一排杀气汹汹的衙役笑了声,她忙变了面色,面上堆起讨好的笑容。
“锦荣小管家,你怎么来了”余嬷嬷朝着锦荣笑着开口,态度稍稍放得亲切和善。
锦荣无视她讨好和亲切的问候,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抬手向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语气淡淡道“抓了,绑起来。”
他伸手的数十位衙役训练有素、煞气重重,只锦荣一个手势便直接大步上前拘了余嬷嬷,三四位直接踏着平躺的大门闯进屋里,押了枣枝,三四位直接去了隔壁房屋去拘另一个人。
“啊啊啊啊”枣枝“扑腾”从床上直直得摔下了,疼得咬牙切齿头冒冷汗,大叫着,可惜几位衙役不搭理他,面无表情就要上前压住他。
“你们干嘛抓我,放了我,放了我”枣枝嗷嗷大叫,扑腾着,扭打着吼叫“娘,娘”
余嬷嬷当时直接楞在了当场,两名衙役将她双手背在身后压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听得枣枝屋里的大叫她陡然回神,神色狰狞。
“锦荣你干什么抓我你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儿子”余嬷嬷使出吃奶劲和两个衙役撕打,衙役轻而易举制住了她,她扭着肩膀揣着叫,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你凭什么”
锦荣冷冷望着她情绪激动、撕心裂肺得吼叫无动于衷,背手长身玉立,面容冷峻无波。
“锦荣你不能抓我,我陪了大将军夫人三十八年,我是世子的乳母,世子都拿我做半个娘,你不能抓我”她眼睛瞪得就要爆出来,扯着嗓子吼。
锦荣本来淡漠的神情听了这一句话,眼里闪过一抹流光,唇角勾出一个大大的嘲讽的笑意。
他说为什么香儿在府里妄自尊大拿自己当半个主子,原来女儿肖母,都随了余嬷嬷,果真恬不知耻,人心不足蛇吞象
“余嬷嬷。”锦荣笑出了声,冷峻的眉眼又亮了起来,他朝前走了两三步,一步准准一尺。
“嗒,嗒。”他面色霜冷,笑意一闪而过,直直得走来,这一两步像是踩在余嬷嬷的心叶叶上,余嬷嬷不知为何心中一颤,突然禁声,不敢言。
“锦,锦荣。”余嬷嬷抬头朝着锦荣讷讷开口。
“哒。”锦荣停在她正对面,目光上下扫过余嬷嬷发顶的金玉首饰和身上的绫罗绸缎,唇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弧度,淡淡道“余嬷嬷果真过了几十年好日子,便忘记了自己奴婢的身份。”
“不,不敢。”余嬷嬷望着锦荣冷峻的面容心底打颤,脚下想退一步却被两个衙役按着,死死得不能动弹,她脊背豁得升出一阵冷汗。
锦荣望着她陡然煞白的汗津津的面容,淡淡道“余嬷嬷,香儿随了你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才身陷囹圄,如今半死不活。”
他语气很淡,声线很稳,却让余嬷嬷骇得两股战战,瞥了一眼主殿大声喊道“老奴一声为夫人效命,鞠躬尽瘁,你凭什么抓我夫人,夫人”
锦荣回头瞥了瞥她一直瞄着的主殿,想着里面可能就是大将军夫人,摇了摇头回头看着余嬷嬷冷嗤一声。
“余嬷嬷,今日我也告你两件事。”他一脚踹了上去,让余嬷嬷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
望着余嬷嬷目龇剧裂的神情,锦荣眸色很淡道“第一,你只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奴才一个,夫人、世子仁善待你亲和,改变不了你奴才的身份,奴才要有奴才的样子,莫要妄自尊大,忘本。”
“第二,”他望着余嬷嬷接着道,声音徐徐,字字清晰“大旭律法,奴婢伤主杀主,大逆,当诛;欺主瞒上,大杖二百,削耳;奴细作窃主,杖两百棍,可诛,这是抓你们的原因。”
“吱”主殿的门慢慢拉开,锦荣回头看了一眼冷着脸站在殿廊的大将军夫人,面容矜贵,周身素衣而雍容华贵。
余嬷嬷本来被锦荣霜冷的气质骇得噤若寒蝉,此时看到了大将军她又满血复活,扭打起来,奋力嚷嚷道“夫人,夫人救我”
锦荣转回身,对着压着余嬷嬷的两个侍卫淡声吩咐道“堵上她的嘴巴,莫扰了夫人清修。”
说罢,他转身朝着欠走几步,朝着大将军夫人拱手行礼“夫人。”
“唔,呜唔”余嬷嬷嘴里被塞了抹布,肩膀被压着,她扭着身子,伏跪着爬着朝着大大将军夫人的方向去。
大将军夫人唇角紧抿望了一眼地上伏跪狼狈嘶吼的余嬷嬷,又扫过她身后同样狼狈跪着的枣枝和另一个奴仆,看了一眼被踹倒的侧殿的门和院里冷肃的衙役,朝着锦荣露出了一个冷笑。
“锦荣,你拿了我的人不用说些什么吗”大将军夫人冷声说完这句话,震声道“你可有拿我当武亲王府的主子”
她这一声亮若洪钟,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拳发颤,目光锐利摄人,数十年身为上位者的她此时气势骇人。
余嬷嬷和枣枝等三人吓得伏在地上,两股战战,周身汗毛耸立。
余嬷嬷是第一次见着大将军夫人发这么大的火,她心中害怕的同时忍不住升出几分雀跃,这样自己就应该没事了吧大将军夫人会救她吧
她伏地忍住自己的雀跃,望着锦荣的目光阴鸷,她不信锦荣一个奴才敢不听大将军夫人的话。
“属下不敢。”锦荣荣辱不惊,面色不变躬身淡声回了句。
他从怀里慢慢掏出一纸文公,朝着大将军夫人方向展开,不卑不亢缓声道“夫人,余嬷嬷三人触犯大旭律法,刑部下令缉拿三人,属下不过带路而已。”
他朝前两步双手呈上手上的公文,他身后十位衙役亦是不卑不亢拱手朗声道“大将军夫人。”
“哈”大将军夫人望着那一排整齐划一、煞气冲天的衙役,厉眸回望锦荣道“锦荣,你莫把我当傻子,这十人果真是衙役”
大将军夫人在大将军身前多次随着大将军检阅军营,这十名衙役气质冷峻、魁梧威猛、身姿矫健、纪律严明,一看即不是刑部衙役能敌,而是李家军。
“夫人,他们穿着大旭刑部衙役服,即是衙役。”锦荣回身看了一眼后面的衙役,躬身淡淡回道。
大将军夫人望着他看似恭谨实则倨傲的样子,扬天大笑,咬牙切齿道“哈哈,好啊,锦荣,你果真无法无天”
“不及夫人奴仆。”锦荣拱手淡声道。
他回望了一眼地上狼狈万状的余嬷嬷,抬眸正视大将军夫人的眼睛,语气淡漠道“属下来时,余嬷嬷正非议世子克父,妄议主子,按律,削舌。”
说罢,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余嬷嬷身旁的侍卫,那侍卫点头,迅速拔掉余嬷嬷口中的抹布,手中银光一闪。
“啊啊啊啊啊啊啊”余嬷嬷撕心裂肺大叫,滚在地上左右打滚“啊唔唔唔”
“锦荣你”大将军夫人不敢置信得望着锦荣一眼,身子踉跄朝着余嬷嬷走去,半蹲在余嬷嬷跟前望着捂着嘴巴,指缝中溢满殷红色血迹的余嬷嬷,一时无措。
“锦荣你大胆”大将军夫人转身目龇剧裂望着锦荣,她不敢相信锦荣竟然当着她的面直接让人削了余嬷嬷的舌头。
这是视她为无物他竟然真得视她为无物
大将军夫人握紧双手,身子止不住得颤抖,气得,四十余年,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何况她现在尊为大将军夫人
锦荣垂首躬身而立,无视大将军夫人狰狞愤怒的笑容,淡漠道“属下按律行事,还请夫人莫怪。”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你们说锦荣帅不帅
翠儿先说好帅好帅
锦荣表情淡漠属下仅秉公执法,还请作者莫要大惊小怪。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停车坐爱枫林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只生姜 15瓶;阿毛啦啦啦 2瓶;璃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解决余嬷嬷
锦荣垂首躬身而立, 姿态恭谨, 可他那一句“属下按律行事, 还请夫人莫怪”语气淡漠, 无所畏惧,压根没让大将军夫人感到丝毫恭敬之意。
大将军夫人怒火冲天, 心肺间的愤怒险些要将她淹没,她攥着手却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气得面容煞白,唇瓣发颤。
锦荣闯进她的院子,当着她的面绑了伤了她的贴身丫鬟, 视她为无物,四十余年,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 何况她现在尊为大将军夫人
她身为大将军夫人, 虽然侍奉青灯古佛几年, 却岁月不掩芳华,面容妍丽, 气质高华,此时她沉下脸端肃面容,矜贵天成,让锦荣身后十位衙役垂下头不敢直视她的容颜。
“锦荣, ”大将军夫人目光冷冽直直得望着锦荣,声音发狠一字一顿道“当初就不该收留你,卑贱的弃儿无人教养, 长大亦是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锦荣唇角微微抿住,眼中划过一抹流光,抬眸直直得望着大将军夫人道“世子与大将军之仁义,锦荣没齿难忘。”
锦荣是被李枢瑾九岁时在军营操练的山岗上捡到的弃儿,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气息奄奄,李枢瑾看他和自己年岁差不多大心中怜悯将他带回,大将军做主留下了他,让他作为李枢瑾幼时的玩伴。
李枢瑾幼时性子烂漫豪爽,不嫌弃锦荣的出身,待他如手足,带着他出入军营、与陶柒高黎等人玩耍,锦荣念兹在兹、没齿不忘。
大将军及二位长公子过世、大将军夫人执意上嘉福寺后李枢瑾性情变得矜傲孤冷,锦荣也慢慢不陪李枢瑾出去玩,而是跟着武亲王府大管家慈伯学着做管事,后来成为了李枢瑾院里的小管家。
“锦荣行事向来循规有据,言出如箭,执法如山,还请大将军夫人明察秋毫。”他朝前一步,拱手将手中的公文摊在大将军夫人眼下,声音徐徐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唔,唔唔”余嬷嬷蜷缩着颤抖着,一手染满了鲜血扒着大将军夫人的脚腕,望着大将军夫人的目光满是恳求,倏尔瞪着锦荣的目光阴鸷恶毒。
大将军夫人被锦荣看似淡然磊落的气势气得肝疼、肺都要炸了,身旁余嬷嬷声音如诉如泣,舌头被削说话只能唔唔,她低头看了看脚腕上殷红的血迹,肮脏、鲜艳像是在嘲笑她这么多年的尊贵是个笑话
“余嬷嬷,松开手。”她望着余嬷嬷老泪纵横、发髻凌乱立脸上沾满血污满脸凄惨的样子,眼眸里闪过伤痛和怜悯,半弯腰拍了拍余嬷嬷的肩头,温声安抚道。
余嬷嬷松了手,大将军夫人朝前走了一步,抬手“唰”得拽过锦荣双手呈递的公文,冷眸扫了一眼,冷笑出声喝道“胡言乱语”
说罢,她面色冷沉、唇角挂着一抹嘲讽,抬手利落地将公文撕碎了。
“呲呲撕拉嘶啦”
她将撕碎的纸片抬手一扬,整个院子里纷纷扬扬凌乱的纸片,她眸光冷厉,震声道“我的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更不会瞒上欺主,没了公文,给我滚出去”
大将军夫人声音如洪,整个院子里都有回声,震得余嬷嬷的儿子枣枝和旁边被绑的小厮“扑通”双手跪在了地上,手掌、膝盖直接摔在了凸起的青石道上,脊背颤颤巍巍。
锦荣神色不动,云淡风轻,他甚至唇角勾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笑道“大将军夫人什么时候也开始了目无法纪,公文即是公文,盖了刑部大章昭告大旭,何时撕了便不存在”
“属下恰好记住了公文内容,给夫人念念。”他姿态太过轻松随意,明明面对着气势如虹的大将军夫人也是荣辱不惊宛如闲庭观月。
说罢,他真得开口一字一顿朗声念了起来“武亲王府家奴余可蓉余嬷嬷本名欺主瞒上,大杖二百,削耳;武亲王府家奴枣枝两人奴细作窃主,杖两百棍,诛;武亲王府家奴香儿身为奴婢意图伤主杀主,大逆,诛。”
“大将军夫人救命,救命,奴才是冤枉的冤枉的”枣枝听得锦荣抑扬顿挫的声音惊骇得两腿颤颤,腿间有暗黄的液体浸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余嬷嬷听得“诛”字亦是双目凸起,脸上青筋暴起,她奋力爬着揽大将军夫人的腿,俯爬而行,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她舌头被削无法清楚发音,只能听到“唔,唔唔唔唔唔唔”
看着大将军夫人神色狰狞一下子失了端庄想开口说话,锦荣从容不迫淡声道“夫人莫急,锦荣还有一张纸忘了念。”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另外一张信笺,上面密密麻麻书满蝇头小字,他朝大将军夫人躬身行礼,缓声含笑道“这是此四人上述罪行的证据,我诵给夫人听大旭一百四十年冬月初二,枣枝祟祟出武亲王府入槐花楼”
枣枝本来歇斯底里的求喊,可随着锦荣无波无澜的语调,他慢慢冷汗淋淋委顿跌在地上,恰恰跌在刚在暗黄色的液体上,浑身沾满了污秽,脏兮兮,恶臭冲天。
他神思恍惚,摊在地上,双目呆滞瑟瑟发抖,静若寒蝉,他旁边的另一个细作小厮也同他一般。
甚至余嬷嬷也不敢再打滚嘶吼,蜷缩在地上呜咽不敢言,大将军夫人本来满脸怒声,见了余嬷嬷此番表情,心中自是知晓锦荣所列余嬷嬷等人罪行定是属实。
“唉”大将军夫人叹了一声,肩膀、脊背一下子垮了下来,像是老了近十岁。
她本来满头青丝在重生当夜尽数成银丝,却也莹莹呈辉,此时倒是连头发开始整个人从头到脚委顿下来,没了神采,她面色煞白煞红涨,神色几番变化。
“余嬷嬷啊,我待你这么好,你真是人心不足啊”她抬眼目光复杂失望得看了一眼余嬷嬷,四十五年她从未如此狼狈无脸,她两世为人竟然一直视余嬷嬷为最亲近的人,没有发觉她中饱私囊、欺主瞒上,如今却被最亲近的人欺骗、隐瞒。
余嬷嬷蜷在地上呜咽,不敢直视大将军夫人的目光,肮脏的血迹、泪痕沾满了全身,瑟瑟发抖。
锦荣看尽了几人的丑态,将信笺细致一折一折叠好收入怀中,躬身恭敬得请示道“大将军夫人,锦荣可否行刑”
“随你处置。”大将军夫人摇了摇头,面色暗淡,抬步朝着正殿走去,步履沉重。
武亲王府,岁月静好。
正值午后,唐媱在拔步床小憩,天气酷热她贪凉睡前闹着多放几个冰盆被李枢瑾拦着只多加了一盆,李枢瑾这会儿正躺在一侧给她扇扇子。
寝殿里放了四个冰盆,温度已经很是舒适,奈何往年唐媱在唐家都贪凉,这会儿双身子也受不了热,李枢瑾怕她贪凉对身子不好,好说歹说让唐媱同意让人将温度控制在着轻衫的温度,自己为她扇扇子。
李枢瑾侧身一手闪着扇子,一手托着腮半眯着凤眸凝视唐媱,唐媱生得靡颜腻理,此时睡得香甜脸颊带了些娇俏的绯红,煞是可爱。
明明看着乖巧,可若是知道你纵着她,她便也有些骄纵可憨的张牙舞爪,像一只知道主人家纵容她的小猫伸出软垫子朝着你吼,李枢瑾一手轻轻戳了一下唐媱的雪腮轻轻喃道,“真是个不省心的。”
仅仅只是望着唐媱,李枢瑾便觉得心中溢满了甜蜜,一直甜到心尖,唇角情不自禁弯弯勾起,凤眸里洋溢着温柔缱绻的笑意。
他伸出如玉纤长的手指,指腹温柔轻缓从唐媱的眉心开始描摹,一点一点,眉心、眼角、琼鼻、脸颊、饱满的唇珠,指腹轻轻捻磨着唐媱温软莹润的唇瓣,唐媱唇间的温润和甜美像是从指尖漫上了心头“砰砰砰”
“糖宝,我的糖宝,等我处理完前世亏欠你的,我便与你坦白。”李枢瑾凤眸轻闪,躬身贴近唐媱,在她的唇角轻轻应下一吻。
吻罢,李枢瑾还未来得及品位唐媱唇角的甜蜜神色一闪,唇角不由得抿起,眉心紧拧,他想到了大将军夫人,不知道锦荣如今处理得怎么样
怕打扰唐媱,他便悄悄起了身,帮唐媱将床幔放下,转身离开。
他与母亲大将军夫人从小就不亲和,父兄在世时大将军夫人心中满满都是父亲大将军和两位哥哥,父兄过世后大将军夫人直接抛弃他上了嘉福寺,说自己已无倚靠,了无生意,要侍奉青灯古佛为大将军英魂祈福。
他自幼便知母亲与父亲情投意合,被传为京都城一段佳话,父兄马革裹尸母亲心中定是生不如死,他心中亦是,所以他愿意顺从母亲的想法。
尽管他才十岁,大将军夫人哭着喊着要去嘉福寺,他拉不住不拉,依着大将军夫人心意,因为大将军夫人心中只有父亲大将军,他还有祖父祖母和锦荣陶柒一众好友,他不孤单。
十三岁,他想学着祖父武亲王和父亲大将军从军,大将军夫人三年来第一次下山看他,以死相逼不让他从军,他答应,他以为母亲担忧他生命安危,他只偶尔悄悄得和锦荣一起偷偷入军营训练,却从未想过违背大将军夫人的心意从军。
上一世凛儿刚刚过世,他与唐媱凄入肝脾,日夜寝食难安,大将军夫人又以死相抵逼迫他纳妾,他拼死反驳,大将军夫人歇斯底里更胜,他虚与委蛇以为冯栀好心找了冯栀帮忙做戏,奈何冯栀骗了他和大将军,更骗了、伤了他的唐媱。
他在唐媱死后一夜灰发,肝肠寸断心如死灰,重来一次知道知道大将军夫人既已重生一夜白发,他以为大将军夫人会不再固执,还是如此固执、淡漠,不记得他的儿子叫“凛儿”,不理解香儿谋害了他的儿子,包庇余嬷嬷
“希望锦荣能够让她迷途知返。”李枢瑾眸色暗淡,轻轻低喃,他特意遣了锦荣又派了十个兵卒,只希望制得住余嬷嬷,希望大将军夫人听了余嬷嬷等人的罪行能反思一下。
他坐在书房摩擦着陈旧的荷包,那是幼时大将军夫人为他为数不多缝制的东西,他右手反复摩擦,神色晦涩难懂。
良久,他将手中陈旧的荷包撩在烛火中点燃,定定望着明灭的火光面上无悲无喜,声音缥缈难测“俱往矣”
花厅里,唐媱和苏苏正神采飞扬说着闲话。
唐媱午睡刚醒,睡眼还惺忪时丁香来报苏姑娘到了,她便一下子睡意全无直接爬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赖床的样子。
“苏苏,好久不见你了。”唐媱杏眸亮得惊人,眸光里波光潋滟,上前直接抱住了苏苏的胳膊。
苏苏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她来找唐媱,唐媱不再府里,她后来在百家杂货铺遇见谢筠以要找唐媱为推脱理由离开了,其实后来她内心慌乱,并没有再去找唐媱。
“唐姐姐,好久不见想你了。”苏苏上前挽着她,同样的大眼睛水润润像是盛满了星辉,两颊梨涡浅浅,她道“我今天来给你说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唐媱拉着她一同坐下,为她斟茶笑盈盈问道。
苏苏托着双颊,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道“我听说十天后太后生辰,戏阁要在皇宫里演出,我打听到时候三品以上家眷会被邀请,唐姐姐到时你去不去”
“戏阁的演出好期待,可要去皇宫里”唐媱蹙着眉头,有些期待又有些为难。
唐媱并未去过皇宫,前世今生,作为大旭最最富丽堂皇的宫殿楼宇,大旭皇宫恢弘气派让人神往,黄色琉璃瓦在日光下金碧辉煌,金光闪闪,夕阳下熠熠生辉。
“苏苏要不要去”唐媱蹙眉没想好去问苏苏,苏苏父亲从蜀郡太守调任工部尚书,正三品。
苏苏托着下巴,大眼睛骨碌碌的转,顾盼生辉,思索了一刻轻声道“我想去,可是还没收到邀请函,我刚来京,不知道会不会被邀请。”
“可能还有些时日,宫里还未下函。”唐媱见她神色有些失落,忙轻声安慰她,温言细语两人又岔开了话题讨论其他。
嘉福寺后禅殿。
大将军的院子里想起此起彼伏的大棍打在皮肉上的杖责声“啪啪”
“啊,啊啊啊”“唔,唔唔”余嬷嬷枣枝三人皮开肉绽,痛呼或者闷哼。
大将军夫人跪在正殿金佛下礼佛,听着院外的闷哼声她心烦意乱,面上柳眉团皱、唇角紧抿、眼眸里都是怒意,锦荣这哪里是教训奴才这是打给她听得
让她知道自己的愚蠢、无知和固执,大将军夫人面上火辣辣,脖子脸颊红涨红涨,再难静心念佛经。
她从佛殿回道贯穿的寝殿,狠狠得踹倒了长方桌“咣哗哗啦啦”
方桌上的物品书籍“哗啦啦”得洒落,一个红漆描金夔凤纹信笺滚到她脚面,大将军夫人神色一顿,弯腰捡起了红漆描金夔凤纹信笺,这是皇后娘娘差人给她送的信笺。
大将军夫人展开一目十行,太后娘娘七十生辰大宴邀她下山。
今日之前她立志“此生不下嘉福寺偿还业障”,下山的邀请都直接拒了,此时,大将军夫人直直望着手中的信笺神色惝恍迷离,良久,她眼若饥鹰,唇角板直。
“要下山了啊,不然所有的人都将忘却我这个大将军夫人”大将军夫人合上手中红漆描金信笺,深吸一口气,眸光深邃暗沉,炯炯如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半只 6瓶;山有木兮卿有意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大将军夫人下山
武亲王府, 暮色将沉, 正院里回荡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武亲王本在逗弄八哥, 梳理它金橙红三色的羽翼, 听到武亲王妃的笑声凑近了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王爷,没想到十年了, 大郎媳妇终于想通了,愿意下山了。”武亲王妃面容慈祥,眼角带着些和缓轻浅的笑意对武亲王道。
她将手里竹青色牡丹纹的信笺递给武亲王,面上还带着没有消散的笑意,眉宇间神采奕奕。
武亲王接过信笺, 一目十行看了下,兴致缺缺, 抬手将信笺递给了武亲王妃, 疑惑“是过些日子太后生辰了, 她不是以前都不下山, 立侍奉青灯古佛,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
“说什么话呢回来不是好事, 追究那么多干什么。”武亲王妃嗔目瞪了一眼武亲王,将信笺细致得折好,轻声道。
武亲王撇可撇嘴,挑了挑眉梢, 满脸的不认同,他年逾古稀,但勤于健身, 精神矍铄无有老态,平日里性子也豪爽潇洒有点儿类似老顽童。
这样向来万事宠辱不惊、他闹任他闹的清风拂山岗的武亲王,此时眼睛里带了些暗沉,冷嗤道“前两个月瑾儿大婚,我还让瑾儿专门写信和上前去请她,也没请回来,这会儿巴巴回来了。”
“巴巴巴巴”小八哥聪明伶俐,最是会学话,这会儿它尖利的嗓音俏声声重复几遍“巴巴”,显得异常讽刺。
“你这老头子怎么说话呐。”武亲王妃听着他冷嘲热讽的口气,转身捶了一下武亲王的肩头,瞪他。
瞪罢,她叹了一口气温声劝道“没准就是瑾儿前些日子去看她,她见了瑾儿心头改变了主意,现下瑾儿媳妇有孕,她想回来看看瑾儿和瑾儿媳妇。”
“随便。”武亲王老顽童,古稀之岁的人背着手气鼓鼓现在鸟架前,拧着眉心道“我就心疼我的乖孙,十岁没了爹,也没了娘。”
大将军夫人的信笺中可未提及李枢瑾。
李枢瑾自小和祖父武亲王亲近,大将军过世后,大将军夫人离家,当时李枢瑾身高不足武亲王胸口,半大小子,突逢变故,哭得小脸发白留不住自己的娘,只能躲在墙角哭,武亲王每每想起就心痛。
想着这些,武亲王胸口又闷闷得疼,他鼓着腮帮粗声粗气道“你说人家孩子没了爹,娘疼着,瑾儿这娘可好,不如没了”
“王爷”他越说越离谱,武亲王妃忍不住上前拍了他一下,瞪他不许他胡说。
作为长辈,这样议论晚辈,有份。
“你是不知道,瑾儿当时”武亲王开口想说李枢瑾幼时哭得肝肠寸断差点儿没气,又想着答应了自己乖孙不说出去,又怕武亲王妃担忧,便悻悻闭口了。
李枢瑾稚童十岁猝然失去了敬重的父亲和亲密无间的两位兄长,已然伤痛难耐,偏偏那时他母亲心里眼里完全无他,硬要上山,李枢瑾背地里哭得眼睛都要瞎了,还要装个小大人反过来安慰武亲王夫妇,安慰大将军夫人,劝着他们同意母亲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慰藉。
武亲王无意间撞见李枢瑾泪珠子簌簌掉,见了他,李枢瑾还佯作无事挂着灿烂的笑,温声问他“爷爷可是腿疼了,我帮您按按”
武亲王当时就泪湿衣襟,他的小孙子如此乖巧懂事,又生得粉雕玉琢,偏偏遇到了一个拎不清的母亲。
“王爷,以后可不许说这话,让大郎媳妇听到可不好。”武亲王妃见他气得有些愤愤得,上前抚了抚武亲王的后背,温声解释道“她也有她的苦衷,她原和大郎如胶似漆,大郎猝然离世她定是心中最最伤心的。”
武亲王夫妇惯称大将军为大郎,他们先排好了顺序,以为会接二连三有二郎、三郎,遗憾最终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也习惯了称大郎。
“唉”武亲王长长叹了一声,脊背都垮了。
伤心谁又不伤心
他们老夫妇只有一儿子,唯一儿子过世了不伤心吗;李枢瑾仅有一个父亲,敬重的父亲离世肯定也伤心;儿媳妇大将军夫人失了丈夫,自然也伤心。
可人去了,留在世上的人就是在肝肠寸断、撕心裂肺也要好好活着,对着对逝去人的思念和珍重活着。
偏偏他们大郎上有老、下有小,他去了后,小的老的都要依着、顺着、纵着正当壮年的大将军夫人,大将军夫人不奉养公婆、不抚养幼儿,执意要上山礼佛。
“大郎媳妇她太,太”武亲王叹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苛责的话,所有人都难受,他们也理解儿子儿媳感情好儿媳定是心如死灰,可她终究做得太不对,罔顾幼儿。
“王爷别想了。”武亲王妃本来情绪有些高扬,此一番话也让她面容愁苦,叹了几声,倏尔安慰垂头丧气的武亲王“都过去了。”
都过去,所有最最艰难悲不自胜的时候已经过去,孙儿已经长大,气宇轩昂,姿容胜雪。
“过去了过去了”小八哥又脆生生重复,语调欢快。
武亲王抹了抹自己发红潮热的眼角,转身回揽住武亲王妃,轻声道“嗯,过去了。”
“也算好事一桩,我派人和瑾儿说一声,让他也开心开心。”武亲王妃也抹了抹有些湿润的眼角,打起精神唇角扬起一个上扬的弧度,轻快道。
此时李枢瑾所在的院子正是一团和气,欢颜笑语。
“我摸一下,糖宝,你让我摸一下。”李枢瑾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朝着唐媱征求道。
正是午憩时间,唐媱本躺在拔步床睡得香甜,李枢瑾歪着床侧侧身缱绻凝视她娇憨的睡颜,突然唐媱身子一颤,小声惊呼了一声“啊”
“怎么了”李枢瑾面色惊慌,望着唐媱有些手足无措,担忧得询问。
唐媱睡眼惺忪,杏眸雾煞煞还有些朦胧,她抬右手轻轻抚着微微有些凸起圆润的腹部,呆愣愣得轻声道“凛儿刚才踢我。”
“凛儿踢你”李枢瑾也是面色一滞,微微有些怔愣,透过唐媱清透的雪蚕纱衣直直得望着她如若凝脂圆润白皙的腹部,不确定得征求。
“嗯。”唐媱水润润的大眼睛水光潋滟,眸光里带着怔愣后的惊奇,带着心喜和期待,又抬手轻轻摩挲。
李枢瑾凤眸微微瞪大,声音清越微扬,伸出手掌就要去确认“真得吗,我看看。”
唐媱感受着手下算算的小脚丫,心里软得似水,看了一眼心急的李枢瑾便让开了手,让他将宽大温润的手掌轻轻放下。
李枢瑾心中怀着期待和忐忑,慢慢伸手,掌心朝下一厘一厘贴在唐媱圆润高起的腹部。
“哒。”陡然,掌心贴上一个非常小的软软的脚丫,“哒”得踢了他掌心一下。
“呀真得踢了。”李枢瑾猝然将手掌收回,惊得,那小脚太小太软,肌肤相贴的熨烫吓得他赶紧收回了手,凤眸里流光溢彩,亮若璀璨星空朝着唐媱大声道。
谁知唐媱瞪目嗔了他一眼,蹙着柳眉娇声嗔怪他“大惊小怪,你都把凛儿吓得收回了脚。”
唐媱掌心贴在自己的腹部,樱唇委屈得嘟起,凛儿可能有些胆小羞涩,这会儿小脸蜷缩了回去,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活泼。
“我,我太激动了。”李枢瑾抓了抓自己的额角,讷讷得说,耳垂稍稍发热,他真得是刚才太开心了。
看唐媱嘟着唇微微有些委屈潸然欲泣的样子,李枢瑾有些自责,他沉思一顺,弯下腰躬身下颌半贴在床上,柔声轻哄道“凛儿,你再动动,刚才爹爹太激动了吓着你了,是爹爹不好。”
他声音清越带着些磁性,此时刻意放低放缓了音调,嗓音听起来更是悦耳若天籁,让人耳间酥酥发麻。
唐媱听李枢瑾柔声低哄也是耳朵酥酥痒痒,她轻抬眸轻声嗔道“别在这作怪了,凛儿还未出生,又听不懂。”
“不会的,孩子未出生也一定能感受到外界的声音,尤其父母的声音。”李枢瑾抬眼低声反驳唐媱,义正言辞怕惊着凛儿又轻缓道“不信我多喊喊。”
说罢,他放低声音又哄着,他虽然对着唐媱圆润的腹部,却仿佛看到了粉雕玉砌乖巧的凛儿,心中有极大的耐心,声音更是温柔轻缓“凛儿,爹爹的宝贝,你别怕爹爹”
他就这样一人自言自语,就要真得在和唐媱腹中未出生的凛儿对话,态度认真,语气宠溺温柔。
唐媱本看着他心中好笑,觉得他在做无用功,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调笑手掌下猝不及防又贴上一个小脚丫,软软的,小小的,蹬了两下。
唐媱面容一下子亮了起来,容光焕发,杏眸弯成弯弯的月牙,纤长卷翘的睫毛乖顺得贴在脸颊,整个人一下子柔和下来,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是不是凛儿”李枢瑾下巴抬起急声询问唐媱,声音却放很低,生怕又惊着了肚子里的小宝贝。
唐媱眉眼含笑朝着李枢瑾轻轻点头,眉眼盈盈处倾城倾国,巧笑倩兮。
于是,李枢瑾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朝着唐媱征求道“我摸一下,糖宝,你让我摸一下。”
“你小心一点。”唐媱被他缠得没办法,落在腹部的手掌差点没被他目光灼灼烫伤,便鼓着雪腮软软交代他。
李枢瑾重重点头,态度诚恳“嗯嗯”
他小心翼翼伸出手,缓缓贴在唐媱肚皮上,压在那微微突高的小点上,贴上去果真那个小突起又踹了他一下,小小软软是个小脚丫的形状。
“凛儿,是爹爹,这个是爹爹的手掌,刚刚是娘亲的手掌。”李枢瑾趴在床上,手掌贴着唐媱的肚皮,脸颊自上而下望着凛儿,轻声说。
他说着还抬目看一眼唐媱,眉眼里都带着轻柔缱绻的笑意,温柔宠溺。
唐媱被他灼灼深情的目光看得脸颊微微发烫,转开眼不在去看李枢瑾,双颊漫上了一团浅浅的绯红,双眸水润润雾煞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