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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吵架, 但这件事实操起来却很难。

朝堂上,总免不了要针锋相对。

北面边界上受北狄来犯,郑家军队痛痛快快地打了几场胜仗, 这是自杨家叛国后十几年来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

郑家的威望也越发水涨船高。

甚至在朝堂的声音几乎要盖过苏云汀去。

楚烬虽不想看着苏云汀一手遮天,却也见不得他被郑家压得喘不过气,心中只觉得苏云汀不争气。

兵权放任了, 名望也不要了,现在便连朝廷上的声音都被盖过了,苏云汀卧薪尝胆数年,好不容易抢过来的天下, 就这么拱手送人了?

怎么想, 都怎么替苏云汀不值。

可奈何, 皇帝急了,苏云汀却不急。

若无大事,苏云汀如今在朝上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他朝会上依旧不跪, 好似只靠着这点虚礼,撑着他摇摇欲坠的面子。

甚至开始有人在背后腹诽苏云汀,他也权当听不见。

楚烬朝上没了斗嘴的, 只觉得浑身都不痛快了,连夜里的缠绵,都没了以往的精气神儿。

待入了冬,楚烬就更不敢太过用力了, 生怕将苏云汀单薄的身子戳破。

只可惜,苏云汀却是个不懂得节制的。

若他不尽兴,总是要在床上揶揄楚烬几句,楚烬是个顶傲娇的主儿, 断然是受不得他揶揄的,每每都要按着他多来几次。

等人被磋磨的不成样子,又暗自后悔。

怎么就如此不受控的?就算苏妲己再如何狐媚子,总不该如此的。

就这样,苏云汀拖着病体,又入了年关。

今年的守岁还是在苏云汀的暖阁里,因着楚烬说宫里太冷清了。

其实并非宫中冷清,只因楚烬还未大婚,既无妻也无子,孑然一身,过年时,也只是郑太后领着一众太妃女眷守岁,都是先皇的嫔妃,楚烬自然避嫌不去了。

他自然高兴落得个清闲。

苏晏张罗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跪在地上给苏云汀磕了个头,笑嘻嘻地摊开两只手。

苏云汀自袖子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在他手心儿里,苏晏收了红包却不肯起来,执拗道:“还要一个。”

“里头包的是银票,可不是小数目,”苏云汀挑眉,“怎么长大了一岁,越发的贪得无厌了?”

“才没有……”苏晏委屈,“是去年没给。”

去年……

想到去年,苏云汀不禁笑了。

他那日只顾着跟楚烬喝酒了,哪里还记得要陪苏晏守岁?红包自然也就没包,不过……

苏云汀摸遍了全身,给府邸上下的小红包,苏晏自然是看不上的,大红包,苏云汀又只准备了两个,一个早早给了杨三,另一个只等着苏晏来磕头了。

苏云汀摊开手,“没了。”

苏晏气鼓鼓,“主家你怎么说话不算话的?去年你就说今年给补,难道今年又要说明年给补?”

苏云汀自知理亏,嘴上却不饶人,“你倒是像苏家的人,天生就该抱着银子过活,当一辈子守财奴。”旋即就要起身给苏晏取银票。

楚烬一旁看着有趣,眼睛笑成一条线,“朕既然来过年,自然不能空手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摞的红包,抽出一个最大的,递给了苏晏,“朕替你主家给了,只比他多,绝不比他少。”

苏晏欢天喜地接过红包,“谢陛下,”当即就给拆了,见到里面的银票,苏晏眼睛顿时都亮了,“陛下就是比我主家大方,以后陛下来,我一定拿最好的茶叶。”

苏云汀屈指敲了苏晏的脑门,“没良心的,给了银子就是爹吗?”

苏晏对着他做个了鬼脸,依然还是个孩子心性。

楚烬将剩余的小红包交给小裴,叫他给苏府上下都分下去,小裴应声就要走,却被楚烬唤住,“这个,给你的。”楚烬晃了晃手中的大红包。

小裴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给、给奴才的?”

楚烬道:“他们都有,你自然也要有。”

“可奴才是太监,”小裴怔怔道:“留着银子也是无用。”

楚烬将红包强行塞到小裴手里,“你还能当一辈子太监不成?先攒着,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小裴垂着头,手里的红包似是在发烫,声音低到几乎几不可闻,“奴才想当一辈子奴才……”

楚烬道:“说哪门子的傻话。”

“奴才宫外无处可去,皇宫便是奴才的家……”

“谁说无处可去?”苏云汀眼眸含笑,温声道:“若以后出了宫,便来苏府,我瞧着你跟晏儿一般大,不如跟他做个伴儿。”

杨三抱着肩膀伫在门口,听见此话也不禁抬头,“跟他作伴做什么?”

苏晏回头冷冷地睨了一眼杨三,“不和我作伴,难道要跟你作伴守夜吗?”

杨三嘴笨,说不过苏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默默地下头去,小声嘟囔,“一起守夜,也好。”

几人不经意地打闹,听得小裴眼眶热热的,虽然楚烬是个好伺候的主子,但在御前当差,总比不得别处,小心翼翼守规矩也就罢了,平日里各个都战战兢兢,便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好像来苏府做奴才,也挺好的。

苏云汀自然不知道小裴心中所想,不然定然要纠正他,苏晏虽给苏府做事,但苏云汀从未将苏晏当成奴才养,而是当孩子养的。

去年的除夕下了雪,今年却没下。

外面又干又涩的冷,屋里却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几个人围着桌子热闹了一番,苏晏很识相地喊了小裴道:“这里有他们俩在有什么可玩的?小裴公公,不如随我去下人的院子,那里才叫真的热闹呢。”

“可是……”

苏晏一把拉了小裴,就要往外走,“他们巴不得咱们走呢。”

楚烬笑着摆摆手,“去玩吧。”

待一众人敛尽,暖阁里就只剩下君臣二人,气氛就一下子暧昧起来了。

苏云汀慵懒地软躺在楚烬怀里,“陛下,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和楚烬认识虽久,也只是这两年才开始一起过年。以前父母尚在,自然要陪着长辈们守岁,可当长辈们都不在了,他们却也再也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了。

过年了,年岁渐长,倒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人长大了,年少时的戾气也消减了不少,他和楚烬又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守岁,这若放在两年前,是想都不敢肖想的。

楚烬低头克制地吻了苏云汀的额头,“除夕安康。”

苏云汀被一吻动了情,便循着楚烬的唇瓣追上去吻,不同于苏云汀的唇,楚烬的双唇总是火热的,只一触碰就似能灼了苏云汀的心。

若能年年岁岁都这般,该多好啊!

过了这个年,先皇驾崩也有一年半了,再有个一年,就又该替楚烬张罗婚事了。皇家的婚事总归是要繁琐一点,提前个半年张罗,届时三年孝期一满,正好成就一段良缘。

苏云汀不敢再往下想了。

苏云汀的唇瓣越吻越亮,楚烬敏锐地察觉到苏云汀细微的变化,稍稍退开,指腹擦过他微亮的眼尾,低声问:“怎么了?”

苏云汀摇摇头,重新靠回软枕里,扯出一个没什么力气的笑:“没什么,只是有些乏了。”他偏头看向窗外,万家灯火照的夜空大亮,门外高悬的大红灯笼,映着他的侧颜些许红润,“外面,可真热闹。”

楚烬将怀里的人又紧了紧,“苏云汀,朕想与你共守这万家灯火。”

楚烬并不会说太多的情话,只这一句,却在苏云汀心口一刺,他微微张张嘴,终是闭了回去。

半晌,楚烬没听到怀里的人回答,原以为他是睡了,可一低头,却见到一对儿水灵灵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

楚烬知他是又想起了二人政见不合之事,只淡淡笑了,“你若不愿跟朕一起守,我们便各凭本事。”

苏云汀听了,非但没高兴,反而脸上闪过一抹寒光,忽地从楚烬怀里坐起来,“万家灯火有什么好守的,既没有陛下的家,也没有臣的家。”

“苏府不是你的家?”

苏云汀冷笑,“有家人在,才算有家,臣继任家主时,斩了半个苏家,他们哪个瞧我不跟看仇人一般?”

如今,苏云汀还有大权在手,那些人虽然恨却不敢言,若有一日,他从高处跌落,那些他所谓的“家人”,第一个食其肉,噬其骨。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往前走。

提及旧事,楚烬知道他心中总是有气,也不与他多言,毕竟大过年的吵上一架,那明年还能安分的了吗?

不守便不守吧,他自己守着便是了。

楚烬一翻身,将苏云汀压在身下,怀里的单薄的身子便全被他遮住了。

大过年的,干点开心的事儿。

明年一年,就都是开心的事儿了。

楚烬将他抵在床上亲,几乎是不给苏云汀喘气的机会,逼得苏云汀不断往后退,直至脊背贴在冰凉的墙面,被禁锢在方寸之间。

楚烬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抬着苏云汀的下巴,唇瓣除了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霸道的,独属于楚烬的吻。

被吻到最后,苏云汀完全脱了力气,任由楚烬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轻车熟路,楚烬很容易破开了他的里衣。

楚烬火热的肌肤,夹着室内微凉的空气,尽数灌进了苏云汀,悸得他几乎是猛地一颤,旋即浑身便跟着燥热起来,仿佛在他身体里点燃了个小火炉。

“阿烬……”

“叫哥哥。”

“楚、哥哥。”

“诶。”

楚烬笑了,如此,便好像不管有多深的恩怨,都已经记不清了,独能记住对方的体温而已。

苏云汀的娇嗔声愈演愈烈,门外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小裴的声音飘了进来,“陛下,苏相,太后那边传信,叫去慈安宫守岁。”

小裴的声音有些气喘,似是方才从下房跑过来。

“不去——”楚烬话音未落,身下的苏云汀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微白的唇瓣颤着声音回:“备车吧。”

楚烬面色骤沉,方才的兴致瞬间敛尽。

“苏云汀!”

楚烬咬牙退出,“你比朕这个傀儡皇帝,更像个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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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懒惰怕你们会不爱我了[爆哭][爆哭]

嘿嘿嘿[亲亲][亲亲]

第42章

能叫苏云汀在这节骨眼上急刹车的事儿不多。

上一次, 是因着要给赵玦撑场面,楚烬尚且能理解,苏云汀为了彻底把持赵家这个粮仓, 是正事。

但这次算什么?郑太后叫去守岁,算什么正事?

对待其他世家,苏云汀都能称得上是雷霆手段, 偏偏遇到了郑家,他就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哈巴狗,郑家叫他三更去,他都不会留到五更。

简单梳洗了一下, 苏云汀换了一套喜庆的衣服, 不再是之前的素白色, 看得楚烬更是心中抑着火。

喜好都可以改,挪挪底线还远吗?

在宫中守岁,是一件极无聊的事儿,楚烬端坐在郑太后身边, 被她拉着说了一会儿子闲话。

苏云汀则坐在下手第一个位置上,脸上看不出神色。

高台之下,全是宫中的女眷。

楚烬也搞不明白, 为何偏偏要他和苏云汀来守岁,两个男子夹在一堆太妃之间,怎么瞧着,都显得格格不入。

苏云汀本就挑食, 更不喜欢宫中的膳食,只仰着头喝了一肚子凉酒,被冷风一吹,竟然有了几分醉意。

楚烬更是浑身蚂蚁痒, 难受。

在兴头儿上强行中断,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想走,却走不了。

只想郑太后早早把葫芦里的药卖完。

又过了一会儿,郑家的小辈们也赶来宫里贺岁。

“姑母除夕安康,陛下除夕安康。”

郑太后高兴,连忙招呼着上来,“沅茵快上来,来哀家这里坐着,哀家也是许久没瞧见你了。”

听到这个名字,苏云汀喝到肚子里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抬头看了眼郑沅茵,只见她出落的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很有世家大族的几分风采。

郑太后拉着郑沅茵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和颜悦色道:“沅茵也出落成大闺女了,过了年也有十五了吧?”

郑沅茵娇俏着点头。

楚烬登时就明白了,叫他们来的用意在这儿呢。

不过是想提前让所有人都见见,就算没了郑沅芷,他们还有郑沅茵,郑家便是要稳稳地当这后宫之主。

叫那些有心之人,都瞧眼热,却不得不打碎了妄念往肚子里吞。

楚烬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苏云汀,苏云汀也正巧在看他,二人目光短暂相接,从他淡然的目光中,楚烬就知道他又要让步了。

若说赵玦救过他的命,那郑家就是拿捏了他的七寸,毫无底线地纵容。

楚烬是没办法,强行被苏云汀架在了傀儡皇帝的位置上,而现在苏云汀,却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摆在傀儡的位置上。

好似是要叫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郑家的傀儡。

可是,为什么呢?

分明,钱和粮都在苏云汀手上,郑家却只有兵权,兵马欲动,粮草先行,被拿捏七寸的,不该是郑家吗?

郑太后与郑沅茵叙了一会儿的话,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楚烬,如孩童般拉过他的手,“快来见过你皇帝表哥。”

郑沅茵连忙起身又行礼,“陛下,新年万安。”

“表妹不必多礼。”

楚烬伸手去扶郑沅茵,她却似脚下一被什么东西绊倒般,平地摔了个跟头,而这跟头又好巧不巧地往楚烬怀里倒。

楚烬身手本就不错,想要躲还是躲的开的,只是他若躲了,这小丫头的脑袋可真就要撞在桌角上了。

不过就是个小丫头,权当是抱了抱小辈罢了,楚烬托着双臂将人扶起来,“小心。”

待郑沅茵抬头,楚烬这才看清这一张小脸,脸颊还未脱稚气,分明还是一副稚嫩孩童的模样。

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便被这些人拉到御前来争宠了。

“多、多谢,表哥。”几个字说得郑沅茵脸都红了。

郑太后拉过郑沅茵,“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虽嘴上训斥,眼睛里却透着光,仿佛在说“孺子可教”。

郑沅茵被训斥了一顿,低着头小心认错,复又被郑太后拉回到身边坐着。

她轻轻抚着郑沅茵的手,“哀家,想将沅茵丫头接到宫里来教养着,也好陪哀家做个伴。”

楚烬单手持着酒杯,忽地一顿。

沅茵这孩子,只教了一日便已经会平地摔跟头了,若是放在郑太后身边时时教养着,那还不教出个狐媚性子?

他倒不是说狐媚不好,像苏云汀这般也叫狐媚。

但却是截然不同的,苏云汀有自己的思想和原则,并不是一个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但女子若置于这深宫之中,便是全然倚仗着男子。

争的是宠爱,学的是取悦男子。

便不该有女子这样活着,何况还是个半大的丫头,学这个也太早了吧?

楚烬落下手中的酒杯,忽笑道:“母后有心教导自然是好的,只是沅茵妹妹母亲尚在,只怕是要舍不得她离了身去。”

“早晚也是要留在宫里的,不过是早了一年罢了。”郑太后道:“再说,哀家也没拘着她,还不是她想出宫便出宫。”

这话,几乎是挑明了说,郑沅茵要接了这后宫之主的位置了。

虽然在春猎时,是楚烬提议要等郑沅茵长大,但实际上,这事儿从没拿到朝上讨论过,苏家、赵家,甚至是刑部方家,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

如今,郑家不过是在北境打了几场胜仗,便强硬地将此事揭到台面上说。

若是苏云汀反对,只要他反对,此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楚烬抬眼看苏云汀,只见他依旧淡淡地,仿佛此事与他无半分干系,他今夜不过就是赏个脸面,当了一回鼓掌陪场子的看客罢了。

楚烬越看他越不顺眼,眼睛射出锐利的光,道:“既是教养,一个也是教,多几个也是教,不如在宫中设个女子学堂,叫苏云晴和赵家方家的姑娘都过来,宫里也热闹热闹。”

郑太后脸上登时变了颜色。

她便是要叫郑沅茵比别家特殊,不同于外面那些个丫头。

“皇帝胡闹。”郑太后不悦道:“宫中岂是闲人随处走动的地方,哀家是想要热闹,却不想要这宫里乌烟瘴气的。”

楚烬没有看郑太后,他直盯着苏云汀。

只要他点头,点点头,就可以轻易将此事揭过。

半晌,楚烬都不见苏云汀有什么动作,只好清了清嗓子主动点名道:“苏相,以为如何?”

苏云汀唇瓣轻轻抿了一口薄酒,脸色绯红,抬起的眉目却始终古井无波,“臣以为……”

“不妥!”

苏云汀的话掷地有声,“太后娘娘说的对,宫中本就不该是随意进出的地儿,设女子学堂不妥。”

楚烬上牙咬着下牙,满脸愤恨。

就在此时,外面守岁的钟声连敲了三声,又是新的一年了。

苏云汀缓缓起身,对着高台之上行了个平礼,“既然已经守过了岁,臣累了,便回去休息了。”

郑太后摆摆手,“去吧。”

楚烬也恰在此时起身,“儿子也告退了。”

郑太后本还想留楚烬说一会儿话,只是楚烬并不等她拒绝,行了该行的礼节,转身便追着苏云汀而去。

“走吧,咱们也去休息。”郑太后只得回身拉着郑沅茵的手,一边朝着下面的人甩甩袖子,“散了吧,都回去歇着吧。”

苏云汀出了慈安殿,便行得慢了。

只等着楚烬追上他,才复又加快了脚步,被楚烬一只大手拽住了臂弯,“苏云汀,你知不知道沅茵那孩子才多大啊,便要学这些大人的事儿。”

苏云汀顿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陛下才比他大几岁啊,就孩子孩子的叫。”

楚烬道:“不论大几岁,她在朕面前,不过是个孩子。”

苏云汀却不以为意,无论几岁,生到这种家族之中,便早就会当成孩子养了,他反抓住楚烬的手腕,逼近一步,“陛下十六岁的时候,都已经会将臣折磨得泪失禁了,彼时,也不过大她一岁而已。”

楚烬霎时脸就红透了,说话都结巴了,“那、那怎么……能一样?”

苏云汀挑眉,“如何不同?”

“你我皆是自愿的,初尝青梅而、以……”

苏云汀见他窘了,心底一笑,“陛下当时,也是自愿的?”

思及过往,楚烬脸又是一红。

半推半就吧,那时楚烬还不大懂,苏云汀比他年长两岁,引着他一路向上,尝了这情窦初开的青梅。

散了场的太妃,瞥见夜色之中楚烬和苏云汀二人拉拉扯扯,似有争吵,都不敢上前,绕着他们走了。

苏云汀扭过脸,拉着楚烬往外走,“今晚,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楚烬还是思及殿上的事儿,也不答,任由苏云汀拉着他走,“朕瞧着,赵玦是把窝囊劲儿全转给你了,郑家都要骑到你脖颈了,偏你连屁都不放。”

耳朵里听着楚烬骂他,他却不生气。

一脸笑脸相迎,“臣更喜欢,陛下骑在我脖颈上。”

楚烬和这种不要脸的人说不清楚,他和苏云汀说正事,苏云汀偏要和他说床事。

见身后拉着的人没了声音,苏云汀一回头便撞见了一脸气恼的楚烬,抿开唇笑了,“陛下这是又在气什么?”

楚烬扭脸不理他。

苏云汀微微一笑,“陛下拦得住吗?”

他拦不住,但苏云汀拦得住,楚烬偏就生这气。

“我也拦不住,”苏云汀一眼看破他,“他们早就把后位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就算郑沅茵不进宫,也少不了这方面的教养。”

楚烬心下紧了紧,“那怪朕当初不该提郑沅茵。”

苏云汀道:“陛下不提,郑家就不想将她送进宫了吗?”

楚烬心里也知道,这些都是他无法左右的事。

人一旦有了贪念,恶,也就在贪念上生根发芽。

楚烬亦有贪念。

走到一处僻静之地,楚烬猛地反扣住苏云汀的手腕,将他堵在墙壁上,“若你什么时候,要学着只在床上讨好朕,朕一定不拦着。”——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商量一下呗[爆哭]

这周我想一周五更,断更两天,然后下周加更(因为想下周冲榜单,有可能会一天双更)[让我康康]

所以,商量一下,哪天断更[害羞][害羞]

第43章

魅惑君王这件事, 苏云汀从来都不需要刻意去学。

他只需要静静地站在那儿,对于楚烬而言,就已经是致命的诱惑了。

此刻, 苏云汀倚在朱红的宫墙上,一双眸子在漆黑的夜里亮得惊人,他眼尾轻佻, 漾出几分勾人的笑意,指隐在袖子下的手指轻轻勾住了楚烬的玉带,“陛下,确定要在这里做?”

苏云汀向来是个不知羞的, 温热的气息吐在楚烬的耳畔, 果然看见他从耳根瞬间红到了脖颈, 连拽着他手腕的掌心都生出一层细汗。

“你……”

这夜里,看似只有他们二人。

实际上,小裴遥遥地跟在他们身后,黑夜里还有杨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满腔的旖旎瞬间消散了大半, 楚烬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情欲,一言不发地攥紧苏云汀的手腕, 直径朝着宫门外走去。

苏云汀被拽了个踉跄,红色的长衫在夜里翻飞。

他原以为,楚烬要将他拉回苏府,立刻丢上榻与他云雨一番, 却不料楚烬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停了下来。

新年的长街之上,比往时还热闹几分。

各色灯笼高悬在房檐下,映得青石板路流光溢彩,今日小贩吆喝的格外卖力, 其中夹杂着孩童的嬉笑声,与爆竹的噼啪声交织成一片鲜活的烟火气。

楚烬紧握苏云汀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不时伸出胳膊替他挡开拥挤的人群。

吹糖人的老伯鼓着腮帮子吹出只晶莹剔透的小金鱼,立马激起身旁孩子们一阵的欢呼雀跃。几个举着风车的小孩,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险些撞进苏云汀的怀里。

“小心。”楚烬揽住苏云汀的腰,躲过了几个孩子。

苏云汀正要说话,忽听得“砰”地一声巨响,金色的打铁花在夜空中绽开,纷纷扬扬撒下来,苏云汀的眼睛里全是流光溢彩,而楚烬的眼睛里盛满了苏云汀。

“卖灯笼咯~”

楚烬一把拉了苏云汀在摊子前驻足,“要一个最亮的。”

小贩见他们气宇轩昂,连忙捧出一个精致的走马灯,“客官瞧这个,里头画着是嫦娥奔月,点上蜡烛透亮着呢。”

楚烬好奇地凑近了打量,看着里面栩栩如生的人物,忍不住伸手去碰,苏云汀在一旁看得好笑,轻轻朝小贩点了点头,“就这个吧。”

刚要伸手付钱,被楚烬拦了回来。

他自个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不必找了。”

小贩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人,捧着银子目瞪口呆,楚烬却已提着灯笼继续往前逛了。

苏云汀笑着摇摇头,收回了落在半空中银子。

没走几步,楚烬又被面人摊吸引了,盯着心灵手巧的老师傅看了半晌,一口气买了仨。

楚烬久不出皇宫,见了什么都觉得稀奇。

苏云汀看着他左手提着灯笼,右手攥着面人,怀里还抱着一只刚买的步老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小时候喊你出来玩,你却说要温习,不肯出来,怎么年纪大了,却又要回头去找丢了的童年了?”

“不一样。”楚烬摇摇头,面人在他手里晃来晃去。

苏云汀挑眉,“如何不一样?”

“以前穷,总想着要好好学习,届时去父皇面前卖弄一番,讨点赏赐,好填了这五脏庙。”楚烬用大腿颠了点挂着的钱袋子,“现在有银子了,自然和以前逛街的心思不一样了。”

苏云汀听得先是一愣,旋即咧嘴笑了笑,“原来是囊中羞涩。”

“糖葫芦——”

楚烬叫住扛草靶子的小贩,又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到苏云汀面前,“尝尝。”

“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我不……”

楚烬往前一送,怼到了苏云汀的唇上,甜腻的味道在他舌尖迅速化开,苏云汀只得接过糖葫芦,勉强地咬了一口。

真霸道,也不管人家爱不爱吃。

“甜吗?”楚烬期待地望着他。

苏云汀轻轻地点了点头,楚烬偏不吃自己手里的,一弯腰就咬在了苏云汀的糖葫芦上,眯着眼睛笑了,“甜。”

楚烬揽着他的肩膀,逛了一整条的街,直到手里实在拿不住了,才喊了小裴替他分担一部分,手里只提了个灯笼往前走。

“陛下,这是要把整条街都搬回宫里去?”苏云汀打趣他,眼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

楚烬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长街尽头,一条浅河横亘在前。

楚烬并未上桥,而是沿着河岸信步,河风拂面,远处的喧嚣渐渐模糊,只剩下彼此交错的脚步声。就在苏云汀以为要一直这样走下去时,楚烬忽然转身,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楚烬的呼吸灼热地拂在苏云汀耳廓,在冬夜的寒气中激起一层白雾,他捧着苏云汀脸颊的手指微微发颤,那双冷厉的眼眸里,此刻只映着苏云汀一人。

他的唇已轻轻贴上苏云汀的眉心,如蝴蝶扇着翅膀落在花心,珍重至极。这个吻缓缓下移,掠过苏云汀轻颤的眼睫,最终停在微凉的唇上。

一吻毕,唇瓣缓缓分离,楚烬的眸中竟似有泪光闪烁,“苏云汀,朕……有点恨你。”

苏云汀勉强笑了下,“应该的。”

楚烬的吻再次落下,不再是珍重,而是带着惩罚与掠夺的意味,在苏云汀的唇上留下细微的痛感,“朕恨你将朕变成了一个君王,你若想好了将朕困在这儿,便该断了朕对你的念想,何苦……让朕受着漫长一生的求而不得……”

苏云汀心中一痛,竟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来。

他总还是自私多一点,苏云汀并不是没想过放过楚烬,给他一块封地,让他远离朝堂纷争,由着他做一个闲云野鹤的王爷。

看他在山间纵马,再娶一个温婉的女子。

儿孙绕膝……

只是,他所图之事太孤独。

孤独到他害怕,害怕夜里梦回,满目全是索命的恶鬼,再也寻不到楚烬的影子。

恨他,便恨他吧。

楚烬抱着他愈紧,唇瓣深深吻了苏云汀的耳后,声音带着难以压制的痛楚,“朕时常劝自己,试图跟你站在一起,可是……”

他声音愈来愈小,“这不对。”

苏云汀定定地站着未动,楚烬的声音虽小,却贴着他的耳朵,直直地钻进他的心里,刺得他心里一痛,“若世家权势都落在你苏家手中,朝廷便真的从根儿上烂完了,朕不会让此事发生的。”

“朕、会阻止你。”

怀中的人始终沉默不语,楚烬知道苏云汀听不下他这种诉衷肠,他总有自己的想法,一旦苏云汀认定的方向,任谁也左右不了的。

楚烬忽地分开两具身体,掰过苏云汀的身子,正朝着河的对岸。

那里,万家灯火照得通亮。

“苏云汀,你看前面,”楚烬从后面抱住苏云汀,声音几乎都在颤抖,“朕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看看前面的万家灯火,他们,不该遭受你的池鱼之殃。”

他握住苏云汀冰冷的手,指向远处最明亮的一处,“你看那户人家,或许他们正在守岁团圆。你再看那边,可能有个书生正在挑灯夜读,再看那边……”

苏云汀突然就变了脸色,“陛下大过年的,便带臣来看这些?”

和风拂过,带着远处隐约的欢声笑语。

楚烬抱着苏云汀,看着河对岸的灯火,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朕一直想着,若以后有了封地,一天的劳作之后,也能有这样一个灯,等着……”

“够了。”苏云汀厉声打断,方才的温情瞬间在眼底敛尽,“天下皆负我,凭什么叫我守着这万家灯火?”

楚烬微闭了闭眼睛,胸腔之中弥漫开为苏云汀感到的尖锐痛处,片刻后,楚烬复又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百姓只是无知,他们如何辨得清忠奸善恶?”

“无知?”苏云汀猛地甩开楚烬,猛地回身眼睛直逼着楚烬的目光,“就因为他们的无知,便可以对我母亲口出恶言?商店见她便闭户,她从街头走到街尾,竟然买不到一粒米?即便我父亲罪该万死,又与我母亲何干?”

楚烬望着他,苏云汀眼睛里赤红一片。

“苏云汀!”楚烬低头,声音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苏云汀逼视着楚烬,每一个字都像在牙缝中挤出来,带着血淋淋的恨意,“我偏要叫世人亲眼看着,我父亲当年被驳斥的悖逆言论与野心,是如何在这盛世之中一一实现。”

尘封的往事,是苏云汀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脓疮。

身后,炸响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苏云汀站在烟花下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在璀璨的烟花衬托下,美得触目惊心,也偏执地令人胆寒。

“这才是我对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最好的报复。”

苏云汀兀自笑着,那笑容下却有一行清泪悄然滑落。

楚烬抬手,指腹轻柔地拭去他脸颊上的湿润,那泪冰凉的触得他心头一颤。

他想劝,却也实在张不开嘴,所有准备好的关于宽恕、关于放下、关于向前看的道理,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

有些残忍。

他亲眼见过苏母当年的绝望,亲耳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恶意,他有什么资格?

但,楚烬也无法看着苏云汀一步步深陷。

他得阻止他,他要阻止他。

楚烬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许久,他感觉怀里的人在细密地颤抖,分不清是哭的,还是冷的。

只好伸手解下肩上的狐裘大氅,默默地披在苏云汀单薄的肩头,“风大了,回吧。”——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苏相好可怜啊!![爆哭][爆哭]

臭皇帝,要保护好他[托腮]

——

最近评论越来越少了,是因为我断更了吗?[爆哭]

第44章

过了年, 朝上的事情就更多了。

除了每年必做的大小祭礼,就是开了春冰雪消融后的水患决堤。

除了这些,便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郑家, 提议北上荡平狄国。

朝堂之上顿时吵翻了天,主战派和住和派各执一词,只因着郑家接连打了几场胜仗, 便叫很多人错认为此次乃最佳的开战时机,以报当年栾城屠戮之耻,夺回栾城。

“狄人超猖獗,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才过了几年消停日子, 岂能轻启战端?”

“便因有你等鼠目寸光之辈, 我栾城才丢了十余年不曾收回。”

楚烬端坐在龙椅之上, 目光扫过争执不休的群臣,伸手轻轻拧了下酸涩的眉心。

若放在以前,杨家还据守北境时,北境军民齐心, 那时尚还有和狄国硬碰硬的机会,但郑家……

他们收编了原杨家的军队,外人看来还是一个军队。

可内里, 早就存了异心。

尤其是,死了十几年的杨家二郎回京,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这波澜又传到了北境军中, 叫那些曾经的杨家军的老兵,如何再自欺欺人?

守边,或许还成,攻敌?根本不成。

这也是为什么, 他们折磨杨二郎十余载,就为了找到他手中遗失的虎符。为什么不惜舍了沈擎的性命,也要争得扩军的机会。

繁荣,不过是表象。

实际的郑家,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其他人或许看不清楚,但楚烬清楚的知道,苏云汀不会看不明白其中的关窍的。

堂上吵得最凶的时候,楚烬缓缓抬头看向苏云汀,威严的声音盖过来,“苏相,以为如何?”

近来,苏云汀已经极少在朝上说话了。

他就像个看客,冷淡地听完朝上的吵架,下了朝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如不是他还站在那,好似朝上就没了这个人了。

被点名的苏云汀,弯唇一笑,“臣、没意见。”

楚烬听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他只说没意见,却不说是对主战没意见,还是对主和没意见。

也好,他若不插手此事是最好的。

“朕以为……”楚烬清清嗓子,道:“此时,并非北上的最佳时机,还需静待……”

“臣说——”

苏云汀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黠光,却又似一副方才睡醒的模样,声音懒洋洋的透过来。

楚烬听他骤然发话,心道一声:不好。

“臣说,对出兵北上,”苏云汀的声音一向不大,但掷地有声,“没意见。”

楚烬仿佛颅内“轰”地一声。

“你、说什么?”楚烬瞳孔骤然睁大。

苏云汀心虚地错开楚烬投来的视线,猛地转身往殿外走,官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声音自他口中淡淡而出,“臣不想说第二遍了,”

身后,是楚烬不曾压抑的暴怒吼声:“你究竟是不想,还是不敢?”

苏云汀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大殿。

春日初升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仿佛将他与整个朝堂一分为二。

楚烬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力气再说一遍了。

像他这般十恶不赦的弄权人,只需要端坐在书房里,随便摆弄一下手腕,就会有成千上万的将士前赴后继,奔赴死地。

打一场毫无胜算的仗。

苏云汀定定地坐在案前,目光久久落在那道没有玉玺的圣旨上,指尖慢慢地摩挲着绢帛细腻的纹理

没有楚烬的玉玺,也好。

千古骂名,届时由着他一人承担便是,待一切尘埃落定,凌迟或者车裂,他受着便是。

但郑家——

他已经耐心炮制这么多年,就是要他们在最高处,最自以为是的时候,狠狠跌落谷底,要他们也感受他父母临终时的绝望和痛苦。

告密者,都得死。

苏云汀拿起一旁沉甸甸的私章,指腹在“苏云汀”三个字上用力地磋磨,半晌,才在印台上沾了朱红的印泥,手腕翻转,猛地盖在面前的圣旨上。

“咚”地一声闷响。

鲜红的印迹在绢帛上晕开,刺得他双目生疼。

苏云汀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走到软榻上躺下来。

好似,一个盖印就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力气,虚脱地跌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也才刚过了冬日,春天将将冒了头。

夜里的风还是冷的,苏云汀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苏云汀烧起来又急又凶,苏晏眼看那张清隽的脸烧得通红,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吓的他一刻都不敢离开。

只是,连着七日日的药喂下去,苏云汀依旧不见好转,外头太医跪了一大排,个个面如死灰,他们诊不出苏云汀的病因。

脉象上看,只是风寒入体。

这种病是最好诊的,几乎是几副药下去,人就能好了个七七八八,但太医们绞尽脑汁,换了几副的药方子,就是不见人醒来。

整个苏府更是如临大敌,各个都战战兢兢。

而苏府门外,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狗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竟有人家在门口放起了鞭炮,官府去查问,也只说家中有喜事,抓又抓不得,便有更多的人争相效仿。

院内一片死寂,院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一代奸相,若是死了,也是惊天地的。

就像……他父亲一样。

苏夫子,帝王师。

他本该是天下学子的的楷模,天下最负盛名的夫子。

只可惜,只因为帝王的一句“奸臣谗言误国,为祸天下”,便被人不分青红的人妖魔化了。

苏父死后,市井间流出各种谣言,说书人将苏夫子编成话本,世人最喜欢这种九天冥凤折落的桥段,很快便风靡京城。

戏班子编排新戏,甚至连孩童都会唱:“苏夫子,心肠歹,祸乱朝纲千刀万剐……”

人人敬仰的学者,一夕成了人人喊打的魔鬼。

而苏云汀作为魔鬼的儿子,即便他什么都不做,也足矣让世人口诛笔伐了。

奸相!

世人既然这样叫他,若是他不做个奸相,岂不是很亏?

“热……”

苏云汀越烧越厉害,丝毫没有要退烧的迹象,迷迷糊糊,他好似是被梦给魇住了,眼前漆黑一片。

一只又一只的手,伸向他。

四面八方,带着彻骨的灼热扑向他,那些模糊的人影无不发出凄厉的诅咒:

“苏云汀,你还我命来。”

“苏云汀,你不得好死。”

“苏云汀,你是祸害,你全家都是祸害,你们都该千刀万剐。”

若是现实的苏云汀,他只会冷着脸淡然地听着这些恶毒的诅咒,再回他们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

但梦里的苏云汀,却只会蜷缩在角落。

他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腿之间,耳边全是凄厉厉的吼叫声,一声声诅咒入耳,他想反驳,喉咙却似被人生生扼住,一点声音也无。

世人皆恨他,他也恨世人。

即使苏云汀已经被逼到角落了,那些找他索命的手,依然不肯放过他,一只只伸进他的胸膛,再掏出来,个个都是鲜血淋漓。

梦里,却似乎有痛觉。

他浑身没有一处不搅着疼的。

呼救呼不出,苏云汀驱着双手费力地拨开层层叠叠没有脸的“人”,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门,门就在那。

他拼尽全力,朝着门的方向努力地爬。

眼看门就在眼前,几乎是他伸手就能触碰到,忽然,他似乎被一只大手猛地拽了回去。

越来越远,他距离门越来越远。

一次,两次,三次……

苏云汀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却始终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甚至都没有一步,仅仅是一掌之遥,却始终够不着,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醒也醒不来。

或许,这就是命吧。

他会死在距离终点之前,永远看不到他亲手铸造的新世界。

“父亲……母亲……”

他想,若是就这么死了,或许也能在下面团圆。

昏迷中的苏云汀无意识地呢喃,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泪水很快没入枕中,消失不见。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时,一个念头猛地响起。

不,他还不能死!

他父母的仇还没报,郑家,对郑家还在朝堂上耀武扬威,那些背叛者、落井下石者都好好活着,享受着荣华富贵。

他父亲的那些悖论,也还没在盛世之下实现。

他怎么能就这样认输?

一股不甘的意志支撑着他,苏云汀咬紧牙关,拖着破烂的残躯,一步步,一点点,每爬一次都如同爬在刀尖上,痛楚撕扯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神经。

快了,就快到了。

那扇门近在咫尺,光明触手可及。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门扉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扼住他的后腿。

就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不——”

就在他绝望之际,门突然被从外推开了,刺目的光猛地灌进来,苏云汀仰着头去看。

一个身穿龙袍的人,立在耀眼的光中。

“阿烬……”

苏云汀的嗓子终于吼出那两个字,声音嘶哑的几乎破碎,旋即,意识彻底落入黑暗,整个人又一次昏死过去。

朦胧中,他似乎感觉一双手臂抱住了他。

那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朕在这里。”

楚烬狠狠将人裹紧,似像是要将人按进自己的胸膛里,下颌抵着苏云汀的发顶,眼睛里晶莹的东西,就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没在苏云汀的发间。

他有点恨苏云汀。

曾经恨这个人将他困在龙椅上,后来恨这个人疯狂与偏执,现在恨这个人霍乱天下,他整整在寝宫里恨了他七日,最后还是发了疯的赶来。

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苏云汀死,即使他……

祸国殃民——

作者有话说:二十万写不完,后面还有挺多剧情呢[托腮]

我加油写,宝子们放心看[爆哭]

——

我有点怕,怕我后面写虐了[托腮]

万一,苏云汀犯了很大的错误,你们会原谅他吗?[爆哭]

第45章

京中百姓足足放了七日的鞭炮, 直炸得满天红屑飞,终于迎来一个坏消息:

苏云汀挺过来了。

于是,又骂骂咧咧收了鞭炮。

邻里见面打招呼的时候, 恨不得都要骂一句:祸害遗千年。

待苏云汀醒后,楚烬也没多做逗留,忙赶着回去处理政事了, 只留下苏晏一个人坐在床边,唠唠叨叨:“主家,您都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在您病的时候有多可恨, 那爆竹放的, 比过年还凶……”

苏云汀接过药碗, 极不情愿地抿了一口浓黑的药汁,“那我派人将他们都杀了,可好?”

苏晏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就为放几串爆竹?主家、您、这也不至于吧?”

“至不至于, 都叫你给说了,”苏云汀端着药碗轻笑,“你主家我还能说什么?”

苏晏一直觉得, 他主家根本不在乎外面那些流言蜚语,若是他真在乎,早在苏母去的时候,苏云汀就该跟着一起去了。

如今, 苏云汀站在高位上。

那些人也收敛了许多,也只敢背地里嚼舌根,唾骂的时候也要隐去姓名,怎么都要伪装一下。

只是苏晏替他主家不值, 苏云汀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能叫这些人挂在嘴边骂了这么些年?只因为他是魔鬼之子,又位高权重?

满朝文武,比他主家干净的能有几人?

苏云汀捧着药碗又浅尝了一小口,拧着眉心道:“苦。”

“挺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吃药怕苦……”苏晏一边埋怨着,一边转身取了蜜饯,只是一转头便忍不住眼眶红红的。

他连忙用衣袖拭了眼角的晶莹,转回身递了颗蜜饯过去,“你这次可真太吓人了,我都要以为……以为你就这么一下子过去了。”

苏云汀一抬头就见苏晏眼眶红红的,不禁弯唇笑了,“哭鼻子了没?”

其实,头几天里苏晏没哭。

苏云汀这种病,每个冬天都要来上几次,他总觉得苏云汀这个祸害命硬的很,不能死这么早,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太医院能用的法子都用了,还是药石难医,他灌到苏云汀嘴里的药,又顺着唇角流下来时,苏晏终于哭了。

天下那么多人恨苏云汀,恨不得将他剁碎了喂狗,就算是死也该是惊天动地的,结果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给病死了?

想虽是这么想,此刻,苏晏却梗着脖子道:“等您死的时候我再哭。”

苏云汀笑着揉了揉苏晏的发顶。

苏晏不高兴他揉,从床上刷地弹起来,“我都二十了,您怎么还将我当小孩子?”

“是啊……”苏云汀望了望窗外,又是一年的春日,“该给你说一门亲事了。”

苏晏也不反驳,寻常人家像他这般年纪,早已娶妻生子了,他就是被苏云汀这个“奸相”的名声给拖累了,才没有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

苏云汀捏着鼻子喝完药,迅速将蜜饯丢进嘴里,半天才神色缓和,伸出一只微凉的手,将苏晏重新拉回榻边坐着,“可有看上哪家的姑娘?”

“我看上人家有什么用……”苏晏耳尖一红,声音越来越小,“人家家里也未必看得上我。”

“只要是你情我愿,”苏云汀倾身凑近,眼底漾开浅浅地笑意,“便是抢,我也给你抢回来。”

此话一出,苏晏跳起来就跑。

绯红从耳朵根一路蔓延到脖颈,活像一个被煮熟的虾。

……

和狄国的仗,终究还是打起来了。

楚烬拦不住那道圣旨,实际上也没过了他的手,自苏云汀的书房直接送去了北境。

粮草银钱,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自那天之后,楚烬再也没提过伐北之事了,甚至连吵架都不曾有了。

因为,吵了也没用。

苏云汀不会因为楚烬发了火,就改变了他的计划,他们的理念永远没有焦点,仅剩的默契全都留在了榻上。

殿内烛火昏黄。

软榻上,楚烬的手掌轻轻磋磨着苏云汀光洁的脸颊,几乎是毫无征兆,苏云汀浑身的毛孔迎着冷空气战栗。

“呃啊——”

苏云汀疼的仰起绯红的脖颈,他脚趾因疼痛不受控地佝偻在一起,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唇瓣泛白,才从嘴里泄出一声破碎的呻吟声。

楚烬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

那种冰冷,刺的苏云汀心中一痛,竟然比身体的撕裂还要疼上几分,只是身体经过太多次的锤炼,竟然也能感受到莫名的爽利,根本不由得他自主,他轻轻抬起下巴,轻声地呜咽起来,想一个收了伤的幼兽。

双臂如蛇一般缠上楚烬的脖颈,颤抖扬起脸,驱着泛白的双唇就要索吻。

楚烬伸出一只手指,压在他的唇瓣上。

指腹碾过他的唇,力道大到几乎将他唇上那层薄薄的肌肤磨破,苏云汀吃痛地蹙起眉,却仍像个讨不到糖果的孩子,固执地扬起下巴。

“想要?”楚烬的声音低沉蛊惑,眼底却突然结成了冰,“朕偏不给你。”

他猛地将苏云汀按回到枕头上,看着苏云汀那双清冷的眼睛,瞬间覆上一层水雾,睫毛沾着泪珠,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轻轻地颤抖。

“楚哥哥……”苏云汀的声音嘶哑几欲破碎。

楚烬微闭了闭眼,“住嘴。”

“楚……”

话音未尽,楚烬猛地俯身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他总是这般嘴硬心软,无论做多少次腹诽的报复,总还是受不住苏云汀的勾引。

一吻毕,楚烬自顾自生气。

动作更是轻一下,重一下,全无章法。

轻的时候,苏云汀只觉着不过瘾,重的时候,他又疼得浑身打颤,偏偏就这种最折磨人。

“阿烬……不要了……”苏云汀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零落。

楚烬俯身,在他耳边低沉一笑。

身上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依旧是章法全无,指尖抚过苏云汀蹙起的眉头,心中不禁升起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感。

他能报复苏云汀的手段本就不多,哪还理会苏云汀嘴里的“不要”,只当是床上的调剂品罢了。

直到二人都精疲力竭了,楚烬才慢慢仰躺在床上。

沉重的呼吸剧烈地喘着,他看着高高的床顶,眼睛里透着空洞,“苏云汀,你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肯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