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道:“那庸医给我下了一剂迷魂药,迷晕了我整整十日。十日粒米未进,只喝汤药,能不瘦嘛。”
那“庸医”就在下面,捋了捋须回应道:“二公子思虑太重,人昏睡着,却又心事重重,五脏六腑得不到片刻休息,老夫不得不出此下策。”
周祈安看着他道:“原来是你啊。”
尴尬了。
不过这一通酣睡,的确让他恢复不少,身子是瘦了一些,日后补一补就是了。
周祈安问卫吉道:“管饭吗?”
卫吉道:“你来了,自然要管,家里珍藏的好东西,保准一个都不保留。”
大家吃着茶点等了一会儿,丫鬟便端着一道道菜走了进来,什么山珍海味、玉馔珍馐,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有了。大冬天的,竟然还端来一盘新鲜鱼脍。
最后潘管家走了进来,拘谨地站在一侧道:“近来城中戒严,两市昨儿才复业,家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让二爷见笑了。”
周祈安道:“这还不算好东西!”说着,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卫吉又叫管家把西院打扫出来,多燃几个炭盆去去寒气。管家说,二爷一来就已经在打扫了,此刻正热得要命,这就叫丫鬟们去铺床、备茶水。
吃完饭,孩子们回屋休息,周祈安、卫吉则又留在穿堂又喝了杯茶。
卫老爷家里的茶果真是上品,那日在宫里喝的茶都没有这么好。茶香很浓,唇齿留香。
周祈安喝了一口,问了句:“我昏睡了十日,最近长安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
周权不回家,家里都是一帮孩子,除了卫吉,他找不到人来问。
卫吉道:“前几日,你大哥从华阳山请了天子回朝,只不过去的时候马车,来的时候是棺椁,前日刚办了国丧。”
所以他在路上看到的冥币便是……
只是天子尸身,八成已经被太皇太后给处理了,那国葬下葬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卫吉之前“捐”了个七品闲官,在朝中也有些朋友,近来朝中的情况,他也听说了一些。
卫吉继续道:“如今大周无君,靖王一脉又被打为篡位逆党,靖王、世子皆已问斩,三公子死于混战。如今靖王一脉,只剩个世孙人在颍州,因有颍州兵力护佑,尚且无法抓获。王爷问礼部要了份皇族名册,看看还能从哪儿请一个皇室血脉过来继承江山。”
这是皇族名册吗?
这是死亡名单啊……
周祈安道:“皇室凋零已久,早就没什么人了。北边那些亲王,在北国之乱时就已经被北国人杀干净了。西南原先有个汉王,德宗皇帝时期带头抵抗新政,差点携三州造反,后来汉王问斩,子嗣贬为庶民,流落民间,至今已有三十多年,恐怕不好找,找到了也难辨真假。”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西南还有一个魏王,年近古稀,身体有疾,未能生育子嗣,只收t养了个义子。要找,也只能找这魏王,只是他又能挺多久?”
这大周,势必是要易主了。
“如今大局已定。”卫吉看向他,说道,“于你而言,一切向好。大夫说你思虑太重,先不要想这些事了,安安静静把身子养好。”
正说话间,丫鬟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个两三尺长的黄花梨木盒,说了句:“找到了。”
卫吉接过木盒,放到两人之间的茶桌上,打开来说道:“据说是太白山上两百多年的山参,从北国人手上收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知对你的伤势有没有用。先问过大夫,若是有用,你便用了吧。”
周祈安看着这手掌大小的山参,看着它向四周蔓延的根须,有些根须像是比他手臂还要长一些,只觉得后背发麻,说了句:“这绝对不能有假,这山参,再长一长都要成精了,都能长腿跑了。我消受不起,要么送到王爷那里,替你卖个人情去?”
“别了,”卫吉摇了摇头,笑道,“我此刻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就怕被你义父盯上。”
周祈安问道:“那粮草送去了没有?”
卫吉道:“送去了,送得也很及时,刚好是你义父缺粮的时候。王爷尚未坐稳局面,还没开始清算旧党,希望这点粮草,能让王爷高抬贵手,把我从清算名单上划出去。”
周祈安道:“你就放心吧!”
周祈安在卫府住了三日,这三日,太医都到卫府来把脉。那山参,他也问过太医,太医说,他现在身子太虚,温补是好的,但也不可大补,否则定要出事,到了今日,才剪了一小段根须入了药。
汤药煎好,他便服下了,只觉得这两百年山参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么一段细细的根须,便让他迅速恢复了元气,他此刻精力旺盛得像一头牛。
体力一恢复,脑子便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他和卫吉下了两盘围棋,试图把这多余的心思用出去,却又始终静不下心。
而在这时,守门仆人跑进来通报道:“老爷,大将军来了,正等在门外。”
周祈安问道:“哪个大将军啊?”
卫吉道:“大周有几个大将军?八成是你大哥来抓你回家了。”说着,起了身。
两人裹上狐裘,一路沿着长廊往外走。
周权带着几个部下,正骑着马等在门外。
周祈安出了大门叫了声:“哥。”
卫吉说道:“见过周将军。”
周权应了声:“卫老板。”而后又看向周祈安道,“跟我走,义父找你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