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在国公府门前停下, 门口家奴便说道:“王爷今日不见客,还请回吧!”
周祈安:“?”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到哪儿都吃闭门羹。
周祈安一肚子混气撒不出去, 掀帘下了马车说了句:“好歹先睁开狗眼看看来的人是谁, 再是新来的, 总不至于连我都不认识了!”
“二公子。”说着,年轻小仆垂下了头, 见他径直往里进,便也没敢拦, 小碎步跟在身后解释道, “实在是这两日登门拜访的客人太多, 王爷又谢不见客。二公子不知道,赖在门口做什么古怪的都有!”
周祈安道:“那也要态度好些,你给人脸子瞧, 到头来失的可是王爷的人心。”
“二公子说得是,t该打该打。”说着,仆人隔着空气佯装给了自己两嘴巴。
周祈安穿过长廊, 径直往茶室走去。
院子里的腊梅开了, 枝头覆着层冰雪。茶室内温暖如春,两扇红木门开敞着。
年底封印,祖世德得了几日空闲, 闲在家里没事做,便把这些年得来的宝刀、宝剑统统倒腾出来擦拭。
栀儿坐在一旁案几上写字, 她最近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在花草纸上写了个大大的“栀”字,便跳下椅子,拿去给爷爷看, 说道:“爷爷,你看你看。”
祖世德看了眼,回了句:“好看好看。”便接着摆弄自己的宝贝家伙。
“爷爷,你好好看看。”
“好,好好看看。”说着,祖世德这才放下了刀,在一旁罗汉榻上坐了下来,捧起花草纸“好好看看”。
周惠栀站在一旁撑着罗汉榻,闲不住似的扭着身子,恰好见周祈安出现在门外,便说了声:“二叔叔。”
祖世德看着小孙女歪歪扭扭写下的“栀”字,说了句:“嗯,是比你二叔叔强些。”
栀儿道:“我是说二叔叔来了。”
祖世德这才抬起了头,说道:“是我耳听聋聩了,还是你小子偷摸练轻功了?竟连一点脚步声都不闻。”
这两个他哪个都不敢应,回了句:“估计是这两日瘦了,脚步也轻了。义父。”说着,他走上前去,在罗汉榻另一侧坐下,将刚刚与张老先生所谈的结果大致说与义父听。
“总之,张先生没应。但我答应他,如果他肯出面,便绝不伤启元忠臣一人,哪怕他们在大朝会上有一些……过激之言。”说着,他抬头看祖世德脸色。
他一面以启元旧臣“要挟”张鸿雁,一面又以张鸿雁为说辞,要祖世德点头应下不伤害启元旧臣一人。
祖世德听了,只“嗯”了声。
他不知道这算是应了还是没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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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定于腊月二十七。
这日一早天还未亮,周祈安便同周权上了马车,向皇城行去。
周权一袭正红色一品麒麟袍,周祈安则身穿四品孔雀团纹服,两人俯身下了马车,跨入朱红的宫门,踏着薄雪缓缓前行。
皇城内外的巡防紧密了许多,宣政殿前佩刀把守的是丁沐春,见了二人微微抱拳。
周祈安点头示意,跨入大殿。
今日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兄弟可真就是万古不易的大奸臣了。
宣政殿内,各地官员济济一堂。
他见平素义父所坐的位置旁又加了把座椅,上首坐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古稀老人,身材干瘦,捧着盖碗瞧着各路官员的神色,想必便是那位魏王。
祖世德坐魏王下方,身后站着的是叶公公。
城楼上钟声敲响,响到十二下,叶公公说道:“时辰已到,朝会开始—!”
殿内倏然寂静了下来,魏王看了祖世德一眼,祖世德有礼有节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还请魏王起个头吧。”
魏王拿出帕子,颤巍巍揩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说道:“新元将至,各地藩王、官员汇聚一堂,本应该是吃吃喝喝高兴的日子,奈何近来国中大事频发……”
周祈安站在文官队列,两手拢在大袖袍下,轻阖双眼,听着魏王说出早已备好的台词。
“镇西王携百官劝本王登基祭天,延续大周气运,只是正如大家所见,本王年事已高,又无子嗣,实在无心无力。倒是镇西王,北国之乱时立下赫赫战功,保我大周子民于北国屠刀之下,此次又清君侧,靖国难。国不可一日无君,”魏王看向祖世德,说道,“本王愿以郑氏之名,禅位于镇西王,愿镇西王能为子民造福,早日一统南北,耀我大周国威!”
“且慢!”
声音来自文官队列,大家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三十出头的青年,搀着位颤巍巍的老人出了列。
老人看着魏王,老泪纵横道:“魏王,不可,不可呀!禅位于镇西王,我郑氏天下不就是要亡国了吗?!”
大家窸窸窣窣地道:“是萧老。”
听了“萧老”二字,周祈安才抬眸看了一眼——莫非是萧云贺的祖父?
公孙昌年纪也不小,却仍趋步走上前去,从另一侧搀扶他,劝道:“萧老,今日局面非我等所愿,也绝非镇西王所愿,只是郑氏气数已尽,实在是无奈之举!”
萧老说道:“颍州不是还有一位靖王世孙吗?”
公孙昌道:“萧老有所不知,靖王擅自动兵,助太皇太后一党篡权,是为逆党,按律是要满门抄斩的,又怎可拥立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