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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小时听到她的话,嘴巴瘪了瘪,但权衡利弊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嘛。”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天真无邪的杏眼看着谢明珠瞪得圆溜溜的,“娘,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最近哥哥和姐姐都不爱抱我了,娘您也是。”

说完,叹了口气,还没等谢明珠开口,又说:“不过没关系,即便如此,小时依旧很爱你们的。”

谢明珠如果不了解这个小女儿的话,肯定会因为她这后面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愧疚不已。

但这是亲女儿,她心里那点小算盘自己还能没数?

于是自动忽略她后面的话,只打量着她胖乎乎的身板,“我们倒是想爱你,可你觉得你身形允许么?”一时想到月之羡和卫无歇说那方主薄的大侄女小山丘一样的体重,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小时,还真有些害怕她以后越长越胖。

当然,小姑娘胖一些无所谓的,就怕影响到身体健康。

因此还是下定决心,“以后吃过晚饭,你不许再吃零嘴了。”回头自己还要叮嘱月之羡和王老头他们,别把小时做小猪崽养,什么都给她嘴里塞。

小时沉默了半响,“娘嫌我胖,可娘前天还夸我胖得好看,像是年画里的福娃娃。”

谢明珠没理她,去检查了一下猪圈门,叮嘱小黑和爱国看好家,找了遮阳的油纸伞来,“走吧。”好不容易新年不干活,也拿把油纸伞来遮遮阳。

走的近路,没往长殷家那边绕,直接从衙门里穿过。

所以衙门里对于忽然出现在后院里的母女俩,早就见怪不怪的,倒是在后厨煮饭的阿来娘见了她们母女,连忙上前打招呼,然后一脸神秘兮兮地说道:“一早,方主薄大哥大嫂就来了,嚷着要喊方主薄把城里的青年才俊聚集来,给他们家大女儿找个好人家。”

她起先一听,是什么天仙?不过即便如此,也觉得是好事情,毕竟广茂县就男多女少,还想让阿来通知家里的三亲六戚,要不来碰碰运气,没准就能得个媳妇了。

谁知道她这还没来得及找到阿来,就先看到了跟来的方盼儿。

谢明珠一听事关方盼儿,也有几分好奇,“可找着女婿了?”找到了好啊,不然万一再盯着月之羡,就不给添麻烦么?

阿来娘摇着头,也不知该如何说,“也是一言难尽,现在人还在前院,你反正要过去,自己瞧去。”

得了这话,谢明珠牵着小时,自是到前院来,只见那椰树下,三三两两地站着些人,还有人在呜呜咽咽地哭。

寻声望过去,便一眼瞧见了一个魁梧威武的女子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椰树,手拿碎花手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擦。

那鼻涕擤的时候,更是声音嗤嗤拉拉的好大声。

叫她隔壁几个城里著名的单身汉子头皮发麻,脸色灰白。

小时先前像是看西洋镜,后来意识到了什么,慌里慌张地缩了缩自己胖嘟嘟的小肚子,有些紧张害怕起来,“娘,我以后不会也变成这样吧?”好害怕。

尤其是擤鼻子的声音打雷一样……

谢明珠实在没法开口对人品头论足,因为她在看到方盼儿的一瞬间,也有些生理性的反胃。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行为不对,不该以貌取人,可是方盼儿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缘故,除了肥胖得可怕之外,她真的一脸的痘子,难怪月之羡和卫无歇说跟癞疙宝一样。

有的痘还破了,里头迸发出来的浅黄色浆……

现在眼泪又从上头滚过,也不知那方盼儿疼不疼的。

她看得下意识倒吸了口冷气,决定不看了,忙收回目光,“咱赶紧走,你以后晚饭后别吃零嘴,就不会变成这样。”

谁知道母女俩混在人群后面,都快摸到大门口了,却被方主薄看到。

方主薄将她喊住,“谢夫人留步。”

谢明珠只能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那个,方主薄,有什么事情么?”

方主薄想到昨日的事情,一脸的愧疚,上前就给她道歉,“昨日实在是对不住,我已经将我大哥他们一家说过了。”

说到这里,有些吞吞吐吐的,难为情地看着谢明珠,“能不能佘我些东西。”昨晚这个年,过得实在一言难尽。

他人不错,谢明珠也没法拒绝,但也清楚地说道:“如果是你,可以。”又道:“他们今日就在长殷家,你可直接过去取。”

方主薄一听,连忙道谢,亲自送谢明珠出了大院。

他大哥方爱德早在看到谢明珠的时候,就看呆了眼,难以相信这世间竟有这等姿色倾城的仙女,这会儿只凑过来询问,“二弟,你常年不肯成婚,莫不是惦记……”

然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主薄嫌恶地瞪了一眼:“大哥,嘴上把门,那是月掌柜的夫人。”又想到昨日他们的举动,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昨日怪你们将阿羡得罪了,也亏得人家谢夫人大人有大量。”答应佘东西给自己。

但东西虽然是自己佘,可他却不打算白送大哥一家,“我先说好,东西我去替你们佘,你们赚到银钱,赶紧给我拿去还了。不然以后这兄弟也没得做。”又瞧了瞧自己那一言难尽的大侄女,“城里有意的人家,都在这里,机会我给你们了,若是人家不中意,你也别怪我。”

末了又咬牙切齿地添了一句:“答应你们的事情,反正已经办了,以后别再给我找事,不然哪里来的就滚回哪里去。”

他后悔,还以为这几年,大哥一家改了性,毕竟在来往的书信里,他们并不是眼前这般。

如今想来,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可现在后悔不迭也没有用,只能态度强硬些,不然根本就压不住他们。

回头还不知又给自己闹出什么事情来。

方爱德一点都不意外弟弟这副样子,只嘿嘿笑着,浑不在意,“放心,大哥肯定不会给你添麻烦。”心里却想,二弟气头上罢了,眼下先稳住他在说。

这广茂县在怎么不好,也好过他们老家。

何况弟弟还是二把手呢!

他的好日子才开始呢!怎么可能会惹怒弟弟,将他们赶回老家去?

“你最好别叫我失望。”方主薄没好气地说完,催促着他,“你去问一问,到底成不成的?成了就定日子,不成就各自归家,我去给你们佘东西。”

方爱德闻言,这方喊了自己媳妇,夫妻两个一起去问那几个单身汉子家。

其实现在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先将大女儿给嫁出去。

大女儿虽然干活力气有一把,但吃得也多啊!

所以才想赶紧给出手。

本来昨天还以为那个漂亮的小后生能做女婿,谁知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把名声弄坏了。

因此这才着急忙慌,大年初一一早就开始催促方主薄给说亲。

就怕时间一久,昨日的事情给传出去了。

只是夫妻这去问,几个他们看中的都摇了摇头,最后是一个瘦弱的二十六青年答应了。

然他家无父无母,自己因身体瘦弱,打渔也不行,就是靠在城外砍树烧碳卖给州府来的那些生意人家过日子。

大富大贵肯定是没有的,只能勉强糊口。

甚至可以说是穷得叮当响。

所以他哪怕觉得这方主薄的大侄女看着像是会吃人的样子,可好歹是个女的,总比没有媳妇要强。

然方爱德夫妻俩却见他那瘦弱的样子,又有些看不上,夫妻俩到一旁商量起来。

方爱德的意思,“她吃太多了,而且这几年越来越丑,再拖下去,真砸手里了。”

他女人黄来娣沉着脸,“可那小子太穷了,你也说了老大吃得多,这些年你想想,白吃了咱们多少粮食呢!何况以后咱天宝要娶媳妇,现在给不起多少彩礼就算了,往后天宝要娶媳妇,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黄来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大女儿嫁给那穷瘦子,太亏本了。

一面又想起相貌英俊又多金的月之羡,还是满脸的不甘心,抬起眼皮看了方盼儿一眼,满脸不掩的嫌弃和厌恶,“都怪这没出息的货,白长那么多肉,连那小白脸一脚都扛不住,但凡她昨天想办法让那小白脸碰了她,今儿咱就能将人送上门去,就是做个妾,那样的富贵人家,给的彩礼也多过这穷瘦子,以后要是再生个儿子,以后咱天宝这个做舅舅的,也能跟着沾光。”

从昨天到现在,方爱德不知听她吐槽几回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有些不耐烦起来,“那个月掌柜的事儿,你别想了,不然爱国真有可能将咱们赶回去,何况方才你没听爱国说,那位谢夫人是月掌柜的媳妇,你瞧人家画里的天仙女一样。”

同样是男人,家里有那样的漂亮媳妇了,脑子没问题才会纳这样的小妾呢!

黄来娣闻言,想起谢明珠的那张脸,又是嫉妒又是不甘心,“一样吃粮食长大的,咱怎么就养出个丑八怪来?”

“行了,你别一口一个丑八怪,一会儿记得彩礼的事情,就算现在拿不出来,但给咱打借条也是可行的。”方爱德不想浪费时间,怕拖下去,那穷瘦子也不愿意了。

事到如今,黄来娣有只能作罢。

毕竟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可看到她满脸流脓的脸,自己也嫌弃,“知道了。”然后扭着屁股去同穷瘦子说彩礼的事情。

他们这头,最后讲得如何,自不多说。

只提谢明珠这里,牵着想到以后自己可能有变成那样,一脸惴惴不安的小时到了杨德发家。

寒氏和杨德发出门拜年还没回来,就寒千垠和萧沫儿夫妻在,见了小时,自然是什么好吃的零嘴都摆上来。

可往昔热情高涨的小时,今日却兴趣全无,只看不吃,萧沫儿塞给她,她还摆着小手推辞了,一脸认真,“姑姑,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

萧沫儿听到这话,一脸的不赞同,“小姑娘胖胖的才可爱,减什么肥?难道你要像是姑姑这样廋么?”

小时摇头,她也不想像是姑姑这样廋,怀个小宝宝都要天天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

可一想到方主薄的大侄女,又害怕自己变成那样。

不由得叹了口气。

寒千垠被她着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逗乐了,“怎么,咱们小时还有烦恼?”

这时候谢明珠开了口解释:“她近来是胖了许多,我们刚才从衙门里路过,看到方主薄的大侄女,她有点被吓着。”

第92章

萧沫儿听了,却没当回事,“胖些有什么不好?我早前身体还好的时候,去草市就听闻,有两个年轻媳妇一同摔倒,一胖一瘦,胖的那个无妨,只伤了些皮肉,可瘦的那个,却摔断了尾骨,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呢!”

这话倒是不假,胖也有胖的好处,但前提是健康的胖,那方主薄大侄女,分明就是不健康的那种胖,尤其是满脸油光冒痘,痘还大而发脓。

而谢明珠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才能养出健康的胖,所以只能控制着小时的体重了。

只不过本就担心自己胖的小时听到了姑姑的话,眼睛又亮起来,看着自己这一身的肉,又欢喜起来,立刻央求起谢明珠:“娘,我忽然觉得我也不是很胖,何况你看我现在,摔倒了也不怕伤着骨头。”有这么多肉做垫子呢!

谢明珠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正要给她说肥胖的危害,寒千垠就端着托盘来,抬来几杯竹叶荷花饮,碧绿的汤色上,漂浮着些切碎的果粒,丝丝荷花香与竹叶的清香混杂在一起,顿时给人一种迎面扑来的清凉感。

谢明珠瞧了一眼,这颜色虽不如紫苏饮如梦如幻,但只闻着这清香,已是十分喜欢,转头问起寒千垠:“这是如何做的?”

“倒也简单,从那边得来的方子,就嫩竹芯荷花叶炒干泡出茶水,余下的和其他甜水差不多。”他自己也喝了一口,指了指小时和萧沫儿跟前的两杯,“给你们煮了些羊乳加在里面,快试试。”

小时一听,连忙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顿觉舌尖瞬间就完全被奶香和清香两种味道包裹缠绕,眼睛都笑眯起来了,一脸的满足感,“小姑父煮的甜水真好喝。”

萧沫儿也喝了一口,“嗯,这样总比直接喝羊乳容易入口些。”

她胃口不好,一直喝纯羊乳,也受不得,所以寒氏以前也是变着花样给她煮甜水。

谢明珠看在眼里,觉得萧沫儿的命其实算是很好了,遇着这样的好姑姐如此照顾她,现在她这夫君也肯用心。

自己瞧了心里也替她开心。

不过见小时如此喜欢,也是起了给家里养母羊的念头。

孩子们在长身体,其实奶蛋最不能少,现在蛋勉强能供应上了,孩子们也肉眼可见地健康茁壮。

于是同他们夫妻俩提起,“回头姐夫回来了,叫他帮我也问一问,哪里有母羊,我们家孩子多,养上一两头,隔三差五给他们补一补也不错。”

寒千垠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了,听说喝了能强身健体。”其实到底有没有证明不知道,但是如果只看萧沫儿这里的话,他觉得这羊乳果然是能养人的。

不然就萧沫儿那点小鸡肚子,每日就吃那么点,要养她又要养腹中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些羊乳的话,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小时听得谢明珠要给他们买羊咩,自是十分欢喜。

杨德发晓得了,翌日就给他们打听。

不过就这城里,如今也只有这么一只,想要还得等到初五后,州府那边的商贾们过来开门做生意,兴许可问一问州府那边。

谢明珠也盼着初五快到,那些商贾们回来了,也好从他们口中打听一下卫无谨的消息。

偏那卫无歇这个亲弟弟从不担心,谢明珠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忍不住去问。

“我爹还活着,二哥就算是没法给大家讨回公道,也吃不了什么亏。”所以卫无歇才不担心呢!他现在反而是这几天跟着月之羡他们贩卖杂货,想着跟去顾州看看呢!

可惜时间不够,过了正月书院就要开学了。

所以这初三就老老实实地去地里给荻蔗培土。

牛大福也将儿子们都给打发过来帮忙。

他家虽也种植了些,但哪里比得上谢明珠家里多?而且他们劳力足够,根本就不担心。

他们还不肯收工钱,谢明珠也有些过意不去,逐和月之羡商议起糖坊的建造,“牛掌柜一家诚信,又时常来帮忙,这糖坊的事情,我看倒不如一起承包给他们便是。”

月之羡这过了这正月十五,就要准备去顾州了,从昨日大年初三开始,就长殷兄弟就已经开始赶着车下各处寨子里去收山货鱼获。

他自己也马上要去衙门那边赶着马车去了,所以糖坊的事情,他也顾不上。

听到谢明珠的话,自是赞成,“你到时候看着办就好,正巧牛夫人娘家侄儿多,我瞧也都是勤快人,到时候让牛掌柜将人都喊来一起,你每日得空去看个进度便可。”其他的也就不用操心了。

夫妻俩达成了一致,隔日正月初五,得到了卫无谨在州府无事,且还讨了部分赔款的事情,月之羡这里放心了许多,也赶车去寨子里了。

卫无歇眼见着二哥在州府没事,只不过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毕竟赔款对方还未给完。

又见荻蔗这里有牛家兄弟们帮忙,便偷摸也跟着月之羡去了。

王机子也有些欲欲跃试,想要跟着去,但被谢明珠给拦了下来,“他们这也不是去玩,一路赶山赶水,气都没空喘一回,您老哪里受得了这折腾?”

于是王机子被劝住了,可每日闲着他也觉得无聊,故而又开始重操旧业,自己写个招幌,喊宴哥儿兄妹几个一起帮忙,搬着一张凳子一张椅子,就往草市去。

他算是城里第一个测字先生,大家都觉得新鲜,当天生意还不错,赚了十来文,于是第二天出摊就更早了。

宴哥儿觉得有趣,家里力所能及的杂活做好,就跑去他那里跟着看热闹。

晌午太热,回来吃了晌午饭后,也不嫌热,爷孙俩也屁颠颠地跑去草市了。

谢明珠懒得管,带着小时午休,琢磨着地里的荻蔗培土已经结束了,下午凉快些,去牛掌柜家里一趟,跟他商量一下糖坊建造的事宜。

不过还没睡着,就听得楼下传来小晴她们的惊呼声。

她们三姐妹约了叶家的朋友们,今日要去钓虾子的,谢明珠早前还喊她们傍晚再去,这会儿热。

但小姑娘们干劲十足,想钓虾来晒虾干,到时候拿给月之羡去卖。

她们也能挣一笔零花钱,故而是不嫌热的,只拿了草帽戴着就去了。

眼下谢明珠听得这去而又返,在楼下喊自己,仔细一听,竟是方主薄的大侄女跳水自尽了。

那方盼儿大年初一那日,就与那又廋又穷的石皮子订了婚,听说她爹娘狮子大开口,要了二十两的彩礼。

石皮子肯定是拿不出的,便写了个借条,以后方盼儿嫁过去后,夫妻俩一起还。

当时谢明珠听和王机子听到的时候,也是被这二十两吓了一跳,他们家是真敢开口。

但震惊过后,却是可怜起那方盼儿,等于她嫁了人,还要自己挣钱还彩礼。

如此一来,这石皮子好像也不亏什么,还反而多得了一个给他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的媳妇。

不过是别家的事情,方爱德也不是什么好人品,加上这方盼儿扑过月之羡,她自然是没多管。

可如今闻得人跳水,自也忙去看。

半路听得人说,是救了起来,只不过她太胖了,好几个大汉子一起下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拖上来。

胳膊腿儿什么的,都叫人摸遍了。

现在那石皮子嫌她不干净,此前答应好的彩礼,不愿意给了,要方爱德夫妻将借条还回来,不然他就不要方盼儿了。

这会儿一帮人正在塘边扯皮,方主薄也被喊了过去。

谢明珠到的时候一帮人聚在树荫下争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不见方主薄的身影,便问起旁边的人,“不是说方主薄来了么?”

“来是来了,给气晕过去,让人背医馆去了。”有人答着。

又有人说方主薄有天生的心疾,最是受不得气。

也是有这个病,他这没打算成婚。

谢明珠早前不知方主薄还有这病,也吓了一跳,只盼着他没事才好。

又瞥了一眼方爱德拉扯着那几个救人汉子要赔偿,黄来娣还骂得唾沫横飞,石皮子也在一旁讨要借条。

却无人管另外一旁浑身水草的方盼儿,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脸颊上好大一个巴掌印,将她脸上发脓结痂后的痘疤都给打掉了,留下一片嫩红的印记。

同为女人,谢明珠对她产生了怜悯。

尤其是她父母重男轻女,她叫盼儿,二妹叫迎儿,三妹叫爱儿。

初次听的时候,谢明珠没有反应过来,直至听到方爱德的儿子叫方天宝,才明白这盼儿迎儿爱儿是什么意思。

和他们娘黄来娣的名字,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意。

她的父母,她的未来丈夫,都在嫌弃她,但又指望她能换一笔钱。

救她的那五个汉子,实在无辜,谢明珠喊了小晴一声,“去报官吧。”也不见官府的人过来,只怕都还不知晓方主薄被气晕过去的事情,只当是他的家事,他来处理了。

然后朝那失魂落魄,抱着膝盖卷成一团的方盼儿走过去。

方盼儿又丑又胖,她被救上来后,除了她娘跑来狠狠地打了她一个巴掌以后,没有谁再靠近她。

所以看到眼前靠近过来的身影,方盼儿诧异地抬起头,然后看到谢明珠朝自己伸手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要躲。

她这本能的条件反射,并不是因为自己曾经试图沾染谢明珠相公而心虚,哪怕是爹娘授意的。

而是在方爱德夫妻俩日以继日的殴打下,行成了条件反射。

这些年,方盼儿听过关于不少谢明珠的传言,对她已经算是有了一个了解。

那日在衙门里是初见,她看到谢明珠的时候,眼里满是羡慕,不敢想象,为什么她可以长得那样漂亮,而且还那么温柔善良,就像是自己梦里的女神仙一样。

所以方盼儿知道,谢明珠不会拿自己如何,更不会伸手打自己。

果然,她没打自己,反而将自己头上缠绕的水草给扯了下来,然后递了一张帕子。

“擦擦脸吧。”谢明珠虽给方盼儿将头上缠绕的水草拿了下来,但她脸上沾惹的泥污,却没有办法抹去,便拿了手绢。

方盼儿不知为何,谢明珠扯下的明明是自己头上缠绕的水草,可自己心里就像是有一道角被撕扯开了一般。

她忽然痛声哭起来,但同时也伸出手,接过了谢明珠递来的手绢,哽咽地朝她道谢:“谢谢你,谢夫人。”

她的哭声吓了小时一跳,忙不迭躲到谢明珠的身后去。

但是却没有惊动那边在讨价还价的亲爹娘和未来夫婿,他们只是扭头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争执吵骂。

第93章

方盼儿浑浊的目光和他们对了个正着,但内心并没有什么起伏,因为她从来都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无法改变在这个家里的命运。

她不想,不想继续待在家里做牛做马,更不想跟了那石皮子,继续做牛做马。

她便是要做牛做马,那也只能给自己做,而不是给弟弟做,给别的男人做。

又看着那不远处水波荡漾的水塘,也许刚才死了,她真的解脱了,可迎儿和爱儿怎么办?自己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可是爹娘还是选择把自己换钱。

那妹妹们呢?她们能躲得了几年?

叔叔是指望不上的,他天生有心疾,受不得这些刺激,不然的话,自己又怎会走到这一步来?

可是难道要继续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下去么?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身前的母女俩,她羡慕谢明珠,更羡慕被谢明珠挡在身后的小时。

她也是姑娘啊!可是她的娘那样爱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点的伤害。

而自己的娘……

她扭头朝远处的黄来娣看过去,她掐着腰,争得面红耳赤,眼里全是精明的算计,提起自己这个亲女儿毫无半点感情。

有的是如何将她最大的价值衡量出来。

于是方盼儿收回目光,伸手扯住朝带着小时要走的谢明珠。

一双被肥肉挤得快看不见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谢夫人,你把我买了吧,我可以做很多活。”

谢明珠不知方盼儿为何朝自己开这个口,但她是方主薄的亲侄女,就算真是到了家大业大那一步要买人,也绝对不会是她。

而且她还有这样一个糟糕的原生家庭,自己是来瞧热闹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

所以谢明珠摇头拒绝了。

这是方盼儿意料之中的,可是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所以抓住谢明珠的衣襟不肯松手,语气急促地说道:“谢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一辈子替别人活,就算是我嫁给了石皮子,以后我爹娘还是不会放过我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那石皮子,“他也不会放过我。”

她的话,让谢明珠脚步微微一顿,颇为诧异地看朝方盼儿。

这时候只听她又继续说道:“他现在就要讨回借条,已不是普通的斤斤计较,往后成了婚,只怕但凡有一点不如意之处,必然对我拳脚相加。”

这脑子很清醒,不像是别的女人一样,总对父母抱着些期许,也试图用勤劳善良和任劳任怨来感化谁。

谢明珠越发觉得这方盼儿与旁的小姑娘不一样,下意识地问出口:“你读过书?”

方盼儿摇着头,又点了头,“小我小时候叔叔还在家,他教过我一些。”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明珠,“那你为何要求我,而不求你小叔?”

方盼儿抹着眼泪叹气,“他身体不好,心肠也没有那样硬。”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谢明珠,“而且他不是女子,他永远也不明白女子的难到底有多难。”

目光滑落到谢明珠身旁的小时身上,“夫人您又这样爱自己的女儿。”

谢明珠这时候看着又丑又胖的方盼儿,心底只有一个想法,她好聪明。更要重的是她有着别的姑娘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她想替自己当家做主,争取属于自己的自由和权益。

谢明珠来到这个世界,还是头一次遇到她这样的姑娘,而且还是这样重男轻女的家庭出身。

所以谢明珠当即就改变了决定,“好!我买你,不过此前,你先去同你叔叔说好。”方盼儿既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自己身上,那也不妨赌一把,看她能走多远。

听到她的应允,方盼儿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便不停地朝她磕头。

此举引得不远处方爱德夫妻看过来。

谢明珠看了一眼 ,“你起来吧,去找你叔叔,说好了到衙门里找我。”她就去衙门里等着了。

方盼儿连忙应声,其实此刻都有些觉得不大真实,真真有一阵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的感觉。

拖着笨重的身体,当即就爬起来,朝着医馆跑去了。

小时见此,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娘,你买她回家,万一她再找爹怎么办?”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引狼入室么?

谢明珠觉得,有着这样思想的姑娘,不可能把希望放在男人的身上,那天她扑月之羡,未必是她自己的意愿。

母女俩刚走,衙门的人就来了,将石皮子和方爱德夫妻俩一起带走。

至于那救人的无辜汉子们,这会儿也终于脱了身,骂骂咧咧离开了。

谢明珠先一步到衙门里,方主薄那边身体如何还没消息,但是陈县令气得将石皮子和方爱德夫妻俩都打了一顿板子。

三人被拖到长条凳上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很显然没有想到他们作为方主薄的亲人,陈县令和方主薄关系如此好,竟然真动手打他们。

谢明珠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在不远处椰树下乘凉,听着那一声声惨叫,一面等着方盼儿。

然板子打完了,夕阳都斜落了,还未等得方盼儿。

谢明珠便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叫这事儿一耽误,牛大福家那头也没去。

然吃过晚饭,正在凉台上纳凉,小黑和爱国就叫起来。

宴哥儿瞧了一眼,“是从衙门后院来的声音。”然后打着灯笼咚咚跑下来去。

等他开了门,来人也刚到门前,正是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方主薄,而那个小山丘一样的方盼儿,则扶在他身边。

宴哥儿知道谢明珠要买方盼儿的事情,和小时一样有所担忧,但后来又想,既然是娘决定的事情,那娘肯定有别的打算,便也没说什么。

因此这厢见了人,也是给请进来。

待他叔侄俩上了楼,谢明珠这里已经倒了两杯紫苏饮,招呼着他们坐下。

只是叔侄俩都没坐,方主薄更是一脸愧色地看着谢明珠,“谢夫人,我方某人又要欠你一个恩情了。”

谢明珠听到这话,朝那方盼儿看去,随后才问方主薄,“你同意了?”

方主薄这才颤颤巍巍地坐下来,显然身体还没怎么恢复,一手按着胸口,一面愧疚地说道:“我小时候上山打柴,被一头狼吓着,摔到了崖下,是我大哥背着我,翻过了十几座山送到城里,才捡回了我一条命。”那时候没有钱,大哥就跪在医馆前,不停地磕头。

也正是这样,他没有办法对自己这个大哥硬下心肠。

不管他做了怎样过份的事情,可一想到这一件事情,自己都能原谅。

说到这里,看了身后的方盼儿,“盼儿小时候是我带的,我当她做亲女儿一样,可是后来却与我越来越疏远,我只当她是没有情义,谁料这傻丫头竟是担心我知道后犯病。”

一开始他写信回去,丫头不给自己回信了,即便是回,也是要钱,言语也变得她娘黄来娣一样尖酸刻薄起来。

他以为是人心变了,却不曾想,都是自己的缘故。

丫头这些年在家里做牛做马,什么生恩养情,也还清了,何况现在她还要把自己卖了,到时候有了银子在手,兄嫂没有不高兴的。

自然会欢喜把卖身契签了。

卖身契方主薄也早就找人写好了,这时候拿了出来,二十两,正是那石皮子给的所谓彩礼。

谢明珠看了一眼,一式三份,当即也是让宴哥儿去准备笔墨,一面看朝那态度决绝的方盼儿,“你想好了,卖了身给我,未必就会比以前好过,我家里的活,也挺多。”

一旁眯着眼睛打瞌睡的王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指着院子后面那一望无际的荻蔗,“这些地,以后都可要交给你了。”

“我愿意。”干活,在哪里不是干,何况人活着就要干活,不然吃什么?

而谢夫人这样的人干活,她总不会隔三差五打骂自己吧?更不会将自己随便嫁给一个陌生男人,然后给人生孩子吧?

所以方盼儿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语气也很果断。

笔墨很快拿来,甲乙双方各自签字,方主薄从怀里拿出印泥,又按上了手印,只等明日拿到官府去,就生效了。

那时候谢明珠再给银子。

谁料第二日,天刚亮,方爱德夫妻俩就一瘸一拐领着方盼儿来要银子。

很显然,即便是早前和石皮子订了亲,但看得见的银子和那摸不着的,他们当然选这马上能拿到的银子。

又瞧见谢明珠家里大屋大院的,心里还盘算着,以后叫闺女偷偷拿些东西回家,这不比嫁给那又穷又抠搜的石皮子要好么?

却不知道,他们拿了银子离开,方盼儿就求着谢明珠,她要改名改姓。

顺手的事儿,何况她如此果断地和原身家庭切割,谢明珠当然乐意帮忙。

也是亲自领她去了衙门里,改了名字。

她自己识字,名字谢明珠也没过问,叫她自己决定。

这一刻的方盼儿,终于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但仍旧是有些忐忑不安,“夫人,我可以同您一起姓么?”

“可以。”天底下姓谢的多了去,多她一个无妨。

于是谢明珠在外面等,不一会儿方盼儿就带着自己的新名字出来。

从此以后,她叫谢矅。

韬曜含光的矅!

第94章

家里多了一个人,而且她身材实在是雄壮威武,加上那满脸的痘还是叫人觉得害怕。

所以关于她晚上睡哪里,是一个问题。

小时怯生生地躲在王机子的身后打量着谢矅,“虽然我觉得你不会吃人,可你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姐姐们应该也怕你的。不如我搬去和晴姐姐住,你先住在我的房间里吧?”

谢矅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不单是谢明珠花了二十两真金白银买回来的,更重要的是谢明珠愿意救她于水火之中。

因此哪怕她一向信奉自己的命,即便是自己的亲爹娘也不能来掌握,生死自己来定,更何况是一个外人呢!

可是这一刻听到小时的话,她的心境还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从前所不理解的一饭之恩,滴水之情,以泉相报。

但现在她明白了。

她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心怀感激地看着小时,“谢谢小姐。”

那个小姐很自然就脱口说出来了,本来她的打算,自己现在就是个奴仆,在楼下随便垫一张席子就好了。

反正在家里这么多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可是现在这个软糯糯的小姑娘,她面对自己的丑陋诚实坦然,却仍旧抱着一颗温柔又善良的心,愿意将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自己住。

这让许多年来,从未感受过被爱的谢矅怎么能不感动?

对于滴水之恩,当用涌泉相报的不理解,这一刻就忽然开了窍。

而小时听到她的话,反而惊吓得连连摆手,“你不要叫我小姐。”然后看了一旁楼下的哥哥姐姐们一眼,“我们还要叫你矅姐姐呢!娘说虽然是花钱买了你,可你是人,不是家里的骡子小猪崽,更不是一个物件,你有自己的思想,而且等你赚够了二十两的赎身钱,娘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了。”

听到这番话,谢矅忍着眼里的泪花,没有再多言,哽咽地点着头,“好。”

楼下,宴哥儿再催促王机子,“爷爷,快点准备出摊了。”他发现这些天跟在爷爷身边,听他给人解字,以前看不明白的许多书籍,一下就都豁然开朗了。

因此现在对他来说,出摊可不能耽误,不然影响自己学习。

而且他觉得爷爷有时候讲的也是浅显易懂,便将三个妹妹也都一同喊上,算是听课。

娘说,不管男女都要读书,不为功名,便求开智长见识。尤其是历史一类的书籍,更要多读,可从先贤们的经验种吸取教训,总结更好的解决方法。

而他作为兄长,十分赞成娘的话,妹妹们更应该多读书,免得将来叫人给骗了去。

自己和爹娘,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们的身边。

所以多读书,让她们自己有可明辨是非的本事,解决问题的能力。

王机子叫他一催促,站起身来,朝谢矅看去,“这样,家里既然有你,那一会儿砍两根芭蕉芯来煮猪食。”这活终于不用自己操心了。

看了小时一眼,这小丫头是不与自己去草市的,便给她交代着:“她若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你指一指,还有猪圈鸡窝里要打扫,不要忘记了。”

小时认真地点着头,“好,爷爷今天大发大旺!”

王机子满脸的笑容,“就是挣了钱,也没得糖葫芦卖。”

“娘会做,等娘从牛爷爷家回来,就叫娘给做,到时候爷爷你赚了钱,给娘买来给我吃。”小时笑得眉眼弯弯的,丝毫不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

老头子嘴角直抽,道了一句:“你是一点亏不肯叫你娘吃啊。”然后便在楼下宴哥儿的催促中下楼去了。

酱油罐这两日也跟着去了草市,那边人多,觉得新鲜。

眼下见王机子动作,连忙从梁上跳下来,落到栏杆上,跟着追去了。

小时喊了两声,它扭头回来瞧了一眼,竖着尾巴高高兴兴跳进宴哥儿的书箱上,压根就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气得小时掐着小胖腰骂了几声,直至脚边被小黑和爱国拱了几下,见两只小狗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己,心情才舒畅了许多。

谢矅也趁机问道:“我现在就要去煮猪食么?”

小时点了点头,“嗯,早上娘喂了些猪草,中午和下午,小猪们要吃熟食,娘说这样猪肉才更好吃。”然后挥着小手,示意谢矅跟自己一起走。

这些活小时肯定是不会做的,但她看谢明珠做,看卫无歇做,看王机子做。

对于这一道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

而这谢矅虽身材肥胖,但这干起活来,还是挺灵活的,小时像是看西洋镜一样,搬着个小板凳跟着她走。

期间得知她没吃早饭,还咚咚上楼去,到厨房里给她拿了个豆包。

只是做完了这些,谢明珠还没回来,倒是沙若来了,是要去给谢明珠家的稻田里薅草。

谢矅得知,也立即跟着沙若去下田。

至于谢明珠,她把谢矅领回家去后,便急忙去了牛大福家那边,一是再检查一下木雕,二则是同他商议糖坊的事情。

早前家里选择了这么宽广的地方,是打算将制糖坊建在家门口的,但现在谢明珠改变了主意,准备就建在南边演武场对岸。

演武场前面就是大塘,塘对面有着足够的空地,又有一口好井,到时候用水也十分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大塘,虽然没有办法拥有电力装备,但是有水也不错。

到时候完全可以用水车来代替一部份人工。

所以她早上带着谢矅去改名的时候,就与陈县令提过了。

陈县令当然没有不允的,尤其是那里离谢明珠家远,那也就意味着,到时候还要专门找人看着糖坊。

而他哥哥一家就住在塘对面,到时候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能在糖坊里寻一份活计,也是不错的选择。

眼下,牛大福听到她说,一边拿着木炭笔给记下来。

但他不识字,所以是用自己那一套符号,谢明珠也瞧不来,不过见自己说一句,但凡涉及建造,他就画一下。

等不过片刻,他竟然就已经画出一个榨甘蔗的巨大石碾,而且还有助力的水车。

一时间对于他这个老木匠也不免是另眼相看,忍不住赞赏道:“对,就是这样。”

牛大福也颇为自豪,“我和木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你说我就明白是个什么事儿了。”不过他看着这助力水车,有些为难,“咱既要做,自然是往好了做,少不得要用个十年八载的,只是这样一来,这工期怕是跟不上,最多在荻蔗成熟之前,做出两台来。”

主要,还有木雕的活计不能落下。

“两台已是足够了,咱们县城里这些荻蔗,正好能供应上。至于各处村寨的,我早前已经想过,他们直接将糖浆运送来,我以糖浆价格收购便是。”反正各个村寨也能自己榨荻蔗汁熬糖浆做糖砖,如此好过他们直接将成千斤重的荻蔗送来城里方便多了。

现在就是需要熬糖的大铁锅,这一次月之羡从顾州才弄了两口来,很明显是不够的。

但这些暂时不用操心,月之羡应该会想办法,何况他与那庾家七公子也是有些交情,对方若是帮忙,就不算是什么事。

牛大福听她这样讲来,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送糖砖省力一些,他们也能多赚些。”

两人又商议了库房以及工人居住的房屋等等。

中午饭谢明珠都是在这边吃的。

至于家里的孩子吃没吃的,倒也不必担心,今日沙若会过去,又有那谢矅。

牛夫人时不时来送个茶饮水果的,也在旁边听几句,看着谢明珠一脸自信地指出自家男人所画出来的图纸哪里想要修改,哪里需要细致。

她好生羡慕,心想自己但凡是年轻个十来岁,说什么也要跟着谢明珠一起干了。

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暮色将至,谢明珠和牛大福已是将制糖坊里外建造,以及各处细节都已经商议好,方回家去。

路上正好遇着陈县令的老娘带着他嫂子赵满娘。

陈老太太生得很是有福相,哪怕一头银发了,但眉眼精神,眼睛天生有些弯弯的,看起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

事实上她也是个和善人,手里挽着个篮子,里头都是些青芒果和香蕉,身前戴着的围裙里,还兜了不少龙眼。

见了谢明珠,连忙笑眯眯地打招呼,从围兜里拿龙眼递给她吃,“谢夫人打哪里去?”

谢明珠笑着道谢接来手里,“去了牛掌柜那里一趟。”又见一旁笑着朝自己点头打招呼的赵满娘,回了个礼。

赵满娘的脸上,有一片四分之一的红斑,有些吓人,所以她总喜欢垂着头,但人很温柔贤淑。

此刻背着背篓,里面装的不但有水果也有野菜。

谢明珠见她们婆媳俩这来的方向,便明白过来,这是去城外摘果子打野菜了。

他们才搬来,还没买地,住的还是衙门早前修建来给训练的民兵们住的房子。

所以自然是没有自己的果树,只能去城外采些野生的。

想到此,看着手里接来的这龙眼,也有些不忍。

尤其是想到他们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不过这会儿若是归还回去,也实在伤人自尊,便笑道:“我那头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你们要不移些菜苗过去?想来不过十天半月的,长起来就吃不完了,到时候也省得去城外跑。”

婆媳俩一听,自然是欢喜,那赵满娘几乎都要答应了,但转头一想,自家也没有什么给谢明珠的,便又将话给吞回去。

陈老太太也心动得很,有蔬菜吃,自然是好过城外苦涩的野菜,沉默片刻,“那成。不过我们也不能白拿你的,我听老二说啊,你家里地多,回头喊我家老大去,你看有什么要忙的,只管使唤他就是。”

地里暂时还没活,荻蔗才培过土,稻田有沙若,现在又有个谢矅一起,是忙得过来的。

也就是果树需要修剪,因此也就应了下来,“还真有一样,家里的果树都要修枝了,陈大哥那头若是得空,来帮我正好。”

就怕她没活。

所以听到这话,那心一直悬着的婆媳俩,顿时都喜开颜笑,“有空有空,明早就叫他来如何?”心想今儿回去,就能在附近的空地上开垦些地。

“那感情好。”谢明珠笑着应下,与婆媳了打了招呼,自回家去。

却不知远远的,那黄来娣瞧见谢明珠和陈家婆媳说话,虽不知她们说什么,但见说说笑笑的,回去就忍不住今儿自家男人方爱德抱怨,“都怪你兄弟没出息,他但凡是个县令,那姓谢的瞧见我,自也是笑脸相迎着。”

方爱德手里拿着二十两银子,今天找弟弟,要他给凑一些,琢磨在买地买房了。

听到黄来娣的话,不以为然,“那又如何?那姓陈的一家,要啥没啥,倒是咱这马上就要搬新房子了。而且迎儿也大了,等她一满十五,咱将她卖出去,她生得好看,肯定能得个百八十两也说不准的。”

一说到老二能卖这么多钱,黄来娣心中的不喜立即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怀欢喜,一面掰着手指算,“也就是半年的事了。”再过半年,家里就要发横财了。

说来也怪了,盼儿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是生的好看,是乡里的一枝花,她和方爱德才商议着,要许给乡绅老爷家做小妾,谁知道不过半年,这死丫头就忽然发胖,然后越长越丑。

现在她还惋惜,若是这老大没变丑变胖的,哪里怎么可能才卖二十两?

第95章

黄来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变丑的谢矅,在谢明珠家里干了一天的活,傍晚些她和沙若从田里出来,捧着几个从池塘边捡来的鸭蛋,匆匆朝家里去。

这时候鸡鸭鹅已经走在她们俩的前面了,猪圈里的那两头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叫得鬼哭狼嚎的。

小时跟在她俩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大把睡莲,“娘肯定还没回来。”不然的话,猪不能嚎得这么凄惨。

沙若知道谢明珠今天去牛大福家商议制糖坊的事情,这比修房子还要重要,去一天再正常不过了。

听到小时的话,便扭头和谢矅说道:“你去喂猪,把鸡鸭鹅也收拾一下,然后就去洗漱,我去煮饭。”

猪食是现成的,谢矅也就是喂一下猪,关一下鸡鸭鹅而已。

这是轻巧活计。

倒是煮饭,这晚饭比不得中午,大家都要回来吃,够忙活一阵。

沙若奶这是把轻巧事儿给自己,谢矅心中感动不已,应了一声,自是在后院里留下来。

只不过将这些牲畜家禽打理好,到前院打水洗了一把脸,便也上楼去厨房帮忙。

谢明珠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小时在井边醒花,见了她一脸的雀跃,“娘,矅姐姐干活可厉害了,一个下午就薅了好几块稻田,还给我摘了这么多睡莲。”

谢明珠揉了女儿的头一下,“爷爷他们还没回来?”

小时点着头,“中午也没回来。”

谢明珠听罢,心说莫不是生意不错?自也没多管,只上楼去厨房里,见谢矅和沙若在忙,打了招呼,便与沙若说道:“婶,你领阿曜去你家里,挑一套日常用品,再选两身衣裳的布。”

一面转头问谢矅:“会自己裁衣裳么?”

谢矅颔首,隐有些明白她要给自己做新衣裳,所以点了头后,又连忙摆手摇头,“夫人我不用的,而且我看楼下有两卷席子,我晚上在楼下睡就好。”至于那些所谓的日常用品,就更不需要了。

沙若对这谢矅起先印象也不好,但今日接触下来,发现她挺勤快的一个人,看起来虽些邋遢,但其实她干活干干净净,又十分麻利。

便也道:“你听明珠的便是,你一个姑娘家,哪里有叫你睡外面的道理?”

说着,在谢明珠的示意下,便拉着谢矅出了厨房,往家里去。

月之羡从顾州带来的杂货,各样加起来大约还有十七八筐,沙若为了方便出门,早给搬到了屋子里去锁上。

她俩去了没多会儿,出去摆摊的爷孙几个也回来了,原本安静的院子里一下热闹起来,全是他们乐呵呵的话语声。

几个娃见着厨房的炊烟,忙上楼来帮忙。

晚饭倒也简单,谢明珠接手的时候,沙若已经蒸了糯米饭,旁边又剁了不少酸梅渣,很显然晚上是要捏饭团吃。

所以简单烧了几个配菜,三素两荤,不过份量都比较大。

她炒菜的时候,几个孩子就将糯米饭倒进铺满芭蕉叶的簸箕里,抬到凉台上去给摊开快速散热,然后一边开始捏饭团。

等饭团捏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簸箕里,她这菜也差不多。

沙若和谢矅赶了个巧。

谢矅怎么也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卖身给了人家的奴婢,叫主人家自己煮饭就算了,自己还跟着上桌子吃。

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吃完后,她抢先一步去收拾洗涮,宴哥儿他们习惯性要去帮忙,把谢矅急得不行。

谢明珠见此,便将孩子们叫住,“叫她去吧。”若是不叫谢矅做,估计她一宿都忐忑不安。

宴哥儿坐回栏椅,有些不大适应,“那这以后,是不是喂猪煮饭,都不要我们插手了?”

“想得美,咱家就算是再来十个八个的,这该做的活儿,你们也休想躲掉。”谢明珠觉得适当地做点家务,是有益身心的,何况也能提高他们的生活自理水平。

再有,这个谢矅她觉得很聪明,留她在家里做个老妈子,实在是屈才了。而且她又识文断字,以后没准能帮自己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这话很得王机子的赞同,他看到不少读书人,除了读书一无是处,更夸张的是,有些竟然五谷不分,简直有辱读书人的名头。

谢矅当晚在谢明珠的劝说下,便住进了小时的房间,接下来每日也是跟着沙若忙些田间活计。

拿给她的布,谢明珠却迟迟不见她裁剪。

转眼到了这正月十三,陈老太太提了些睡莲米来答谢,“这一阵子,从你这里拿了不少菜苗去,也没有什么答谢的,昨儿他们下塘里去,采了这些睡莲米,你拿去给孩子们煮糖水吃,不要嫌弃。”

谢明珠瞧着,有好几斤,这得采多久!

又想到她有三个孙孙,也不知留些没有?更何况送给他们家菜苗,那不是陈县令的大哥过来帮自己够果蔬修枝么?

她家这么多果树,陈金平和他媳妇赵满娘,两人可是忙了整整两天呢!

所以在谢明珠看来,这已经是两清了的,现在陈老太太送了睡莲米来,便想着回礼,喊了谢矅去给她摘了一大篮子的新鲜瓜果豆角。

陈老太太已经几日没见着谢矅了,今日一瞧,只觉得她好像是廋了些,脸是痘好像也消减了没再新增,不觉多瞧了两眼,“你这娃看着,倒是比以前精神了不少。”

虽说日日见谢矅,但她早前的模样实在是恐怖,所以稍微有些变化,谢明珠还是察觉出来了。

等送了陈老太太回去,自也是打量起她来。

谢矅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连忙坦言道:“夫人,我原本不长这样,只是早前听得我爹娘商议,要拿我送去给那总打死小妾的乡绅做妾,我心里着急,便求到我们村的祭婆婆头上,她心善给了我一个药丸,吃了后就逐渐变得越来越胖,越来越丑。”

早前谢明珠就很纳闷,她爹娘重男轻女,她怎么还能吃得这样胖,如今听得她这话,一时也是豁然开朗。

虽然是有些玄乎了,但祭婆婆们手里,还真有些不是能用科学解决的东西,这点早前在银月滩的时候,就听卢婉婉说祭婆婆有神药,往后要传到她的手里。

谢矅说完,见谢明珠沉默不言语,便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恢复后,还打月掌柜的主意,于是连忙就要跪下,“夫人您若是不喜,那我就继续这样。”

谢明珠是见她要跪,才反应过来的,连忙伸手将她拉住,“你糊涂了不是?是药三分毒,既然你有办法解毒,就恢复原来的模样,何况你这样的小姑娘,正当是爱美的年纪,我们家里头,不要你扮丑。”再有,她也喜欢看着漂亮的小姑娘,瞧着也赏心悦目。

只是对她更多的还是怜惜,又佩服她能对自己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谢矅还欲说什么,阿来的声音从衙门后门的椰树林里传来,“谢夫人,豆娘回来了,叫你去沙若家开门点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