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于靖王这诡异的审美, 爱操心的宁国公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了重重的忧虑。
担心往后靖王不好娶媳妇儿啊。
“小孩子胖些个还圆润可爱,只是若阿妧长大了些, 我也不能由着她胖下去。”
阮姨娘谨小慎微的把阿妧往丑里打扮, 乃是出于自身柔弱, 也没有个帮助她的人。可是宁国公夫人是谁?不说自己的娘家鼎盛,就说她夫君是国公姐姐是皇后,哪怕阿妧美得跟天上的九天玄女下凡似的, 宁国公夫人也护得住。
更何况, 世间男子谁不更看重女子的容貌呢?
若男子只爱女子的贤德内秀,古时君王有何必有“有事钟无艳, 无事夏迎春”的典故?
阿妧若是个美貌可爱的小姑娘, 那往后嫁人也顺遂些。
因此, 宁国公夫人就只预备叫胖团子逍遥个一两年, 过两年之后,立刻督促她天天只喝花露水儿。
正和宁国公一人一只胖鸡腿儿啃得正欢的胖团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胖瘦随她,不必强求, 还是她自己喜欢就好。”靖王觉得宁国公夫人这思想就有点儿危险啊。
这是要饿死他家团子的节奏。
他顿了顿, 就对面前的姨母淡淡地说道,“若不喜阿妧外在容貌,那种男子不嫁也罢。”
宁国公夫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开明的靖王殿下。
关键是靖王殿下嘴上说得简单,可是也管不了阿妧的终身啊。
“难道为了消瘦, 就叫团……阿妧给饿着?”见宁国公夫人沉默不语,端庄美丽的脸上露出“的确是这样”的表情,靖王心中一动, 咳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只怕阿妧在姨母身边过得不会快乐。姨母当真是要阿妧不吃饭,是么?”
见宁国公夫人犹豫着点头,高大英俊的少年健步如飞,以与方才的冷淡完全不同的灵敏大步进了隔壁的屋子,他一进门就闻到饭菜的香味儿。
虽宁国公夫人不许宁国公与阿妧吃冷了的饭菜,只是有美食在面前,那点心也只能算是溜缝儿的。
国公爷与胖团子一人一只鸡腿儿,正啃得欢快,似乎有人陪着用饭吃得更香甜,两个人的脸上都带了大大的笑容。
“这个好吃,父亲吃。”阿妧还费力地捏着一块儿红烧蹄髈喂给宁国公。
靖王见了这一幕,见到宁国公脸上幸福的笑容,不由心中冷哼了一声,大步上前俯视团子。
“殿下也吃。”虽靖王无声而立,然而无声胜有声来的,阿妧瘪了瘪胖腮,急忙拿小胖手捏了一块儿干煸鹿肉举了起来。
她殷勤地捧过来,靖王这才露出几分满意,一手压着阿妧不叫她起身,自己弯下腰来,将鹿肉咬走,他咬住鹿肉的瞬间,却见胖团子的小爪子胖嘟嘟白嫩可爱,不知怎么就轻轻地咬了一口这小东西的指尖儿,见胖团子就跟过了电似的飞快缩爪子,大大的眼睛瞪圆了看着自己,便漫不经心地说道,“对团子不都是这么做的么?我见皇兄对他家的小子也是这么咬的。”
哦。
想必为人父母的,自然很喜欢咬咬小孩子的小爪子小脚丫小屁股的。
阿妧觉得自己邪恶了,垂了小脑袋陷入深深的忏悔,又有点儿莫名的失落。
莫非靖王想给她当爹?
见她垂头丧气,胖嘟嘟的小脸儿都不水灵了,靖王飞快地咬着嘴里的鹿肉,却觉得这鹿肉真是不好吃,想到自己进屋的缘故,就带着几分怂恿地对阿妧说道,“这府里住不得了,姨母连饭都不准备给你吃,想要饿着你。快快跟本王回府,你放心,只要本王在,总有你一口饱饭吃!”
他见阿妧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己,英俊的脸上都是正义,认真地说道,“本王怎么能看着一颗团子落难!”
“不给饭吃?”这说的是宁国公夫人?阿妧震惊地看自家新爹。
宁国公大人同样震惊,吓得连手里的鸡腿儿都掉了。
他从未见过如靖王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这简直就是当面挑拨,这在宫里头,简直是妥妥儿的宫斗大戏啊!
“殿下你敢!”见这倒霉靖王又来抱自家软呼呼岔开小胖腿儿坐在椅子里的胖团子,宁国公简直就泪流满面了。
这靖王罪恶的贼手深深地伤害了本善良,对人间充满信赖的宁国公。哪怕文武都是废柴,可是在这一刻,国公爷爆发了深深的力量,转身嗷呜一声就抱着阿妧往外冲去。他发自肺腑地相信只要到了外头,有宁国公夫人保护他,靖王这坏蛋就别想得逞了。
“站住!”靖王没想到宁国公这么机灵,下意识地就追了出去。
宁国公夫人就见这几个追追跑跑的,头疼得必须要扶住一个丫鬟才能站得稳了。
“太太。”那丫鬟急忙唤了一声。
“无事,我歇歇就行。”
那丫鬟欲言又止。
她家国公夫人怎么笑得那么天光灿烂的呢?
莫非国公爷跟靖王殿下一个追一个跑恨不能掀了院子,这么可乐啊?
“夫人!”宁国公抱着还没心没肺拍着小胖手儿叫好的团子扑了过来,躲在宁国公夫人的背后,探头探脑对靖王露出了一个警惕的表情。
“阿妧不能与殿下太亲近了。”宁国公夫人才不是国公爷这种废柴,一把扣住靖王的手腕儿,竟与靖王形成了对持之势,见靖王仿佛明白今日是断不能将阿妧给带走因此不再折腾,她轻叹了一声,目光就不由落在了正笑嘻嘻进门的阿馨与阿宁的身上。
见没有大姑娘阿姣,宁国公夫人心中一动,脸上就露出了浅浅的笑意,也不去问阿姣去了哪里,招手叫两个女孩儿过来。
林家的姑娘都生得美貌,阿馨与阿宁立在一块儿,容光交映生辉。
只是此刻,阿馨就又是一副老实安分的模样,阿宁反倒更加神采飞扬。
“今日在外头可好?”南阳侯夫人心里惦记长女,急忙问道。
“还好。”阿馨就柔顺地垂了头,抿嘴儿一笑,露出几分婉约婉转。
阿妧从宁国公的怀里探头,被她二姐姐的演技给惊呆了。
“挺好的伯娘。”阿宁哭笑不得地看着阿馨又是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了,她心里都要笑死了,见胖团子还露出一副傻傻的样子,就越发仰头笑着说道,“伯娘不知道,大哥哥今日陪着我们,见大姐姐与元三公子很要好的样子才放心地走了。还有元秀郡主也在,伯娘,我觉得元三公子当真是良配。”
不是谁都能抵御住一个清丽柔弱的少女的讨好与亲近的。这一刻,阿宁甚至觉得……
阿妤还真是一块试金石。
因有她在,所以才试出元三公子是个面对美色依旧没有动摇的人。
只是一想到阿妤,阿宁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不悦。
“难道他们之间有不和之处?”见她脸色不好,南阳侯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倒不是元三公子的事儿。”阿宁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同样沉了脸几乎要绷不住乖巧的阿馨的脸上,捏了捏腰间的鞭子方才下定决心一般霍然抬头,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来,认真地说道,“伯娘,不是我爱搬弄是非,实在是阿妤太过无耻!”
她简短地将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地给说了,见南阳侯夫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就皱眉说道,“莫非她当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不成?伯娘,这丫头心术不正,我想着决不能宽待了她!”
阿妤白生了一张美人皮,披着人皮就是不干人事儿,阿宁只觉得对阿妤忍无可忍。
不然,她本不该在南阳侯夫人面前下舌头,去告隔房堂妹的状的。
“还是十妹妹年纪虽小,却知道为大姐姐与我说话。”见南阳侯夫人被气得踉跄了一下,阿馨急了,恐母亲气大伤了身子,急忙上前扶住她,低声说道,“十妹妹说了许多公正的话,每一句都打在七妹妹的脸上。母亲,若没有十妹妹,虽我与大姐姐不至于百口莫辩,可是总会有人说我们狡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说道,“她太恶心了母亲,咱们去告诉父亲吧!”
她就不信,这么心怀险恶的阿妤,南阳侯难道还要庇护么?
“她没有占到便宜,你就别气坏了身子骨儿。”南阳侯夫人此刻这股子怒气可比当初男人变心的时候厉害多了,宁国公夫人一边急忙扶着她坐在丫鬟匆匆搬来的椅子上,一边抚着她的胸口和声说道,“只是你也该明白,这就是那丫头被养大了一颗心,想着踩在你的女儿头上了。你若还不立起来,避过了今日一次,往后只怕还会有更令人难堪的事儿。”
她如今反倒希望南阳侯夫人是个泼妇。
当年南朝灭亡,无数南朝皇族不得不依附北朝勋贵,无数当初高高在上的什么公主郡主的入了各家府邸。
当初确实是有南阳侯夫人这般与夫君决绝的,可也有更多的北朝女子,靠着自己正室的地位与有力的娘家,将那些曾经风光得意的南朝女子给收拾得抬不起头。
当年多少南朝女子做了妾,最后死在这些北朝世家的后宅儿,或是凋零或是沦落到了尘土里,数都数不清。
她们生下的儿女,也大多被嫡母压制打压得畏畏缩缩,不成气候。
如乐阳郡主这般春风得意的,还真没有几个。
也因乐阳得宠,南阳侯夫人退避三舍,阿妤一个庶女才会生出妄念来。
“这一回我决不能饶了她们!”南阳侯夫人的眼里就露出凶光。
“这就对了。”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虽如今都唤她们一句当年的封号,可南朝都灭了,又有什么尊贵可言?不过是寻常的妾室罢了。你有儿有女,有娘家有老太太在,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妾和一个庶女?就算二弟要为她们出头,可你也该将那丫头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地与二弟说,而不是自己憋着这苦水,叫二弟还当她们母女是纯洁的好人儿。”
她将这一切掰碎了一点一点教给南阳侯夫人。
这令南阳侯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感激。
“多谢嫂子。”
“你又外道了。”宁国公夫人就含笑说道。
“这一回,我必定不能与这贱人善罢甘休。”若乐阳只害她一个,南阳侯夫人懒得计较,免得叫自己跟乐阳成了一般的人,可是阿妤竟然妄图勾引元英,瞧那意思还不是想要嫁给元英,而是想在元英的心里埋根刺,南阳侯夫人已经气得眼前发黑了,虽然摇摇欲坠,可是愤怒起来,她反倒多了几分坚强。
她气势汹汹起身,咬了咬牙,对宁国公夫人微微颔首告辞,就快步出了宁国公府。
“母亲!”阿馨被留在国公府,忍不住唤了一声。
“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宁国公夫人就不叫阿馨追着母亲而去。
“可是母亲吃了亏怎么办?”
“你忘了,你三哥在家,有你三哥哥护着,你母亲不会吃亏。”
且若南阳侯夫妻争执,阿馨若在侧,一不小心做错事说错话,传出忤逆的名声可怎么办?
南阳侯夫人所出的嫡子林唐在小辈兄弟几个里行三,都唤一声三公子,最是伶俐的人,不伶俐也混不到宫中去,宁国公夫人就不担心他。
“大伯娘,母亲会不会和父亲闹起来?”
“再闹,也是你父亲的不是。若不是为了你们,你母亲也只会忍了。”宁国公夫人不愿叫阿馨本年少单纯的年纪就想到这些,见阿馨的眼眶红了,急忙带着她们去了太夫人的院子,想着叫太夫人好生安慰她。
宁国公抱着胖团子探头探脑,见宁国公夫人不担心自己,径直走了,便偏头看了看怀里的胖团子,又看了看脸色冷硬的靖王殿下,许久,发出一声深沉的喟叹来。
“父亲,怎么了?”见他很惆怅的样子,阿妧急忙贴心地问道。
来自闺女的关怀,叫宁国公平凡的脸都亮了。
他摸了摸阿妧的胖腮,犹豫了一下,哼哼了一声。
这般装模作样,靖王的目光如炬,眯了眯眼懒得理会宁国公,看向胖团子的方向。
十姑娘虽然看似在关心新爹,可是一张胖嘟嘟的小脸儿上也露出几分惆怅。
靖王的目光微微一沉,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想看乐阳被打,是不是?”南阳侯夫人这回肯定饶不了乐阳母女。
靖王殿下一看就知道,宁国公父女两个八卦得心里好急啊。
“我带你去。”他对阿妧伸出手,一副很理解胖团子爱八卦的样子。
“那我呢?!”宁国公急忙问道。
他充满了期待地看着靖王。
国公也指着八卦活着呢。
“弟弟家的小妾挨正妻的打,姨丈去看很不合适。”靖王冷酷地说道,“姨丈留下,我带她去。”
宁国公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犹犹豫豫地递出了怀里的胖团子,然而几乎是当靖王修长的手指搭在阿妧的手臂上的瞬间,国公爷突然收回手,警惕地瞪了靖王一眼,撒丫子抱着闺女跑了。
“别想骗走我家团子!”
这一定都是靖王的套路!
☆、第42章
宁国公哒哒哒就跑, 靖王一时竟然都没想到要追上去。
什么时候这国公这么聪明了?
还知道他本想骗了团子就跑的?
因被宁国公猜中了心事,靖王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才慢条斯理地追了上去。
若是从前, 他虽然和宁国公次子林琰表兄弟感情十分不错, 也对宁国公夫人这位姨母十分尊重,可是却也没有这样天天上门,拿人家宁国公府当自家后花园儿似的。
然而如今靖王殿下不同了, 殿下也是有团子的人了, 怎么能和从前一样儿呢?他犹豫了一下,便跟在后头去了太夫人的正院儿, 反正太夫人又不能把他给打出去。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他就听见丫鬟去跟太夫人禀告了
“殿下又来了?”太夫人脸上笑得温煦, 只是一个“又”字, 真是令人无比地复杂。
“我送阿妧回府。”靖王如今嘴里都不离十姑娘了。
见阿妧叫宁国公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榻上,从雪白的狐裘里探出一颗小脑袋,耳朵抖了抖, 圆滚滚的眼睛乌溜溜地打转, 就跟警惕打量环境的胖狐狸似的,仿佛有一点儿响动就要缩头逃跑,太夫人的目光是真的很复杂啊。
若靖王是对国公府中其他女孩儿如此另眼相看,她只会觉得欣慰。可怎么偏偏是很喜欢这颗小团子呢?事到如今, 太夫人也并不是十分厌恶阿妧,只不过是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今儿我在外头遇见十妹妹,听说大伯父想十妹妹想得吃不下饭, 十妹妹好伤心的。”
阿宁掩住南阳侯府嫡庶之争,免得叫太夫人上了年纪再气个好歹的,此刻就摸着榻上的小东西笑着说道。
“上些点心来。”太夫人看了阿妧一眼,见她伏在榻上,对自己露出一个很感激的表情,动了动嘴角,面色冷淡地说道,“再上碗姜茶,多放些红糖。”
听说这团子大病初愈,这初春还是有点儿冷……
那个什么,太夫人可不是心疼团子会再病了啊。
不过是恐她又病了,再过了病气儿给别的姑娘罢了。
宁国公太夫人就偏头哼了一声,苍老的脸上,细密的皱纹挤在一起,挤出了一个特别艰难的图案。
“老太太都是为了十妹妹叫上了姜茶,十妹妹这个时候要说什么?”阿宁就垂头逗弄阿妧。
小团子羞涩地抖了抖软乎乎的小身子,抬起两只小胖爪儿,对太夫人乖巧地拱了拱。
“多谢老太太。”她很真心地感激说道。
因心里美滋滋的,她就扑进阿宁的怀里偷偷儿捂着小嘴儿笑了起来,少女的怀抱又温暖又柔软,还带着女孩子特有的体香,这柔软的触感是和男子坚硬的胸膛完全不同的,她很喜欢这个怀抱,因此哼哼唧唧地扒着阿宁的手臂不撒开。
靖王殿下才坐下就看见这一幕了,那一刻的心情当真是无比的复杂,只恨不能将阿宁给千刀万剐算了,就坐在一旁,用阴沉的目光看着阿宁。
阿宁下意识地将阿妧抱紧了,一脸茫然,浑然不知方才险些酿成一颗团子引起的血案。
阿妧却感觉到了后背心儿发凉,不满足地蹭了阿宁一会儿,方才恋恋不舍地从她的怀里爬出来。
靖王眼疾手快,抢先宁国公一步,将阿妧捞到自己的怀里,困在自己身前的怀抱里。
“你姐姐呢?”太夫人见一个丫鬟小心地捧着一碗热乎乎的姜茶进门,又放在了阿妧的面前,便不再理睬,专心地询问阿姣的亲事。
待宁国公夫人斟酌着将今日的事儿说了,太夫人脸色复杂地长叹了一声,拍了拍这个儿媳妇儿手背温和地说道,“你说得都对,幸亏有你里里外外地给她讲道理,不然我更担心她。”她的脸色有些暗淡,显然是因南阳侯府的糟心事儿。
南阳侯这个儿子,她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依旧不肯撒开乐阳郡主。
因她去了南阳侯府亲自处置,本想将乐阳郡主直接送去庄子上,一辈子不许她回到京中侯府,可南阳侯却不肯。
脸上挨了几鞭子依旧硬顶着不肯。
都说儿大不由娘,宁国公太夫人从前也是这么放在嘴边儿的,可是当亲眼看见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违逆自己,太夫人心里开心才叫见了鬼呢。她满心的担忧,听了阿妤干了什么,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成了真。
这嫡庶不分,果然是祸家的根源,做庶女的心大了想要压住嫡女,可不就是起了纷争?她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看阿妧,见小团子正美滋滋乖巧地捧着姜茶咕噜咕噜喝,胖腮一鼓一鼓的,想到这丫头如今已经是长房女,就不再说什么了。
“去,传我的话儿,就说我身上不爽利,有高僧说了,必要有晚辈为我去跪经祈福。叫……七丫头去跪经罢。”她淡淡地吩咐道。
“跪经?”宁国公夫人都觉得膝盖一疼。
跪经是个辛苦又枯寂的活儿,哪儿有妙龄的小姑娘去跪经的?且这世家大族之中,只有女孩儿犯了错,要被惩罚,才会有长辈叫她去跪经,一则惩罚,一则却是在佛前打磨浮躁不堪的性子。
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因此虽美其名曰跪经能叫女孩儿得一个孝顺的名声,可是说实话,谁跪过经,往后只怕都要嫁不到好人家儿了,毕竟都跪经了,只怕不是个安分的丫头,谁家敢娶进门呢?
这风声传出去,阿妤只怕要为人退避三舍了。
“没有我的话儿,不许她回侯府。”太夫人目光冷酷地说道。
既然打骂都不好使,她也只能使出特殊的手段了。
阿妧一边吞着暖暖的姜茶,一边听着,却没有宁国公夫人的诧异。
不就是跪个经么,那古时候的小姐太太的,不都是在家中抄经书捡佛豆么。
这种剧情电视里经常有,她好知道的。
“那谁去传话儿呢?”宁国公夫人就忍不住问道。
太夫人的目光慢慢地扫过睁大了眼睛的阿馨与一脸“活该”的阿宁,最后落在胖团子的身上,许久合了眼皮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个妾生的,莫非还要郑重其事不成?叫个丫鬟去就行。”她开口说完,果然就有个丫鬟领命而去,这才将脸转过来好奇地询问道,“顺昌侯府那小子,当真对那丫头说了那些话?”若当真是如此,那元三公子的人品还真是当真不错啊。
就在宁国公太夫人生出兴致来的时候,南阳侯府却已经阖府震动。
盖因一向和侯爷井水不犯河水的侯夫人,这一回跟南阳侯打起来了。
话说南阳侯夫人一路仇恨地冲回了南阳侯府,一路径直就往乐阳郡主的院子来了。
虽然被太夫人给下了所有逾越了妾室身份的东西,乐阳郡主的院子里多了几分晦涩与穷酸,可是到底底子还在,这院子依旧十分华美。只是再华美,这丢了脸丢了管家权,往后可怎么过日子呢?
特别是当乐阳郡主只穿着单薄的雪白里衣,肩上披着轻薄的衣裳,柔弱无骨地垂了柳肩看着镜子里那狼狈的美人黯然垂泪的时候,就越发地多了几分衰败的气息。
南阳侯正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侯爷不要看我。”乐阳郡主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一张脸,此刻雪白的脸上狰狞的血色鞭痕叫她的脸变得青紫狰狞,自然是不敢叫南阳侯多看的。
她唯恐南阳侯见了自己的丑陋对自己生出不喜,一边拿雪白的手掩着脸,一边默默地流泪道,“老太太责罚妾身,妾身并不敢有半点怨恨。只是……老太太这样打妾身的脸,日后妾身可怎么做人呢?”她柔柔地看着南阳侯哽咽地说道,“还害侯爷也挨了打,都是妾身的错。”
南阳侯脸上挨了太夫人几下,此刻也带了伤痕,自然不敢上朝,已经请了几日的假了。
“郡主是当真可怜。”一旁,阿萝就温柔地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玉雕花的精致玉盒,一打开,里头是满满的雪白剔透的膏体。
她拿长簪子挑了些放在雪白的手心儿里化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给乐阳郡主涂着脸上有伤的地方,嘴角飞快地勾起一个弧度后,绝色的脸上充满了忧虑与担心,回头对南阳侯低声说道,“郡主就算做错了事,可老太太下的手也太狠了。父亲,女子的容貌多重要啊,这若是伤了往后落了疤,郡主又该怎么办呢?”
她一副担心极了的模样。
“不会留疤。”南阳侯就很有经验的说道。
他不也挨了几鞭子么,算什么啊?
想到这里,南阳侯沉默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这么大,他一向是宁国公太夫人心中最优秀荣耀的儿子,是从来没有挨过打的。
“侯爷还是不要和老太太争执吧?为了妾身一人,若令侯爷和老太太心里有了芥蒂,那才是罪该万死。”
见阿萝绝美的脸上露出几分不满,仿佛是想要为自己抱不平,乐阳郡主清浅的美貌的脸上就露出几分伤感。她拿雪白的帕子将自己的脸颊遮掩了起来,唯恐被南阳侯看到,又觉得阿萝给自己涂抹的这伤药清香扑鼻,涂在伤口上有凉丝丝的感觉,很舒服,伤口也不大疼痛了。
知道阿萝是与自己一条心,乐阳郡主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阿萝虽生得美貌,可是为人却愚蠢小家子气,瞧着就是个上不得台盘儿的,这哄一哄,就知道为她在南阳侯面前争宠了。
这样美貌,日后可以吸引那些勋贵子弟,可阿萝又这样愚蠢轻贱,只要她的阿妤站在阿萝的身边满腹才华,那阿萝不过是阿妤的垫脚石罢了。
“七丫头呢?”南阳侯目光落在乐阳郡主一双潋滟得柔媚多情的眼睛上,见房中只有阿萝服侍,并未见到乐阳生的女儿,就淡淡地问了一声。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乐阳郡主眼角就是一跳,唯恐南阳侯不喜阿妤连母亲被打了还有心思在外头玩耍厌恶她,急忙赔笑说道,“长公主府的小公子非要拉着她出去。阿妤本想不去,在家里陪着我,只是妾身想着,到底是长公主的爱子,若驳了他的面子,那日后侯爷在长公主面前也难免被责怪。”
“且还有我照看郡主呢,七妹妹被老太太伤了脸,正是没脸的时候,不如出去散散心。”
阿萝的善解人意,就叫乐阳郡主十分欣慰了。
见这两个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南阳侯就垂了垂眼睛。
“郡主,快别担心别人了,多用些药,伤才好得快,父亲也不会再为郡主担心啊。”
阿萝此刻当真是比任何人都懂事贴心,纤细白皙的手里捧着拿白玉小盒,又挑了些细腻温润的伤药来小心翼翼地被乐阳郡主脸上狰狞紫红的伤疤上抹了抹。
乐阳郡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楚果然消散了许多,见阿萝一副担心自己的模样儿,美貌无双的眉眼之间儿带着点点的忧虑,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笑着说道,“六丫头一向懂事孝顺,侯爷,打从六丫头来了妾身身边,妾身每日里都很欢喜。”
“嗯。”南阳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这药倒是怪好闻的。”见南阳侯待阿萝显然不大喜欢,乐阳郡主就越发地对阿萝笑着说道。
她拂过阿萝那柔嫩细腻的手背,看着眼前的少女生得美貌无匹,不由自主在心中生出几分嫉妒。
“给郡主用的伤药,自然是最好的呀。”阿萝偏头一笑,容光濯濯,哪怕只穿着月白色的素净的衣裳,可那一瞬间的美丽却仿佛月中仙子一般。
她见乐阳郡主目中都露出几分惊艳,不由贝齿咬着红唇羞涩一笑,对乐阳郡主柔声说道,“阿萝身无长物,可是却感激郡主精心爱惜我,自然不敢拿不好的东西糊弄郡主。郡主您忘了?这还是当年姨娘脸上伤了您特特儿给了姨娘的,姨娘心疼这好东西,当初都舍不得用,好好儿地珍藏着。如今您伤了,阿萝才敢拿出来,这是最好的,您忘了?您当时说是宫中才有的呢。”
她一笑,倾国倾城,手中捧着那精致的玉盒对乐阳郡主嫣然一笑。
“原来是我……什么?!”乐阳郡主本在微笑,用一双充满了柔情的眼睛去看南阳侯,听到这里顿时惊叫了一声。
“你说是……是当初我给你姨娘的那盒?”
见南阳侯与阿萝都看了过来,乐阳郡主知道自己惊慌失态,唯恐被怀疑,急忙收敛了脸色,可是一张脸却慢慢地惊慌了起来。
“是呀。您对姨娘的关心,姨娘与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阿萝捧着那精致细腻,昂贵珍惜的玉盒,感觉到背后南阳侯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上,脸上的笑容越发无辜纯美。
混了慢性的秘毒,抹了之后会令女子的容颜变得慢慢粗劣衰老的玩意儿,这都是乐阳郡主对她生母阮姨娘的心意。
阿萝真的很感激乐阳郡主啊。
所以……既然南阳侯还在,她就多夸夸郡主殿下想要听到的贤德与姐妹情深。
然后再多涂些这宝贝啊?
☆、第43章
阿萝绝色的脸上充满了孝顺感激, 然而乐阳郡主的心里却冷到了骨子里。
她当然知道那伤药里放了什么。
因为当初是她自己亲手往里放的。
当年阮姨娘不小心伤了脸,之后府中就宣了太医, 虽然南阳侯一向不将阮姨娘这个妾室放在心上, 不过是随意地丢在偏僻的小院子里任其自生自灭, ,可阮姨娘也曾经和南阳侯生儿育女,谁知道什么时候复宠了呢?
乐阳郡主占着南阳侯连南阳侯夫人都不肯给, 自然也不会将南阳侯退给阮姨娘。有了这样的好机会, 一则在南阳侯面前表现自己是个贤良不嫉妒的好女子,一则自然是想叫阮姨娘这老实头永远靠边儿站。
且当年的那点儿秘毒, 无色无味, 都混在真正的上好伤药之中, 阮姨娘那种普通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也不会知道。
更不要提南阳侯府其他人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可是没想到如今这药,竟然要用到自己的身上。
这还了得?!
一瞬间,乐阳郡主就觉得伤口处的凉意都变得密密麻麻的小小的刺痛, 仿佛无数的蚂蚁在脸上爬了。
当然, 这不过是乐阳郡主的想象,毕竟那秘毒并不会叫人感到不适,不然落了痕迹那还叫皇家秘毒干什么。那伤药也确实是极好的伤药,只会叫人感到很舒服。
只是双手微微颤抖, 乐阳郡主强笑着对偏头对自己柔弱微笑的绝色少女柔声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没有多少, 如今用了也是白浪费,还是算了。”虽然南阳侯探望自己,她的心里很欢喜得意,可是这个时候她就恨不能南阳侯和阿萝一块儿消失。
这两位走了,她才好去把脸上要命的玩意儿给洗了!
那秘毒沾上脸就会渗入皮肤,她如今只怕也中了几分毒了。
乐阳郡主只觉得心急如焚。
“郡主用掉了,怎么能是浪费呢?父亲一向爱重郡主,这世上的奇珍,只要郡主用得上父亲从不心疼。我这么久得郡主庇护才能在侯府立足,就算要了我的性命去,也心甘情愿。”
见乐阳郡主拒绝,阿萝一双美丽潋滟的眼睛里顿时浮现出了晶莹的泪水,梨花带雨地捧着盒子弱弱地说道,“我能孝顺郡主的也只有这些了,郡主不要拒绝我。”她还回头,柔柔弱弱地问南阳侯。
“父亲,您说是不是?”
“嗯。”
南阳侯似乎都被阿萝待乐阳郡主的心给动容了,英挺的剑眉挑起,目光就落在了脸色苍白的乐阳郡主的脸上
乐阳郡主……乐阳郡主浑身都哆嗦,可是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不敢暴露这玉盒里的猫腻,更不敢叫南阳侯知道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因此哪怕恐惧这伤药恐惧得不得了,可是在南阳侯专注的目光里,她竟什么都不敢说,颤抖着嘴唇讷讷了什么。
见她不再多说,阿萝眼角就一滴清泪悬而未落,越发带出几分娇艳来,白嫩精致的指尖儿就将那玉盒之中的伤药抹在手心儿,浑然不在意那秘毒也渗入了自己的手中的皮肤,柔柔地给乐阳郡主涂了起来。
她就僵硬着身子,明知这是要命的玩意儿,却还是忍着苦水叫阿萝给自己涂抹。
乐阳郡主觉得自己的脸一定都已经僵硬到了极点。
“您往后啊,一定会更美。”阿萝就憧憬地看着乐阳郡主的脸柔声说道。
乐阳郡主只想求南阳侯赶紧走,可是南阳侯显然爱重她到了极点,见仿佛这伤药当真极好,就对阿萝淡淡吩咐道,“不要可惜药,多用些。”
见乐阳郡主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他修长的大手飞快地伸过来摸了摸乐阳郡主完好的脸颊,轻声说道,“你也不必这样俭省,再好的东西也不及你更重要,若这药用完了,回头我再去给你搜罗。”他对她的宠爱当真是到了极点,可是乐阳郡主此刻却只能美眸含泪地看着南阳侯。
心里太苦了。
“郡主好感激父亲,都感激得要哭了。”阿萝柔柔地笑道。
南阳侯的嘴角细微地勾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显然心情不错。
因此,当南阳侯夫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恩爱的画面。
高大英俊的男人,柔媚多情的女子,还有美丽柔顺的女儿。这三个人就仿佛是最和睦的一家子,那暖暖的充满了爱的气氛顿时就叫南阳侯夫人红了眼眶。她目光冰冷地扫过南阳侯,之后大步就走到了乐阳郡主的面前,一双手紧紧地握起来,看着美丽如画儿的乐阳郡主,想到她的女儿阿妤。
若不是乐阳郡主的教导,阿妤怎敢介入她女儿的姻缘?
“太太,您想对郡主做什么?”阿萝给乐阳郡主涂了厚厚的伤药,见她脸颊上亮晶晶的都是伤药,回头看见南阳侯夫人,霍然起身惊呼了一声。
“你走开!”阿萝平日里虽然掐尖儿要强,只是却不过是个庶女,南阳侯夫人犯不着为了个庶女就脏了自己的手。
且对上了阿萝那双多情妩媚的眼,不知怎么南阳侯夫人就想到了阿妧那双虽圆滚滚却已经开始展露出优美形状的眼睛来。想到女儿说过阿妧曾经为阿姣与阿馨说过好话,南阳侯夫人心里不由强忍怒气将眼前这婀娜艳质的少女用力地推到了一旁,叫她不许护着乐阳郡主。
“哎呀。”阿萝弱弱地叫了一声,柔弱无力地被推在了地上爬不起来,靠在椅子腿儿边,一双美目却担忧地看着乐阳郡主的方向。
“姐姐。”见唯一在身边的阿萝被推伤了,伏在地上护不住自己,乐阳郡主不由弱弱地起身,十分有礼地给南阳侯夫人福了福,又缩了缩单薄的肩膀露出几分畏惧。
这模样儿……和阿妤在外面对阿姣阿馨的时候相似到了极点。
“谁是你姐姐,贱人!”见乐阳郡主脸上与嘴唇都是鞭痕,南阳侯夫人心中固然解气,想到阿妤做了什么,抬手劈手就给了乐阳郡主一个大耳瓜子。
她到底是北朝贵女出身,也曾经文武双全的,一巴掌下去,乐阳郡主都觉得半边儿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一声惨叫,嘴角就缓缓流下了一抹鲜血,脸颊麻木之后就是越发火辣辣的剧痛,不由捂着自己的脸仰头哭道,“姐姐为什么打我?”
“你莫非不知道为什么?!”见乐阳郡主摆出一副柔弱白花儿的样子来,仿佛自己欺负了她一般,南阳侯夫人算是什么都不愿想了,上前就提住了乐阳郡主的衣襟将她带到自己的面前,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
见乐阳郡主虚弱地软在了自己的手中,她便冷笑问道,“你不知道为什么?贱人!你要男人,我不稀罕跟你抢。可你不该去害我的阿姣!”她只觉得今日是自己最痛快的时候。
她早就想扇这矫揉造作的女人了。
“侯爷救我。”乐阳郡主就对尚留在屋里的南阳侯虚弱地求救。
南阳侯夫人当着南阳侯的面儿发飙,还打伤了她,自然是令乐阳郡主心中称愿,毕竟南阳侯夫人这样霸道,往后这夫妻俩只有更不和睦的。
可是她只想承受一耳光意思意思,也没有想过叫南阳侯夫人这捞起来往死里打啊。
她害怕得缩成一团,用求救无助的目光看向一旁霍然起身的南阳侯,就见那英俊强壮的男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南阳侯夫人这泼妇做了什么,上前一把握住了南阳侯夫人太高的手腕儿冷冷地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掌心是那么的炙热,充满了勃勃的强势与可靠。这熟悉的触感令南阳侯夫人心上恍惚,她突然发现,这几十年夫妻反目,她和他再一次肌肤相亲,竟然是他为了阻止她伤害他心爱的人。
心爱的人。
多么可笑。
她嫁给他做妻子,可是他心里的却是别的女人。
叫她的存在仿佛成了笑话一样。
南阳侯夫人的眼底飞快地闪过明亮的泪光,可是一转眼,却依旧是一副骄傲得永远不会垂下头的模样。
她失去了丈夫,如今也只剩下这点骄傲了。
“怎么,你心疼了?”
她用力将乐阳郡主给摔在地上,见她惨叫了一声竟动弹不得,那张青紫的脸上都是冷汗,就越发地冷笑了起来。
南阳侯只扣着她的手腕目光冰冷。
“郡主!”阿萝被这房中惊变给吓坏了,颤巍巍地撑起了身,美丽的脸上却猛地一白,又重新摔在了地上。
她靠在椅子旁一副被吓软了腿儿的模样儿,却哀哀地唤着乐阳郡主,乐阳郡主连昏迷都不能,更何况她今日被南阳侯夫人公然地打了脸,若不亲眼见南阳侯夫妻打起来,她简直死都不能闭眼!
这是一种极大的欺辱,打人不打脸,她被南阳侯夫人这样打在脸上简直就不能活了。
“她做了什么,你要伤她?”南阳侯一双眼里仿佛带着怒意,冷冷地问道。
看着他冷漠的模样,南阳侯夫人就忍不住想到当年。
曾经他们两个那么恩爱,若不恩爱,也不会当初一子两女皆为嫡出。
可是一转眼,他被南朝风流多情迷住了眼,被迷住了心,就再也不见当年的温情了。
“她叫阿妤去勾引元英,你知道不知道,嗯?!”南阳侯夫人看着这个靠不住的男人,只觉得眼眶里酸涩得厉害,却死死地压抑着不要在南阳侯这王八蛋的面前哭出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做母亲的当年不要脸勾搭男人,如今做女儿的有样儿学样儿了?连姐夫都不放过,她这么不要脸,莫非也是你允许的?丢人丢到了人家元秀郡主和靖王的眼前,偏偏元英不理睬她,她好有脸呢!”
“什么?”显然南阳侯茫然不知,不由垂目去看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心中大骇。
不是……南阳侯夫人一向骄傲,就算女儿们吃了亏从前也只会忍耐,怎么这一回竟然告状了?
早前阿妤在外柔柔弱弱,叫人误会阿姣姐妹欺负她,南阳侯夫人也没说什么呀。
她心中一凛,知道南阳侯虽然爱重她,可是却一向看重自己在外的体面,若是阿妤当真勾引不成叫人厌恶,那南阳侯这脸就丢大了。
虽觉得凭阿妤的手段不可能有男子不喜欢,然而乐阳郡主还是勉强撑起了自己浑身都疼的身子扑到南阳侯的脚下悲悲戚戚地哭诉道,“侯爷,此事绝无可能啊!侯爷自小儿看着七丫头长大的,她是多么善良懂事,侯爷莫非不知道么?”
她顿了顿,就柔柔地忍着脸上的剧痛描补道,“定然是这个实心眼儿的丫头,知道元三公子是未来的姐夫,因此心生亲近,想和姐夫多亲近些,日后才好做一家人呀侯爷!”
“她一个庶女和姐夫亲近,你这话也说得出口?!”南阳侯夫人总算知道乐阳郡主是怎么颠倒黑白的了。
南阳侯一双狭长冷厉的眼,慢慢地扫过委顿哭泣的乐阳郡主,又看了看南阳侯夫人。
阿萝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缩进了角落里,蜷成一个安全的团子看戏。
乐阳郡主挨了打,活该啊。
阿妤被打了脸,也蛮活该的。
至于南阳侯夫人……她倒是觉得南阳侯夫人这做正妻的蛮可怜的。
名正言顺的南阳侯夫人,连女儿带母亲的,其实这些年的日子过得都不怎么样。
只是阿萝如今自身难保,每一日都在挣命,也不知自己的一生会飘零到何方去,哪里有时间同情别人。
她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乐阳郡主的哭泣,慢吞吞地学着这会令男子充满柔情与怜爱的模样儿。她对于自己的未来早就有些打算,此刻就专心致志地学着那些女子那些柔弱的姿态。正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白玉小盒,等着回头再多给乐阳郡主抹点儿,就听见南阳侯果然声音冰冷地问道,“你听见了?”
“你说什么?”南阳侯夫人不敢置信地问道。
她简直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庶女要伤害他的嫡女,可是他却无动于衷?
他怎么可以这样?!
“七丫头不是有意的,你不……”
南阳侯皱着眉头冷淡地说到这里,突然只觉得脸颊上一痛,一股子携带着巨大愤怒的力气用力地摔在他的脸上。
精致华美,泛着女子特有柔媚香气的房间里,陡然响起了响亮的耳光声。
南阳侯夫人的手挣脱了丈夫,一耳光就抽在了他的脸上。
南阳侯的脸颊微微一偏,此刻冷淡地伸出手抹了抹嘴角,将猝不及防被咬破了唇边流下的一些血迹给擦在手上看了看。
“哎呀侯爷!”乐阳郡主没想到南阳侯夫人胆大包天,竟敢打南阳侯的脸。
可叫她想不到的更多,南阳侯夫人这一耳光没打够,竟反手又是两个耳光,一口气儿全都抽在南阳侯的脸上。
“呸!”
她用力地唾了一口,目光充满了失望与冰冷。
她算是发现了,与其去抽不要脸无耻的女人,还是抽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更来的痛快!
☆、第44章
南阳侯夫妻打起来, 南阳侯挨了妻子几耳光之事,隔了很久, 直到天都开始慢慢地昏暗了, 才报到了宁国公太夫人的面前。
实在是阿妤大概是知道今日阿姣姐妹要告状, 硬是没敢回南阳侯府,太夫人命叫去拖她去跪经的婆子们等得花儿都谢了,就是没等到人。
直到后来, 才有一位世家的小姐送来书信, 说留阿妤在自家多住几日,请南阳侯放心。
这北朝世家勋贵的贵女们一向自由, 住在手帕交的府中也不是稀罕事儿, 不见元秀郡主也总是住到阿宁的院子里来么。
只是太夫人却气得够呛。
这阿妤的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不回家!
“老太太, 母亲她……”唯恐太夫人埋怨南阳侯夫人不给南阳侯体面,阿馨就露出了几分忧虑的表情。
她抿了抿嘴角,手足无措地看着不动声色的太夫人。
“既然那丫头要躲着, 就躲一辈子。我就不信她还不回府去了。”太夫人见孙女儿如此忐忑, 忍不住心中一叹,越发不敢在脸上露出异样的表情,只当儿媳妇儿抽了儿子几耳光是一件十分寻常的事情,笑着说道, “罢了,不提那没规矩的丫头。这时候也晚了,叫膳房预备晚膳吧。”
她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馨心中松了一口气,脸上的僵硬慢慢地柔软了,又觉得解气极了。
虽然母亲打了父亲闹得不好看,可是真真儿的解气呀。
多打她父亲几下就好了。
她早年懵懂的时候南阳侯就出征,那么多年以来都是南阳侯夫人这个母亲养育她,自然和母亲的感情最深。
更何况她这么久,是看着南阳侯夫人的凄凉与伤心长大了,母亲那明明被伤到了极点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冷傲决绝的样子,也令阿馨心里难过。
她当真是羡慕大伯父一家美满,也曾经希望父亲能和大伯父一样疼爱妻子儿女,她想着,若是父亲回头,她愿意做最贴心孝顺的乖女儿,承欢父亲的膝下。可是她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南阳侯不稀罕她的什么贴心孝顺,他最稀罕的乃是乐阳生的阿妤。
阿妤最得南阳侯的宠爱,她怎么可能不讨厌嫉妒阿妤呢?
她对阿妤的敌意简直都要忍耐不住了。
正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阿馨就觉得自己的衣摆被轻轻地拽了拽。
她垂头,就见一颗圆滚滚的胖团子正仰着小脑袋,手里捧着一杯新的暖暖的姜茶。
这团子回头看了看宁国公夫人,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胖腮鼓了鼓仿佛安了心,胖爪子捧着姜茶往阿馨的面前递了递。
她怯生生地看着自己,又想亲近又有些胆怯,圆滚滚的大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单纯,阿馨的心头忍不住一软,伸手摸了摸这团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来,伸手接了这姜茶喝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真好喝。”
她就跟对小孩子说话一样儿,然而那亲近善意的态度,顿时就叫阿妧的眼睛亮了。她似乎得到了鼓励,又捧着另一碗姜茶来殷勤地送到了阿宁的面前,殷勤地在地上滚动。
那个什么……喝,喝了团子的茶,往后就要爱护团子,当好姐妹呀。
她嘴上没说,可是雪白的小胖脸儿上都明晃晃地露出这么个意思了,太夫人嘴角就抽搐了一下。
她真是许久没见过这么殷勤得单纯不做作的胖狐狸了。
不过拿着太夫人的姜茶来讨好,这算不算是借花献佛啊?
太夫人就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也喝。”阿妧觉得这姜茶甜丝丝的,喝了之后身上也暖和,是好东西,就急忙捧给太夫人。
宁国公夫妻捧着闺女方才给自己的姜茶同时关注了过来。
见宁国公一脸美上天的傻样儿,太夫人心里那点儿因南阳侯夫妻又闹起来的郁闷都烟消云散,长叹了一口气,一脸不情不愿地接了姜茶,见胖团子的手边儿还郑重地留了一碗,可是所有人都已经让过了一遍,一边嫌弃地喃喃着“最讨厌这个味道!”,一边一饮而尽。
才吞了这令自己很不爱喝的姜茶,却见一双小胖手儿捏着一块儿甜丝丝的蜜饯踮起脚尖儿来喂给她。
这世上还有这么得寸进尺的胖团子么?!
宁国公太夫人出离地愤怒了,一边愤愤地嚼着蜜饯,一边觉得胖狐狸还真是会顺杆儿爬啊。
“这碗是给谁的?”宁国公夫人就笑着对阿妧问道。
靖王轻轻地咳了一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越发英姿勃勃,威风凛凛,务必叫大家都看见靖王殿下那英俊有力的模样。
阿妧疑惑地看了靖王一眼,觉得靖王这喝了姜茶之后怎么还咳嗽了呢?只是宁国公夫人的问题更重要,她老老实实地将小爪子放在肚皮前,小小声儿地羞涩道,“给大哥哥留着的。”
靖王英俊的脸面无表情,越发杀机凛然。
“二哥哥没有啊?”阿宁就逗她。
“父亲说了,二哥哥今日留宿宫中,不回家。”宁国公夫妻的次子林琰,生得英俊出众,且一向最得皇后的疼爱,说一句爱护得跟亲儿子似的也不是虚言了。
且皇帝最重勋贵子弟,平日里总是会有勋贵子弟留宿在皇帝单独给预备的一个别宫之中,这也算是格外的荣宠,说一句扎心的话,连宁国公世子林珩都没说能那么每天就跟在家似的留在宫里头呢。阿妧一想到戳自己胖肚皮把自己当球儿一样儿戳的二哥,就哼哼了一声。
只是她哼哼了一下,突然抖了抖耳朵,也顾不得裹上一旁的白狐披风,只穿着素净的小褂子就突然往门外跑去。
“大哥哥!”她美滋滋地滚出来,就见太夫人的院子里,正有两个卓然出众,立在一处又格外耀眼的青年男女并肩而来。
一个笑意温和俊秀温煦,笑若春风,一个英姿勃勃,银甲银枪娇艳夺目如同烈阳。
胖团子都叫那由远而近的一双人给迷住了心神。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是不是又不听话了?”林珩见小团子又呆呆地仰着小脸儿看着自己,忍不住一笑。
他不知怎么,见到了阿妧就觉得心情格外地好,上前就将这沉甸甸的胖团子给抱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飞快地解了藏青色的披风围在了阿妧的身上。阿妧就觉得那雪白的指尖儿慢慢地解开藏青色的披风的带子的动作充满了令人流口水的诱惑,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知道流着口水看她哥了。
“郡主。”暖暖的还带着林珩身上特有淡淡熏香的披风落在身上,胖团子才从她哥的美色里回过神儿来,去看元秀郡主。
……
那个什么,她同样收获了一个流口水的郡主大人。
“啊,嗯哼,咳咳……”元秀郡主见胖团子默默地看着自己,顿时用力地咳嗽了几声,随手抓了抓利落的长发,含糊地说道,“我来找阿宁。”
“我可不是跟他一块儿回来的啊,不过是偶遇,不过是碰巧儿同路。”她捏着银枪,见胖团子用力地点头,一副很相信自己的样子,竟忍不住老脸一红,越发咳了一声说道,“看在你乖,那什么,这个给你玩儿吧。”
她从自己的腰间就解了一把小小的袖刀,见胖团子好奇地看着自己,就眉飞色舞地说道,“往后谁敢对你不敬,你就把这个拍在他们的脸上!”她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不怕死的。
“多谢郡主。”
靖王与元秀郡主,一个送剑,一个送刀,这都是大大的好人。
阿妧感激得什么似的,奶声奶气地谢了元秀郡主,双手接过了这袖刀美滋滋地放在手心儿里看着。
她觉得华衣首饰价值连城都很好,可是最喜欢的,却是这种会给她安全感的东西。
“喜欢就收着。”林珩就纵容地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笑着对元秀郡主道,“妹妹倒是偏了郡主的心爱之物。”
“我不过是给团子点儿见面礼,你也别以为本郡主是有别的什么意思啊。”元秀郡主就斜眼儿看他。
这郡主特别地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世子就笑着转回了目光。
“郡主放心,我没有误会什么。”林珩见元秀郡主冷哼了一声,不由心中越发觉得有趣儿,只是他见阿妧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迎接自己,一时又觉得与众不同的快活,捏着妹妹的胖腮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他远远的就见胖团子艰难地爬过太夫人房中那高高的门槛儿滚出来张望,窝心极了,又好奇极了。因捏了妹妹的脸,这胖团子就顺势滚到他脸边儿讨好地蹭了蹭。
“心里眼里都是大哥哥,就算没人说,可我的心就是知道大哥哥回来了。”她甜言蜜语地说道。
“你这妹妹不得了啊。”元秀郡主顿时打了一个寒战!
这把她给肉麻的。
然而林世子却显然吃这一套,半点儿不觉得肉麻,反而低沉悦耳地轻笑了起来,和妹妹蹭了蹭脸。
元秀郡主瞠目结舌。
从前她怎么不知道林珩是这样的林世子?
“外头凉,大哥哥快进屋儿,我给大哥哥预备了姜茶……是老太太叫人做的。”胖团子还知道把太夫人给加上,显然是一大进步。
只是太夫人已经气得够呛了,用力瞪这只胖狐狸。
然而元秀郡主进门,太夫人就默默地忍耐着等回头再往死里抽这借花献佛的团子,面色慈爱地对元秀郡主笑道,“早知道郡主今日来,我叫厨房多预备几样儿好菜。”
她是愿意叫元秀郡主多亲近国公府中的几个姑娘的,特别是阿宁与元秀郡主亲近,这两年在京中也有一些风光与名气,虽然不是什么诗画双绝这类的好话,然而却有许多世家贵妇赞阿宁有北朝贵女的风范。
这对于太夫人来说是最大的骄傲。
“母亲,我们回房吃,不必预备我们的了。”宁国公就急忙笑着说道。
若是陪着太夫人用膳,这又是有元秀郡主又是有几个侄女儿的,宁国公显然就不能跟胖闺女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不然就算再不在意规矩也不像话呀。
国公大人一想到不能跟阿妧一块儿用膳就觉得好伤心,饭都吃不下的那种,见太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自己一眼,急忙笑嘻嘻地赔笑道,“我那儿还有些宫造的桃儿酒,又甜又香还不上头,只有两坛子,回头送了来,母亲与几个丫头与郡主都喝一些,也尝尝滋味儿。”
这种桃儿酒专门儿是给女眷们喝的,若问国公爷怎么有,这个……大家都应该懂的。
国公爷一向被酒水熏一熏就醉倒在地的,也只好喝些在宁国公夫人眼里当果子汁儿喝的桃儿酒了。
然而国公大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自己是多么精细的人呢。
谁再敢说他是粗糙的路人甲试试看!
“……那也好。”太夫人也是斗酒一坛不上头的巾帼英雄,看着这儿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桃儿酒?”阿妧偏了偏小脑袋。
“回头你大了,哎呀!”路人甲的新爹突然就跳起来了。
“又怎么了?”太夫人心好累啊。
“儿子听说南边儿家中有清贵女孩儿的人家儿,都在生了闺女之后酿制佳酿埋入底下,等女儿长大出嫁就挖出这佳酿招待宾客,叫他们都和自己一道儿对女儿祝福,因此这酒名儿还挺好听的,就叫女儿红。”
宁国公的眼睛都亮了,见太夫人充满了无奈地看着自己,就搓了搓手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不正合适咱们家么?虽不是阿妧出生就酿造,不过如今酿酒也不晚,您说是不是?”
“你会酿酒么?”太夫人犀利地问道。
这么能干,还能只在家吃自己?
早就混到御前去了!
宁国公作为皇帝陛下的亲妹夫,如今却连个差事儿都没有,可见多么废柴。
“不会可以学么,阿妧往后出嫁,岂不是也风光体面?儿子听说女儿红滋味儿好极了,馥郁芳香,醇厚甘鲜,这多长脸啊。”
宁国公大人可算是有了闺女,这能给闺女做的事儿那自然精神抖擞都愿意做一遍。他已经憧憬着往后女儿红酿好之后的美味了,那叫一个垂涎,也不去看宁国公太夫人的脸色。宁国公夫人显然也起了几分兴致,就在一旁笑着符合了一番。
夫妻两个当真是志同道合。
林珩看着就觉得有趣儿极了,垂头坐在一旁摸了摸阿妧的小脑袋。
“开心么?”
都是对她的爱呀,胖团子用力点头。
“开心!”
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都觉得尚未酿酒,自己都已经熏熏然起来,正傻笑了一会儿,又急忙扒着林珩的手臂说道,“给大哥哥喝……”
她巴巴儿地跑到一旁去端方才给林世子留下的那碗姜茶,正犹豫着是不是分成两碗好给林珩与元秀郡主一碗一半儿,然而小胖爪儿捧起姜茶的一瞬间,却觉得手中的茶碗儿轻飘飘的,再探着小脑袋往里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她的姜茶呢?!
谁喝了她的姜茶?!
就见这团子仿佛浑身的皮毛儿都炸开了,呆呆地捧着空碗巴巴儿地转了一转儿一脸惊呆,许久之后恨不能耳朵尾巴一块儿垂下来,靖王殿下冷哼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抹去了嘴边的一抹清亮的水痕。
心里眼里都是大哥哥……
还心里听见他回来了。
绝不叫她得逞!
☆、第45章
“哎呀, 没有了。”
胖团子对她哥可怜巴巴地展示着空空的茶碗。
她顿了顿,就不好意思地说道, “要不再叫厨房给大哥哥熬点儿, 也给郡主喝?”
她却对谁动了自己姜茶绝口不提, 只是小眼神儿偷偷儿就飘到了靖王的身上去。
见林珩含笑看她,胖团子急忙抖了抖小身子不再去多看靖王,唯恐林珩对靖王有什么不满。
见她维护靖王, 靖王英俊的脸沉沉一片, 却探身过来要抱阿妧软绵绵的小身子,林世子笑吟吟地抢先将妹妹捞到自己的膝上叫她坐好, 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意味深长地笑了。
见胖团子也跟着自己露出一个傻笑的表情, 他就温声问道, “不想知道是谁喝的?”见胖团子一抖, 从眼角的余光去看靖王,不知怎么,林世子心里就生出一种很不爽的感觉。显然妹妹是叫靖王给迷惑了。
竟然都不愿揭穿靖王。
“反正都是自家人, 谁喝了都一样儿。”胖团子一个激灵, 急忙讨好地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还觉得自己说得蛮有道理的。
靖王的脸色一僵。
肥水?
这团子是要上天呐!
“我身子强健,也不必喝姜茶。倒是郡主要不要喝一碗?”林珩觉得妹妹可爱极了,靖王的表情也有趣儿极了, 就笑着去问元秀郡主。
“我也很强壮。”元秀郡主显然也很欣赏靖王的吃瘪,哼笑了一声。
她顿了顿,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阿妧的小脑袋。
“郡主今晚要不就留在我院儿里歇吧?”阿宁见元秀郡主蛮喜欢阿阮, 心里微微一松,脸上就露出笑容。
别看元秀郡主在她家的面前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看起来也不过是寻常的姿态,可是在面对外人的时候威风凛凛,那气势一向强势,也一向是京中贵女们想要攀附的对象。阿妧到底年纪小,还生了一软乎乎的性子,这放在外头还不叫人给欺负死啊?
只是若有了元秀郡主的庇护,那阿宁就不担心了。
谁敢动元秀郡主庇护的人呢?
“行,我都跟父王说完了,父王允了。”
当然,关于诚王殿下“你为什么不能陪爹吃个饭!”这等悲愤的控诉,元秀郡主也就不打算说什么了。
她愿意住在宁国公府,太夫人自然是满心的欢喜,更何况太夫人看着凛然出众,那英姿勃勃的元秀郡主就喜欢得不得了。
她想到长孙也正是成亲的年纪,又见元秀郡主生得凤目高挑,容色娇艳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知怎么就看进了心底去。只是她相中了人家元秀郡主不好使,得诚王府相中了林珩才行。一想到元秀郡主出身尊贵,那若是放在从前,绝对是婚配市场中最抢手的一位,太夫人心底就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儿媳好几个,可是各有各的艰难与烦心,唯一叫她能消停些的就是长媳。
如今长孙要娶妻子,她自然希望林珩能娶一个最优秀的女子。
然而她已经吃足了在儿子的婚姻中指手画脚之后的苦果,只看林三老爷就知道了,她千方百计叫他续了弦,本想着儿子能过松快欢喜的日子,谁知道如今儿子连家都不愿回了。
想到林三老爷打从那一日和林三太太大吵了一架,又是这两三日没有回家,林三太太竟然还“病了”,公然带着三房的两个丫头不来给她请安,说不后悔那是假的。因此太夫人不敢再随意地插手林珩的婚事。
若她选的林珩不喜欢,那岂不是误了长孙的一生?
只是……元秀郡主当真是难得的啊。
作为老牌贵妇,太夫人显然不知道元秀郡主这一款如今已经不时兴儿了,也是嫁不出去的贵女典范。
“好好儿照顾郡主,自然……我也是放心你的。”太夫人就眉目温和地对阿宁笑道。
“可不是。三妹妹一贯最叫人放心的。”虽然太夫人待阿宁更慈爱,阿馨却并不嫉妒。
她从小儿与阿宁也算是一块儿长大,每每在外头装柔弱的时候都是阿宁高声驳斥那些对她们姐妹不利的言论,她对阿宁一笑,也不嫉妒她在元秀郡主面前得宠,反而对太夫人笑着说道,“平日里在外头,三妹妹虽是妹妹,却总是照顾我与大姐姐。如今想想,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也是享受了多年阿宁的照顾了。
“你们姐妹感情好,谁厉害些,谁就多费心些,这都是应该的。”太夫人就乐得见阿宁和阿馨姐妹情深。
至于三房的阿芝和阿静,太夫人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她十分不喜欢阿芝那矫揉造作的样子,只觉得东施效颦,没有学到人家南朝女子真正的风流妩媚,反而多了几分风骚不要脸。
至于阿静,生母乃是林三太太身边儿的丫鬟,当年林三太太有孕在身,唯恐林三老爷在外发展出个红颜知己来,又见林三老爷对自己的丫鬟都很平常,并不是个在女色上上心的,她也放心,因此劝谏了几回林三老爷收身边丫鬟做通房被拒绝之后,竟作死地去给夫君下了药。
一想到阿静是因此而来,更何况林三老爷就是因此和继妻翻了脸从此相敬如冰,哪怕明知阿静无辜,太夫人也实在生不出疼爱的心来。
“老太太说得是。”阿宁就弯起眼睛笑。
见她开阔大气,太夫人心中越发感慨。
宁国公却已经在一旁板着手指头想着得酿多少的女儿红了,见一个丫鬟上前细声细气地请示太夫人将晚膳摆在哪里,宁国公就不预备再在太夫人的房里坐着了。
他兴致勃勃地对阿妧招了招手,见林珩抱着阿妧起身,就笑眯眯地说道,“今儿咱们回去吃,等回头再来跟老太太一块儿用膳。”他伸手去接儿子怀里的胖团子,半路却和靖王的手撞在了一起。一瞬间,电闪雷鸣,国公与皇子之间噼里啪啦的。
“别管他,咱们回去。”宁国公夫人就含笑对儿子说道。
林珩眼角的余光,就见元秀郡主横眉立目地瞪着自己。
他抿唇微笑,捏了捏妹妹的胖腮,觉得可爱极了。
不管是元秀郡主,还是胖团子。
“本王也饿了。”靖王殿下今天喝了两碗姜茶,那本就血气旺盛,如今更热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上炙热得冒汗,这微冷的春天的晚上叫他哪怕只穿了单薄的单衣都止不住地热气腾腾的。更何况姜茶喝多了怎么还烧心呢?
靖王殿下从小儿遭的罪不少,当年小小年纪跟着皇帝爹上战场的时候,风餐露宿什么没经历过啊,不过这烧心的滋味儿真是太难得了。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殿下热了。”阿妧就觉得靖王真强壮啊。
这么冷的天儿,胖团子拿狐狸皮把自己裹成一颗球儿,人家靖王竟然还热了。
想到靖王对自己一向爱惜,阿妧急忙探身拿小帕子来给他擦去了额头细密的薄汗。
靖王薄唇微微勾起,顺便目视林珩,叫这倒霉表哥来看胖团子是怎么亲近他的。
这趴在林世子的怀里却去给靖王殿下擦汗是什么意思?
身在曹营心在汉呗。
这是一颗好团子。
靖王的炫耀,林世子又不是瞎的,自然也是瞧见了。
他都觉得靖王这样幼稚皇家这是要完的节奏,只不过看胖团子殷勤地去照拂靖王,世子大人就有一点点的不开心。他捏了捏妹妹的小爪子,快步就走入了园子里去,此刻春风寒凉,阿妧趴在兄长的肩膀上就见那远远的有一两只鹅黄色的迎春花开了,生机勃勃又娇嫩可爱,不由露出几分想往。
林珩见了就笑问道,“给你折一枝回去玩儿?”
“它好好儿地开着花儿,还是不要了。”阿妧就小小声儿地摇头。
“花开堪折直须折,你学过没有?”林珩见她眼里露出渴望,却不去攀折那些花枝,就含笑问道。
“莫待无花空折枝嘛。只是它还是在树上的时候最好看了。我若是喜欢,就每天来看它就好了,何必要一下子折断它呢?会疼呢。”小小的小姑娘低声说着,见俊秀温柔的兄长带着几分另眼相看地看着自己,不由红了胖腮小声儿说道,“就算零落成泥,可是它想必也希望是从树上凋零。”
她扭了扭小身子,觉得自己如今也是有身份儿的团子了,羞涩地说道。“等它落了,回头,回头我葬花儿呀……叫它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
林珩本含笑听着妹妹单纯良善的傻话,听到最后却忍不住心中一紧。
“干干净净地来,干干净净地去,这话未免凄凉了些,往后不要再说。”
他只觉得这两句话十分不祥,叫人听着就有一种红颜薄命之感。
或许有人喜欢这两句,清高雅致。
只是林珩却不愿这些话从阿妧的口中说出来,也很怕这些话一语成谶。
“知道了。”阿妧不大明白为什么兄长抱着自己的手一紧,只是才女没装成,她一颗蜗牛一样的头顿时就缩回去了。
没有才女的命,往后还是做一颗老老实实的团子好了。
“你乖啊。”林珩见阿妧虽小小一团,可是胖嘟嘟容色精致可爱,小脸儿天真明媚,倒不像是那等心中总是怀着心事的凄冷的模样。
他倒是想不到胖团子才抄袭了一句人家的名句就被他给一闷棍给打回去了,只想着这话不大像是小孩子说出来,反倒像是深闺幽怨女子的口吻。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病死的阮姨娘,只怕阿妧这些话是听了阮姨娘的平日的言论。他心中轻叹了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
阿妧如今越发活泼伶俐,还有几分自己的道理浅见,是该好好儿教养了。
干干净净来去这话往后就别想了,要不从现在开始,教他妹妹开始学“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林世子的目光游弋不定,一路就抱着妹妹回了长房的单独的院子,此刻果然厨房已经送了许多精致的菜肴,这都是宁国公吩咐人做的。阿妧才陪着宁国公吃了一回并不是很饿,就坐在一旁撇开小胖腿儿慢吞吞地喝着甜滋滋的消食的山楂茶,顺便偷偷儿从桌上摸点儿好吃的往嘴里塞。
她娇憨又可爱,吃起东西香喷喷的,宁国公看她吃一口就傻笑一声,自己再垂头吃一口。
不一会儿,国公爷也青着脸开始喝山楂茶了。
比起平日里,国公爷多吃了两碗饭。
“你啊。”宁国公夫人就无奈地点了点丈夫的头。
“看见咱们家阿妧,这不由自主就吃得香甜起来。”宁国公在用膳方面也蛮废柴的,连林珩这俊秀温和的青年都开始吃第四碗了,国公大人只吃了三碗饭,就已经被废了武功。
更不要提已经面无表情地吃了五碗饭的靖王殿下和还有余力再战一份香酥鸡翅的国公夫人了。
父女两个脸贴着脸凑在一起,一起仰望英雄们。
“想吃?”靖王觉得宁国公府的碗总是太小,吃了第五碗后,正叫一旁已经习惯因此格外麻木的美貌丫鬟再给自己盛一碗,就见胖团子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见林珩埋头吃饭,他伸手就将胖团子给抱到自己的身前坐下,坚硬的下颚顶着胖团子的小脑袋沉默地看着桌上被扫荡得差不多了的菜肴,哼了一声说道,“马马虎虎。”马马虎虎还能吃第六碗么?阿妧顿时就震惊了。
这在靖王府的时候没发现靖王这么能吃啊!
且靖王生得消瘦有力,猿背蜂腰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是个饭桶。
吃到哪里去了呢?
她不由自主地好奇起来,拿胖嘟嘟的小爪子就去摸靖王的肚子。
很平坦,没有起伏,她摸了摸,惊奇地张大了眼睛。
“舒服么?”靖王见她摸自己肚子来来去去就跟上瘾了似的,就有些得意地问道。
他自认虽是饭桶,可也是与众不同的饭桶。
“噗……”林世子正默默吃饭,听到这话顿时喷了。
幸亏世子阁下一向是个沉稳文雅的人,没有失礼地喷一桌子,只拿修长的手握住了嘴,惊疑不定地看着靖王。
不是林世子龌蹉啊,这靖王怎么说话呢?
“还好。”胖团子其实还真是觉得手感蛮好的。
林世子沉默着放下了筷子,用看禽兽的目光去看靖王。
对于这种目光,靖王顿时冷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一眼思想龌蹉还不如一颗团子清白,显然是跟他大皇兄学坏了的林珩林表哥。
之后,他不屑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的鄙夷。
只是他这回再说自己清白,林世子也不怎么相信了,然而面对胖团子外带宁国公夫妻那对靖王的感激和信赖,林珩也只好在心中忧心忡忡了。
他简直一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到了第二日就往园子里散心,走到了一处山石之下,却猛地看见前头正坐着一个简单地束起一头青丝,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锦衣的娇艳少女,正皱着眉挽起了袖子,侧头查看什么。
见是元秀郡主露出手臂,虽然林世子与元秀郡主都没有什么看人胳膊一眼就得以身相许的破规矩,却还是偏过了头去。
只是他一偏头,就飞快地将头转了过来,皱眉看住了元秀郡主。
那修长的手臂上,一道长长的血痕蜿蜒鲜艳,触目惊心。
林世子沉默了片刻,心中轻叹了一声,怎么也没法儿转身视而不见,不由走到了那微微龇牙的少女的面前。
“郡主不回王府的理由是这个是不是?”他温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第46章
“啊, 是你啊。”
元秀郡主就一脸平常地看了林珩一眼,依旧高高地挽着自己的手臂。
见林珩温和的眼落在自己的伤口上, 她就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过是小伤。”
“再小的伤, 也不该这样无动于衷,习以为常。”林世子说实话,虽然清贵端雅, 可骨子里或许是有些婆婆妈妈的性子, 之前怜惜阿妧,显然是见不得孤苦, 如今自然也见不得元秀郡主这长长的伤疤。
见元秀自己自己没当一回事儿的模样, 他便单膝半跪在假山上, 将一旁的金疮药与绷带都拿过来, 微微抬了抬下颚,示意元秀郡主将手臂伸到了自己的面前,静静地看了伤口一会儿, 叹了一口气。
“郡主就算喜欢舞蹈弄棒, 也该小心自己的千金之躯,不然不是叫诚王殿下与王妃担心?”
“还好吧。”元秀郡主的目光就默默地盯着林珩那清俊的侧脸,哪里还管自己说了什么。
青年修长干燥的手指探过来,将赤红的金疮药点在她的伤口上, 那一瞬间的药香之下,还有伤口的疼痛。
只是面对林珩,元秀郡主却感觉不到那种疼痛了。
她就沉默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他生得清俊温柔,为人也温柔,只是温柔之外,又带了几分凉薄与疏远。
他的心就如同天上的云飘忽不定,明明看起来离你很近,可是却始终摸不到他的心意。
就连他的拒绝都叫她不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