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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了一个小祖宗 落鳍 20800 字 14小时前

夏日的午后阳光灿烂如许,窗外蝉鸣鼎沸,像给这盛夏奏响明媚的乐章。

徐闯心情不错,霁雨晨在听过自己的提议后神色稍见缓和,没再如之前那般低落。他们约定好出院后也时常见面,徐闯虽然不知道去哪找他,但留下号码,怎么都能联系。

他给王志去了电话,告诉他后天一早出院,王志说来接他。

两人约好时间,王志又问了遍:“你真想好了?深市这地方可不比咱那,热的要命,还潮,和个大蒸笼似的,我怕你不习惯。”

徐闯语气平静,“没事儿的志哥,我先在这待一阵子,要是实在想不起来,再回去也不迟。”

他回病房收拾好行李,静待出院的日子来临。

护士进来送明日的检查单,见人气色不错,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徐先生,听说您后天就要出院了,恭喜。”

徐闯点头道谢,“托你们的福,这段时间麻烦了。”

护士闻言笑笑,“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走到床头记录下体征数据,随口道:“其实呀,霁总对您才是真的上心,事事都亲力亲为,我们都羡慕不来呢”

护士说到这顿了顿,想起霁雨晨吩咐过不能跟徐闯提旁的事——这层楼的医护人员没人不知道徐闯把人忘了,霁小少爷伤心的不得了,虽然明面上没人说过两人什么关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适时住了口,低头检查药量,说出院后的药明天会一并送来。

徐闯叫住来人,略显犹豫的张口:“或许你知道我们以前的事?能给我说说吗?”

他问得真诚,眼神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护士一时语塞,略为仓促地回应:“哪能啊,我们能知道什么”

病房里弥漫起一丝尴尬的微妙气氛,护士正想借故离开,徐闯道:“那能给我讲讲霁雨晨的事吗?他是个怎样的人?在你们了解的范围内”

这问题给足了回答者余地,让人不好拒绝。

护士心想:怎么比刚才那个问题还难?自己怎么答都不是。

她思忖着小声道:“霁总其实很少在人前露面,所以我们也不太了解。老霁总过世后他的两个哥哥都相继出了国,所以远洋的重担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应该挺不容易的”

徐闯一时恍惚,“霁雨晨的父亲离世了?”

护士点点头,“就在不久之前。”

她觉得自己再说下去颇有说老板闲话的嫌疑,于是找准时机离开,没再给徐闯提问的机会。

午后的病房安静的听不见一丝异响,徐闯打开电视,开始漫无目的地换台。

他苏醒后没什么获得外部信息的渠道,自然也无从知晓医院之外的事,只能看看电视,了解各地新闻。

这个时间各地电台都在放电视剧重播或者综艺节目,为数不多的几个本地电台,其中有一个正在播报财经新闻,徐闯放下了遥控器。

电视上的转播画面似乎是某个高端论坛,现场布置的灯火辉煌,铺有白色桌布的圆桌周围坐着穿着考究的精英人士。

主持人的声音平稳入耳:“本届深市经济论坛于今日召开,远洋集团新任董事霁雨晨参会并发表讲话。作为霁博远先生的幼子,在家族企业经历高层变动后,霁雨晨将如何带领远洋的未来备受社会各界关注,下面让我们将画面转至现场”

画面应声放大,现场掌声纷呈。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演讲台后,清冷脸庞被蒙上了一层柔和光晕。霁雨晨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西装,跟自己中午见时如出一辙。

徐闯一时怔愣,无法将眼前的人跟在自己面前眼尾潮红、哭得楚楚可怜的小家伙联系在一起——霁雨晨看着岁数不大,徐闯以为他比自己还小,后来才知道他已经26了,比自己还年长好几岁。

画面中的年轻人有条不紊的发表讲话,看来游刃有余,新闻转至下一条播报,徐闯又盯着电视看了许久,才将其关上。

他想:原来这才是霁雨晨啊,他不认得的样子-

两天后。

徐闯出院,王志来接的他。

他借了齐盛的车,来往方便些。

霁雨晨站在医院门口将人送上车,表情依依不舍。他看着徐闯的眼睛说:“你要记得接我电话,回我短信”

徐闯点头答应,“一定。”

车子在高架路上行驶,徐闯看着窗外,思绪被说话声打断。

王志说:“我先送你回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咱去超市买。然后我听齐盛说你刚来也没两天,可能对附近不熟,我带你逛逛,那边住着还挺方便的。”

他上学时没少在附近鬼混,有什么好吃的馆子、划算的店铺都再清楚不过,王志打算给人安顿好,也算尽个地主之谊。

徐闯回头道谢:“谢谢志哥,中午我请你吃饭。”

他原本打算给霁雨晨的住院费到了也没给出去,礼物也不知道送什么好,感觉霁雨晨什么都不缺。

徐闯看着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突然想起什么,问王志:“志哥,下午有空吗?陪我在附近转转,我想找个活儿先干着。”

王志轻笑了声,好像早有预料,“我就知道你得提这个,”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解锁手机扔过去,示意徐闯:“你看看这个,有个咖啡店招兼职,离你住的地方挺近,我替你问过了,人家说正好缺人,你去面试就行。”

他说完又补充道:“我看薪水不错,还不用往外跑。深市的夏天出个门就能出一身汗,最好还是别做户外的活。”

这点徐闯深有体会,他在医院的时候不觉得,出来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人晒化。他点点头,“那就这个,下午去看看。”

两人回家收拾好东西,徐闯说自己对这地方有印象,好像来过。

王志拍拍他的肩膀,说是好事,没准慢慢就想起来了。

两人去附近超市买了些日用品,徐闯又请人在隔壁川菜馆吃了午饭。

他们总共干了四盘菜,六碗米饭,王志两碗、徐闯四碗,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眼里写满了震惊。

王志出门哈哈笑了两声,跟人嘱咐:“以后你在外面吃饭可悠着点,这边普遍饭量小,你这个吃法人家都担心你出事。”

徐闯摸摸后脑勺,心说自己其实还没吃饱,只是不好意思再让服务员加饭了。

两人走去招兼职的咖啡店,店主是个中年男人,看着老实持重。

他瞧见徐闯抬头仰视,感叹说:“小伙子这是有多高啊?得有一米九吧?”

徐闯低头笑笑,“差不多,初中毕业就没量过了。”

他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坦言自己没有做咖啡的经验。

王志在一旁找补:“但他手巧的很,做饭特别好吃,做咖啡肯定也没问题。要不你教他试试,能行再说。”

店主觉得这法子可行,当即把徐闯叫进去,教人做了杯拉花拿铁。

徐闯的手很稳,第一次拉花就有模有样,店主笑着感叹:“看着五大三粗的哈,没想到手那么细,是个好苗子,来我这吧,月薪三千五,包吃不包住。”

徐闯觉得薪水还不错,比他想的高。王志歪过头去耳语,示意他别说话。

他跟店主你来我往,最后将月薪敲定在四千,还有6天休假。

店主笑呵呵的答应,“那明天就来店里?

徐闯点头道谢,约好到店时间。

两人慢着步子回家,徐闯由衷地感谢:“志哥,谢谢你,这次的事儿多亏你帮忙,还有我住院的时候,还让你专门跑来深市,我真挺过意不去的。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王志双手抄在裤兜里,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徐闯后背,“说什么呢,见外了啊。”

他边走边说,“我来这也不单单是看你,他们叫了我好多次了,说想一起聚聚,我这正好一次性解决。”

徐闯心知王志这话是安慰自己,他在前塘村待了那么多年,也没听说回过深市。

他暗暗记下这笔恩情,想着来日王志若有需要,自己肯定义不容辞。

两人走到小区门口,王志站定没有进去,跟徐闯道:“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保重。”

徐闯回头一愣,仿佛在听什么道别的话。王志说:“明天我要跟导师出国一趟,估计半个月不在,你照顾好自己。”

他这话说的淡然,应是一早决定好的。徐闯回过神来见人已经走出去了两米开外,转头冲他挥了挥手。

他提高了些音量,“一路保重,回来跟我说。”

深市的夏夜潮湿闷热,确实如王志所说,和前塘村大不相同。徐闯站在阳台上抬头看着窗外,大城市的夜空笼着一层泛白的光亮,夜没有那么黑,也看不见星星。

他不禁想到前塘村的夜晚,天气晴朗时能看到漫天银河。

徐闯的脑海中划过一道身影,模糊朦胧,他像在看着自己笑,嗓音温软:“徐闯,你看那边,好漂亮啊”

【作者有话说】

周二还有一更

第57章 打工

徐闯暂时在深市安顿下来,住在大学城附近,每日去咖啡店打工。

咖啡店一共有三名员工,一个店主,每天早晚轮班,两人一组。

徐闯先用一天的时间学习了店里的基本业务:做咖啡、打包、点单、结账,然后才开始上手对接客人。

他认识了两个新朋友——同样在这打工做兼职的夏叶,是附近的大学生,明年就要毕业;还有比自己小一岁的祝元晞,在隔壁艺术学院读大一,听说学的是西方古典绘画。

徐闯难得交到同龄人的朋友,自然格外珍惜,干活儿都比平时仔细,生怕给人添麻烦。

他将夏叶给他说的咖啡机使用技巧和注意事项都拿了个本子记下来,边听还边对不懂的地方加以确认。

夏叶看着欣慰,“我还是头回见这么认真的兼职生,真是省了我不少麻烦,希望你在这做的时间长点,这样我就不用总培训新人了。”

徐闯好奇发问:“这儿的人员流动很大吗?会经常换人?”

夏叶点了点头,“因为是兼职嘛,大家也不是一直有空,很多都是寒暑假来干两个月,挣个零花就走。学期内的时候相对稳定些,但一到期中期末又经常有人请假,或者直接离职,要再招新人,来来往往总之很麻烦。”

她边说边做外卖的咖啡单子,徐闯道:“那您在这儿干了多久?成哥说您是老前辈。”

彭成是这咖啡店的店主,也是徐闯的老板,今天跟他不是一个班。

夏叶回头笑笑,“别一口一个‘您’的,叫的和我多老似的,叫‘叶姐’吧,他们都这么叫。”

徐闯答应下来,“叶姐。”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徐闯得知夏叶在这儿干了两年,从大一开始就在咖啡店打工。她学的计算机编程,很烧脑的专业,夏叶说:“我有时候就想出来看看人,看点活物,整天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都要麻木了,这地方正好适合我,热闹、也有人气。”

徐闯模棱两可的点头,觉得那种属于大学生的、学术气息浓厚的烦恼对自己来说颇为遥远,让人感觉既高级又陌生。

夏叶问他:“你也是这附近的学生吗?哪个学校的?”

徐闯略显尴尬的笑笑,“不是,叶姐,我没读大学。来深市是来找朋友的”

他有些心虚,给自己不明缘由的旅途冠上了一个或许存在的目的。徐闯发觉自己跟眼前这个即将大学毕业、踏入社会、拥抱美好未来的女生处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些属于这个年龄段大多数人所拥有的对学业、对未来的憧憬与焦虑,徐闯都体会不到。

他没来由地低下头去,女生的声音平和自然,“这样啊,那找到了吗?”

徐闯思忖片刻,“算是找到了吧,只不过很多事还没弄清楚”

他直觉自己来深市应该和霁雨晨有关,毕竟在他有限的记忆中能跟这个地方挂上钩的只有王志、以及那个自称为“朋友”的霁雨晨。

夏叶将做好的咖啡放进打包袋,贴上快递来取时要看的单子,回头冲他笑笑,“没事,慢慢来。人生嘛,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你还那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两人忙完晚班,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徐闯将窗帘放下来,出门上锁。

夏叶冲他挥手道别,“走啦,明天见。”

徐闯抬手示意,目送女生拐过街角,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他正要转身回家,抬眸瞧见街角停着的白色宾利。霓虹夜色在冷白色漆身上映照奇异光彩,有学生路过纷纷侧目,小声议论。

徐闯往前走了两步,瞧见穿着休闲装的熟悉身影正站在车身一侧,柔软发丝在夜风中扬起轻微弧度。

他张了张嘴,“霁雨晨”

不远处的人走上前来,白皙脸庞在夜色中逐渐清晰。徐闯咽了咽,

“你怎么来了?很晚了”

他有些怔愣,两人没有约好见面。

霁雨晨咬了咬嘴唇,缓声道:“我下午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后来短信也没回我怕你出什么事,所以来看看。”

他将理由叙述的颇为细致,好像生怕徐闯拒绝。

后者看了眼手机——两个未接电话,四条短信,自己忙起来将手机放在了储物柜,下班也没来得及看。

他颇为抱歉,“对不起啊,上班要求手机静音,我一时没注意,忘了回。”

霁雨晨小幅度地摇头,左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提议道:“我送你回家吧?正好有点渴了,能去你家讨杯水吗?”

徐闯眨了眨眼,觉得让人等那么久,连口喝的都没有准备确实有违待客之道,于是礼貌答应。

他坐上霁雨晨的车,白色SUV在小巷中穿行而过,驶进徐闯住的小区。

霁雨晨是第二次来这,熟门熟路地将车停在门口,等待徐闯去门卫处录信息,然后待人回来,才将车缓缓开进去。

他一路跟在徐闯身后上楼,听前面的人解释,“屋里有点乱,你别介意。”

霁雨晨摇了摇头,“不会。”

他觉得这不大的空间被徐闯布置的很有家的气息:浅米色的桌布搭在餐台上垂下两个角,中间好像有点空,霁雨晨觉得可以放个花瓶。厨房添置了各式瓶瓶罐罐,除调味料外还有些处理食材的小工具,被整齐挂在墙边的架子上。

霁雨晨上次来的时候屋里还没这么多东西,应是刚住进来还没着手打理,如今已经有模有样。

他看着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两本书,一本单词速记、还有本教材辅导。

霁雨晨脱口而出:“你还在准备考试吗?复习的怎么样?”

徐闯扫过桌上的书册愣了愣,“你知道我在备考?”

他是出院后才发现自己行李箱里有几本成人高考的辅导材料,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今天跟夏叶聊完徐闯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能读个大学,这样以后的路会宽许多。

霁雨晨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声说:“在前塘村的时候,是我帮你找的教材,查的资料”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听不到,落在空气中不自觉的拨动着心弦。

徐闯一时语塞,良久后才找回声音,“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总是惹人伤心,道歉的话显得略为苍白。

霁雨晨摇了摇头,好像对这样的失望已经习惯。

两人分坐在沙发两侧,徐闯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的杯垫上。

他试图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问霁雨晨:“你住的远吗?过来是不是很麻烦?”

霁雨晨道:“还好,开车走高架,用不了半小时。”

徐闯觉得开车半小时就已经是很远的路,公共交通至少要一小时打底。他实为歉疚,“其实你不用专门过来,手机以后我会记得看,不会再错过消息。”

霁雨晨的眸色黯下来,眼尾不自觉的低垂,看着有几分委屈。

他轻声发问:“你不想我来?”

徐闯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白天上班那么累,没必要为了我专门跑这一趟。”

他回来后专门上网查过霁雨晨的资料,以及他背后的远洋集团,发现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宏伟庞大。

徐闯其实没太有办法设想,这样一具小小的身躯是如何肩负起如此沉重的家族责任,更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诸多好奇——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是自己面前人畜无害、温软可人的小家伙,还是电视机上能言善辩、游刃有余的霁家小少爷?两者之间又横亘着怎样的距离。

对面的嗓音停顿片刻,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玻璃杯壁,“不麻烦,”霁雨晨微低下头,“我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空气中流淌过一丝微妙气氛,霁雨晨觉得耳根发烫,于是将头埋得更低。

徐闯认真打量一旁的人,冷白色的肌肤涌上一抹潮红,如同初春樱花落在新雪之上,娇嫩柔和。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手臂张开了些,做出等待拥抱的姿势,

“你需要一个肩膀靠一下吗?你看起来很累。”

徐闯只是询问,因为觉得这样单薄的身影坐在那显得有些可怜。

霁雨晨的身形颤了颤,眉头逐渐松缓开来,眼神化为单纯的好奇。

他仅犹豫了几秒,如同一个小火炉般,猛地撞进徐闯怀里。

温热的身躯瞬间拉近,徐闯没想到霁雨晨这么用力,手臂抱在自己腰间勒得他呼吸一滞。

他无所适从地抬着手,不知道该往哪放。霁雨晨的肩膀微微颤抖,徐闯觉得自己胸前的衣衫被浸湿了一块,带着潮热湿气。

“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他有些无措,以为自己又惹人难过,不知如何是好。

霁雨晨的嗓音呜呜咽咽,给人听来连不成字句,自然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他其实想说:我真的好累,需要你的肩膀靠一靠。自从回到深市,我每天都在想你,好不容易重逢,眼看就要能在一起,你又把我忘了。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要这样惩罚我?

怀里的人如同小动物般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抱着不肯松手。

男人放下手心,落在霁雨晨发顶,动作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擅长安慰人,此刻更觉得词穷,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能让人不哭了的话。徐闯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是并不熟悉的关系,却时常会被他的情绪牵引,没来由的心沉,甚至透不过气。

两人维持着一个姿势,等怀里的人终于不再呜咽,用力呼吸,将脸埋在徐闯的颈窝里。

他觉得有点丢脸,自己没想这样的,至少在徐闯恢复记忆之前,他都想保持分寸和体面。

霁雨晨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说自己要回去了。

徐闯连忙起来,想说我送送你。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只见前面的人身形不稳,突然绊到什么往前扑去。

徐闯顺势捞住霁雨晨的小腹,将人反向往回拉。纤细腰身如同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挂在男人臂弯里,徐闯将人扶起,低头皱了皱眉。

“小心点”

他眼中满是担忧,低头凝望的时候刚好和霁雨晨的目光撞在交汇处,鼻尖近在咫尺。

霁雨晨抬头眨了眨眼,睫毛扑簌抖动,然后像是应激的小狐狸般突然挣脱开来。

他匆匆道别,没让徐闯送,下楼坐进车里,胸口还跟着呼吸剧烈起伏。

霁雨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内心的忐忑、不安、期待、仓皇交织混杂,像是回到了前塘村的夜晚,两人还没表明心意,他总是会猜:徐闯究竟在想什么?他是因为善良、大度,才对自己这样好,还是对他来说自己本身就是特殊的,在徐闯清楚明白的告诉自己之前,霁雨晨总是无法确定。

他打开前排的置物箱,摸出里面的小铁盒。

银白色的铁盒在柔光下被映照出了一层暖色,霁雨晨原本想问:“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有发觉少了什么吗?”

徐闯大概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东西。

第58章 小冰棍

三日后。

暑假的咖啡店人流往来络绎不绝,有不少留校实习、或是暑假在深市兼职打工的学生都住在宿舍,可以省一笔住宿费。

徐闯今天是白班,和祝元晞一起。

祝元晞是隔壁艺术学院的学生,开学大二,比徐闯还小一岁。

他留着亚麻色的短发,发稍微微烫了卷,打扮新潮又很有品味。

祝元晞好像是个网络博主,有时会在上班时拍些短视频素材,剪成vlog发在网上,听说很有人气。

他此时正在给窗边的郁金香浇水,店里正好不忙,刚点的几个外卖单子都已经做好送了出去。

徐闯在拿着书背单词,祝元晞叫他:“闯哥,你来看看今天的郁金香,早上刚送来的,好漂亮~”

男生站在窗前,手里拿着米白色的小喷壶,回头冲他笑。

徐闯听说店里的鲜花是祝元晞强烈建议彭成加的,效果不错,花丛沿着窗沿形成色泽明快的天然相框,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拍照,吸引了一波打卡人潮,店里生意也跟着翻倍。

徐闯走过去看了看郁金香的枝叶,茎秆挺直,确实是很好的品种。

他道:“是很好看,颜色也漂亮。”

祝元晞扬了扬下巴,表情得意,“对吧,我亲自挑的,眼光是不是特别好~”

他邀功的表情活像个傲娇的小猫咪,带着点幼稚的孩子气。

徐闯夸他:“是挺好的,让成哥给你涨工资。”

他对待祝元晞的态度就像是对村里小孩别无二致,无非年龄长了那么几岁,都是“鼓励型教育”。

男孩跟过来拿着手机拍照,镜头对着柜台里面。徐闯抬头问:“你在拍什么?”

男孩收起手机背到身后,眼神古灵精怪。

“闯哥,”他语气狡黠,“如果我的vlog里不小心拍到了你,你不介意吧?”

徐闯心觉没什么介意的,但又同时不解:祝元晞拍他做什么?那不是他自己的视频记录吗?

他摇了摇头,“不介意。但你拍我干嘛?”

祝元晞钻到操作台后面,凑到徐闯身边语气轻快,“因为闯哥帅啊,你看我刚刚拍的,从窗户那边投进来的光影刚刚好,简直就是海报级别的,我要是拿这个当封面,流量没准能翻好几倍~”

徐闯抬头扫了眼手机屏幕,觉得就是张普通的照片,自己连头都没抬。

他无所谓道:“随你。”

徐闯对博主这个行业不了解,只听说祝元晞的粉丝不少,也算是个小网红。他觉得应该多拍拍博主本人的照片,如果祝元晞需要,自己可以帮忙。

门口传来风铃声响,示意有客人到店。

祝元晞急忙站到点单台前,瞧见一个样貌冷艳的年轻人。

他觉得自己这个用词一点都不过分,浅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祝元晞微笑着开口:“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来人望向其身后,目光定格在那。

他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单纯在发呆。

祝元晞等待了几秒,将饮品单递过去。

他刚想问其喝点什么,来人声线清冷,“那个人,我要他。”

霁雨晨的声音在徐闯听来很有辨识度,以至于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

他转过身来,见人站在台前望向自己,目光灼灼。

徐闯解下围裙拍拍祝元晞的肩膀,“元晞,你看一下店,我跟朋友说两句话。”

他从操作台里钻出来,示意霁雨晨,“我们去那边说。”

徐闯走到一半又转回来,从冷柜里拿了个小蛋糕,还有瓶牛奶。

祝元晞问他:“闯哥,那谁啊?”

徐闯举了举手里的东西,“记我账上,一会儿结。”

他带人走到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请他入座。

橙黄色的郁金香开得正艳,花瓣上还挂着一层水珠,给人看来生机勃勃。霁雨晨坐在那,神色说不出的冷。

他大概半小时前就到了这,今天周末,不用去公司。霁雨晨想等徐闯下班,带他去个地方。

那是个成人高考的辅导班,秘书对比多家选出来的方案,费用高些,但承诺包过。霁雨晨虽不信这种保证,觉得有骗人嫌疑,但他转念一想,既然交了钱,教辅机构总会重视些,授课效果大概也会更有保障。

他坐在车里等人下班,抬眸瞧见店里的两人相谈甚欢——长相可爱的男生围在徐闯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霁雨晨不自觉地靠近车窗,见男生拿着手机拍来拍去,徐闯没有制止,在其靠近也没有拒绝的表示。

他心里窝火,没办法明目张胆地发泄出来,只因对现在的徐闯来说自己什么都不是。

霁雨晨坐在窗边看着桌上的小蛋糕,听人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好三点?这才两点半。”

他不自觉的瞟向柜台里的人,语气冷冰冰的,“你叫他什么?”

徐闯回头望去,顺着视线,目光落在祝元晞身上。

他坦然道:“元晞啊,祝元晞。他是我同事,也是这附近的学生。”

徐闯以为两人认识,但看这样子更像是有什么瓜葛,小狐狸看着像要吃人的样子。

霁雨晨又问:“那你叫我什么?”

徐闯眨了眨眼,“霁雨晨。怎么了?”

他注视着对面的表情,从生气一步步退却为不甘、埋怨,直至委屈,最后低下头去。

霁雨晨觉得自己像是个围在徐闯身边打转的影子,整日忙前忙后,到头来还比不上一起兼职的“同事”——他们之前都能有个略为亲昵的称呼,而对自己只会叫全名。

店里的音乐转为一曲略为忧伤的蓝调,霁雨晨身前的光影黯了黯,好像云层遮蔽了太阳。

徐闯抬手拍了拍他的头顶,“九儿”他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要不这样叫你好不好?你说我之前喜欢这么叫的。”

徐闯的坦然犹如穿透云层的一缕阳光,投射在霁雨晨的心墙上,映出一道暖融融的剪影。

他抬头微怔,所有失落和黯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徐闯笑了笑,“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咖啡店在下午三点准时交班,店长和夏叶早早来了店里,交接好相关事项,跟两人再见。

祝元晞站在门口跟徐闯道别,目光好奇的审视两人:他们看着又熟又不熟,不像情侣,但相比朋友又有些说不出的暧昧。祝元晞好奇两人是什么关系,碍于霁雨晨在不好直接发问,还要等和徐闯单独相处的时候。

两人从咖啡店离开,先去了趟霁雨晨说的辅导班,距离大学城不远。

他让徐闯不要关注价格,重点还是看辅导内容,以及老师的授课方式。

徐闯听了半小时的试听课,出来谢过教务主任,拉霁雨晨走了出来。

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霁雨晨才问:“怎么了?教的不好吗?”

徐闯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好。”

霁雨晨等他下文,见人组织了半天语言,“我觉得不太适合我,这个班讲的有点快,我大概跟不上。”

霁雨晨提议:“那我们换个基础班?”

徐闯摇了摇头,“我在听网课,那个老师讲的挺好的,也详细,每节课的作业都有完整的解答过程,我听着不错。”

他前两天发现自己的教辅书上有网课地址,徐闯登上去看,发现自己已经创建过账号,并且跟着听过一些。

他转头道:“我基础不是很好,听那个就已经有点吃力,刚才辅导班的老师讲太快了,班上同学的水平也都不错,我可能跟不上,还是不要浪费钱了。”

他有自知之明,不奢求什么好学校,能考个专科就行。

徐闯脱离校园太久,突然回到高强度的学习环境难免不适应,况且他答应过彭成至少干三个月,辅导班的课程是集中式教学,每天从早到晚,排的满满当当,徐闯不想出尔反尔,也觉得自己适应不了那样激烈的教学环境。

两人没在附近多逗留,直接开车回家。徐闯原本想请人吃饭,谢谢他的好意,霁雨晨说:“我想吃你做的鲫鱼汤了,要不我们回家吃。”

两人路过超市买了两条鲫鱼,不大不小的体型,从水缸里捞出来活蹦乱跳。工作人员帮忙简单处理了内脏,用袋子套着,霁雨晨又挑了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还有一桶冰淇淋,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徐闯没让他付钱,霁雨晨也没坚持,索性东西不贵。他在超市门口的花店买了束桔梗,还有样式素净的长颈花瓶,觉得放在徐闯家里的餐桌正好。

两人到家已是傍晚,外面天还亮着,闷了一天的房间透着层层热气。徐闯打开空调,说自己去洗个澡,这就出来做饭。

浴室里响起哗哗水声,霁雨晨去厨房将刚买的桔梗花斜剪成长短相近的枝子,插在花瓶里,然后稳当当的摆在餐桌中央。

他打开灯,暖橘色的柔光将雪白花瓣映照出一抹浅淡的橙,霁雨晨很满意,觉得是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闲来无事,未经得主人同意,想去卧室看看。徐闯的卧室整洁干净,和在前塘村时如出一辙——霁雨晨经常把家里弄得一团乱,被子枕头歪歪斜斜的搭在炕上,徐闯回来都会帮他收好,即使是一早出门晚上就要回家,也会将床铺铺整齐,被霁雨晨说是无用功。

他望着床头的一角沉默,隔壁水声戛然而止,回荡细微声响。

没过半分钟,门板被应声推开,徐闯穿着拖鞋走进卧室,正撞见面前的人。

霁雨晨被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神情有点恍惚。

徐闯围了条浴巾,赤裸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其上水珠未干,顺着沟壑流进腰间。

他正用毛巾擦着头发,瞧见霁雨晨愣了愣,张口道:“你怎么在这儿?”

面前的人脸色潮红,大夏天的,竟有种冬季吹过寒风、回到温暖房间里会产生的燥热。

霁雨晨攥了攥手心答非所问,“我帮你拿衣服。”

他说着转身,上前两步走到衣柜前面。徐闯担心他不知道拿哪件,走过来站到霁雨晨身后,越过他的肩膀拉开柜门,

“没事儿,我来吧。”

他微微侧身,伸手探进衣柜。温热胸膛在距离自己一个指尖的距离,霁雨晨往旁边靠了靠。

他见人从柜子里摸出一件黑色背心,还有条短裤,语气略为尴尬地道:“要不你出去等我?”

霁雨晨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人家卧室,难不成还要杵这看他换衣服?

他迅速出来带上了门,觉得热又走去空调前正冲着吹,想要将这暑气消散些许。

徐闯出来时见人正站在空调下面把自己当个小冰棍,还随着扇叶左右摇摆适时挪动脚步,也不知道这人究竟几岁。

他走过去将其从身后捞回来,手心覆着霁雨晨的额头,“别对着吹,小心感冒。”

第59章 借宿

曾几何时,霁雨晨也听过这样的话,很多遍。只是那时他会嫌徐闯唠叨,太过紧张,自己明明没那么容易生病。

可他现在恨不能这人多说几句,好证明自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值得被关心的对象。

霁雨晨仰起头来,后脑勺抵着男人的锁骨,试图观察他的表情——这个角度让徐闯的下颌线显得格外分明,连喉结的细微滚动都清晰可见。

他望着自己很是担心,不像是装的。

两人隔着一个转身的距离,只要徐闯愿意,微微俯身就能碰到霁雨晨的鼻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初衷,只觉得这么吹会感冒,小家伙好像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此刻自己的手还覆在霁雨晨的小腹上,觉得他薄的像一片纸。

徐闯猛地松开,手心悬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放,最后不尴不尬的摸了摸头发,“我去做饭,你在这儿稍等。”

客厅开了空调,虽然连接厨房,但吹不进什么风去。

徐闯进去把推拉门带上,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怎么那样顺手的把人带进了怀里?现在心跳的那么快?

徐闯将从超市买的食材拿出来,开始快速处理,试图用干活儿来分散注意力,效果并不理想。

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霁雨晨的身影,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精致脸庞仰起头来显得更为小巧,自己一只手就能盖住,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徐闯抬起手来看了看掌心的水珠,微微皱眉。

推拉门应声作响,霁雨晨走进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的语气颇为轻快,眼底都浮着一层喜色。虽然徐闯刚刚什么都没做,甚至在反应过来的当下瞬间收回了手,可自己还是为他下意识的举动而感到开心。

霁雨晨觉得无论再重来多少次,自己依然会对徐闯心动。就像他即使缺失了自己存在的记忆,依旧会毫无保留的对他好,关心他,照顾他。

他走到水池边去看刚刚买的鱼,此时正躺在不锈钢圆盆中翻着白眼。霁雨晨决定先将此画面从记忆中删除——他喜欢吃做好的,不喜欢看生的。

徐闯准备切菜,将一整块豆腐放到案板上,霁雨晨道:“我来。”

他接过道,徐闯嘱咐他:“小心手“。他不知道霁雨晨做饭技术如何,或者单说切菜这一项,会不会用刀。

来人将豆腐正正方方的调整到案板中央,先从中间一分为二,然后横着一刀、又竖着一刀,没一会儿切成大小相近的四方块。徐闯夸赞:“你手艺还不错呢,平时经常做饭吗?”

霁雨晨心道我也就会切个豆腐,还是你教的。

他抬眸笑笑,含混带过,徐闯起锅烧油,又在旁边用热水壶烧上了一壶水。

他将切好的姜片放入锅中,用铲子滑了两下,然后顺着锅边溜进处理干净的鲫鱼。

鲫鱼在下锅时应激打了个挺,崩出一点油星,徐闯回头道:“没崩到你吧?离远点。”

他下意识的往霁雨晨身前站了站,将人挡在背后。小狐狸从后面探出脑袋,见那色泽鲜亮的鲫鱼被煎至金黄,徐闯将其翻过来,又开始煎另一面。

他见旁边烧的水开了,冲霁雨晨道:“九儿,把壶给我。”

霁雨晨恍惚了下,站在徐闯身后抬着头看他的后脑勺。

徐闯又叫了声:“九儿?帮我把壶递过来。”

他这次用了比较温和的语气,说着伸手,像是在等他动作。

霁雨晨忙将壶递过去,滚烫的开水还在里面翻滚,时间刚刚好,

“给。”

徐闯将水倒进锅中,热水浇在鱼身上化成乳白色的汤汁。霁雨晨一直疑惑,明明是黄色的油和黑色的鱼,怎么会兑出乳白色的鱼汤?

他站在一旁观摩,徐闯盖上锅盖,“让它煮着吧,先炒菜。”

按霁雨晨的喜好,这餐没做大肉,只在炒菜时煸了点五花做辅料,徐闯做了个蒜薹炒肉,还有清炒的空心菜,都是霁雨晨喜欢吃的。

两人忙完已是天黑,屋里开了灯,暖光下显得颇为温馨。

霁雨晨坐在餐桌一侧,徐闯坐在他对面,将筷子递过来,“你尝尝,看还合口味吗?”

徐闯忘了,自己都是按照霁雨晨的喜好调的味,连做法都是。

对面捧起小碗喝了口汤,觉得热乎乎的,特别舒服,他又尝了块豆腐,浸满汤汁的豆腐入口即化,香滑软嫩,让人心里也浮起一丝暖意。

霁雨晨吃得开心,连带表情都跟着生动起来,一点没有下午刚来店里时兴师问罪的样子。徐闯的心绪跟着多云转晴,他想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眼前的人高兴,他便也心满意足。

晚饭后霁雨晨没有要走的意思,徐闯也不好赶人,翻开书本开始背单词。他只有一个手机,查东西的时候不方便,霁雨晨便将随身带着的平板电脑贡献了出来,美其名曰:给他备考用,考完要还回来的,徐闯这才欣然收下。

他有了平板电脑,看网课方便了许多,不用放大屏幕就可以做笔记。

徐闯坐在茶几前面的空地上,姿势方便写字,霁雨晨便盘腿窝在其身后的沙发,抱着怀里的冰淇淋桶,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学。

他试图劝说其换个地方,徐闯却说他习惯这样,不觉得难受。霁雨晨回想在前塘村时他们都是坐在炕上学习,矮桌跟茶几差不多高度,可不是习惯了。

视频中的讲解令人昏昏欲睡,霁雨晨也不知道这老师讲的好在哪里,给人听来好似催眠。

他抱着冰淇淋桶探过身去,下巴搭在徐闯的肩膀上,嗓音糯糯地问:“你要学到什么时候?”

身下的人好像打了个激灵,把自己也弄醒一半。

徐闯回过头来,眼看近在咫尺的小脸表情懵懂,丝是刚睡醒,睫毛上还沾着晶莹泪珠。

霁雨晨的冰激凌被他吃到了脸上,印出一抹奶白色的痕迹。

徐闯不禁失笑,转过身去用指腹帮其抹掉,霁雨晨眯了眯眼,“你干嘛”

他声音轻,加上本就温软的音色,给人听来像在撒娇。

徐闯不由住了手,收回些许,表情复杂地看他。

这一幕好像很熟悉,往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徐闯认真回忆,同样的夜色、同样的身影、同样暧昧不明的气氛,或许都只属于这一个人。

他不禁张口:“我们”

徐闯想问:我们是否不仅限于朋友的关系,是不是比那更亲近?

霁雨晨的手机在餐桌上响起振动,他回头去看,顺手将冰淇凌塞过来,“我去接电话。”

劲瘦白嫩的小腿在短裤下交错晃动,如同两条藕瓜,明晃晃的。霁雨晨腿坐麻了,从沙发到餐桌的两步路一瘸一拐,动作有点滑稽。

他撑着桌面,觉得腿麻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接起电话,

“喂,澈哥。”

电话对面是他现在的秘书,名叫林澈,霁博远离世前的心腹之一,很年轻,才三十出头。

林澈跟他说了什么,霁雨晨的表情有些纠结,“需要我去吗?听起来有点没必要。”

他不想出差,特别是不能当日往返的行程,还要在那待好几天。

林澈又说了些会程安排,应该是希望他去。霁雨晨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查看对方发来的行程单,明早7点的飞机,5点多就要出发。霁雨晨摆弄着手机心不在焉,回头看徐闯,后者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动作好像定格了般。

目光交汇,徐闯挪开眼,找不到落定之处,又看回来,问霁雨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霁雨晨灵机一动,两支胳膊架在桌上撑着手腕,下巴抵在手背上,

“徐闯,我可以在这借宿一晚吗?”

霁雨晨的请求向来不需要什么理由,他只说自己明早要出差,这边离机场近,所以不想来回折腾。

徐闯问他:“那行李怎么办?要出去多久?”

霁雨晨数了数日子:“四五天,周末就回来了。”

他没提行李的事,想来有人安排。

徐闯不由自主的联想,谁会帮霁雨晨收拾行李?里面的贴身衣物以及日用品,应该是亲近的人才会被允许触碰。

他又想起住院时护士说过的话:“小霁总对他男朋友可真好。”

在徐闯的世界观中,男人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无可厚非,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虽然自己对以后的另一半没有任何要求,但泛泛想来应该是个女性,徐闯没想过其他可能。

他将目光转向霁雨晨,后者已从餐厅转移到沙发上,歪着脑袋看他,

“可以吗?我睡沙发就好~”

他说着眯起一双笑眼,浅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映照暖融融的光圈。

徐闯从地上爬起来,“我去帮你铺床。”

家里是老式的布艺沙发,两头都有扶手,睡着肯定不会舒服。

霁雨晨跟去卧室,见人正在换被罩,上前两步抓住徐闯的胳膊,

“不用换,我没那么麻烦。”

男人应声,“还是换下吧,我这个人粗,平时不怎么讲究。换床干净的,你睡着也舒服。”

霁雨晨拒绝无法,只得见人三下五除二将新换的床单被罩铺就整齐。徐闯抬头问:“你是不是也没带睡衣?我这儿没新的,要不下楼去给你买一件?”

小区门口有超市,简单的T恤短裤勉强可以对付一晚,但不一定舒服。

霁雨晨说:“穿你穿过的就行,如果你不介意”

他借用浴室洗了个澡,徐闯的黑色T恤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霁雨晨擦干身体拿起来比了比,正好到自己大腿,裤子都不用了。

他从浴室出来,见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睡觉:徐闯将枕头搬到了沙发上,拿了床被单,想就这么凑合一晚。

霁雨晨走去客厅,看着又短又小的沙发,徐闯横过来估计半条腿都在外面。

他不由皱眉,“你就这么睡?不铺点什么?”

徐闯拍拍“床铺”,“这挺软的,不用铺东西了。”

他扶着霁雨晨的肩膀把人推进卧室,伸手带上门。

徐闯觉得自己再看两眼就要压不住火,霁雨晨没穿裤子,自己的裤腰太肥,恨不能塞他两个。刚刚一双大白腿在眼前晃来晃去,徐闯不知道自己会对男人起反应,听起来很不正常。

他躺去沙发上双手垫在脑袋后面,仰头望着天花板。如霁雨晨所想,徐闯横过来确实半条腿搭在外面,有点硌,但还能凑合。

他吃苦吃惯了,也没觉得怎样,身子一转就睡了过去,剩卧室里的人孤枕难眠。

霁雨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有什么办法把人叫进来一起睡,不用做什么,只是睡觉就可以。

他突然有点怀念前塘村的壁虎,忽略它的长相,如果现在出现在房间里,自己就有正经八百的理由,不用再这么苦思冥想。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再更一章,周二就不更了,集中点时间写新文。

第60章 出差

深市的后半夜下起了雨,霁雨晨一整晚浑浑噩噩,几乎没怎么睡着。他起床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去浴室洗漱,闻到阵阵香气。

徐闯正在厨房做早饭,米粥的清香顺着过道飘进屋里,唤醒了梦游般的人。

霁雨晨拐去厨房,站在门外探头张望。

推拉门只合了一半,徐闯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人正光脚站在餐厅的瓷砖地上。

他很快将人抱离地面,放到一旁的餐桌。

霁雨晨揉着眼睛问:“几点了?你怎么起那么早?”

徐闯原本想说,索性睡不着,起来做点早饭,你走之前也能吃上东西。

他看着面前的人神色萎靡,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两条长腿搭在桌边,泛着明晃晃的白。

徐闯蹲下身去,“凉不凉怎么不知道穿鞋”

他握上霁雨晨的脚心,试了试温度,觉得和夏天的瓷砖地一样,高不了几度

桌子上的人目色怔愣,手心放下来看着徐闯,犹如受了什么惊吓般眼睛睁得很圆。

他怕痒地往回收脚,徐闯走去卧室拿拖鞋,发现霁雨晨的拖鞋一只正一只反的掉在床尾,排列很不规则。

他将拖鞋拿过来放到霁雨晨脚边,示意可以下来了。

后者眨了眨眼,像条小泥鳅似的出溜下来,踩到鞋里。

徐闯推他去浴室洗漱,嘴里说着:“你是要五点半出发吗?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这一声提醒比闹钟管用,霁雨晨回过神来,一头钻进浴室。

他洗漱整齐,吃了两个徐闯现蒸的小笼包,喝了碗粥,接到林澈的电话。

对方已经在楼下等,问是否要将衣服送上去。

霁雨晨看了看昨晚被自己揉成一团的T恤短裤,觉得有必要让人上来一趟。

他征求徐闯的同意,告诉了林澈门牌号码,跑去浴室吹头发。

秘书很快到位,站在门口按响门铃。

徐闯前去开门,瞧见外面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时有些尴尬。

他觉得自己穿的有点随意,背心裤衩,相较对方的穿戴整齐、仪容得体,像是隔着一个世界。

徐闯正犹豫说点什么,林澈将套着防尘袋的西装递过来,“徐先生,这是霁总的衣服,麻烦您转告他,我在楼下等他。”

林澈将衣服递过来后带上了门,态度公事公办。

霁雨晨从浴室出来,望着徐闯的背影,

“是澈哥吗?他帮我把衣服送上来了?”

小家伙跑到身前将衣服接过去,说借用一下他的卧室。

徐闯在外面等,手心托着下巴。

他觉得自己对霁雨晨有什么误解:他只是长得显小,性格又温软可爱,以至于自己总拿他当小孩。可两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天壤之别,霁雨晨身边应该不乏优秀的男人,就像刚才送西装来的那位,是徐闯印象中精英人士的样子。

他试图想象霁雨晨的男朋友会是多么优秀的人,能够拥有自己卧室里完整的他。徐闯任由思绪飘远,不自觉地联想,霁雨晨也会对他哭吗?哭起来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和自己面前一样

宁静的清晨有种乱人心弦的魔力,徐闯被自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去浴室洗了把脸。

霁雨晨从卧室出来,低头系着领带,嘴里自言自语,好像在抱怨怎么都系不好。

徐闯帮其整理,霁雨晨十分受用,抬头打量面前的人。

徐闯的鼻梁很高,俯下身来的时候便显得更加挺拔,眉骨将眼窝映出深邃轮廓。

霁雨晨凑过去轻吻了下徐闯的嘴角,“周末见。”

他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一溜烟跑了没影,只剩下门板闭合发出的“咔哒”声。

徐闯本来想送人下楼,霁雨晨已经消失在电梯间。他走去阳台上,看着刚刚送西服上来的男人站在车边,恭敬的问好,两人说了什么,霁雨晨坐进后座,男人关上了门。

他好像叫林澈,霁雨晨叫他“澈哥”。

徐闯突然反应过来,这人刚才叫自己“徐先生”,他怎么知道的?霁雨晨给他说过?-

八月的深市,街头行人都变得稀少。

这几日持续高温,店里客人少了一半,不过作为弥补,外卖单子多了一倍,也算补足了营业额,还省得他们打扫桌椅,也算美事一桩。

这天徐闯和祝元晞一组,排的早班。

徐闯早早到了店里,打扫完卫生,又将备料备好,甜品放进展示柜里。

祝元晞给他发短信说要晚到一会儿,拜托他不要跟店长说。徐闯自己应付的来,当然也没有打小报告的习惯。

夏叶一早跑来店里,说她把充电器落在了这,手机夜里没电关机了自己都不知道,还以为闹钟没响,差点耽误她做家教。

她环视店里一周没见到人,问徐闯:“祝元晞呢?他还没来?”

徐闯含糊笑笑,“好像堵车了,一会儿就到。”

假期的大学城附近没多少人,根本别提堵车。况且祝元晞住学校宿舍,平时都是走着来上班,这点夏叶知道。

她瞥了徐闯一眼,“你少蒙我。”

后者咧嘴笑,“叶姐,我哪敢蒙你啊,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祝元晞迟到的情况并不罕见,不过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小时,徐闯习惯了,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夏叶说:“你就是人好,他就占你便宜。怎么没见跟我、跟成哥搭班的时候迟到?迟到是要扣工资的,就你帮他瞒着。”

夏叶说地正义凛然,低头看了眼手机,想等充到10%再走。

徐闯说:“左右早上没什么人,迟到会儿就迟到会儿呗,也没耽误事”

他心想大家都不容易,夏叶每天除了在咖啡店打工、还要跑出去做家教,成哥运营一整个咖啡店每日要打理的事情不计其数,祝元晞也要画画、还要运营自己的账号,各有各的难处。他想着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左右也不会少块肉,没必要划那么清楚。

夏叶靠着操作台跟他聊天,眼看手机充的差不多,拔下来将充电器放到包里。

她挥手道,“我先走啦,下午见!”

徐闯正要跟她说再见,夏叶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语气略为凝重,“徐闯,我跟你说”夏叶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道,“祝元晞你少跟他走那么近,他不定打得什么主意。”

徐闯一知半解,“他能打什么主意?”

夏叶胡乱地摆摆手,“哎呀我跟你说不清,反正就别走太近了,你记住了啊!”

她说着快步走出门去,应该是眼看快要迟到,出了门就开始跑。徐闯一个个地擦拭玻璃杯,放到柜子里,等待客人上门。

祝元晞在第三个外卖单送出去的时候才来店里,将包放进储藏柜,跟徐闯道歉:“闯哥,对不起啊,我早上有点忙,没赶上时间。”

徐闯摆了摆手,“没事儿,没几个单子,大概是太热了,店里不忙。“

他关心道:“早上没出什么事吧?要是有困难就说,不用怕麻烦。”

祝元晞心想,他大概不能把自己早上起床敷了个面膜又打了个底的事告诉徐闯,跟他想的应该不一样。

他眯眼笑笑,“没事,多谢闯哥关心。”

两人一同工作起来,徐闯答应祝元晞,下班之后陪他去趟市里,要拍一个网店的宣传照片。

祝元晞运营的账号会接一些广告,有时也会接商务,比如平面模特之类的,帮忙拍拍新款服饰的宣传图。

他两周前接了个潮牌店的邀约,在市中心的摄影棚。

祝元晞拜托了徐闯好几次,说自己每次去这种地方都会觉得紧张,要是能有个熟人一起,应该会好许多。

徐闯觉得自己去了也没用,祝元晞应该有自己的朋友、同学,随便拉一个都比他合适。他婉拒无果,于连番请求下勉强答应,说下班陪他一起。

今天店里不忙,连外卖单都少了许多,祝元晞时不时的刷着手机,想到什么决定找徐闯问个清楚。

他不经意地提起:“上周新款的小蛋糕你尝了吗?我觉得味道不错,卖得也好,可以让成哥多进一些。”

徐闯抬头道:“哪个蛋糕?我不记得。”

他对甜品这些不感兴趣,每次也都是依据点单系统上的标志性名词——草莓、芒果之类的分辨该装那个,对于长相跟名字连不上的,就像拿破仑这种,他都是现记。

祝元晞道:“就是那个芋泥巴斯克,你给你朋友拿过。”

徐闯反应过来,霁雨晨来店里的时候自己是拿过一个小蛋糕,他问:“你说那个?我没尝,很好吃吗?”

他那天只是随手选了一个,不知道味道如何。

祝元晞点头,“甜而不腻,又有浓浓的奶香味,你朋友没说?”

徐闯稍作回忆,印象中的霁雨晨气得像个小包子,就算好吃,他也不会多说一句。

他敷衍笑笑,没再说其他。

祝元晞继续话题,“你那个朋友我当时就觉得眼熟,是远洋的霁小少爷吧?我在新闻上见过。”

徐闯抬头看他,眼神意味不明。

祝元晞笑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新奇,我也见到了电视上的人。他本人比电视上的还好看,长得和明星似的。”

徐闯的表情缓和下来,很简单的答应,“嗯。”

祝元晞不知道他这个“嗯”是回应的哪句,是霁雨晨的身份,还是夸他好看的评价。

他作势感叹:“好羡慕啊,你和霁小少爷是朋友,怎么还在这打工?他随便帮你找个工作,不都比在这挣得多?”

徐闯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我们就是认识,不是很熟。”

他不想让霁雨晨在别人眼中和自己扯上关系,因为觉得配不上,就连作朋友都不够格。霁雨晨说他当初意外坠崖,是徐闯捡他回去,照顾他,帮他找家人。徐闯虽然不记得,但也知道自己做这些定然不是图他作何回报,如果那时自己悉心照料,想尽一切的对他好,那就只是希望他好,不掺杂其他成分。

他洗着杯子没再说话,祝元晞也没追问,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徐闯只是把霁雨晨当朋友,或者连朋友都算不上-

下午两点五十,夏叶准时来店里交班,彭成已经来了一会儿,要做月中结算。

徐闯问过没有再要帮忙的才换下围裙,拿上背包道别。

他和祝元晞坐地铁去市里,大概要半小时。

地铁上祝元晞站拿出小镜子检查仪容,问徐闯:“你觉得我的皮肤状态怎么样?出油严重吗?”

徐闯回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于是说挺好。

他们在换乘站下车,出站走了十分钟,看到一栋写字楼,祝元晞查询地址,说应该就在那上面。

徐闯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送外卖整天跑活儿,这种写字楼是他们最经常去的,上面什么都有,除了小公司还有不少个体经营户:美甲店、美容店,也包括祝元晞要去的摄影棚。

他跟人上楼,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的闪光灯响,“来,我们再试个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