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一眼左颂世,飞快转了视线。
“不能给你丢人。”他低声道。
左颂世当是爱看书的。
温文儒雅,教人一看就觉得他该是手握卷册的教书先生,不栉而立也不让人觉得失礼,只道是好看极了,挪不开眼。
听他说话也知他有文化,待人有礼,即使发起怒来也不粗鲁,却震慑得住人。
由内而外的温润气质是藏不起来的。
至于对付杜纵这种人,叫敬称觉得脏了嘴,他便不叫,可张口便是无礼之言,又会让左颂世担这失了礼数的骂名。
现在杀他又太便宜他,只能学着先前见过的个把招式,不露痕迹的,才算高明。
谁知这人无耻至极,抓这点纰漏便咄咄逼人,本是冲着他的,话锋一转,这话头又直指左颂世。
当真是被人当作靶子了。
黎筝瑞啧了一声,却听见左颂世低声笑了。
黎筝瑞思忖之时,左颂世先是一愣,继而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借着几根玉指挡在唇上,漂亮得像是初春枝头最先绽开嫩蕊的桃花。
无风也颤得千娇百媚。
落在黎筝瑞眼中,便是想让人克制不住要去摘下。
左颂世浑然未觉黎筝瑞滚动的喉结,只觉得心下一阵一阵泛着温暖的涟漪,像是被滴进了蜜浆。
黎筝瑞在为自己着想。
不仅护着他,还要怕给他丢了面子。
黎筝瑞哪要担心这种问题?分明是自己的存在让他万分难堪才对。
左颂世清楚自己的定位,却仍是不敢相信。
原来自己也是能被人保护着的。
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滋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不用自己据理力争,不用装作底气十足,更不用小心掩盖,让人看见他掉了眼泪。
不用面上要得体稳重,忍着心底酸意和要呕吐的欲望与人说理。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父母按着头说教,紧接着翻出那些早已说烂的旧账,说他的不是。
再不用这样了。
热意漫上脸侧,顺着下颌线在脖颈处铺开一层粉红。
他暗自庆幸罩衣选的是薄柿色,多少掩盖了些这不自然的红晕。
左颂世脸上更加发烫。
他定定回想着那刺耳的机械音。
【否。】
他回答。
他早决定好随波逐流,黎筝瑞要杀要留,他都没意见。
哪怕下一秒便是锋利的剑刃捅进身体里。
过个流程罢了,不过是晚点回去的事。
刺耳的机械声发出一阵嗡鸣,似乎没想到宿主会这样选择。
近似划玻璃的滋啦声在他脑内回荡有片刻,才倏然一下消失,宛如吹散了覆在精美瓷器上的青灰。
许久,再没有任何动静。
左颂世一阵轻松。
后知后觉的,他发现自己似乎没再去过分地权衡利弊。
比以往终日惴惴不安好了不少。
仿佛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他的枷锁解开,又趁机活动他的身子,好让他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一出来,便能适应这日增月盛的世间。
他如此为自己着想,关切到近乎逾越。
即使费心掩藏,内里的性子还是被他看的清楚。
这对黎筝瑞来说,大抵不是件容易的事。
自己当也该给他一颗定心丸。
“将军还是该勇猛些。”左颂世笑得恣意,“你把场面话说了,要我来杀人么?”
他倾身,十指尖尖抵着把手,敲出“嗒”一声好听的响动,似是某种邀约。
自然不要。
黎筝瑞近乎出声。
左颂世头一次笑得这么自然……又骄傲。
像是炫耀被甘露滋润过的香花,教人一看便觉得他是恃宠而骄,傲得乱了分寸。
黎筝瑞眨眼也缓些,几乎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矜贵王爷,如同准备近身捕捉猎物的野狼。
脚上抵到厚实的踩板,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些。
心下涌动的情绪却没那么容易作罢,在他脑海里盘踞叫嚣着。
这么漂亮的人,还是适合做些更美好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