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掉眼角的湿润,将账簿放到一边。
现在困了,他又不想就这么睡下。
他起了张新纸,笔尖点在纸上便写下“杜纵”二字。
那两个被黎筝瑞枭首示众的人,和他脱不了关系,其中一个还是他的亲戚。
他没当即来闹事,定然不是怕了,而是另有心思。
忍得越久,风浪越大。
他微微眯起眼,在纸上细细勾勒出自己想法。
无论如何,黎筝瑞不能被影响。
*
姜弘遇轻轻关上门,紧张地窥看一眼。
“将军……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他看故陵王走时竟隐隐像是发怒,不由得担心。
“他若是发现了,反应怎会如此平淡?”黎筝瑞闭目,将轮椅转回桌前。
手微微一撑,高大身躯便挺立起来,占得上风的白墙瞬时被黑影抢了地盘。
“比昨日要好上不少!”姜弘遇惊喜道,“这样看来,不过三日,便能正常行走了!”
黎筝瑞淡淡道:“现在就可以。”
他的手离开桌面,同时向前迈出一步,干净的鞋履在地上踏出一声响,如同擂出的战鼓。
黎筝瑞也是在尝试。
前几天能扶着东西勉强站起,照理说越到这时候越该注意,最忌拔苗助长。
可他等不下去,只想快些恢复,好带左颂世离开。
他走得缓慢,感受着久违的,踩在地上的实感。
姜弘遇兴奋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真正高兴的时候,他反倒喊不出来什么,只能反复念叨着。
黎筝瑞面上却没有笑意。
他不知自己哪儿触怒左颂世。
对他冷淡些,他便难受,若是对他示好,他又不愿意看到。
原本他不来,这晚便过去了。
可他就是来了,犹如一只翩翩蝴蝶,在房里绕了一圈,又扇动着轻薄艳丽的翅膀离开。
当时脑袋空了一瞬,竟没注意他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他回卧房了?”黎筝瑞问。
姜弘遇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应道:“故陵王去书房了。”
黎筝瑞皱眉,看向隔壁。
房间黑着,没有声响,的确是没人。
“我去看他。”他脱口而出。
“啊?”姜弘遇惊讶,“走着去?”
黎筝瑞白他一眼,姜弘遇立刻转移话题。
“可这个时候,故陵王应当已经睡了。”他道。
黎筝瑞嘴巴动了动。
是这样。他没事时很早就会吹灭烛火,可总要断断续续地起来几次。
烛火灭了亮亮了灭,他似是也不想让那太监知道,总把烛台挂在屏风后,用些帐幔遮着。
他睡不好。
唯有那晚他与自己睡在一起时,整晚都很安分,睡醒时还带了些餍足,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拽着软的棉被。
那时候还有些冷,他喜欢靠在自己身上。
黎筝瑞念起那日左颂世得模样,更是不甘。
最终只能咬着牙,放弃道:“算了。”
黎筝瑞径自灭了烛火,慢慢走向床,末了不忘转身将轮椅拉至床边。
“此事必须保密。”他对姜弘遇道,“尤其是左颂世。”
姜弘遇应了声:“将军不说我也会的。”
他退后把门关上,站到外边守夜去了。
黎筝瑞平躺在床上。
刚睡下,总是有些凉的。
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收紧在身侧,觉得不大舒服。
他便侧了身子,闭上眼。
直到守夜的人换岗,交接时出了声,使他没怎么合拢的双眼再次睁开。
黎筝瑞烦躁地翻了个身,额头上出了细细的一层汗。
身上也有些发黏,粘着寝衣和丝被。
屋外细细的说话声消失,他又翻回来,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忽然坐起身,未着鞋履踩在地上。
一阵凉意浸透,他才猛然回神,拉过轮椅坐在上面,朝门口行去。
睡不着。
还是想去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黎是行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