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变故(2 / 2)

这怎么算是去过神京。

黎筝瑞眸色渐深。

半晌,他才道:“嗯,带你去神京玩。”

声音有些闷。

又像是在承诺一般。左颂世想。

明明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他又不是不信黎筝瑞会食言。

说得好像是他一直吊着人,让黎筝瑞怕他不肯去一样。

左颂世轻吐出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的发冠扶得更正些。

黎筝瑞微微抬眸,不一会儿眼皮又耷拉下去,抵在他的后颈。

鲁妙贞看愣了。

“殿下好温柔……”

闻言左颂世忽然想到什么,问鲁妙贞:“为何会觉得我是表嫂?”

黎筝瑞霎时睁眼,一眨不眨地看左颂世。

鲁妙贞不知道左颂世为什么这么问,但他忽然生出的,像是一种与生俱来,却又常被他藏起的威势忽然镇住她,让她害怕得不敢再多问。

她也没听懂殿下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重复道:”因为……表嫂是,表哥的老婆……”

殿下应当知道表嫂是什么意思,怎么要问她呢。

“怎么问这个。”

左颂世感受到后背隐隐地震动,有些痒。

“只是好奇。”左颂世怕他误会,解释道,“我在百姓面前多少也是个王爵,也可算是不怒自威,照理说,当是会觉得……嗯……”

“会觉得你是我老婆才对,黎夫人。”左颂世忍不住打趣,旋即又道,“只是举个例子。”

见他话没说完就要撇清的模样,黎筝瑞没忍住抽了下嘴角。

躲瘟呢这是。

左颂世越这样,他的手收得越紧。

也不见他想跑。

像小兽故意叫唤几声,作势要干些坏事,引得主人来罢了。

他轻轻哼一声,在左颂世身上又磨蹭几下。

左颂世当他是接受了这解释,没忍住又笑了笑。

黎筝瑞忽然停了动作。

左颂世这般疑惑确有道理。

他没意识到外人对他们的看法,自是觉得奇怪,但在自己眼里,这话说得便没什么问题。

若非左颂世细心,这点甚至都不会被提出,毕竟只有微小的一点儿不同。

这感觉有些熟悉。

黎筝瑞皱着眉,仔细回想着上次有着同样的感受是什么时候。

“嗯,因为表嫂很温柔。”鲁妙贞想不出别的话了,以为殿下故意开玩笑,脸上微微一红,“那表嫂要好好活着,我们一起去神京玩!”

左颂世笑着的嘴角一僵。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搁在他肩窝上的热气也没了。

黎筝瑞眼神幽暗,脸色没比这房间亮到哪去。

“她也知道?”

唐兴卿知道就算了,现在连他的表妹,还没怎么懂事的小孩都知道。

“你听我解释……”

左颂世撑着额头,只觉得自己真成了要解释没有移情别恋的的丈夫。

黎筝瑞什么时候在意起这些来了?

不过,是比书中可爱许多。

以前看书,对他的印象还是帅,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杀穿就完了。

有时还会果断得不近人情。

其实也是个会撒娇的小孩嘛。

大抵是因为离家太久的原因,他才会这样依赖自己。

“那日我只是与她开个玩笑。”他轻声道,“小孩就是容易当真的。”

黎筝瑞不依不饶:“哪天?”

左颂世顿了一下。

那日,他记得自己很难过来着。

他鬼使神差听了鲁妙贞的话,来找黎筝瑞,最后还是自己仓皇逃了。

进了书房,又神志不清地把黎筝瑞叫来,最后两人还是挤在一张窄榻上,热得黏乎乎。

“就是……我大半夜让你来的那日。”

他赧然开口,偏过视线,搓了搓手臂。

怎么说出来就这么怪呢。

等等,所以那日的书桌,果然是黎筝瑞帮他收着的么?

第二日,府里便死了人,还是他正好圈出,要处置的人。

他看向黎筝瑞,刚要反客为主,却瞧见他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黎筝瑞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左颂世大半夜让他去的那日,是哪日?

他不断回想,才想起,这是自己骗他的说辞。

那日是他自己去的左颂世书房,没惊动任何人。

除了高大蛾,被他忽悠过去帮着说了假话,再没人知道。

对,这感觉很熟悉。

“怎么了?”左颂世见他久久没回神,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黎筝瑞眼神一闪,一时间凌厉到把左颂世都吓了一跳。

止一瞬,他又恢复原来模样,按了按左颂世的肩。

“没事。”他放缓语气,眼中狠戾皆因见到面前的人而消散,“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如果确如他所想,那左颂世……

黎筝瑞长而细密的睫毛微微抖了抖,认真地看着他。

“我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

左颂世饮干净了杯里的茶。

瓷杯磕碰在木桌上,发出好听而不刺耳的响声,缀着窗外不远处随风作响的绿叶沙沙声,使偌大的空旷府邸又多添了一丝生气。

高大蛾候在一旁,静静地给主子重新添满。

他却不大习惯,近几日一直愁容不展。

“交代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他被主子的温声惊醒,连连应是。

“后院与外院的人均是送走了,身契没有落下的,也都对的上号。外院的作物也都收下了,今日刚派人去巡水利情况,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那些作物也都分给百姓了。”他如数家珍,“府里些个不能使力的,都给过银两,交还身契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能做事的,请主子放心。”

就是这院子,一下空了许多。

外边的人是高兴了,可在他看来,故陵王府这是颇有些人走茶凉的意味。

空留着主子在府上,不知候着什么。

这般萧条,他也只听说书的说过,那英雄迟暮时,才有这样的悲凉。

可主子还如此年轻,而立之年都没到呢!

如今还有黎夫人陪在身边,怎么看上去就是这么令人难过?

他忍不住要擦擦眼底的湿润。

“辛苦你了。”左颂世淡淡笑着,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口。

那日黎筝瑞忽然说有事要查,虽没明说,他却意识到自己该要回避。

他带着鲁妙贞离开,与她父母见了一面,还被送了半篮子鸡蛋。

他不敢接,推脱说府里已经够多了,才就此作罢。

“最近一次清点库房是什么时候?”他问道。

高大蛾回答得很快:“三日前。”

自主子先前提点过一次,他便再不敢怠慢,如今库房是定期有人清点打扫的。

“什么都没丢么?”

左颂世微微眯起眼。

这话问得异常柔和,高大蛾听得是不寒而栗。

“回主子,并无。”他答得慎重,“那日府里忽然暴死四人,恰逢孙府医出现在库房前,奴婢特地命人仔细清点过。”

左颂世点点头。

没丢东西,没关系,他可以让它丢点。

他并未主动关注,都能得知府医那点儿小动作,更不要说府里相互通过气的。

“清单在你手上吧。”左颂世道。

高大蛾一愣,隐约猜到了主子的心思。

“那四人皆被发现在库房前,孙府医也在,却只有他毫发无伤。”左颂世笑着问他,“你不觉得奇怪么?”

高大蛾咽了下口水,恭敬回答:“主子需要奴婢做什么?”

主子这么一说,便像是五人偷了东西分赃不均,府医一怒之下将那四人都杀了。

可他们四个死得如此奇怪,孙府医哪有那个力气去干这事,还不惊动人!

但既然主子觉得是,那便是了。

“库房应该少了点东西,你再去清点一下。”左颂世笑得无害,“那四人本就欺瞒孤,捞了不少好处,他们死了那是老天爷看不下去,孤懒得管。”

“但若是孤府里丢了东西……”

高大蛾恰一抬眼,对上左颂世无波澜的眼底。

他一哆嗦,躬身应得迅速:“奴婢这就差人再去仔细清点一遍,一定不让主子失望。”

第二日,故陵王便发现库房里丢了一柄和田玉带钩。

那钩面雕出蟠螭模样,钩身刻着繁复纹样,像是一沟漂亮的凸脊,是故陵王先前爱不释手,总要反复把玩的。

故陵王勃然大怒,立即命令府上所有人全部聚在别院,由他亲派信任之人挨家进行搜查。

众人不敢抬半点眼,只道是熟悉的那个殿下又回来了。

他们只知自己没这个胆子,去偷殿下的东西,又担心被迁怒,不断猜测究竟是谁干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左颂世见高大蛾在远处给他使了个眼色,知道东西已经放进府医房中。

他放眼望去,却没见到府医的身影。

也没看见黎筝瑞。

左颂世倏然皱了眉头,心下一阵悬空。

演戏演全套,这事他没去找黎筝瑞,且是命所有人都聚集在别院中的。

他招手,让高大蛾前来。

“府医和黎夫人呢?”他悄声问到。

高大蛾一愣,慌了:“不应该呀,房间全都空出来了,除了祡大人在东厢房,再没人了。”

左颂世生出不好的预感。

刚要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一道温和又无情的声音。

细细去听,便发觉那嗓音冷得能将人划伤,蕴着不近人情的残忍。

“殿下,可是在寻孙府医?”

祡由佥不知何时笑吟吟地走出来,闲庭信步,双手背于身后。

左颂世顿时紧绷了身子,面色和缓:“祡大人,出来可是有事?”

祡由佥耸耸肩:“听闻殿下丢了个漂亮的带钩,正要找人,我可以为殿下分忧。”

“我知道,是孙府医偷了殿下的东西。”他笑着,藏于身后的手把什么东西拿了出来,“胆大妄为,竟然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当真是罪该万死。”

他手上一抛,那东西便骨碌碌滚到左颂世面前。

是孙府医的脑袋。

面色惊恐,眼睛还没闭上,直直对上左颂世的视线。

断裂处不断地滴着血,很快汇聚成一滩鲜红的水洼。

“所以,下官已经为殿下解忧了。”

祡由佥拍了拍手,指尖的献血缓缓流下,滴在青石板上。

左颂世动作一僵,双手不断发颤,紧紧地攥成拳,迫使自己抬起头来,压下方才看见的可怖景象。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毫不畏惧地对视回去,微微勾起嘴角。

“既如此,要多谢祡大人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顿了顿,将脚底的东西踢至一旁。

又是“骨碌碌”一声,渐渐滚远了。

长裳底下微露出的鞋尖染上一抹晃眼的颜色。

左颂世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像是因为弄脏了鞋底。

他的身后,一个小厮仓皇跑来,神色慌张,对着高大蛾耳语几句。

高大蛾登时色变,顾不上祡由佥的视线,就凑近左颂世急忙道。

“主子,黎夫人不见了!搜遍整个府邸都没看见人!”

左颂世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