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捡,是块掉了漆的电子表,表带断了一边,他捏在手里转了转,看到背面刻着的歪扭字母,心猛地一跳,意识到了什么。
继续捡起散落在脚边的物件:褪色的校服纽扣、写满批注的英语试卷、还有个缺了角的陶瓷杯……每捡起一样,心口就发紧一分,这些东西分明是他高中时的物件,怎么会在这里?
直到目光落到箱子里,他在里面发现了几个空饮料瓶,其中一个是柠檬气泡水,瓶身印有黄色的柠檬图案,他经常喝的那种。
秦胜前段时间吃饭时随口说看见康喜月捡瓶子的话,突然清晰地钻进脑子里。
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猛地冲上头顶,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康喜月就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安静地立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眸深沉,看不出情绪。
“什么、感觉?”康喜月问他,声音轻轻的,“害怕?恶、心?”
程英没有回答。
他心里没有害怕,更谈不上恶心,毕竟在康喜月那里,他早已见识过更令人大开眼界的事。此刻涌上心头的,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胀。
他忽然想起昨晚,康喜月说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动了心思,那时他只当是情到浓时的随口一说,没往心里去。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一箱旧物,那些早已被他遗忘的细碎物件,被人小心翼翼地收了这么久,他才猛地意识到,那句话原来是真的。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原来一直有双眼睛,这样安静又执着地注视着他。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康喜月见他半天没出声,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是默认了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程、英。”他突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程英闻声转头,撞进康喜月的眼里。
只是一瞬间,那双素来平静的眼睛里便翻涌开复杂的情绪,有执拗,有期待,还有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还没来得及辨认清楚,下一秒就见康喜月猛地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喷雾瓶,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他。
一股陌生的、带着淡淡甜腥味的气体扑面而来。程英心头一紧,下意识屏住呼吸后退,可是已经晚了,头脑瞬间开始发沉,眼前的照片墙开始旋转、模糊。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听见康喜月的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一起,过年、吧。”——
作者有话说:奸夫淫夫下线噜 番外想写一章肖黎视角 虽然还没写 但已经开始爽了
第127章
程英睁开眼时, 脑子还有些发懵,并没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他眨了眨眼,望着天花板愣了片刻。
后颈传来一阵酸痛,他想抬手揉一揉, 却发现手腕动不了。
低头的瞬间, 呼吸猛地顿住了。
两只手腕左右各一副手铐, 链条短而粗,一端锁着他的手腕,另一端牢牢铐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他又挣扎着动了动脚,脚踝处立刻传来铁链拖拽的哗啦声,两条粗重的脚链缠在床尾的支柱上, 将他的活动范围死死圈在这方寸之间。
破碎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飞速闪回,他只记得当时他蹲在地上,康喜月朝他喷了什么,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他原以为经过昨晚的事后, 自己已经能够承受康喜月各种异于常人的举动,就连看见他收集了满满一墙自己的照片,还有那些不知从哪弄来的旧物时, 他都没怎么失态。
可到头来, 这人还是能一次次突破他的认知底线。
手机就在床头,可他手被铐着, 离得那么远,根本够不着。
房间里没挂钟,连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
等了许久也不见康喜月回来,他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几分钟后,楼梯那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他抬眼看向进门的康喜月, 对方戴着帽子围着围巾,身上沾着未化的雪花,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塑料袋。
康喜月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随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开口:“外面、很冷。”
仿佛此刻程英根本不是被锁在这里,而是自愿躺这儿的。
程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羊羔毛外套上,脱口接话:“冷还不多穿点?”话刚出口就反应过来,立刻改口,“你把我锁在这儿干什么?给我松开!”
康喜月把塑料袋放到书桌上,头也不回:“不松。”
程英压着火气:“你到底想干什么?”
总不至于犯病还附带锁人癖好吧。
康喜月没搭腔,伸手从塑料袋里往外拿东西。
程英盯着他的背影:“你倒是说句话啊。现在几点了?”
“十点。”康喜月终于回了句,手里的动作没停。
程英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大概睡了……不,是昏了四五个小时,窗外天已经黑透了。
“你这是囚禁,违法的,知不知道?”他加重了语气,试图用道理压人。
康喜月像是没听见,从袋子里掏出一条没拆封的毛巾,慢条斯理地用剪刀剪掉上面的标签。
“康喜月。”程英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听见没有?这是犯法的。”
标签随着“咔嚓”一声落进脚边的垃圾桶。康喜月停了手,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程英脸上,一字一顿地问:“要看、电视、吗?”
“……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看吗?”
“不看,会、无聊。”康喜月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着,他自顾自拿出平板,找了个支架架在床边,仔细给程英调整好观看角度,又问:“想看、什么?”
程英只是瞪着他,不说话。
康喜月也不勉强,径直点开了一部喜剧综艺,平板里很快传出夸张的笑声。
做完这一切,康喜月俯身帮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我先去、做饭了。”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程英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荒诞。
平板屏幕里放着的是最近大热的综艺,嘉宾们挤眉弄眼地抛着梗,台下观众笑得前仰后合。可程英提不起一点兴致,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好笑的。
啧。
“果然是有病。”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小声嘟囔,“神经病。”
他当时就不该心软,就不该那么草率答应了康喜月,就不该和康喜月……滚在一起。
身上留了一身印记不说,如今更是被莫名关在这屋子里。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发愣的间隙,平板屏幕突然跳了帧,喧闹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只见原本的综艺界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具赤裸交缠的身体。
他瞳孔猛地一缩,那分明是两个男人。
平板里的声音变了调,喘息混着暧昧的呻吟钻出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设备自动切到了下一个视频。而这视频,看起来像是康喜月存在平板里的私藏。
屏幕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两道交缠的身影也越来越激烈。
他低骂一声,想伸手去按暂停,可手腕上镣铐铁链的长度根本够不到屏幕。
楼下的抽油烟机还在响,康喜月应该还在厨房。
程英盯着平板边缘那排按键,心里急得冒火。这要是被康喜月撞见,算什么事?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在一声声“爽死了”“快点再快点”中一次次滑回原位。
不知耗了多久,屏幕里的两人已经从床边滚到了窗边,其中一个被按在玻璃上。
楼梯上突然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程英的心一跳,眼睁睁看着门把手转了半圈。
康喜月端着餐盘走进来的瞬间,平板里的两人已经彻底忘我了,叫声夸张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他的目光先落在程英脸上,又顺着视线滑向屏幕。
程英的脸彻底红透了,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气的:“不是我弄的。”
康喜月没说话,把餐盘放在桌上,走过来伸手按了暂停。屏幕定格在一个特写上,他忽然转头看程英:“你喜欢、吗?”
“……啊?”
康喜月在床边坐下,他把平板往两人中间挪了挪,指尖一点,屏幕又亮起来,那些黏腻的声音重新填满房间。
随后他慢悠悠地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
够了。
程英闭上了眼。
没人想知道你最喜欢的GV是哪部……
屏幕里的喘息声越来越急,康喜月忽然伸出手,指尖点着画面里在上方的那个人影:“因为……很、像你。”
程英猛地睁开眼,视线投向屏幕里那个身影。他本来还不觉得,经康喜月这么一点,觉得那身形竟和自己真的有些相似。
“但是,皮肤、没你白,腿没、你长,脸、也没、你好看……”
康喜月一字一顿地说着,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在做什么严谨的学术对比。
程英的耳朵一下烧了。
活了这么大,夸他长相的话听得多了去了,堆起来能装一箩筐,他却从没听过谁用这种对照着GV画面的方式夸人。
那些原本还算顺耳的词句,此刻听得他头皮发麻。
没等他缓过神,康喜月还在往下说,内容却越来越露骨:“那里、没你大,射得也、没你……”
“康喜月!”程英猛地拔高声音,有些羞愤地打断他,“闭嘴。”
康喜月果真乖乖闭了嘴,只是眼睛仍直直地盯着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平板里未歇的暧昧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程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意:“平板关了。”
康喜月指尖一动,屏幕瞬间暗下去,房间里终于恢复了该有的清静。
程英喉结滚了滚,又道:“我要吃饭。”
康喜月没说话,转身走到桌边端起餐盘。程英瞥了一眼,见里面两菜一汤,卖相看着竟比他平时吃的馆子还要像样。
餐盘被放在床头柜上,康喜月自然地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递到他嘴边。
“我自己来。”
“手还、铐着。”康喜月没动。
程英很想说那你倒是松开,但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说了也是白说。眼下他确实是饿了,实在没力气纠缠,索性乖乖张开了嘴。
排骨的咸香在舌尖散开,味道跟卖相一样不错,他有些诧异,他倒不知道康喜月做饭还挺有一手。
康喜月喂得很有耐心,荤素搭配着来,偶尔还会舀一勺汤递过来。
很快餐盘见了底,康喜月收起碗筷时,程英忽然说:“水。”
康喜月转身去倒水的瞬间,程英盯着自己被铐住的手腕,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松动又沉了下去。
做饭好吃又怎样?这人本质上还是个把他困在这儿的疯子。
温水递到嘴边,他喝了两口,听见康喜月在旁边轻声说:“该睡、觉了。”
程英抬眼睨他:“是该睡了,所以放我回去睡。”
“就在、这睡。”
“我家里人见我太久不回,肯定要担心的,你就不怕他们找上门来?”
康喜月垂着眼,语气笃定:“不会、的。”
“你怎么就知道不……”
“他们、不会。”康喜月目光落在他脸上,陈述道,“我已经、告诉、他们了。”
“啊?”程英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看着康喜月伸手拿过自己的手机,抬起来对着他的脸轻轻一扫,“咔哒”一声,屏幕就解开了。
康喜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下一秒一段语音跳了出来:“我临时决定跟你康老师自驾游出省过年,这几天就不回家了。”
程英猛地睁大眼睛,这声音这语气跟他平时说话一模一样,可他百分百确定,自己从没说过这话。
康喜月晃了晃手机:“合成、的,像吧?”
“大过年的跑出去旅游?”程英皱紧眉,“这理由也太假了,谁会信。”
康喜月没说话,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另一段语音立刻弹了出来,声音清亮又带着点委屈:“我也想去!哥你跟康老师出去玩怎么不叫我?我要生气了!”
是程语。
程英闭上了眼。
他弟是不是哪里缺根筋,连这种鬼话都信。
“我弟信了,不代表我爸妈会。”程英还不死心。
康喜月干脆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屏幕上是他和他妈的聊天记录,往上翻,他妈起初确实发了一长串问号:「大过年的旅什么游???」
但后面就变成了:「跟康老师一起?」
「康老师一个人过年?那是有点可怜。」
「出去玩玩也好,过年人少。」
往下滑,“程英”不仅发了几张山清水秀的沿途风景照,甚至还有一张他睡着的照片,一看就是康喜月偷拍的。
后面还跟着具体的游玩地点,一句句「放心,我会每天报备的」「我们会注意安全的」,说得有模有样,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程英盯着屏幕上他妈最后那句「钱不够跟我和你爸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甚至能想象出他妈说这话时疼惜的语气,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家,抓住她的肩膀晃。
妈!您看清楚点!这根本不是您儿子啊!
同时他也意识到,康喜月是来真的。看他跟他妈聊天的内容,那架势,显然没打算轻易放他走。
“所以你把我关起来到底是想干什么?我哪里惹你了?”
康喜月又不说话了,但凡问到关键处,就开始装聋作哑。
“我去、洗碗了。”
他端着空餐盘下楼,厨房里很快传来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脆响。等再上来时,手里多了支拆封的新牙刷,挤着半寸牙膏,径直朝床边走来,那架势,是要亲自给程英刷牙。
程英:“……”他盯着那支递到眼前的牙刷,嘴角抽了抽,“我自己来。”
康喜月没动,只把牙刷又往前送了送。
“我没断手断脚,就是被你锁着而已。”程英往后偏了偏头,“松开我一只手就行,刷个牙还能跑了不成?”
康喜月还是没说话,举着牙刷的手稳稳停在半空,像是要和他耗到天荒地老。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程英看着他垂着的睫毛,又瞥了眼那支悬在半空的牙刷。
“刷个牙而已,用得着这样?”他终是先败下阵来,语气里带着点咬牙切齿。
康喜月轻轻“嗯”了一声。
程英被这声“嗯”堵得没了脾气,他瞪着康喜月举酸了似的手腕,终是没辙,认命地张开了嘴。
冰凉的牙刷触到牙齿时,他下意识缩了一下。康喜月的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泡沫渐渐多起来,顺着嘴角往下淌,对方立刻抽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
程英闭着眼,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心里那点火气莫名就散了些,只剩下一丝别扭。
“烦死了。”他含着满嘴泡沫嘟囔,声音含糊不清。
他算是开了眼了,没见过哪个绑架犯是这样的,喂饭要荤素搭配,喝水得试好温度,连刷牙都要亲自上手,搞得像伺候祖宗,偏生这祖宗是被他锁着的。
康喜月腾出一只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沾着泡沫的嘴角,低声说:“不要、说话,会、吞进去。
牙刷完了,康喜月又拧了热毛巾,细细给他擦了脸。好在早上两人都洗过澡,省去了不少麻烦。
等康喜月自己洗漱完毕,竟直接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程英侧头看着他,这单人床本就逼仄,两人一躺更是连翻身的余地都没了。
“这床这么小……”他想说挤得慌,话还没说完,腰就被对方手臂一收,牢牢箍进了怀里。
康喜月几乎要把他嵌进自己怀里,脸颊贴着他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扫过皮肤,“这样,就不、挤了。”
程英挣了两下没挣开,手腕上的铁链被拽得哗啦作响。
“松开点,喘不过气了。”他闷声道。
康喜月没松,反而把脸埋得更深。
“后天,就是、除夕了。”他突然开口。
“嗯。”程英扯了扯嘴角,“刚好在大过年的时候把人关起来,你真够牛的。”
康喜月像是没听出他的不满:“明天、我要买、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回家。”
“年夜、饭、你想吃、什么?”
“想吃我妈做的糖醋鱼。”
“我也、会做。”
“我想吃我妈做的。”
“我做的,好吃的,姐姐、姐夫都、说好吃。”
程英懒得搭腔了。
“程英。”康喜月又轻轻叫他。
程英假装没听见,眼皮都没抬。
康喜月忽然把脸往他颈窝里凑了凑,闷闷地说:“你、香香的。”
程英浑身一激灵:“犯病了?自己去厕所解决。”
康喜月像是没听见,在他腿边蹭了蹭,小声问:“可以,借一下、腿吗?”
“不行。”
……
“我说不行。”
……
“没听到吗?我说不行。”
……
第128章
程英第二天是被楼下的甩炮声炸醒的, 几声脆响混着小孩的笑声。
他迷迷糊糊转头,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康喜月不知道去哪了。
窗外的亮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他猜不出具体时间。
感觉手腕处却传来不一样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 手铐和皮肤之间竟多了层薄薄的棉布。
他眯了眯眼。
康喜月行动力倒是强, 昨晚睡前他随口说了句手铐磨得手疼,一觉醒来就多了层布。
不过还是白瞎功夫。
与其费这心思垫布,不如直接把他给放了。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康喜月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走进来, 鼻尖冻得红红的。
“醒、了?”他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搓了搓手,“买了、糖画,你看。”
说着从袋里掏出个透明塑料袋,里面是只歪歪扭扭的糖老虎。
程英瞥了眼那糖画, 抬了抬手腕:“这布是你弄的?”
康喜月点点头,轻声问:“不、硌了吧?”
程英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望着康喜月转过身, 从塑料袋里一件件往外掏东西, 春联、福字,还有几串红灯笼, 把房间角落堆得满当当。
转眼间,那些物件就已经被康喜月挂在墙上、悬在窗边,原本素净的屋子一下子亮堂起来,倒也真有了几分过年的喜庆。
康喜月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转头问程英:“饿了、吗?”
程英摇头。
“那再、等会儿、做饭。”康喜月顿了顿, 又问,“要看、电视吗?”
程英突然想起昨天屏幕里看到的白花花的身体,语气硬邦邦的:“不看。”
康喜月也没强行要求,转身在书桌前坐下,戴上眼镜,翻出个厚厚的素描本摊开。
没等程英开口问,他就主动解释:“春婶、想让我、给她、家的小、卖部、设计一、个logo。”
春婶是脆当家隔壁的小卖部老板,程英有点印象,是个总爱往小孩兜里塞糖的胖阿姨,人还挺不错的。
“我又没问你。”他别过脸,心里却暗忖,康喜月连这个也会?
很快,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就传了过来。
绑架犯在一旁忙自己的活计,被绑的程英反倒像个多余的摆设,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画笔的声音规律又安静,程英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数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开口:“给我本书看。”
康喜月的笔顿了顿,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他被铐着的两只手上,老实说:“你看、不了。”
“你把这手铐链条松长一点不就行了?”
他无聊的时候观察过了,这链条应该是可以调节长度的。
康喜月捏着笔的手指动了动,没答应,也没拒绝。
“就松一点长度,我能跑哪儿去?再说你这屋子门窗都锁着,我难不成还能穿墙?”
这话像是真把康喜月说动了,他抿了抿唇,半晌才低声应道:“就、一点。”
说着起身拉开抽屉,摸出把小巧的钥匙走过来。钥匙插进手铐的锁孔,轻轻一转,链条响了一声,长度松出了小半尺。
“够、了吗?”他抬头问,手指还搭在铐子上,像是随时准备再收紧。
程英活动了下手腕,够到胸口不成问题:“差不多。”
康喜月这才松了手,转身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过来。
“这些、你看。”他把书往程英手边一放,又快步坐回书桌前,只是这次,笔尖悬了半天没落下。
程英随手拿起其中一本摄影集翻了翻,净是些老街巷的照片,没什么意思。他又换了本散文,看了没两页就觉得没劲。目光扫过剩余的书,发现最底下压着本硬壳书。
抽出来一看,不是书,是本日记,封面漆皮掉了大半。
“这也是给我看的?”程英扬了扬日记本,看向康喜月。
对方正盯着素描本发呆,闻言回神,看到程英手里扬的本子,眼眸微微一动:“不是,但……你可、以看。”
程英挑了挑眉,这人倒是大方,连日记都能随便给人看。
他随手翻开一页,目光扫过里面的文字,顿时就知道康喜月这么大方的原因了。
20XX年9月8日
他感冒了,打喷嚏时会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的。语文课老师让他起来背诗,他声音有点沙哑,差点在课上没忍住。
20XX年9月23日
他今天穿了短裤,腿好直好白,上了一节体育课,多了好几个蚊子包,感觉很容易留印子。
20XX年10月15日
下课了,他在超市外面吃冰棍,又嗦又舔的。其实他的嘴更适合吃点别的。
20XX年11月7日
他没带伞,校服湿了贴在身上,能看见一点轮廓,腰好细。
20XX年11月30日
他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把脖子全遮住了,想把毛衣往下拽点。
……
日期从高一那年的夏天开始,一笔一划记到现在,密密麻麻写满了这样露骨的句子。
里面从没出现过他的名字,可程英比谁都清楚,那些赤裸的、带着侵略性的“他”,全都是他本人。
与其说是日记,这更像是一本他的观察记录。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满墙偷拍的照片,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满是污言秽语的日记本。
目光最后落到日记本的主人身上,康喜月就站在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他眯着眼,仔细打量这人一番。
记忆里的康喜月,高中成绩应该是不错的,加上他话少得可怜,程英一直觉得,他脑子里除了分数大概装不下别的。
那时候要是有人跟他说,这人平时除了写题,还会在日记本里写满关于他的腰、嘴、腿,程英一定会觉得对方在耍他。
毕竟谁能想到,外表看着沉默乖顺的康喜月,内里其实是个神经病。
“康喜月。”
“嗯。”
“你像个变态,你知道吗?”
康喜月闻言,认真思索了几秒,随后点点头,语气坦然:“知道。”
若是用“变态”来界定他这些年的心思,还有此刻把人困在身边的行径,他确实觉得自己相当贴合,没什么可辩驳的。
程英被这直白的回答噎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脸皮太薄,还是康喜月脸皮太厚。
原本是想刺刺康喜月,让他多少露点心虚难堪。眼下目的没达成,反倒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程英自己心里先憋了股无名火。
他合上日记本,正想放到一边,目光扫过某处,突然愣了一下。
“过来。”他朝康喜月抬了抬下巴。
康喜月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开脚步,走了过去。
“弯腰,再离近点。”
康喜月眼眸微微一动,放慢了呼吸,依言俯身,刚凑近些,领口就被猛地攥住。
程英手腕上的手铐链条随着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发出一串声响。
他的手落在康喜月颈间,指腹擦过皮肤的瞬间,康喜月浑身蓦地一僵。
那只手却没停,缓缓向下,再向下……指尖突然勾住他里层衣物的领口,稍一用力,便将那件藏在羽绒服里的衣服硬生生扯了出来。
“不是吧?”程英皱眉,“你捡瓶子捡纽扣还不够,连我的睡衣都要拿走?”
这是康喜月那晚住他家时,他给对方找的那件睡衣。他没留意什么时候不见的,如果不是现在看见,估计得过好久才能发现。
只是没想到这人竟然会把睡衣当成常服,贴身套在羽绒服里。
程英这一扯,冷风顺着敞开的领口灌进去,康喜月瑟缩了一下:“冷。”
程英啧了一声,刚要把那截衣领塞回羽绒服里,手腕却被康喜月抓住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带着他的,往自己敞开的衣领里按去。
程英想缩手,却被牢牢攥着抽不回来。
“冷不知道开空调?拿我当暖手袋用?”
康喜月没应声。
指尖被带动着擦过凸起的锁骨边缘,掠过平滑的前胸,皮肤下的肌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就在快要触到更靠下的地方时,突然碰到一个小点。
程英一顿,意识到那是什么,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促狭,指尖恶劣地、重重地一拧。
“唔……”康喜月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喉咙里溢出半声闷哼,浑身像被电流击中般抖了一下,攥着程英的手瞬间松了劲。
程英得逞似的勾了下唇角,趁他松手的瞬间顺势抽回手。
刚才他那一下挺用力的,估计还挺疼,正好教训教训这人。
下一秒他对上康喜月泛红的眼尾,眼里泛着水光,像是要哭了一样。
他一愣。痛成这样吗?不至于吧。
他刚要开口问“没事吧”,下一秒,康喜月突然猛地扑了上来。
单人床不堪重负,发出一声哀鸣,程英被撞得后脑勺磕在床头上,顿时眼冒金星。
等他晕乎乎地回神,康喜月已经按住他的手腕,开始扒他的衣服。
刚才那点委屈兮兮的样子荡然无存。
程英又气又急,咬牙骂了句“有病”,他怎么忘了,康喜月就不是个能按常理揣度的正常人。
一个小时后,康喜月从程英身上撑起来,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却没忘了先把滑落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
他戴好眼镜,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皱成一团的衣服,转眼又变回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程英则瘫在床上,浑身酸软得像没了骨头,呼吸也没完全平复。
康喜月垂眸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微蹙,该给程英洗澡了。
他认真琢磨了一会儿。片刻后去了卫生间,很快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回来。把水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拧干了一条毛巾,开始小心翼翼地帮程英擦拭。
他先擦了擦程英汗湿的额角。
程英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哑着嗓子道:“别碰……痒。”
康喜月嗯了一声,手往下移,擦过他脖颈时,不小心碰到那处被自己咬出的红痕,程英猛地瑟缩了一下。
“疼?”康喜月问。
程英没好气地掀了掀眼皮:“你说呢?属狗的?”
康喜月避开那处地方:“下次、轻点。”
“还有下次?”
程英说完后想了想,差点要被气笑了。
还真有。
只要他还被关在这,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
他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擦你的。”
他算是彻底看透了。如今别说康喜月说什么做什么,就算下一秒天塌下来,他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惊讶了。
康喜月花了许久才把他擦干净,一番忙活下来出了不少汗。
程英觉得这人简直是没事自讨苦吃。
但康喜月看起来一点嫌麻烦的心思都没有。
“你毕业了后要是找不到工作,有个职业挺适合你的。”
康喜月闻言,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程英补充:“护工。”
康喜月:“……”
这次过后,程英老实了不少。不再故意招惹康喜月,日记本也不看了,捧着本推理小说翻起来。
接下来一整天,康喜月坐在书桌前画logo,程英靠在床头翻书,彼此间隔着几步距离,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傍晚十一点刚过,康喜月合上素描本,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轻轻抱住程英,下巴搁在他肩窝,和程英一起看小说。
程英起初僵了下,后来也就任由他去了。
康喜月看书慢,常常程英都翻到下一页了,他还要伸手掀起上一页的纸慢慢琢磨。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嘭”地炸开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漫天绚烂的光,烟花升上夜空,把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两人同时顿住,程英转头看向窗外,康喜月则抬眼望他。
光影在彼此脸上明明灭灭,他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十二点了。
旧历的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
第129章
程英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回没跟家人一起过年。在此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年除夕会是和康喜月一起度过。
除夕一大早,天刚亮透, 康喜月就披了件薄外套开始拿着抹布和扫把大扫除。
程英醒来时瞥到书桌靠窗的位置多了个硬纸盒子, 外面裹着层印着碎花的包装纸, 他想着大概是康喜月买的年货,便收回了目光。
下午五点,康喜月开始着手准备年夜饭。
忙到七点,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最后一道莲藕排骨汤还得在砂锅里煨着, 还需要点时间,康喜月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上了楼。
程英正躺在床上,嘴里含着他昨天买回来的糖画,手里捧着昨晚那本没看完的小说。
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程英的手机, 屏幕上跳着十几条未读消息,几乎都是新年祝福,他垂着眼, 逐一把消息点开。
“阿姨、刚发了、红包, 六百六、十六块。”
“领了。”程英含着糖画含糊应道,“说句谢谢, 再补句妈妈新年快乐。”
康喜月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又念:“小秦、哥哥说、好大儿、新年、快乐。”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程英,“小秦、哥哥、是谁?”
“还能是谁,秦胜呗。”程英啧了声, “回他句爹收到了就行。”
这备注还是初中玩大冒险输了改的,当时秦胜还叫小秦,如今早该换成老秦了。
康喜月低下头,学着程英的语气,在对话框里敲出那四个字,发送。
接着,他点开联系人详情,毫不犹豫地把备注栏里的“小秦哥哥”四个删掉,重新输入“秦胜”两个字。
挨个挨个回复完剩下的消息,有室友的、朋友的,也有同学的,这么一忙活,大半天又过去了。
程英手里的糖画被他啃得坑坑洼洼,原本圆滚滚的老虎脑袋只剩下半个,他有点吃腻了,把糖画递给康喜月。
“先帮我放着,有点腻了。”
康喜月伸手接过那半截糖画。糖块上留着几道浅浅的牙印,凹下去的地方积着点透明的水渍,是刚才程英舔过的痕迹,在光线下亮晶晶的。
他垂眼盯了片刻,忽然微微低下头,舌尖轻轻探出来,顺着那道牙印舔了一下。
程英注意到这一幕,差点把手里的小说扔出去,“你干什么?那是我吃过的!”
康喜月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像是不明白吃过的有什么问题。
“上面全是我口水。”程英声音有点发窘,“脏死了!”
康喜月没说话,只是又低头舔了一口,半个老虎脑袋的耳朵位置有个程英啃出来的小豁口,水渍积得最明显。
他舌尖轻轻抵住那处,慢慢打了个转,把水渍舔得干干净净,然后才道:“不脏。”
程英沉默着闭上眼。
莲藕排骨汤刚好在春晚开始之前炖好,康喜月从楼下搬来一张平时招待客人用的二人桌摆在床边。
桌上很快堆得满满当当,四喜丸子、红烧排骨、炸春卷……正中间的是盘糖醋鱼,金黄的鱼身裹着透亮的糖醋汁,卖相看起来很不错,正是程英前天特意点的那道。
外面传来鞭炮的噼里啪啦声,康喜月随手点开平板,春晚的开场音乐刚好传出来。
程英夹了块糖醋鱼,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鱼肉嫩得几乎不用嚼。
康喜月说他做的好吃,倒真不是假话。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吃了两大碗米饭,还没吃撑。他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能吃这么多。
两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吃完了一顿年夜饭,饭后,康喜月洗碗,程英继续看小说。
收拾完厨房后,康喜月擦着手回到二楼,顺手拿起书桌上那个裹着碎花纸的盒子,慢慢朝程英走过去。
程英正看书看得入神,完全没留意到靠近的身影。直到被子被一把掀开,□□传来一阵凉意,他才猛地回神,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书掉在地上。
他盯着康喜月:“干什么?”
康喜月把手里的碎花纸盒往床边一放,答非所问:“今天、是个好、日子。”
程英的目光落在那只盒子上,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什么?”
“给你、买的。”
说着,康喜月已经掀开了盒盖,程英的视线刚落进去,脸色一下变了。
软绒衬上,一枚银亮的铃铛圈正静静躺在那,圈身坠着三颗米粒大的铃珠。
“这什么?”程英盯着铃铛圈大小与成人手腕粗细完全不符的圈口,喉结滚了滚。
康喜月捻起那圈银铃,指尖轻轻一拨,三颗铃铛碰在一起,细碎的叮当声便漫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听说,套上去、会响。”
心里的猜想被验证,程英明白那是拿来干嘛的了,“别跟我说你想往我身上用。”
康喜月没接话,反而伸手从盒里又拿出两样东西,是一对小夹子,材质与铃铛圈一样,尾端系着同色的细链,链梢也缀着几个极小的铃铛。
他将东西在程英眼前一晃,夹口轻合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是、一套的。”他一手举着夹子,一手举着铃铛圈,“你想先、试哪个?”
程英盯着那两样东西,只觉得眼前发黑:“我哪个都不要。你到底哪买的这些鬼东西?”
康喜月没接话,闻言有些苦恼,只好说:“那就、两个、一起好、了。”
话音落下,他摸了摸口袋,拿出手铐钥匙插入锁孔,拨了两下,松垮的链子骤然缩短回一开始的长度,牢牢箍住程英的手腕,让他没法反抗。
铃铛圈冰凉的金属触到皮肉的瞬间,程英猛地绷紧了腿,却被康喜月用膝盖轻轻顶住。
“咔嗒”一声轻响,银圈扣上了,上面的铃铛随着他细微的挣动晃了晃,发出极轻的叮当声。
一股怪异的感觉爬上身。
“给我摘下来。”程英声音发紧,想抬手去碰却根本碰不着。
康喜月拿起那对闪着冷光的夹子。他没给程英躲闪的机会,夹口利落落下,细链瞬间和坠着的铃铛轻轻磕在皮肤上。
先是一点尖锐的刺痛,随即漫开一股又痒又麻的酸胀。
程英的呼吸一下就乱了,胸口起伏得厉害,那对夹子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悠,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
他抬眼瞪着康喜月,声音硬邦邦的:“你真是疯……”
话没说完,康喜月的指尖在细链上轻轻一拉,他的声音瞬间卡壳,化作一声压抑的抽气。
好怪。
“……住手。”
康喜月没理会他,指腹碾过那点被夹子磨得发烫的皮肤,程英猛地一颤。
“别……”他偏过头,声音哑得快要听不清,“别碰那里……”
银铃随着他乱了章法的呼吸响得更欢,叮叮当当的。
康喜月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他的颈侧:“舒、服吗?”
“不舒服。”程英喘着气回答,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骗、人。”
指腹轻轻擦过程英紧咬的下唇,好软。
他低低叫对方的名字:“程英。”
那片被牙齿硌出的红痕透着点可怜的艳色,他的目光在上面停了会儿,忽然暗了暗。
他微微弯下腰,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声音放软,改口唤道:“宝宝。”
这两个字毫无预兆地撞进耳朵里,程英浑身猛地一僵。
这个称呼太亲昵,太陌生,太奇怪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宝宝好、漂亮。”康喜月指尖下移,在银铃圈上轻轻摩挲。
“好后、悔。”语气里带着点怅然,“以前、怎么没、早点、这样做。”
他是真的后悔。跟程英相处的日子越久,这念头就越清晰,后悔两人相识了三年却一直相安无事,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可以享受的时间。
一边懊悔着,一边指尖勾着铃圈轻轻往上提了提,细银圈瞬间绷紧,贴着皮肉陷进去一点。
程英的喉间滚出半声闷哼,膝盖不受控地抬了抬。
“康喜月……”他咬着牙,指节在床单上攥得发白,“别弄了……”
回应他的是康喜月俯下来的吻,落在他发烫的锁骨上,带着点刻意的轻咬。
程英的呼吸彻底乱了。
“别闹了……”他的声音松了些,带着点没辙的恼,“这夹子勒得慌,真的……”
康喜月抬眼望他,没说话,指尖在夹尾端轻轻一捻,先松了松力道,瞬间的松弛勾得程英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稍一用力,故意把夹口收得紧了些。
“靠……”程英的脚背猛地绷直,“混蛋……”
不知过了多久。
夜渐渐深了。
窗外的鞭炮声稀稀拉拉歇了,铃铛声也跟着渐渐停歇,不再晃出那些扰人的声响。
程英终于能恢复正常的呼吸,胸口的起伏也慢慢平稳下来。
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皮沉得快要抬不起来。
康喜月端来温水,拧了毛巾,动作轻柔地擦过他汗湿的颈侧,还有那些被磨出红痕的地方。
擦拭完后,房间熄灯。
床榻微微一沉,康喜月躺了过来,手臂很自然地环上他的腰。
程英突然睁开眼,望着天花板的灯影,哑着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康喜月的手臂紧了紧,把他往怀里带了带,没说话。
“年都过了,该放我走了吧?我总不能一直耗在你这儿。”
“你姐姐他们过几天就该回来了吧,”他侧过头,试图在黑暗里看清康喜月的脸,“到时候他们看见我这样……你想过吗?”
康喜月还是没出声。
程英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你觉得我们这样正常吗?天天锁着我,拿那些奇怪的东西折腾我……”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黑暗里静了很久,久到程英以为康喜月不会回应,呼吸都放慢了,却感觉握着自己的手轻轻动了动。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忽然套在了手腕上,他浑身一紧,瞬间又以为是什么折磨人的玩意儿。
“别动。”康喜月的声音在黑暗里低低响起,带着点沙哑,指尖在他腕间拢了拢,像是在系什么。
程英僵着没动,直到听见细微的搭扣声响,手腕上的东西稳稳落定。
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低头看,愣了一下。
那是一条做工精巧的金手链,链身由无数个小巧的金环衔接而成,链子末端坠着一枚小小的月亮。
第130章
黄金链子坠在腕间, 沉甸甸的分量坠得手腕微微发沉。
程英盯着那枚小巧的月亮吊坠看了好半天,指腹反复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
“干嘛啊……”他对着暗处轻声呢喃。
干嘛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偏过头,身旁的康喜月早就睡熟了,呼吸均匀地洒在枕头上, 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烦人。
他烦死康喜月了。
烦这人莫名其妙把自己锁起来, 烦这人给自己做好吃的, 烦这人发起情来没完没了,更烦这人现在送这么条链子,沉甸甸地坠在腕间,也坠得他心里七上八下,连句“不要”都说不出口。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康喜月的睡脸, 心里把这人从头到脚腹诽了八百遍,最后却还是重重叹口气,把链子往手腕里塞了塞,贴着皮肤藏好。
啧,更烦了。
他说不清是何时睡着的, 只知道没睡多久,就被一阵灼人的热度烫醒了。
康喜月不知什么时候翻了身,整个人几乎贴了过来, 额头抵着他的肩窝, 把他颈侧的皮肤烘得发烫。
房间里一片黑暗,天还没亮。
他皱着眉侧过身, 借着月光看清身边的人,嘴唇发白,脸红得吓人。
“康喜月?”程英动了动。
康喜月没睁眼,眉头拧得死紧,喉间发出细碎的呻吟, 像是在忍什么剧痛。
“你发烧了!”程英心猛地沉下去,挣扎着想坐起来,铁链却把他死死拽回原位。
“康喜月!醒醒!”程英提高了声音。
康喜月睫毛颤了颤,嘴里含混地念着什么,听不清字句。
程英试着拽了拽铁链,床架被扯得咯吱响,却半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康喜月!你听见没有?”他声音发紧,“起来找药啊!你想烧死自己?”
回应他的是康喜月突然加重的喘息,那人像是难受得厉害,滚烫的呼吸落在他的颈窝。
程英浑身一僵,只觉得那温度烫得他骨头缝都发疼。
“康喜月……”他放轻了声音,“醒醒好不好?钥匙放哪儿了?我帮你找药……”
康喜月哼唧了一声,眼皮颤得厉害,却始终没睁开。他像是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方向,往程英这边靠得更近,滚烫的手掌胡乱抓着,最后竟攥住了程英的衣领。
程英被他拽得往前倾了倾,铁链又勒紧了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是不是在床头柜?”程英急得往那边看,可被铁链拽着,离床头柜还有段距离,够不着。他只能又去问康喜月,“你点头或者摇头都行,是不是在抽屉里?”
康喜月这次总算有点反应了,嘴里断断续续地冒出几个字,程英凑得极近才听清,像是在说“冷……”
程英连忙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拉了拉,盖在他肩膀上。
康喜月难耐地动了动,程英隐约感觉有个硬物隔着布料蹭了蹭自己。
“不是吧。”他低骂一声,又气又急,“都烧成这样了还发情?”
他刚想挪开点,却感觉不太对劲,那东西方方正正的,带着点尖锐的棱角,不像是那玩意儿。
“钥匙……”程英念叨了一句。
低头一看,康喜月口袋里的硬物边缘形状像极了钥匙串上的挂钩。
他试着往康喜月那边蹭,铁链瞬间绷得笔直,根本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硬物随着康喜月的呼吸轻轻起伏。
僵持了不知多久,康喜月忽然闷哼一声,身子猛地往他这边翻了半圈,搭在他小腹上的手滑到身侧,一串钥匙赫然从裤兜口滑了出来,半截垂在床边,离程英的脚只有两拳远。
程英心脏狂跳,蜷起被锁的脚,用脚趾去勾那串钥匙。
试了四次,脚趾终于勾住了最下面那枚钥匙的环,他屏住气,一点点往上提,借着腿的摆动把钥匙串甩到手边。
指尖触到冰凉金属的瞬间,他松了口气,又立刻攥紧钥匙,低头去对手上的锁孔。
金属钥匙在锁孔周围磕磕碰碰,每试一次,铁链就往肉里勒紧一分。
“操……”他咬着牙低骂一声,额角渗出细汗。第七次,钥匙终于颤巍巍怼进了锁孔。
程英深吸一口气,借着床头那点月光眯眼瞄准,手腕猛地用力,“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他甩了甩刚挣脱束缚的右手,活动完僵硬的指节,又去解左手的铐链,又是“咔哒”一声轻响,两只胳膊终于都能自由活动。
他又起身去碰脚腕上的铐子,但钥匙往锁孔里一捅,转了半圈就卡住了,来回拧了半天锁芯硬是纹丝不动。
程英低骂一声,捏着钥匙看了看,又低头瞅了瞅脚铐的锁孔,比手上的小了一圈。
康喜月还挺精,弄了两套不一样的锁。
脚腕被铁链锁得死死的,他试着抬了抬腿,铁链立刻绷成直线,最多只能让他在床边挪半尺远,想沾地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坐在床上,伸长胳膊去够床头柜。
祈祷抽屉里有药吧。
好在他手臂够长,刚好能够到,用力一拽,抽屉拉开,里面的东西却让他呼吸一滞,是不久前康喜月用在他身上的道具。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回抽屉。
他喘了两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找药的事,可刚才那一眼扫过去,抽屉里除了那些东西,根本没见药盒的影子。
视线落在床头柜的玻璃杯上,里面还剩着小半杯水,是他昨天晚上喝剩下的。
他伸长胳膊把杯子够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康喜月的后颈,想把人半抬起来。
康喜月烧得浑身发软,头一歪就靠在了他胳膊上,滚烫的呼吸喷在他手腕内侧。
“张嘴,喝点水。”程英低声说着,把杯沿往他唇边送。
康喜月的嘴唇干裂起皮,抿得紧紧的,半天没反应。
程英没辙,只能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唇,像哄小孩似的又说:“喝点水就不难受了,嗯?”
或许是这动作起了作用,康喜月喉结动了动,终于微微张开了嘴。
程英赶紧把杯子往里送了送,凉水流进他嘴里,他却没力气咽,顺着嘴角往下淌,打湿了下巴和颈窝的衣领。
“慢点喝。”程英腾出一只手,用袖口擦去他下巴上的水迹,又把杯子往回撤了撤,只让少量水沾湿他的嘴唇,“先润润嘴。”
康喜月尝到了水的凉意,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吞咽声,主动往前凑了凑。干裂的嘴唇慢慢舒展开,程英开始一点点地喂他。
小半杯水喂下去,多半都洒在了外面,康喜月的衣领湿了一大片,程英自己的袖子也沾了不少水,冰凉地贴在胳膊上。
他把空杯子放回床头柜,刚想把康喜月放平,对方却忽然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并在不断摸索什么。
程英愣了愣,低头看见康喜月睫毛颤了颤,嘴里含混地吐出几个字:“手铐、呢……”
“我解开了。”
“不行,”康喜月连眼皮没力气掀开,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执拗,“锁、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个?赶紧把我脚铐解开得了,我去给你找药,你想烧死在床上?”
康喜月没再搭话,呼吸陡然沉了下去,是彻底烧得昏睡了过去。
程英连叫了他几声,那人都毫无反应。
他盯着康喜月烧得通红的脸颊,心里猛地一揪。
康喜月不会真的烧死在床上吧?
他这晚很晚才睡,怕康喜月出什么事,怕康喜月突然醒来,但对方后半夜一直都没再有动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有知觉时,先感觉到的是身边那股灼人的热气离远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康喜月他正背对着床,弯腰往脚上套鞋。
听见了他的动静,康喜月转过身,脚步踉跄地走过来,脸色依旧苍白,声音沙哑:“我去……医院、输液。”
程英皱眉:“你自己去?”
“嗯。”
“我跟你一起。”
康喜月缓缓摇头:“我自己、去就、行,很快、回来。”
说完,他转身扶着墙慢慢挪出了门。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程英这才动了动胳膊,手腕处传来冰凉的束缚感,低头一看,那两副手铐不知何时又被锁回去了。
他盯着手腕上的金属链好半天,突然被气笑了。
都烧得站不稳了,倒还没忘这茬。
他对着空荡的门口骂了句“烦死了”,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楼道里传来康喜月踉跄的脚步声,一步一晃,像是随时会栽倒。
两分钟后,康喜月应该是成功下了楼,世界重归安静。
他靠回床头,心里有点燥。
康喜月那状态,真能靠自己走到医院?万一晕在半路上……
他甩了甩头,把这念头赶走。
算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昨天睡得太晚,脑袋还晕乎乎的,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闭上眼。
他迷迷糊糊想,再睡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昏沉,连梦都没有。
再次有知觉时,不是自然醒的舒缓,而是喉咙里窜上来的灼痛。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懵了。
屋里弥漫着呛人的灰黑色浓烟,窗户外一片诡异的橘黄,焦糊味钻进鼻孔,刺得他不住地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呼喊。
“着火了!快下楼!”
夹杂着玻璃碎裂的脆响和不知什么东西烧裂的噼啪声。
程英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腕却被铁链拽得生疼,“哐当”一声撞在床架上
“康喜月!”他扯着嗓子喊。
没人应。
他又喊了两声,嗓子疼得像要裂开,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近令人窒息的浓烟。
程英急得浑身冒汗,手脚并用地挣扎,铁链在床脚磨出刺耳的声响,手腕和脚踝的皮肤被勒得发红发烫,可锁扣依旧纹丝不动。
就在他眼前开始发黑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了。
一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身影冲了进来,头盔上的探照灯晃得他睁不开眼。
那人戴着氧气面罩,看不清脸,只听见急促的喊话透过面罩传来:“你还好吗?能移动吗?”
程英张了张嘴,浓烟呛得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抬起被铐住的手腕,朝着那人晃了晃,声音微弱:“我……我被锁着……”
消防员的探照灯落在他手腕的手铐上,顿了一下,立刻从腰间摸出破拆工具。
程英被带下楼时,脑子还有些发懵。
他这几天都没下过床,双腿软得不行,每走一步都打颤,全靠消防员半扶半搀着才勉强挪动。
明明房子里没起火,可不知哪来的浓烟顺着楼道灌进来,熏得人眼睛发酸。他只能眯着眼死死捂住口鼻。
刚走到一楼平台,他忽然“嘶”了一声,脚步猛地顿住,身子往前后转了转。
“怎么了?腿没劲了?”消防员赶紧扶稳他。
程英摇摇头,目光落在楼梯转角的地面上,声音有点发急:“手链……我的手链掉了。”
消防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台阶缝里看到点细碎的金光。程英急着要弯腰,腿却软得使不上劲,消防员便替他捡了起来。
程英接过来,用拇指蹭掉吊坠上的灰,把链子在掌心绕了两圈,攥得死紧。
“谢谢。”他低声道。
两人继续朝外走。
直到脚实实在在踩上外面的空地,程英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耳边全是消防车的鸣笛、人群的议论,还有高压水枪喷射的声音。
他被安置在警戒线外的空地上,晚风一吹,带着点焦糊味的凉意扑在脸上,这才彻底清醒了些。
抬头望去,天早就黑透了,他竟然睡了一整个白天。
红蓝交替的警灯在人群脸上晃来晃去,围观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
旁边有人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来龙去脉,他竖着耳朵听了几句,总算弄明白了。
是春婶家那个刚上小学的小儿子偷偷在家玩摔炮,不小心点燃窗帘,引发了火势。
康喜月家就在他们隔壁,虽然火势没蔓延过来,但门板缝里、窗户缝里,全成了浓烟钻空子的地方。
他往春婶家的方向瞥了眼,消防员正扛着水管往屋里冲,春婶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拍着大腿。
他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在人群里环顾起来。
康喜月还没回来吗?
身边的消防员忽然侧过头,语气带着些谨慎:“这位同学,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程英听了对方的问题,有点没懂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旁边已经有人搭话。
“小程?你怎么在这儿?”是住在附近的张阿姨。
周围几个邻居也围了过来,脆当家前阵子来了个新外卖员,他们是知道的,都对程英有点印象。
“我……”程英喉结动了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小康呢?”有人追问,“就你一个人吗?”
程英没说话,他也想知道康喜月现在怎么样了。
“诶,你这身打扮是……”张阿姨看他眼神突然有些古怪。
程英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装扮是怎样的。
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处一片深浅不一的红痕。刚才逃命要紧,手腕上的手铐只拆了一边,另一边还牢牢锁着,脚踝上还挂着半截铁链。
这副样子,再配上他被消防员半扶着、脸色苍白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得往歪处想。
程英的脸一下红透了,终于明白刚才消防员为什么要问那句“要不要报警”。
“我……这是……”他舌头像打了结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他磕磕巴巴的样子,邻居们的眼神更古怪了,张阿姨刚想再问点什么,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骚动。
“这位同学!你冷静点!现在进去太危险了!”
“让我、进去!”
这声音……
程英猛地抬头望去,只见警戒线那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使劲挣着消防员的胳膊,要往着店里冲。
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白得像纸,正是刚才被念叨着的人。
“康喜月!”程英脱口而出。
康喜月听到了他的声音,猛地回过头。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眼里的急切和慌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下一秒,他踉跄着冲过警戒线,脚步虚浮得像随时会栽倒,却还是拼尽全力往这边跑。
程英刚要张口让他慢点跑,就被一股带着消毒水味的气息狠狠抱住。
“程英,程英……”康喜月的声音抖得厉害,“没事,你没、事……”
他抱得极紧,下巴磕在程英肩上,滚烫的呼吸扑在程英颈窝。
程英被勒得骨头发疼,却没推开他,只是摸了摸康喜月身上,还是有点烫。
“你输完液了?烧退了吗?”
康喜月像是没听见,他还在自顾自说,带着颤抖和浓重的鼻音:“我以为……你还在、里面……钥匙在、在我这,我怕……你打不、开锁……”
闻言身边的消防员脸色严肃了几分,往前半步看向程英:“同学,真的不需要帮你报警吗?如果遭遇了非法拘禁,或者有任何难处,千万别害怕,跟我们说,我们肯定能帮你。”
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抱着,一个浑身发颤,一个被勒得发疼却纹丝不动,这画面本就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偏偏消防员又说了这么一段话,那句“非法拘禁”,让周围邻居纷纷嗅到了大瓜的味道。
程英还没开口,议论声就像潮水般涌了过来。
“非法拘禁?我的天,真的假的?怪不得小程身上戴着这玩意儿,啧啧,看着就瘆人……”
“我就说康家这小子不对劲,打小就跟个闷葫芦似的,见了长辈连招呼都不打一下,阴沉沉的,浑身透着股子邪乎气……”
“爹妈死得早没人管,可不就长歪了?心理能正常才怪……”
“上个月有回我凌晨跑车回来,见他蹲在路口,俩眼直勾勾盯着来往的车,那眼神,绿幽幽的跟要杀人似的……”
“林家那小子去年失踪了小半月,被找回来后变得疯疯癫癫的,不会就是他干的吧……”
各种猜测像野草似的疯长,越说越离谱。
康喜月还陷在程英劫后余生的恍惚里,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
程英却皱了皱眉,抬手覆上他滚烫的后颈,指尖轻轻按了按。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他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围在近处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说完顿了顿,视线扫过周围尖酸的大婶和刻薄的老头们,他嘴角轻轻一扯:“闲得无聊跟男朋友玩点道具play,应该不犯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