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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共沉沦(十六)

宋千帆很小心。

他持续监控了后台三个月,确定一切正常,他才重新启动血钻的航线。钱立川第一时间锁定了这批货物,并且还原了被修改的溯源编码后,匿名向国际刑警举报。这批货刚到达港口,就立刻被截获。

警察查询溯源信息,发现这批走私钻石产地果然是来自一个未公开开采权的非洲战乱国,而生产商直指华安集团旗下的金福珠宝。警察根据查获的交易记录,将这条产业链上负责洗黑钱的目标锁定在钱氏身上。

“我劝你们小心点说话,不然我告你们诽谤。”面对前来调查的警察,钱晋矢口否认,“我们钱氏从事的都是正规生意,怎么可能洗黑钱。”

而钱凯面对警察的审问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我劝你还是尽快招了吧。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尽早招了还能争取减刑。”

钱凯六神无主,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这几年,地下钱庄的生意一直都是他直接负责,他不确定警察到底掌握了多少资料。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我的律师没到之前,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作为骨干人员的陆立衡也被控制,他考虑到自己不是主犯,早早就招了,直称自己都是听从钱凯的吩咐办事。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他只是为自己考虑而已。就算他不招,也不能担保钱凯会不会为了自保往他身上泼脏水。

被律师保释出来的钱凯回到家见到钱晋,立马上前抱着他的大腿哭道,“爸,你要救我!要不你安排我出去避一下风头吧,等没事后我再回来。”

钱晋看着眼前这个儿子,内心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他是他的亲儿子,他也不想他出事。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终究难成大事,如今反而是他最有价值的时候。

钱晋抬手拍了拍钱凯的肩膀,说道:“Kyle,没用的,这次国际刑警加入了。你还能逃去哪里,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吗?”

钱凯瞬间呆住了,问道:“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晋语重心长地说:“你长大了,该学会承担责任了。”

……

程洋的律师以案件出现新证据为由向法庭提起上诉。

其实,钱立川一开始就发现了端倪。他调查钱晋洗.黑.钱这条线太久了,当钱凯陷害程洋的时候,他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

“但我们现在不能暴露。”钱立川皱着眉头说道,“不能让钱晋知道我在查他。而且,这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帮你脱罪。”

程洋听出了钱立川的意思,心头压着一块重重的石头:“你的意思是……”

“你有选择权。”钱立川说道。

一如两年前他决定回港城时,他看着犹豫不决的程洋平静地说道:“你可以选择。留在美国,基金给你打理。或者,我们一起去港城。”

当时他们在美国的事业一帆风顺,程洋当然更想留下。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在这个时候回港城?”

钱立川沉默了很久,久到程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终于开口说道:“我想回去摧毁由三大家族建立的那套狗屁金钱秩序。”

这句云里雾里的话,却猛地击中了程洋。

他的前半生没有叛逆期,因为他必须努力往上爬,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叛逆。但是,他越努力就越发现一个事实,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爬到顶端。如果不是钱立川的出现,他或许努力一辈子都无法到达眼下这个高度。

这个世界早就建立了一套牢不可破的游戏规则,所有人都被这个规则拿捏得死死的。他们都只是这个游戏中的NPC。而这时,有个人对他这个NPC说,你想不想去反击这个制定规则的人?

这一句话,释放了他迟到的叛逆期。

他突然想和钱立川去试试。在这一刻,他好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使命。钱立川对他来说,从恩人变成了一个精神向导。所以,这些年,无论他要他做什么,他都没有异议。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背叛他。

就算是现在,钱立川希望他将计就计地去坐牢,他竟然也觉得是应该的。

钱立川看着沉默不语的程洋说:“你不必有压力,我不会强迫你,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你不同意的话,我可以想别的办法。”

程洋深深地吐了口气,他还能怎么选?一边是掐灭希望,把自己送进监狱,另一边是将证据交给律师,但有可能毁掉钱立川十几年来的布局。

也是亲手毁掉自己余生的使命。

他根本没得选。

“我欠你一个人情。”钱立川感激又歉疚地说道。

“不必。”程洋抬眸看着他,“这件事过后,我们就互不相欠。”

他不仅是为了两人的那个目标,也是希望用这件事,偿还钱立川这些年的恩情。

等他出来后,他不想再被他当年的恩惠束缚。他希望到时,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追求林天恩,不需要再顾忌钱立川的想法和感受。

“放心,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待太久的。一年……不出两年,我一定会让你出来。”

钱立川果然说到做到,确实不到两年,程洋就出来了。

他被释放当天,钱立川依然没有到现场,不过请了个司机前去接他。程洋坐在车后座,脸上却没有一丝高兴的样子,比他入狱当天还难看。

车子驶进恒信大厦的停车场,司机恭敬地帮他拉开车门说道:“钱总在他的办公室等你。”

“谢谢。”

电梯沉默地一路直达顶层,程洋甚至都没有敲门便直接打开了钱立川办公室的门。

钱立川抬头看了过来,见是程洋,便站起来,若无其事地走上前,笑着张开双手欢迎道:“Weleback.”

心头蓄着的所有情绪,都在看到钱立川这张笑脸的时候决堤了。

程洋双手攥得紧紧的,缓缓走上前去,迎着他张开欢迎的双手,狠狠地一拳砸在他微笑着的脸上:“你个混蛋!”

程洋这拳打得毫不留情。

钱立川猝不及防,被打得微微弯下腰,脸上的笑被砸得稀巴烂,只剩肿胀的钝痛。

却莫名有一种爽感。

他咬着唇,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一侧脸,慢慢直起身看向程洋,问道:“够吗?不够还可以再打。”

他不怪程洋,换了他,他也想打人。

程洋为了帮他在牢里待了一年多,他却趁机抢了他的女朋友,还把人弄丢了。如果这样都没脾气,他才会瞧不起他呢。从他吻上林天恩那刻起,他就预了要挨这顿揍的。

可是,钱立川这副“我不还手让你打个够”的模样却让程洋更加生气,他猛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Eva在哪?”

“不知道。”

“不知道?”程洋皱着眉,“她走了你就任由她走?你就不打算找她了?”

“谁说我没找了?我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她存心要藏起来你要我怎么找?”林天恩留下六个字不辞而别,钱立川看到那张纸条时也很生气。

生气她为什么不相信他,生气她为什么就只剩一天都不愿意等下去。

可是,仅是一瞬,紧张担心就盖过了生气。

他第一时间去找了。

她查到她买了张去佛罗伦萨的机票,他让人把他们去过的地方全找了一遍,找了一个多月,几乎把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踪影。他担心她已经离开了,又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程洋还是很生气,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好的由头。他放开了钱立川,背过身,一手叉着腰,一手挠着额头,他也在想,林天恩还能去哪。

他想不到。

大脑只是不停地浮现出林天恩最后一次去找他时的失望。她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已经有了离开心?如果他当时能察觉到的话……

他突然怪起自己来,是他不好,是他不够细心,是他不够关心她。

他更后悔当初答应钱立川去坐牢。

如果当初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帮钱立川的。

林天恩一定是对他很失望了,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所以她也不告诉他自己要走了。

那段时间,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她是伤心难过到什么程度,才会决定这样悄无声息地抛下一起离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程洋的怨气无处发泄,便撒在钱立川身上,他转过身看着钱立川问道,“你喜欢Eva,为什么又要和宋锦棠结婚?既然你决定了要和宋锦棠结婚,为什么又要去招惹Eva?”

都是钱立川的错。

如果不是他明明知道自己会和宋锦棠结婚还去招惹林天恩,她不至于这么难过的。

“我告诉过她的,我和宋锦棠之间只是一场戏。我只是让她再等我一天,等到婚礼当天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是她不相信我。”

“你让她怎么相信你?你相信过她吗?你把你的计划告诉她了吗?如果不是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她,她就不会三番四次去找我求一个答案,最后又失望离开。”程洋说着自己的心都忍不住疼了一下,“她那么爱你,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你和别的女人结婚?如果让你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你能受得了吗?是你把她逼走的!”

钱立川面对这个指控,他不想承认,却又无可抵赖。

“我不告诉她,是不希望她牵扯进这件事。如果她真的爱我,她就应该相信我。她没有。呵,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根本就没喜欢过我,就算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总是想着你。她跟我在一起,或许就是想我把你弄出来而已。”

程洋倏地一怔,差点听不懂钱立川说的话。

如果不是林天恩两次明确地拒绝过他,他都要相信钱立川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她心里想着我?”程洋冷笑一声,他倒希望是真的,“她喜欢的人是你。由始至终,她都只喜欢你。我跟她表白了两次都被她拒绝了,她又怎么会想着我。”

“你,你说什么?”钱立川也有点懵了,“你说,她拒绝了你?你们没在一起?”

程洋被钱立川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跟Eva在一起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直到现在,你连她的心意都不清楚?对,我们没在一起,从来没有。就算我很明确地告诉她,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她还是拒绝了我。因为她喜欢的人是你,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她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心。她说她不奢求能和你有结果,只要能在你身边帮到你就够了。”

“她想要的东西,就是这么简单。所以,你自己问一下自己,到底是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才会把她逼走了。”

钱立川的大脑好像突然宕机了,迟迟反应不过来。

林天恩从来没有和程洋在一起过,她由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他?就算不能跟他在一起,她还是喜欢他?

“可是……”钱立川似乎还想找出一些证据去否定程洋的话,“我看过,看过她抱你……也看过,你吻她。”

“我……”程洋正想说我什么时候吻过她,却突然想起他唯一一次吻她就是上次在医院,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次,就是我知道你和宋锦棠要结婚,我担心她知道后会难过,想再争取一下。但还是被她拒绝了,我一时没忍住……”

钱立川的大脑好像还是处理不过来:“但是……我送她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走,却带走了你送她的那块表。”

林天恩走后,钱立川经常一个人待在她的公寓里,捏着他送她的戒指发呆。他总是想起林天恩收到这枚戒指是多么开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又要把戒指留下?

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在林天恩的房间翻找起来,最后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沙发上。

果然,他送她的东西,她一件都没带走,全在这屋里。

但是程洋送她的那块手表却找不到了。

她只带走了程洋送她的东西。

程洋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证明林天恩喜欢的不是他。

“她没带走,她寄给晴晴了。”

林天恩离开后的第二天,程晴才收到林天恩寄出的快递,上面是一张50万的支票和一个手表,还有一封信。

晴晴:

对不起,接下来有一段时间我都不在港城,暂时无法照顾你。给你留了一点钱,应该足够你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还有这块手表是你哥哥买的,我用不上,送给你,你哥哥应该也会开心的。

程晴看到这封信后第一时间给林天恩打电话,可是她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第二天,她就赶到了港城,去林天恩住的公寓找她,但是一直按门铃都没人回应。问了物业,他们也不知道林天恩去哪里了。

程晴只好去找程洋,跟他说了这个情况。程洋的心突然就慌了起来,联想到钱立川前两天的婚礼,他感觉林天恩应该是离开港城了。她就算要离开,还是记着答应过程洋会帮她照看程晴的事。她把钱看得那么重,却还是给程晴留了这么大一笔钱。

“难道你还不了解Eva吗?如果她不喜欢你,她根本不会和你在一起,更何况还是在你已经和宋锦棠订婚了的前提下。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和你在一起这段时间,到底经受着多么痛苦的心理压力和道德上的折磨?你竟然还怀疑她对你的心意?”

钱立川终于说不出话了。

他并不是真的怀疑林天恩对他的爱,他只是希望让自己的心好过一点。人要原谅别人很容易,但是要原谅自己很难。

那段时间的快乐太过真实了,他空空的心被这实质的快乐一点点填满。那晚闹剧一样的婚礼结束后,他原本是想开开心心地回去和林天恩庆祝的,可是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

好不容易填满的心一下子就被抽空了。

那种被抛弃的孤独感瞬间将他锁住,他浑身颤栗,全身冰冷。

他不想承认林天恩就是因为他坚持要和宋锦棠举行婚礼而离开,他无法接受是自己亲手将他的快乐毁掉。所以,他要为林天恩的离开找一个借口。

因为她心里还有别人,所以她并没有那么爱他。

因为她不够爱他,所以她不相信他,所以她才会离开。

他用这个理由麻痹自己,将过错归咎于对方,就可以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可以恨,反正他习惯了去恨。但他还可以原谅,他告诉自己他可以忍受的,他可以忍受她和他在一起的同时,也还有别人。只要能找到她,他可以大度地不计前嫌继续和她在一起。

可是,程洋直白而粗暴地撕碎了他给自己编织的谎言,让他看到林天恩对他的爱,远比他以为的还要真诚而纯粹。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突然拔腿就往大门跑去,程洋紧跟着追上去,问道:“你去哪?”

“她连走都记着要给你妹妹留一笔应急的钱,她这么重感情不可能就真的这么一走了之。”钱立川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快步走进电梯,说道,“她在港城还有一个朋友。”

两人直接冲到文雅工作的报社,将她拉了出来,开门见山地问道:“Eva在哪?”

文雅看到钱立川就来气,看到钱立川在林天恩走了这么久才来问她在哪就更来气,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钱立川看着她这个样子就不相信,“不可能,她不可能连你都不联系的。我警告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你知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有多危险?”

“呵呵。”文雅冷笑了两声,怼道,“钱总,你也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危险吗?那为什么她走了这么久你才来找她呢?对你来说,到底是忙着算计别人重要还是Eva重要?你问问你自己!”

钱立川抿了抿唇,他无话可说。

文雅是最有可能和林天恩保持联系的人,程洋不想把这个最后的希望搅黄了,于是上前道歉:“对不起,Leo刚好的语气是不太好,但我们也只是担心Eva而已。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告诉我们好不好?”

文雅看了一眼程洋,气倒是消减了几分,她的态度也软和下来,说道:“我也希望自己知道。”

“她离开当天,我是跟她联系过,可是那时她已经在机场了。而你……”文雅瞪了钱立川一眼,“在忙着和别人结婚。”

“我劝过她的,没必要为了你这样的男人离开,但我也劝不动她。她本来说好了会跟我报平安,会跟我保持联系的,可是我这段时间我给她发了很多信息,她都没有回过。我也联系不上她,我比你们更担心她。”

“钱立川,你没资格警告我,让Eva离开的人不是我,是你。不是我令你失去了她,是你令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

作者有话说:[眼镜]下一章天恩回来了~

但两人还不会见面~

第82章 共沉沦(十七)

“钱立川!”

钱立川刚从车上走下来,听到有人喊了他一声,他下意识地扭过头。

下一秒——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停车场,紧接着传来骂声:“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宋小姐!”

程洋见状,快步上前拦住宋锦棠。宋锦棠却一把将程洋推开,说:“你别拦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钱立川屏息几秒,吞下脸颊上的疼痛,垂眸看向宋锦棠,问道:“我怎么卑鄙无耻了?”

“你骗我!你说你只是想要瀛海旗下港口的管理权,你说过不会动瀛海的!”

钱立川冷笑一声,真好笑!每个人都说他骗人,可是他骗什么了?他答应过他们的事都做到了。

“我骗你了吗?我现在动瀛海什么了?我真要动瀛海早就对它动手了。”

“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瀛海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你那个破系统一上线瀛海就出事了,你敢说不是你?”

钱立川理直气壮:“我只是发现了有人从事非法交易,尽一尽良好公民的义务而已,我做错了吗?是我逼你爸爸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的吗?不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有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话说回来,你这二十多年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也是你爸爸走私血钻赚来的。”

“你骗人!”宋锦棠不愿意相信,忍不住提高声音反驳道,“不会的。我爸不会做这种事的!一定是你陷害我爸爸!我竟然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我就不该跟你结婚,也不该跟你合作欺骗我爸爸!”

钱立川觉得宋锦棠越来越搞笑了:“宋小姐,拜托你搞清楚。结婚是你爸提出的,逃婚是你提出的,由始至终都是你和你爸在策划整件事,我只是配合你们。再说了,就算我不同意跟你合作,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我完全可以和你顺顺利利地结婚,占有你羞辱你,再揭发你爸干的那些肮脏事情。而我作为船王的女婿,说不定还能直接接管瀛海。我得到的只会更多。”

“你敢!”宋锦棠又羞又恼。

明明这一切都是钱立川在搞鬼,但是她偏偏找不出他什么破绽,甚至她觉得他说得没错

最终,她只能无力地骂道,“你真的好可怕!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难怪你女朋友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

钱立川眉心一跳,立刻问道:“你说什么?”

林天恩离开的事,她不可能知道的。

宋锦棠看到他神色有异,有些得意,她总算知道钱立川在意的是什么。

“我看到你女朋友了。你答应帮我逃婚也是为了她不是嘛,但是她还是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因为你太过无耻了!”

钱立川没理会她骂什么,只是紧张地问道:“你在哪里看到她了?”

宋锦棠勾起唇角,故意笑道:“我不告诉你。像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根本不配有人爱!”

钱立川突然伸手抓住宋锦棠的手腕,将她拉上前,一双狰狞的眼睛紧紧地擒住她,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不,说!这是给你的报应。”

钱立川手上的力道更紧了,宋锦棠吃疼地皱了皱眉。

“报应?”钱立川阴笑两声,“这句报应应该跟你爸爸说。”

宋锦棠拧了拧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有空去问问你爸,问问他当年做了什么。因为你爸,你在家里过着你无忧无虑的公主生活时,我过的又是什么生活。如果真有报应,那你爸今天的下场,就是他的报应。”

“嘿!你干什么?放开她!”一个男人冲上前来,是宋锦棠的丈夫,他抓住钱立川的手,警告道,“快点放开她,不然我就报警了!”

钱立川瞥了他一眼,松手说道:“看好你的人,别让她再出来到处乱吠。”

说完,钱立川就转身往电梯走去,程洋沉默地跟着上去。

“觉得我很过分?”钱立川突然问道。

“没有。”程洋说的是真的。别人或许不了解钱立川,但他清楚他。他之所以跟宋锦棠说这么多过分的话,只是想让她明白,宋千帆的下场和她与钱立川一起策划逃婚这事无关。无论她逃不逃婚,他都会对付宋千帆。他只是想让她不要自责,要怪就怪他好了。

钱立川沉默了几秒,又开口说道:“你看下,能不能查到宋锦棠去过什么地方。”

“嗯。”宋锦棠说她见过林天恩,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条线索。

上次他们去找文雅后,程洋本来也决定要离开的。

钱立川:“你要去哪?”

程洋:“去找Eva。”

钱立川:“你要去哪里找?”

程洋耸耸肩:“哪里都行,所有她去过的地方都找一遍。如果还是没有,我就把世界上其它地方也一个一个地去找,找到为止。”

钱立川:“你这样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能找到Eva吗?”

程洋:“不管能不能,总要去试一下的。”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钱立川才再次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我气,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冷静,不要为了赌气做无用功。”

“Eva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的,你觉得是你毫无目的地四处瞎找有用,还是在这里等她回来有用?”

“你怎么知道她会回来?万一她不再愿意回来了呢?”

“她会的。”钱立川很肯定地说,“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在这里。她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她不可能真的能抛下所有的一切。”

理智上程洋觉得钱立川说得没错,但是感情上,他不想赞同他。

因为他确实还在生气。

如果不是钱立川,林天恩根本就不会走。

“那你就不打算找她了?你就好好地坐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万一不是她不想回来,万一她遇到危险了呢?你想过没有?”

“我当然想过,但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她。我一直安排人在找,只是关心则乱。我不希望你因此失去了理智。”

程洋冷哼了一声:“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我留下来帮你嘛。”

“是。”钱立川并不否认,“我希望你留下。Eva已经不在了。O,现在我身边只有你。我希望你留下。”

程洋的心莫名被触动了。

钱立川说“我希望你留下”,这是他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当年回港城,还是让他去坐牢,钱立川都是把选择权交给他。

“我留不留下对你都不重要了,你想要做的事都完成了。华安、瀛海、钱氏都因为涉嫌走私销售血钻面临严重的控罪,你还想做什么?”

“钱晋。”钱立川说道,“他把自己亲儿子推出去顶罪了。虽然钱氏也确实深受打击,但是钱晋还逍遥法外。”

在程洋这里,三大家族已经被拉下神坛,地位岌岌可危,整个港城的经济都正在经历一场地震,很快就会重新洗牌。他当初想要做的事情算是做到了,虽然他并没有预期那么高兴,所以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钱立川非要咬着钱晋不放。

“因为,他害死了我爸爸。”

“什么?”程洋皱了皱眉。

许建邦和钱茵当年创办恒信,并且研究出一套在市场上属于非主流的运作方式,成为了不少人的眼中钉。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凭自己的本事做到的,或者这个市场不至于容不下他。但是,他娶了钱茵。

这样一来,无论他是凭自己的真本事,还是靠女人,在别人眼里,都会成为靠女人。他利用婚姻就得到了钱家积累上百年的资源、人脉。钱晋自然是最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人,他背着钱国威,撺掇宋千帆和白家诚,设局将他踢回属于他的地方。他们收买了许建邦的同乡也是合作伙伴叶富龙成功引许建邦入局,令他失去了恒信。

钱立川曾经以为,他们的计划就是到这里了。后面许建邦不幸遭遇车祸,都是意外。直到他回港城后,有一次钱茵病发,胡言乱语地抓着钱立川质问:“Jim,他是你姐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钱立川趁机追问下去才知道,原来那场车祸也是人为的。

钱晋一直忌惮钱茵,因为他很了解钱茵。许建邦就算没有了恒信,但只要有钱茵在,他很快就可以再创办一个新的恒信。要让他永无翻身之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跌入谷底的时候,补上一刀。

钱茵就是知道这个真相后情绪失控,她接受不了是自己间接害死了许建邦,她更接受不了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是陷害杀死自己丈夫的人。而钱晋便趁这时将钱茵带回国,以情绪问题将她囚禁家中,不让她见人也不给她治病,导致她的精神越来越差。

钱立川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爸爸的死,由始至终都不是意外。钱晋不仅害死了他爸爸,还令他妈妈换上严重的精神问题。所以,对于宋千帆、白家诚,他们罪有应得已经够了。但是对于钱晋,钱立川恨不得让他血债血偿。

程洋总算知道钱立川这么多年的筹划是为了什么。尽管当初他说过,他出狱后他们就互不相欠,可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无法抛下钱立川。

不是为了偿还恩情。

只是在知道这一切后,他做不到让钱立川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最后一次,程洋告诉自己。

这次结束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从此真的互不相欠了。

……

钱晋虽然撇清了自己洗黑钱的嫌疑,但是钱凯终究是他儿子,也是钱氏的高层,钱氏的股价一路走低。钱立川判断仍存在高估空间,且有关血钻贸易的舆论仍在发酵,有可能进一步打压股价。因此,他当机立断对钱氏发起狙击,继续做空。

然而,钱晋并没有对其进行反击,看上去好像任由钱氏的股价一路走低。

程洋皱了皱眉:“这不正常,钱晋看着怎么像是要抛弃钱氏了?”

钱立川当然也知道。

钱晋不反击不正常,他要抛弃钱氏更加不正常。

突然,他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说道:“查一下期权市场最近的交易记录。”

“期权市场?”经钱立川提醒,程洋迅速调取数据,发现钱氏关联账户近月看跌期权持仓量近期快速激增,行权价则低于当前股价。

“果然如此。”钱立川猜对了,钱晋想利用期权来对冲降低损失。

“不对。”程洋再看这数据,发现不妥,“可是他行权后获得的股票并未流入二级市场,而是……”他皱了皱眉,接着说道:“转入了一家海外公司。”

“他在进行资产剥离。”

钱立川总算看明白了钱晋的操作,他正在转移钱氏的核心资产,留下空壳公司任由钱立川攻击。洞悉到钱晋的心思后,钱立川咬了咬牙,钱晋果然够狠心的。

儿子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钱氏也可以说抛弃就抛弃。

他不能让他得逞。

“想办法,入侵他的期权交易系统。”

程洋大惊,问道:“Leo,你想干什么?”

钱立川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说:“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Leo!”程洋按住钱立川的手,说,“不要乱来。”

……

深夜十二点,丰泽银行总部大楼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贺剑锋仍在公司工作。

华安银行因为董事长白家诚涉嫌血钻贸易股价持续暴跌,他的儿子和集团多名高管也被带走调查,如今无人掌舵。

这对贺剑锋来说,无疑是个绝好的时机,他趁机对华安银行发起收购。如今正是关键时期,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忙到半夜才离开公司。

贺剑锋双眼专注地看着桌上的文件,手下意识地拿过杯子往嘴里送,头仰起才发现杯子空空,一滴水都没有了。

他按住桌面上的电话,拨通秘书的分机,叫道:“Kiki,帮我泡杯茶进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门被推开,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放在贺剑锋的面前:“贺董,你的秘书已经下班了。”

贺剑锋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这人不是他的秘书,但是他见过。

他有些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背脊微微挺直,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地说出对方的名字:“林天恩?”

林天恩微微一笑:“很荣幸,难得贺董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当然记得。

眼前这个林天恩,不仅长得和秦瑶有七八分相似,甚至名字也和他的女儿一样。

自从上次在慈善晚会上见过林天恩,他就留了一个心眼,找人去调查这个林天恩的底细,但是只查到她在一个偏远的海岛长大,和秦瑶八竿子打不着边。

不过人有相似,巧合而已。

他这么跟自己说,很快便将这人抛之脑后。

可是她却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

贺剑锋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笑了:“林小姐这么漂亮,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贺董记性这么好,只是不知道是否还记得一位叫秦瑶的故人呢?”

贺剑锋的心突然提了起来,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的原名,叫贺天恩。”

贺剑锋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眉心却不受控地轻轻一跳。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来并不是要向你证明我的身份,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贺剑锋双目半眯,幽幽地看着林天恩,一眼洞悉她的心思:“你想我帮钱立川?”

“我不是想让你帮他,我是想你阻止他。”

贺剑锋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随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天恩,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为什么?你不是钱立川的人吗?”

她故意忽略他后半句话,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难道你看不到自从血钻一事被爆出来后,整个股市有多乱?钱氏和恒信还在这时候开战,两人都跟疯了一样,再这么下去,不仅他们两败俱伤,整个港城的经济都会垮掉的。”

这也是林天恩决定回来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算钱氏深陷血钻风波股价暴跌,但是毕竟是百年基业,根基深厚,恒信根本还不够实力与它对抗。但是她了解钱立川,他盯上了一个目标,就誓必会将它拿下。这样下去,他必然会剑走偏锋,到时整个市场秩序都会被扰乱,无数股民倾家荡产。

她不希望看到他因为仇恨,把自己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就算她会破坏钱立川这十几年来的部署,就算钱立川会因此恨她,她也要站出来阻止他。

贺剑锋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真的很有意思,他忍不住笑道:“股市混乱关我什么事,港城经济垮掉又关我什么事?普通市民的生死又关我什么事?我还巴不得他们两舅甥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把这个市场搞得越乱越好。”

林天恩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剑锋:“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难道你以为整个经济垮了,你可以独善其身吗?”

贺剑锋冷冷地笑道,“摧毁会带来新生,这个破旧的阶层秩序早该换了。再说了,我凭什么要帮你?你该不会以为你来这里跟我说两句我就会相信你是我女儿吧?就算你真的是我女儿,你觉得自己重要到可以让我抛弃丰泽的利益去帮你吗?”

林天恩想过贺剑锋是一个无情的人,但他没想到,他冷血成这个样子。她愣了愣才敛过神,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奢望贺董你那廉价的亲情。”

如果他有重视过她这个女儿,当年就不会将她和秦瑶赶走。

“但是,贺董你现在正忙着收购华安银行,而你的大儿子正在竞选立法会议员,如果这时候爆出你还有个私生女,我想港城的媒体记者应该会很感兴趣。”

“你在威胁我?你这样把自己推出去,你想过后果没有?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林天恩知道,一旦她的身份曝光,或许她就再难有安宁的日子。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钱立川。

“贺董该不会是在关心我吧?但是不必了,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这件事要是被曝出来,恐怕你的麻烦会比我的多。”

其实,这些对贺剑锋来说,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事,他也不是没有办法摆平,但是媒体向来唯恐天下不乱,林天恩要是在这个关键节点出来自爆身份,必然会引起媒体和公众的猜测。

他稍稍垂下双眼,在暗暗计算是帮助她付出的成本高,还是摆平这件事需要付出的成本更高。

“当然。”林天恩觉察到贺剑锋的神色变化,知道他已经开始衡量利弊,便主动帮他计算,“我也不会让贺董做亏本生意的。说不定,事成之后,贺董还能从中赚一笔。”

贺剑锋抬眸看向林天恩,他一开始太小看这个女孩了,她长得小巧纤身,看上去不过是个和秦瑶一样任人拿捏的花瓶,可是她却敢一个人孤身闯进他的办公室,软硬兼施地和他谈判。

他突然对她另眼相看,嘴角微微扬起,说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第83章 共沉沦(十八)

林天恩知道,这是钱立川一开始的计划。

哪怕他当时跟她说,她是一个意外,他并没想好她的身份对他有什么用,但是在得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仿佛代入了钱立川,她看到了自己的价值。

钱立川做事谨慎,他应该计算过,如果血钻一案不能一口气将三大家族连根拔起,那么他和他们必然还有一战。以他的实力,恐怕还不足以对抗三大家族。

林天恩是他预先设好的一个保险。

这时候的丰泽银行,在贺剑锋这十几年的经营之下,早已经成为仅次于华安银行之下的第二大商业银行,贺剑锋本人也爬上了港城富豪榜第四。是目前为止,唯一有可能威胁到三大家族的人。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会以林天恩的身份作为要挟,逼贺剑锋出手帮他。

这应该就是他一开始时的想法。也许他现在确实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然,即使她离开了,钱立川依然可以去诈贺剑锋。但是,只要想到,钱立川为了自己的目标,曾经想过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就很难过。

就像现在,他可以为了自己,罔顾普通人的利益,不惜扰乱正常的经济秩序也要和钱晋开战。这样的他,又和钱晋、和贺剑锋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她知道,这个不是真的他。

这个被仇恨蒙蔽了的钱立川,不是真正的他。

她要阻止他,他不能让他被仇恨吞噬,再也无法回头。所以,她回来了,以自己为筹码去和贺剑锋谈判。她自愿走进钱立川一早为她设好的棋局里,但是却没有按照他预想的步子去走。

贺剑锋同意了她的计划。

林天恩从来就没奢望过,贺剑锋会念在她是他私生女而出手帮她,所以她威逼利诱。贺剑锋终究是一个商人,只要有利可图,他就有可能答应。

从丰泽银行的总部大楼出来,已经凌晨一点多。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却不经意走到了恒信大厦附近。她抬头看着还依稀亮着灯光的大楼,所有的回忆汹涌而来。

这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如今却物是人非。

她落寞地低下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停在大楼前,钱立川披着一身的疲惫,低着头匆匆走了出来。他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在准备俯身坐进车里时,却不知为何顿住了。

他重新直起身,抬头看向马路对面。

林天恩猛吸一口气,赶紧躲在旁边一棵树后面,全身缩成一长条,后背紧紧地贴在树干上。她屏住呼吸,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敢动,担心钱立川的目光能穿透这棵树。

过了好久,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钱立川的车已经开走,呼吸才慢慢恢复。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地方,大楼前果然空空如也。

她松了一口气,好在钱立川没有看到她。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刚才和贺剑锋谈判的时候,她都没有害怕,可是刚才她却吓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现在已经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其实她这次回来并没有打算和钱立川见面,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在她离开到现在,钱立川始终没有跟她解释过一句。她是从程洋发给她的信息中梳理出所有的事情。

程洋不停地跟她道歉,说自己不是存心欺骗她,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发的信息也很凌乱,有时候是每天都发,有时候是隔一天或者隔两三天,好像今天突然想起了什么,就给她发过去。

林天恩原本也以为,在她了解了所有事情的真相后,她就不会再生气了。但是,没有。她的心里仍然很不舒服。

因为,就在她以为,她和钱立川最坦诚相待的那一晚,钱立川向她展露的也只是他揭开的一个小角落。所有的真相,他最真实的想法,依然深深地藏在他的心底,不愿意被她看到。

她以前不敢想象能和钱立川有结果,是因为她始终觉得和他之间好像有一道跨不过去的结界。他好像生活在一个她走不进去的世界。她曾经以为,这道结界是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差异。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那道结界,是钱立川自己建起来的。

这是他给自己建起来的保护罩,他不让任何人进去,包括她。

他不曾真正信任过她,也不曾将她视作是真正可以陪伴他,和他并肩的人。

他们之间,并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也不是仅仅有爱就够了。

……

钱立川雇佣了黑客入侵钱晋的期权交易系统,接下来几天都在关键价位制造大量虚拟订单。他一心只想把钱晋往死里逼,其它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操纵黑客精准控制买单和撤销时机,这几天交易终端上的买单如潮水般涌入,又突然消失,钱氏的股价被扰得像心电图一样。

钱晋明知道是钱立川在搞鬼,但是眼下他又不得不继续追加,眼看着是陷阱却要踩下去让他非常不爽。而钱立川却尝到了甜头,想要乘胜追击,将钱晋彻底整死。

程洋担忧地看着钱立川,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Leo,够了。”

虽然这些年,钱立川为达目的,偶尔也会做一些踩线的事,但这么明目张胆的违法行为,他还是第一次。而且钱晋迟迟不反击,这不像他,他担心钱立川失去了理智,反而落入钱晋的陷阱。

可是,钱立川根本不听:“只差一点。”

他没时间耗下去了,这次如果无法将钱晋彻底搞垮,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只有速战速决,将钱晋解决掉,他才能安心地去把林天恩找回来。

他又一次将大批买单撤销,可是,钱氏的股价却不像之前那样迅速下跌,有人在背后接盘。

钱立川苦恼地皱了皱眉:“是谁?会是谁在背后帮钱晋?”

现在白家诚和宋千帆都被拘留了,还有谁会在这时候出手帮钱晋呢?论实力,现在港城只有一人可以做到。可是,不可能是他。他为什么要帮钱晋呢?不可能。

钱立川想要故技重施,再这时系统却提示他被交易所限制交易。

他暴躁又不解地骂道:“为什么?到底是谁在搞鬼?”

答案其实已经隐隐浮现,但是他不愿意相信。

程洋却将这个答案说了出来:“是贺剑锋,只有他能做到。”

现在只有他有实力在钱氏股价下跌的时候承接买单,而他也有资格向交易所申请限制交易。

“贺剑锋。”钱立川皱着眉头,“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钱晋?他是闲着没事来淌这浑水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答案。

因为这是他曾经设想过的画面,只是他设想的场景里,贺剑锋是站在他这边对付钱晋。

“是Eva。”程洋再次将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说了出来,“以贺剑锋的性格,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插手。所以,肯定是有人说服了他。”

这时,谁会去说服他插手呢?谁又有能力说服他插手呢?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钱立川心脏猛地揪紧。

Eva。

她回来了?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帮钱晋?”

就算是因为恨他,她也没必要让倒戈去帮助钱晋啊?

“她不是想帮钱晋,她想帮的人,是你,Leo。”程洋抬手拍在他的肩上,“我想Eva的想法是跟我一样,她希望你收手。”

钱立川绷紧的唇角微微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他收手?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他收手?

他的妈妈,程洋,还有林天恩。

他身边仅有的亲人、朋友还有爱人,都不支持他。

为什么?

“Leo,不要让自己变成第二个钱晋。如果你还想再见到Eva的话,现在收手或许还来得及。”

钱立川看着屏幕上的交易页面。

他知道程洋说的没错,这时候还会来插手他和钱晋交战的人,只能是林天恩。

但是,贺剑锋为什么会答应?

他绝不会是那种知道林天恩是他女儿就父爱泛滥的人,只有林天恩给了她足够的利益和诱惑。

他有些生气地皱了皱眉,她又来了。

他跟她说了多少次,不要再这么做了,不要再把自己当作筹码去谈判。就算那人是她爸爸,但他终究是贺剑锋,是一个唯利是图,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利益狠心抛弃所爱抛弃女儿的人。

林天恩到底许诺了他什么?

想到这,他顾不上别的,突然撒腿就往门外跑去。

其实,林天恩并没有给贺剑锋许诺什么。

毕竟,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能够给他什么呢?

她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方案,建议他成立一个平准基金,在钱氏股价到达关键价位时主动承接买单,打破钱立川的恶意操纵。

同时,因为白家诚被拘留,贺剑锋暂代他的职务,成为港城银行协会的代理会长。林天恩提议他针对近期股价的不正常波动,以银行协会的身份向交易所提起申请,启动“断路器机制”,如果钱氏或恒信的股价在5分钟波动超过10%,就暂停交易30分钟,强制冷却双方的非法交易行为。

这样一来,贺剑锋不仅可以以低价购入钱氏股票,等股价回升时高价卖出获得套利空间,同时又无需付出任何成本,却可以在他刚担任代理会长的时候就树立起自身的威信,提升行业公信力。

也可以为丰泽银行塑造出一个“维护市场稳定”的品牌形象,方便他后期收购华安银行建立一个良好的舆论环境和基础。

这个方案相比让林天恩自曝身份,让媒体和公众挖出他当年的风流韵事确实获益更多。林天恩看着钱晋和钱立川都停下了动作,他不确定他们是因为被限制交易而不得不住手,还是真的想通了。

她只是莫名地忐忑。

“我该走了。”林天恩拿起自己的东西,算是跟贺剑锋打了招呼。

“等等。”贺剑锋叫住了她,他和林天恩相处了几天,发现她确实不简单。他偷偷拿了她喝过水的杯子让人去检测,结果证实她确实是他的女儿。

得知这个结果后,他再看林天恩,就忍不住感慨,她确实有他的优良基因,就算在这么艰难的环境下成长,竟一点也不比他两个儿子逊色。如果她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现在或许会更加优秀。

之后,他收购华安银行,丰泽就会成为港城第一的商业银行。他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

他看着林天恩,走到她面前,难得地温柔,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不知道。”她既是不想跟贺剑锋多说,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但反正不会留在港城。”

“你就不想留在爸爸身边吗?”贺剑锋突然说道,“我对不起你的妈妈,也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一直没能尽到当爸爸的责任,我真的很后悔,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

要不是林天恩今天一早就和他待在一起,她现在就要怀疑他是喝多了。

她困惑地看着贺剑锋,不知道他到底发什么疯。

贺剑锋看出了她的不信任,向她担保道:“放心,现在不会再有人可以将你赶走的。”

当年,他之所以不得不将她和秦瑶赶走,是因为他还未掌权。如今,他就是贺家的掌权人,相信不久之后,他更是会成为港城新一任首富。

无论对内对外,他都站在了顶端,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无需再受人掣肘。

区区一个林天恩,他要留下就留下,他不会让任何人多说半个字。

林天恩却突然冷笑了一声,说:“我一早就说过了,我这次来,只是想请贺董帮个忙而已,不是来找爸爸的。”

“我这么多年都没有爸爸,我已经习惯了,我也早过了需要爸爸的年龄。如果贺董突然父爱泛滥,想要个女儿,或许可以回家和令夫人商量一下。”

贺剑锋被林天恩怼得有些难堪,他语气便再也绷不住了,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该不会还想回去钱立川身边吧?”

林天恩心头一紧,强装镇定地应道:“贺董,你也不过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而已。我要跟谁在一起,还轮不到你管。”

贺剑锋突然低头大笑起来,良久,他才敛笑看向林天恩:“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以为钱立川就是什么好人吗?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但是我提醒你,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贺剑锋顺口将他当年遇到钱立川的事说了出来,“我当年啊,不过是不爽钱晋不待见我,便在他面前多说了几句。我当时不过是想着让他回钱家闹一顿,或者找媒体胡言几句,伤不到钱晋要害,但是给他添点堵罢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走到今天。论心机,论城府,跟钱立川比,我是自愧不如。”

他抬手摸着林天恩的后脑,苦口婆心地说:“天恩,我是真心喜欢你妈妈的。当年我们有了你之后,我也很开心。赶你们走,我是身不由己。我确实对不起你妈妈,所以爸爸现在想好好保护你,不希望你被任何人伤害。”

林天恩冷冷地看着他,抬手将他的手拨开。

她终于知道,钱立川当初为什么千方百计地引她入局。原来,钱立川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拜贺剑锋所赐。

“我真的很讨厌你,很讨厌很讨厌。”

讨厌到,想到自己竟然是他女儿都会恶心的程度。

贺剑锋怔住了,他没想到林天恩听完是这样的反应。

眼看她转身就要走,贺剑锋再次叫住了她。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贺剑锋转身在办公桌上撕下一张支票,递给林天恩,说:“你不原谅我,我理解。这点钱,算是我的一点点补偿。以后,无论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来找爸爸。”

林天恩垂眸看向贺剑锋手中的支票,抬手接了过来,面额足足有一千万。

她冷笑一声:“你当年也是这么打发她的吧?”

贺剑锋蹙了蹙眉,没有回答。

“也好。当年你用一张支票跟秦瑶一刀两断,今天我们也用这张支票划清界线吧。以后我不会再找你。再说了,这张支票上的面额,应该还不到你这次赚的零头吧?就算是我的佣金。不管怎么说,我都受得起。”

她将支票装入袋中,转身走出贺剑锋的办公室。

第84章 共沉沦(十九)

“砰!”

贺剑锋的办公室大门被人粗暴地推开,秘书kiki跟在闯进办公室的两个男人身边,焦急地说道:“先生,你们不能私自进来的……”说完,她又为难地看向贺剑锋,“贺董,他们……”

贺剑锋掀起薄薄的眼皮瞄了一眼进来的人,抬起手臂朝秘书挥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吧。”

“是。”秘书像得到特赦一样,赶紧关门退了出去。

钱立川大步上前,双手撑在贺剑锋的办公桌上,俯身问道:“Eva在哪?”

贺剑锋仍低头批复文件,语气平平地应道:“哪个Eva?钱总要找人,我帮你问问,我们公司谁叫Eva?”

“别装了!我要找的是林天恩,你女儿。”

贺剑锋终于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看向钱立川:“我不会再让你见到她。”

林天恩果然来过。

钱立川更加着急,咬了咬牙,瞪着贺剑锋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阻止我见她?你把她藏哪里去了?”

“我有什么资格?我当然有资格,就凭我是她爸爸。”贺剑锋冷笑地反问,“倒是你,钱立川,你又有什么资格见她?你从一开始就想着欺骗她利用她,就算到了现在,都还要一个女孩子去为你奔跑。天恩跟着你,根本不会快乐,也不会幸福。”

钱立川薄唇紧抿,他不否认贺剑锋的控诉。他确实对不起林天恩,但是谁都可以说他骂他,贺剑锋不可以。

“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她爸爸了?你当年抛弃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他压着身子俯身凑近贺剑锋,两人之间的空气被压缩得仿佛有实体一样僵硬,“我再问你一次,Eva在哪?”

贺剑锋却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得漫不经心,仿佛看着一个小孩在他面前发怒一样。

他闲适地往后一靠,有些得意地说道:“她走了。”

“走了?”钱立川似乎不太相信,“不可能。”

如果真的像程洋所说的那样,她是专程回来帮他的,那她为什么回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呢?她甚至不想见他一面?

“怎么不可能?”贺剑锋笑道,“钱立川,你不要觉得自己是当年的受害者就比谁高尚可以去指责谁。现在的你,和钱晋和我,都是一样的人。”

“天恩讨厌我,她也讨厌你。”

“死了这条心吧,她不会想见你的。”

钱立川最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丰泽集团,回到恒信。

刚才,他成功被贺剑锋激怒,控制不住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怒斥道:“不要拿我跟你们相比!我跟你们不一样!”

他险些都要揍上去了,好在程洋在,及时将他拉开。

回到恒信后,他的脑海仍然重复着贺剑锋最后那段话,他说现在的他是和钱晋贺剑锋一样的人,而他们却是他最讨厌的人。

他不愿意相信,他怎么可能会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呢?

可是,林天恩回来了都不愿意见他。哪怕她知道他并没有跟宋锦棠结婚,哪怕她知道O已经没事了,她依然不愿意见他。

是因为他真的也变成了她讨厌的人吗?

所以她才会离开?所以她才会回来了也不见他?

也许是吧。

她应该是真的很讨厌他,不然她为什么宁愿去找贺剑锋也不愿来找他。

他有些颓败地抬眸看向程洋,问道:“O,我真的和他们一样了吗?你也讨厌我吗?”

程洋很认真地沉思片刻,终究摇了摇头。

“我没有。其实,你跟他们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

刚才,他知道林天恩有可能在贺剑锋那里的时候,他还是愿意放下一切去找她。

他认识的钱立川,虽然外表冷漠,但是他能感受到,他有一腔热血。不然,他也不会任劳任怨地追随他这么久,直到现在。

“你只是,迷失了自己。”

迷失?

那原本的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看向电脑屏幕,屏幕上是股票的行情报价板,黑色的底板上映出了他模糊的轮廓,红色绿色的折线在他的黑影上跳跃。

“奇怪……”钱立川看着钱氏的股价,竟然又在跌了。可是,这段时间他没有任何操作,而且奇怪的是,他去找贺剑锋这段时间,钱晋也没有任何反击的动作。

程洋也想不通,他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看到正在播报的新闻竟然是钱氏集团董事长钱晋涉嫌20年前的一宗买凶杀人案被警方带走。而举报人正是钱晋的姐姐钱茵,被害者则是钱茵的丈夫许建邦。这宗当年被定性为意外的案件因为新证据的出现,警方会考虑重新立案调查。

程洋惊讶地看向钱立川。

钱立川也愣住了。

钱茵精神稳定后,他也曾经向她透露过,怀疑当年是钱晋害死了爸爸,但是钱茵一听就很激动,情绪不受控制,不停地说不会的,不可能。后来,钱茵得知他想要调查钱晋,想要报仇时,更是三番四次劝他住手,劝他离开。

可是,现在……

钱茵竟然向警察举报钱晋买凶杀人。她手上有证据?她是一早就知道的?那钱茵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他?

钱立川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站了起来,有些恍惚地说:“我要回去一趟。”

“需要我送你吗?”

“不用。”

“行。”程洋也不坚持,说道,“放心,这里我盯着。”

钱立川回到钱宅,钱茵已经从警局回来了。她坐在沙发上,看到钱立川,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对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妈……”

“对不起,小川。”钱立川刚开口,钱茵就将他打断,拉着他坐下,说道,“是我不好,是我一直纵容阿晋。”

“你一早就知道?”

钱茵垂眸点了点头:“是的。就在你外公去世那年,我就知道了。”

钱茵除了知道当年是钱晋陷害并买凶制造车祸害死许建邦外,她更是一早就知道钱家经营着地下钱庄,和宋家、白家一起搞血钻贸易。

这些年,外界谈起她,总是深表惋惜,说她虽然聪明漂亮,但是长了个恋爱脑,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整个钱氏的继承权。但无人知道,所谓的钱氏继承权,不过就是一个傀儡。她并不是放弃,她是逃离。

她不赞成钱家继续涉足这门生意,三番四次想要劝说钱国威收手,可是每次他都说:“我们三家已经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不是谁说抽身就可以抽身的。”

钱茵很痛苦。

尤其是她知道钱国威有意将钱氏交给她。她无法劝服钱国威放弃地下钱庄,自己更是不想接手。

而许建邦的出现,为她砸开了一个逃离的窗口。她和许建邦虽然出身不同、经历不同,但是在不少关键问题上的看法却出奇的一致。大家都说他们是云泥之别的两人,婚后肯定不会幸福。

但是钱茵却觉得很奇怪,难道门当户对只看重出身和地位,而不在乎性格和三观吗?如果两个人的性格、追求和价值观都不同,又如何能生活得幸福呢?

于是,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和许建邦在一起,放弃了钱氏的继承权。她更是想要和许建邦一起践行他们的想法,创建一套新的游戏模式,所以他们创办了恒信,也创办了那一套可以实现自我运转的经营模式。

她怎么都没想到,许建邦却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一开始,她也以为只是意外而已。

到了美国后,她接受了许建邦离开的现实,开始再次劝说钱国威和宋家白家解绑,放弃血钻生意。她答应钱国威,可以回来帮助他,他们可以逐步将产业转移至美国。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也看到身边的人经历了生生死死,钱国威竟然答应了。可是,没多久,却传来了钱国威病逝的消息。

钱晋突然来到美国,却不是如钱立川当年所以为的那样来接钱茵回国办理丧事,而是来警告她不要再插手钱家的事。

“当年是你自己要离开钱家的,是你决定放弃一切的,现在别想再回来插手!钱氏是我的!”

钱茵惋惜自己弟弟执迷不悟,仍在尝试劝服他:“Jim,你这是在刀尖上舔血。我已经失去了爸爸和最爱的人,我不想看见你有事,收手吧。”

钱晋却突然大笑起来,说:“Yannis,你嫁给那窝囊废后,连你也变得窝囊起来了。他们之所以会死,是他们咎由自取。或者说,是你害死他们的。如果不是你唆摆他们跟我作对,他们根本就不会死。”

“你说什么?”钱茵皱着眉头问道,“我唆摆他们跟你作对?”

“对!”钱晋睁圆了眼睛看着钱茵,“是你!如果不是你叫爸爸放弃地下钱庄,将资产转移到美国,他根本不会死。”

“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国威同意了钱茵的建议后,将这个计划告诉了钱晋,让他帮忙准备并且逐步停止地下钱庄的生意。可是,钱庄一直是他在负责,而且他做得比明面上的生意要好。这是他少有的觉得可以做得比钱茵好的事情。

所以,他不同意。

“爸!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结束?”

钱国威抿唇,轻轻吐了口气,说道:“Yannis说得对,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终有一天会毁了钱家的百年基业。”

钱晋几乎呼吸不上来,原来又是钱茵在背后搞鬼。

当时,他第一时间将钱茵送走,就是为了防止她会回来钱氏。他好不容易才取得钱国威的信任,在集团建立起自己的威信,他绝不允许钱茵回来搞乱。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人远在美国,竟然还能还不死心。

从小被钱茵支配的恐惧像是白日梦魇,突然从心底冒出,将他整个人控制住。他失控地说道:“YannisYannisYannisYannis!从小到大,什么都是Yannis对!爸,我也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我看真正想毁掉钱氏百年基业的人是Yannis才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样都看不出来?”

钱国威看着在他面前从来不敢高声说话的钱晋突然发飙,血压一下子被激动飙起来,他突然捂住心脏。他的心脏近些年越来越差,医生早就建议他做手术,可是他一直抽不出时间。

钱晋发泄完后,本来以为会迎来钱国威的一顿怒骂,没想到他却什么都没说。钱晋战战兢兢地看向钱国威,只见他捂着心脏靠在椅子上,表情狰狞,非常痛苦的样子。

“爸!”钱晋被吓坏了,赶紧上前问道,“爸,你没事吧?”

钱国威伸出一只手,指着抽屉,说道:“药……药……”

钱晋赶紧拉开抽屉,拿起里面的一个小瓶子,问道:“是这个吗?”

钱国威点点头。

钱晋赶紧倒出一颗药,就在他准备将药递到钱国威嘴边时,他顿住了。

钱国威见他突然停住,想要自己伸手拿药,钱晋却突然合上五指,将那粒药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钱国威愤怒又诧异地看着钱晋,问道:“你……你……”

钱晋看着钱国威,大家都知道钱国威近些年身体状况变差了很多,就连医生都建议他不要太操劳,可以的话就早点退休享享清福。可是他却始终不放手。现在更是想听钱茵的话,将钱氏转移到美国。说不定,这就是钱茵的阴谋。

他将药放回抽屉,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钱国威惊恐看着钱晋,仿佛他攥着自己的生命线,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体抽离。他双眼瞪大,让他本就狰狞的面孔更加吓人。

他尝试求救,伸出手,嘴里不停地叫着:“Jim……Jim……”

“是你逼我的。”钱晋咬着牙,仍在一步一步后退,“你早就该退了。”

钱国威的表情越来越绝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爸,你好好休息吧。我会替你看着钱氏的。”

他就这么和钱国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冷冷地,看着他的气息被一点点地榨干,最后彻底没了呼吸。

钱茵简直不敢相信:“他是我们的爸爸,你怎么能这么做?”

钱晋却理直气壮地说:“我当他是爸爸,可是他有把我当过儿子吗?在他心里,只有你这个宝贝女儿。就算你偏要嫁给那个窝囊废,他嘴上说不认你这个女儿,心里却仍惦记着你!”

“对了,说到这个,我也不怕再告诉你。你那个窝囊废老公,也是被你害死的。如果不是你非要搞那套自己的模式,他还能继续当他的老板,过点小日子。”

“你说什么?”

“他接的那个项目,是我们串通叶富龙故意陷害他的。”钱晋满意地看着血色慢慢从钱茵脸上褪去,说道,“但我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没了一个恒信,你肯定还能再帮他建第二个,所以——”

他两个手掌突然“啪”地拍在一起,“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才好。”

钱茵不敢相信地问道:“那场车祸,也是你设计的?”

“是啊。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所以说,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多事,你好好地过日子,当个闲散富小姐就好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多事?”

“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直接对付我?”

钱晋还真不是没想过,但是他很清楚,如果死的是钱茵,钱国威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彻底调查。但是死的是许建邦,那就容易得多。

他狞笑着看着钱茵说:“搞死你有什么意思啊?就是看着你现在痛不欲生的样子不是更好玩吗?”

钱茵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么重大的打击,当场晕了过去。钱晋本来想丢下她不管,但是他意识到自己把一切都告诉了钱茵,万一她醒过来发神经到处乱说,那他麻烦就大了。于是,他便以接钱茵回国奔丧为理由将她带走。接回港城后,钱晋就将钱茵软禁家中,不让她见任何人,同时用药物控制她,让她精神恍惚。

这样,就算她突然什么时候胡言乱语,大家也只会觉得她打击过大,精神不稳定乱说话而已,不会当真。

钱晋没事的时候,更是会专程到她的房间,反反复复地提醒她,正是因为她,许建邦和钱国威才会死于非命,是她害死了他们。

药物的影响,加上钱晋反复的精神洗脑,钱茵深陷在自责和内疚中,精神越来越差。那段时间,钱茵什么都不做,总是攥着一只MP3在听。钱晋好奇地拿过她的耳机塞自己耳朵去听,可是只听了两秒,就像沾了什么晦气东西一样拔出来扔掉。

里面录的是许建邦自己给钱茵唱的歌。

他翘起唇角,得意地看着疯疯癫癫的钱茵说道:“真是个恋爱脑。”

但钱晋不知道,许建邦送给钱茵的这个MP3里,不仅录了他给钱茵唱的歌,还录下了他当年在美国跟钱茵说自己害死钱国威和许建邦的事实。

那晚,钱茵本来是在家中用许建邦送给她的这只MP3听歌,钱晋突然过来,她本想关机,却自己都没发现不小心按了录音键,就随意地揣进兜里,没想到就把他们当晚的谈话内容录了下来,并且和钱茵一起被钱晋带回了港城。

她被钱晋关在家里那段时间,这个MP3成了她唯一的慰藉,因为里面还存有许建邦的声音。但是,每一次她听这个MP3也会听到钱晋那晚亲口说的让她奔溃的话。她的精神来来回回地在快乐和痛苦的撕扯中每况愈下。

直到钱立川回到港城,才发现钱茵的精神有问题。他坚持带她治疗后,钱茵的精神慢慢恢复,但每次一听到这段录音,她又会情绪失控。她仍然会陷入自责和内疚中,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许建邦和钱国威,所以她看到钱立川回来,便三番四次让他赶紧离开。

在她情绪稳定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报案,让警察重新调查当年的真相。可是,她的心里始终还念着一丝亲情,不管怎样,钱晋也是她的亲弟弟。

直到最近,她知道钱晋也要准备对付钱立川,她终于忍不住警告钱晋说:“如果你敢伤害Leo,我就揭发你当年做的事情。”

可是钱晋根本不怕。

“你觉得现在还有人会相信你这个疯女人说的话吗?况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什么证据都没了。谁能证明是我做的啊?”

钱茵没有告诉他录音的事,钱晋虽然嘴硬,但还是命人将她锁在家中,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好在,她平日对身边的人都不错。

当天,照顾她的佣人来给她送饭,她再三哀求让她放自己出去。

佣人嘴上说老爷说过,一定要照顾好小姐不能让小姐出去什么什么的,但是离开的时候却忘记了将门反锁。钱茵终于有机会逃出来,拿着MP3直奔警局里报案。

钱茵攥过钱立川的手,流着泪说:“小川,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都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

而且还背着仇恨过了十几年。

“现在,警方会重新立案调查当年的事,也算是给你爸爸有个交代了。”

心头一直背负着的一个沉甸甸的重物顷刻间像是重获自由的小鸟一样,倏地从牢笼里逃窜而去。钱立川沉沉地舒了口气。

是啊。

总算可以给爸爸一个交代了。

其实,他想做的并不是将钱晋置之死地。他最开始,不过就是想寻找真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开始走向了歧途。

正当他以为这一切终于结束的时候,管家带着几个警察走了进来,说道:“小姐,这几个警察说是来找表少爷的。”

带头的警察向两人出示警员证,说道:“你好,请问是钱立川吗?”

钱立川站起来,应道:“我是。”

“我们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现在接到举报,你涉嫌以非法手段入侵钱氏集团的期权交易系统,制造大量虚拟买单,现需要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是钱晋。

他被警察带走之后才知道,原来钱茵手上竟然真的有证据,而且还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知道自己难逃一劫后,他愤愤不平,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其实,在钱立川一开始入侵他的系统时,他没有急于反击,就是想搜集他的证据。那时候他只是想着先搜集着他的把柄,看下什么时候可以用上。当钱茵将证据交给警察,向警察举报他时,他咬咬牙,既然她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于是,他也向警察揭发钱立川。

面对这项指控,钱立川供认不讳,承认了自己的做过的事。

当晚,律师将他保释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回到恒信。

没多久,程洋就推门进来,他也被警察带走协助调查刚刚才回来。

“Leo,你没事吧?你打算怎么办?我什么都没说。”

钱立川淡定地低头不知道在处理什么,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才缓缓抬头看向程洋,说:“不用了,我已经认罪了。”

“什么?!你……”程洋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一定有办法的!”

“或许是吧。”钱立川已经不在乎了,“但,钱晋是故意要拉我下水的,从我入侵系统那刻,他就想好怎么对付我了。”

他对程洋笑了笑,说:“当时你劝过我,但我没听,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好在,这件事是我自己做的。”当时程洋不赞成钱立川这么做,所以他就亲自动手,“你确实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会一力承担。”

钱立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说,“这些年,我真的很感激你在我身边。不管你信不信,在很多时候,我真的把你当作弟弟看待的。所以,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Leo……”程洋的心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喉咙有些发胀,想说的话就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你会坐牢的,你真的不在意吗?”

他当然在意。

只是,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好了。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也不应该逃避。

“我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可是……”程洋始终不忍心,“如果你坐牢了,Eva怎么办?你不打算找她了吗?”

钱立川眉心轻蹙了一下,心口猛地被揪住。

是啊,他接下来会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见到她了。

“你会继续找她的是不是?”钱立川看向程洋,说道,“交给你了。”

“我会找,但是……”

这能一样吗?

“现在就算找到她,她也不会见我的,也不会原谅我。”

钱立川低头苦笑一下,“我想让她看到,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想让林天恩看到,他和钱晋和贺剑锋不一样。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怎么沉重。

程洋还想劝劝他:“你不用管贺剑锋说什么……”

钱立川转而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打断他说:“我刚刚签了一份文件,是提议由你担任恒信集团CEO的任命书,如果你接受的话,提交董事局批复后就可以生效了。”

程洋惊讶地看着钱立川:“什么?”

钱立川笑了笑:“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可以的。”

“虽然,上次你说是最后一次帮我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再帮我一次。恒信交给你,我很放心。”

“当然,最后的决定权,在你。”——

作者有话说:共沉沦这个篇章竟然停在(十九),逼死强迫症[无奈](主要是这章太长了,我还写废了差不多2000字[爆哭])

明天开启新的篇章,钱总要追妻了。

——

顺便唠一下~

下本是开《婚后再爱》还是《破产总裁赖上我》现在还有点纠结。

大家可以专栏看看,感兴趣点个收藏。

可能会看看到时对哪本表达欲更高,以及参考收藏量

目前我自己是更想开《婚后再爱》,一个破镜重圆的小故事。

上面这两本都还是需要时间去查资料准备的,所以这期间会先写个番外小故事

是构思程洋的番外时冒出来的灵感

不过因为主角是程晴,跟这本的主要内容关联不大,所以会独立出去开一本新的,很短,应该几万字,轻松无虐-

《离坏男人远一点》

文案:

程晴这辈子最操心的事,就是哥哥的感情事。

她的哥哥,苦追一个女孩多年未果。

操碎了心的程晴亲身下场,教她哥哥追女孩:

“女孩子是不喜欢太温柔的男孩。”

“尤其是像天恩姐姐这样的,她就喜欢一个比她强比她厉害的人才能hold住她。”

“你不能问,我能亲你吗?你就应该直接把她按墙上吻。”

哥哥程洋皱着眉听她说着这一套歪理,神色担忧地问道:“谁教你的?是哪个男人这么对你?”

程晴一惊,她不是在教哥哥追女孩吗?

怎么反而把自己卖了?

程洋猛地站起来,拍着桌子说道:“我提醒你,离那些坏男人远一点!”

“尤其是那些一言不合上来就壁咚强吻将你扔床上的!”

程晴尬笑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我就喜欢像哥哥这样温柔绅士的!”

当晚,漆黑的公寓里,一个男人将程晴抵在墙上,吻得她全身瘫软,蹙眉呜咽。

程晴才将他推开,说道:“我哥让我离你这种坏男人远一点。”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问道:“哦?哪种坏男人?”

程晴:“一言不合就壁咚强吻将人扔床上的。”

男人点点头,表示明白。

突然,他掐住程晴的腰,将她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说:“那还差最后一步没做。”

(嗯,程洋又是男二)

第85章 边岛(一)

警方通过钱茵提供的线索,几经周折找到了当年撞死许建邦的货车司机,他承认了当年时收了钱晋的钱故意制造了那场车祸。经过法庭审判,钱晋教唆他人杀人,被判处终身监禁,而司机作为从犯被判处了10年。

钱立川的案子不久也开庭审理,因为认罪态度良好,最终却判处了监禁5年。

港城的经济如同经历了一场大地震,雄踞金字塔尖的三大家族全部垮台。

钱茵及时站了出来执掌钱氏。面对董事局和公众的质疑,她大大方方地接受精神检查,并公布结果,证明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完全可以应付正常的工作。她并没有急于调整钱氏的业务重心,依然集中在商业运营和地产开发上,不过除了开发高端豪宅外,也逐步参与廉价住房和屋邨重建的工程。

不过钱氏毕竟曾曝出高管涉嫌洗黑钱的丑闻,且钱茵在公众面前消失多年,要市场对钱氏恢复信心,依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宋千帆和白家诚两人因为走私和非法开发贩卖血钻,分别被判处13年和15年。

瀛海寰宇董事局被重组,重新推举了一名新的董事长上任。宋锦棠和她丈夫在宋千帆一案结束后离开了港城这个是非之地,移民至英国。

贺剑锋在这场地震中成为大赢家,听从了林天恩的建议低买高卖钱氏股票大赚了一笔,又收购了华安银行,和丰泽银行合并,成为港城最大的商业银行,自己也一跃成为港城新一任首富。

自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港城再无三大家族,只有贺家一家独大,一套新的金融秩序正在悄然谱写。

程洋也不说上这样是更好了还是更糟了,他也意识到当年的自己还是太过年轻,永远会有人爬上塔尖,而游戏规则永远由掌权者制定。但是,在这套规则之内,他依然有权决定自己的玩法。

他的任命在恒信董事局通过,成为恒信集团新一任CEO。恒信依然和瀛海寰宇合作经营智慧港口。程洋重新规划了恒信的发展路径,利用云擎团队专注技术研发,成为港城领先的自动化技术服务商。他积极投身公益,成立了一个教育基金,扶持贫困地区的青少年教育。

直到今天,他依然感念当年遇到了钱立川,不管怎样,钱立川都改变了他的命运。他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幸运。他也不希望这些人只有幸运降临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当然,他知道自己也无法帮到所有人,但是能帮助到一个是一个。他相信,受到帮助的人,只要有一个像他这样,在有能力后又去帮助其他人,那他做的事情就是有意义的。

……

3年后的一天,程洋开车来到赤柱监狱。他将车在大门前停好,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对车后座的人说道:“时间差不多了,钱董,你在车上等一下,我下去看看。”

钱茵微笑着点点头:“好。”

这几年,钱氏和恒信在智能社区以及公益事业上多有合作,程洋和钱茵接触频繁,关系熟络。

钱立川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减刑,刑期减为3.5年。今天是钱立川出狱的日子,两人便相约着一起前来接他。

程洋刚打开车门走下车,便看到监狱大门打开,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大门走出来。他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微顿,随后咧嘴笑了,加快步伐往前走。

这些年,程洋每个月都会来探望钱立川,此刻再见自然没有太多生疏。他张开双手,钱立川撞了上来,和他拥抱在一起,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他后背。

心中的话,无需多言。

“钱董也来了。”程洋说完,钱茵也从车上下来。

钱立川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妈”,紧紧地和钱茵抱在一起。

“好了好了。”钱茵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回家吧。”

他们回的是钱立川真正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他一早就听说钱茵已经搬离了钱宅,回到了她和许建邦曾经在九龙塘住的别墅。

钱立川下车看着这套三层楼高的米白色别墅,还未走进去,回忆已经汹涌而至。

这里有着他迄今为止最快乐的时光。

这套房子自然比不上钱家在嘉道丽的豪宅,但这是许建邦专门找人设计的,每一处都是按照钱茵的喜好来打造。庭院的一棵大树,在房子落成之时同步栽下的,这二十多年一直与这房子相依为命,默默相守,如今在屋前撑下一片宁静的绿荫。

钱茵喜欢花,所以二楼每扇窗户外都建了一个花槽,栽种的三角梅开得正盛,点缀在米白色的外墙和白色的窗框前,格外好看。

每一个角落都绽放着生命。

在经历了巨变的20多年后,这里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钱茵站在钱立川的身边,牵过他的手,轻轻地说:“进去吧。”

大门打开,钱立川还未走进屋,一个佣人火急火燎地端着一个火盆上前,“咣”地一声将火盆放在钱立川脚下,钱立川抬起的脚悬在半空,这是搞什么玩意?

佣人解释道:“少爷,跨火盆,去去晦气。”

钱立川:“……”

他扭头看看钱茵,又看看程洋:“你们谁弄的这玩意?”

程洋低头笑了笑,对上钱立川的眼睛,赶紧推卸责任说:“这是你家啊,别看我。”

钱立川只好扭头看向钱茵:“妈,你还这么迷信啊?”

钱茵拍拍他的手背安抚他:“就是一习俗,习俗。”

程洋挑挑眉调侃道:“不就跨火盆吗,磨蹭什么,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钱立川和他大眼瞪小眼,悬在半空中的长腿从火盆上方跨过,另一只脚刚落地,他就迎面被泼了几滴水。

钱立川闭了闭眼:“……”

他睁眼看着眼前的佣人拿着一片大大的湿漉漉的柚子叶撒向他,问道:

“这又是闹哪出?”

“洗碌柚叶,辟邪。”

钱立川:“……”

行吧。

他回头看了看钱茵,问道:“还有什么流程?”

钱茵跟着走进来,笑道:“没了没了。”

钱立川总算松了一口气,刚出狱就好像被拐进什么整蛊游戏节目一样。

中午,程洋推辞不掉两人的盛情邀请,留了下来吃午饭。三人东拉西扯,聊得其乐融融。其实很多事钱立川都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不聊这些,他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毕竟他现在最想聊的只有一件事。

这三年多,程洋每一次去看他,钱立川都会问一个问题:“有她的消息吗?”

程洋每次都会说:“没有。”

刚开始,钱立川也会着急:“边岛去过了吗?宋卡?芭提雅?佛罗伦萨?”

程洋:“都找过了。”

“你给她发过消息吗?她回你吗?”

程洋摇摇头。

“文雅呢?贺剑锋呢?你找过他们吗?她跟他们联系过吗?”

程洋还是摇摇头。

后来,可能是钱立川能想到的地方,能想到的办法都问过了,后来他就只问一句:“有消息了吗?”

但每次的答案依然一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失望了太多次,还是他终于要自己去承担起寻找林天恩的责任,他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反而害怕去触碰。

无论是他,还是程洋,都好像在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接下来一段时间,钱立川并没有立刻开始寻找林天恩,反而在家过上了规律而闲适的生活。早上起来出门跑步,回来吃过早餐后就待在房间里看手机,晚上偶尔会约程洋吃饭或吃宵夜。

程洋想,毕竟他在这个社会缺席了三年多,应该给他一点时间重新接上轨。所以,他也没有主动去提这个话题。

这样的日子就过去了一个月。

有一天,程洋从外面开会回来,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一个人慵懒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双脚交叉地搁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枕在脖子下,一只手在刷手机。

程洋顿了顿,觉得自己好像产生了幻觉。

直到沙发上的人抬眼瞟了他一眼,说道:“回来啦。”

“嗯。”程洋重新迈开脚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问道,“找我啊?”

“不是。”钱立川的眼睛又回到手机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地方去。”

程洋又看了他一眼。

他最近天天忙得脚不沾地,钱立川却闲得脚不落地,这还是以前的工作狂?他皱了皱眉,他觉得他在里面待了三年多出来,怎么好像变得比程晴还让人不省心?监狱能把人改造成这样?

看着他这个闲适慵懒的样子,他心里不平衡了,好想给他找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