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敢问啊。
“因为我是坏人,他讨厌坏人。”他道。
鲁妙贞鼓了鼓嘴,放弃和他争执坏不坏这个问题。
“就算是坏人,也不一定啊。”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那条巷儿有个老伯伯总是偷东西,他媳妇骂他,但是不讨厌他。”
“你还真是……”左颂世无奈地笑了声。
鲁妙贞见他模样,更加不解。
她话语和声音一样纯真,提出自己的困惑:“为何一定要有什么条件,你才会觉得有人喜欢你?”
左颂世想到这里,脚步一顿,发觉自己停在黎筝瑞的卧房前。
随后他便进来,坐在黎筝瑞的对面,吃着晚饭。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筷子。
明明再往前两步,便是自己的卧房。
脚上却像是生了根,直直扎进地里。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也许黎筝瑞真的会变?
他只觉得自己是着了魔,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却还是想试一试。
可自打进了房,黎筝瑞便再没正眼瞧过他。
左颂世看他又夹了一筷青菜。
那青菜的味道他先前吃过一次,咬了一口便吐出来,从此再没动过。
现在却眼睛只盯着碗里,嚼得心无旁骛,像是被父母逼迫而不得不吃的小孩儿。
果然是装厌烦了。左颂世想。
他隐隐觉得,黎筝瑞与他挑明那时便有些着急,似是想快些从他这套到情报。
急得连与自己这般貌合神离的伪装都不愿再继续了。
也该是断了的。
左颂世戳戳碗里的五花肉,有些反胃。
他在这儿自取其辱什么啊。
真以为黎筝瑞和自己一样,那么容易动摇么?
他不明白,他只把黎筝瑞当一个喜欢敬仰的对象,他们之间的关系本该就是疏离的。
为什么现在又这么难过呢。
左颂世又想起离开前,鲁妙贞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奇怪。”她说,“只有你,在为不被人喜欢找理由。”
他只是笑了一笑,迅速离开了。
再说下去,他真会以为黎筝瑞不讨厌他。
他自己清楚,他不是没有原因。
每每有人夸他,父母总是当着别人的面泼他一盆冷水。
父母对他尚且如此,黎筝瑞这样看不惯他的人,定是觉得自己身上处处都是毛病,怎会因此改观?
他只当鲁妙贞被护得好,太过天真。
事实就是如此。一个人再优秀,也总有不喜欢他的人。
何况他并不出众。
他浑浑噩噩搁了银箸,正要找借口离开,却听见黎筝瑞清了清嗓子。
他霎时间被钉在原地。
“挺好的。”黎筝瑞道。
左颂世愣怔一瞬。
黎筝瑞抬起头看他。
“只是千岩万壑挡了视线,若非执意要来,难以发现这儿别有洞天。”
左颂世一下忘了,自己方才问他什么问题。
……是垣州?
是了,自己问他对这里有没有改观。
黎筝瑞性子直,大抵只听进去表面意思。他也知道黎筝瑞是这样,才故意这么说。
想给自己找个退路罢了。
黎筝瑞的回答却让他有些意外。
左颂世眉头微微放松。
改观了也好。毕竟一个小州郡,他若是肯上心,以后发展会越来越好。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腿如何了?”
黎筝瑞身子微微后仰,单手不动声色扶在轮椅上。
“在好转了。”他道,“很快能恢复。”
左颂世“嗯”了声:“好事。”
很快是多快?一个月,半个月,还是一个星期?
他只知道,要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可他还没怎么和黎筝瑞真正待在一起过。
“孤……”他嘴巴张了张,顿了会儿才道,“孤今日在这儿歇下。”
他抬眼,藏起眼中情绪:“黎夫人吃饱了么?”
*
仆人撤了菜肴,收拾好一切,不一会儿房内又恢复平静。
黎筝瑞在旁边看着,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左颂世。
他要留宿,是又要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也不是不行。又不是没睡过,他没道理紧张。
他大抵也只是像先前那样,并不过界。第二日衣衫整洁,只是会瞧见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
有大半边会埋进自己胸口,轻轻抱住他,缓和的呼吸吐在他微微裸露的肌肤上。
睡相太过乖巧,反而让人想逗逗他。
黎筝瑞不断给自己打着预防针,死死压住某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天不早了。”
左颂世突然开口。
黎筝瑞立时看向他,见他将胸前长发撩至脑后。
左颂世径自走向对角处的坐榻。
“早点歇息吧。”他道。
黎筝瑞呼吸停了一瞬。
“你不……”
不说点什么,不做点什么?
左颂世奇怪地停下看他。
黎筝瑞收了声,有些憋屈。
左颂世脑子实际上有些懵,见黎筝瑞没反应,也忘记去好奇怎么回事。
他只是想多与黎筝瑞待一会儿。
他双目放空,径自压了压垫子,又听见身后咳嗽两声。
大概只是呛到了。左颂世想。
手上动作却自己止住。
他转身看黎筝瑞。
黎筝瑞轮椅抵在床栏上,斜斜对着他,并没有要上床的意思。
他歪着半边身子,瞥了左颂世一眼,欲盖弥彰地将身子转回去。
“你睡在坐榻,会有人怀疑。”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