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道:“就这么办吧。”
十五日后,老先生来了。
老先生白发苍苍,形若削骨,在两位公公搀扶下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进了朝堂,正要跪,皇上便道:“快快请起,赐座!”
太监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老先生坐下了,说了句:“多谢皇上。”
朝廷的意思他已知悉,说道:“这广进渠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
老先生声音太弱,只能靠公公在一旁大声传述。
欧阳楠继续道:“这广进渠,是前人耗时耗力,用血汗留给后世的财宝,当年一年不到便可疏通的事情,朝廷却不应允,就这样弃之不用,老身唯余心痛……”
“听闻当年广进渠可谓是川流不息,繁华忙碌,每年可以为朝廷运输五百万石粮!”说着,欧阳楠些许自豪地摸了一把小胡须,仿佛亲眼见过那场景一般,“当然了,现下的情况还要实地考察过后才能知道,不过老身愿尽绵薄之力,用最省时省力的方法,为皇上疏通此渠。”
听了这番话,皇上只觉得相见恨晚,直呼:“这才是朝廷需要的人才!”说着,又看向了关远山,“有这等人,关大人怎么才举荐给朕?”
关远山道:“臣有罪!”
皇上心情不错,说道:“举荐了便好,朕恕你无罪,朕还要好好赏你。大家认识各行各业的奇才,便都推荐给朕,一概都有赏金!”
大家连忙应是。
“皇上,”周祈安又道,“欧阳先生腿脚不便,这一路舟车劳顿,衣食住行是否要派宫人伺候,请太医随行?到了地方,也可以拿轿子、步撵抬着,好让先生少走些路。”
“还是康儿想得周到,这主意也是你提出来的,一块儿赏!就这么办!”
“谢皇上。”
欧阳楠也感恩戴德道:“草民谢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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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一过,互市开市,白城门前早已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之前没有官方互市,边境却也没闲着过,跟北国搞走私贸易者不少。这些人与当地守军、官府都有勾结,大家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如今互市开了,皇上下令严打,官府便也抓了一批走私犯冲了波业绩,往后大家只能走官方渠道在互市交易,货物进出都要纳税。
一辆气派的马车缓缓在白城外停了下来,互市监及白城县令一早便在城门外等候恭迎,见状连忙小跑过去。
互市监满脸堆笑地看向了车夫问:“车上可是张大人呐?”
“是我。”说着,张叙安掀帘走了下来。
县令伸手,要扶张叙安下来,张叙安没扶,径自下了马车,打开折扇扇了扇风。
互市监是长安派来的,与张叙安早已熟识,说道:“太热闹了,每天门洞前都要排好长的队,这一进一出,可都是响叮当的银子!得知张大人今日抵达,鄙人特命人单留了一扇门洞。”说着,请他往前走。
张叙安说道:“我此番前来,查看互市情况倒是次要的。两位大人应该也清楚,白城这地方,可埋着皇长子的尸骨呢。”
互市监讪笑,县令则点头哈腰道:“是啊!这回丹人太不是东西,当年t做了那等事,如今更是左右逢源,投机取巧!这几年在边境走私的北国商贩,有一半都是回丹人。”
张叙安有话向来不爱明说,一面扇着折扇向门洞走,一面道:“皇上年初左思右想,还是把这已逝的长子追封为了先天子,早夭的孩子本不应入皇陵,可皇上还是不顾朝臣反对,把先太子的衣冠冢葬入了皇陵。”顿了顿,又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事,这辈子也过去不,越是上了年纪,便越是要反复惦念。”
县令应道:“是啊,这事谁能接受?”
张叙安便看向了县令,缓声道:“那这尸骨,我们做臣子的便要替皇上找回来,入土为安,好让先太子在地底下也能安息。”
听了这话,互市监感到一丝不妙。
回丹一役已经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前不知葬身何处的尸骨,如今如何能找回?
要把白城掘地三尺吗?
这件事在当年便引发过一场腥风血雨,因北国人残忍血腥的扩张方式,屠城在当年不算什么新鲜事,但在当下旧事重提,恐怕会使人心惶惶。
眼下的和平来之不易,万一再激而生变……
互市监小心打探道:“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吗?”
张叙安看向他道:“这种事,非要皇上明说不可吗?”说着,缓笑。
互市监看着这笑,只感到后背发凉。
朝臣谁不知道他张叙安是什么人物?谈笑风生之间便能杀人于无形,在皇上耳边吹吹风,便能在朝中搅出惊涛骇浪。
“当然了,没有皇上授意,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张叙安道,“北国十一部已经投降,两国握手言和,查这件事自然要缓缓地查。”
“但回丹部族也只是北国的马前卒,最下等的部族,只要北国大汗首肯,有些事倒也不是不能做。”
听了这话,互市监心下一惊。
有些事?什么事?
莫非要再来一次……
虽流着外族的血,却也并非他们所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张叙安说道:“当年指挥白城一役的回丹将领是谁?他手底下都有哪些人?这些人都要找出来,好好盘问盘问当年先太子的尸首,他们究竟是如何处理的!北国派了一位王子与大盛共同监察互市,此人现在何处?我要见见。”